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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腔史稿(第四编秦腔的发展成熟时期)——第十二章 明中叶秦腔及康海王九思对秦腔的贡献》


  明中叶,由于生产力的进一步发展,工商业的日益繁荣,资本主义性质的生产关系,在纺织、陶瓷、冶炼等工业部门,有了较显著的发展。城市的日渐繁荣,市民阶级也就相应的扩大,形成了一定的社会力量。这就为小说、戏曲的发展创造了必要的条件。值得注意的是江浙一带的商业经济命脉,竟操纵在陕西盐、木商手里。三原王家、富平李家,明清时一直是江淮的大贾。从明宪宗成化年间(1465年)到万历年间(1620)一百六十多年里,戏曲创作出现了新的高潮。继承了南戏传统的传奇大量出现,几乎是以排山倒海之势把元及明初占统治地位的杂剧推下了宝座。出现了大批优秀作家和作品。如李开先的《宝剑记》,王世贞的《鸣凤记》,汤显祖的《牡丹亭》等等。民间戏曲在这个时期也得到了更加迅速的发展与繁荣,出现了中国地方戏曲继元以后的又一个光辉灿烂时期。就声腔来说,有所谓南曲四大声腔,即:昆山腔、弋阳腔,余姚腔和海盐腔。
  第一节 南曲四大声腔盛行时期的西曲秦腔
  明中叶在南方盛行的四大声腔,都是民间戏曲,统称南曲,这就是:
  昆山腔:简称昆腔或昆曲,原产生于江苏省昆山一带,一般都说它是明中叶魏良辅创兴出来的,实际上并非如此,魏良辅在《南词引正》中就说:
  “元朝有顾坚者,虽离昆山三十里,居千墩,精于南辞。”“善发南曲之奥,故国初有昆山腔之称。”
  由此可见这中间包含着许多人的劳动和创造。相传明初朱元璋建都南京后,“闻昆山腔甚”,召百岁老人周寿谊演唱(见周元*(左目,右韦)《泾林续记》)。实际上它也和其他戏曲剧种一样,开始只是当地民间的一种散曲小唱,后来经魏良辅(字尚泉,原籍江西,流寓太仓)总结加工提高,并吸取余姚、海盐、秦腔、弋阳等腔优点,才搬上舞台,成为一个剧种。但它是在音乐结构上属曲牌体,每句唱腔都有一定的曲谱。因其音调圆润,定音清楚,人们又叫它“水磨腔。”
  昆腔在演唱上,最讲究的是板眼。每一句唱词的每一个字,都得交待清楚。一句唱词,规定几板几眼,哪一个字在板上,哪一个在眼上,不容或紊。同时,每一个字,要分出出声、收声,所谓的字头、字腹、字尾。因此,在一句唱词的尺寸上,每每是以音就字,以声就板。字声是清楚的,可是声调就迟缓了。明清时代,昆曲曾风行一时,所以有又出现了不少专论昆曲唱法的著作,有影响的剧本是梁辰鱼(字伯龙,昆山人)的《浣纱记》,徐又陵《蜗亭杂订》记述这个剧当时流行情况时说: 
  艳歌清引,传播戚里间。白金文绮,异香名马,奇使淫巧之赠,络绎于途。歌儿舞女,不见伯龙,自以为不祥也。当时歌坛对梁氏之崇拜,由此可想。
  余姚腔:产生于浙江余姚一带,盛行于江浙的常州、润州、池州、太仓、扬州、徐州一带,周贻白在《中国戏剧史讲座》第六讲《明代杂剧传奇与所唱声腔》中说:“它与至今尚流行在这一带的调腔戏和秧歌土戏有渊源关系,它与海盐腔在语法和唱法上并无截然相异之处,保存着南戏唱法,其间变化,也许只是声腔上的转折和字音上的吐吞。基本上是只有节拍,不用丝竹乐器作伴奏。”
  海盐腔:是当时仅次于昆山腔的一种声腔,(见汤显祖《宜黄县戏神清源祖师爷庙记》)极为流行。出于浙江海盐。从李日华《紫桃轩杂辍》和元人姚桐寿《乐郊私语》可知,这种腔调早在宋元时就有,可能是“温州杂剧”蜕变而来的一种声调,演奏乐器用的是银筝、象板、月面,琵琵(见《金瓶梅词话》第七十三回),都是弦乐,很显然是属南曲范围的一种声腔。从兰陵笑笑生《金瓶梅词话》六十三、六十四回,我们还可以看到明代中叶演唱的情况。流行地域只有嘉兴、湖州、温州、台州一带。
  弋阳腔:出于江西弋阳,也是南戏声调的范畴,它的特点是只用金鼓饶钹等打击乐随声按拍,唱词的尾段或尾句由后场帮腔,主要节拍是用鼓。除流行江西本省外,南京、北京、湖南、福建、广东等省市都有流行。(见《南词叙录》)
  除上述四大声腔外,还有襄阳调、四平调、太平腔、乐平腔、徽池、青阳、义乌等腔调,但大都流传江南(见《度曲须知》)。在北方则仍是以秦腔为主要戏曲声腔。
  秦腔是与南戏四大声腔并行的北方戏曲声腔。这可以从现存明万历抄本《钵中莲》得到了解。
  《钵中莲》写定于明嘉靖元年(1522),反映了明中叶资本主义萌芽时期的社会风尚,表现出对手工业者的热情称颂。剧本尽管产生于江南及东南沿海一带,但却呈现出诸腔杂陈、南北戏曲声腔相互影响的情况。全剧共十六出,所用声腔、曲调,除南、北曲外,尚包括六种地方戏曲声腔:弦索、山东姑娘腔(以上第三出)、四平调(第十出)、诰猖腔、西秦腔(以上第十四出)和京腔(第十五出)。它们都是与南戏四大声腔并行的戏曲声腔。其中弦索、山东姑娘腔、诰猖腔与西秦腔,都是北方地方戏曲声腔。西秦腔即秦腔。这些腔调在南方的广泛采用,说明他们在很早就由本土流传到东南沿海一带,并为这一带广大观众和艺人所熟悉。
  单就秦腔来说,明中叶以后至清初,曾为不少的传奇剧目所吸收、采用。有的采用了其中的一个唱段,有些却选用了全折戏。前者如《玉簪记》、《古城会》和《破窑记》,后者如黄之隽的《忠孝福》。唱腔格局全为七字上下句,与明初李十三剧目一致。
  《钵中莲》第十四出《补缸》中标明〔西秦腔二犯〕,唱词是:
  殷 氏 (唱) 雪上加霜见一斑,
  重圆镜碎料难难。
  顺风追赶无耽搁,
  不斩楼兰誓不还。 (急下,净上)
  顾老儿 (唱)
  生意今朝虽误过,
  贪风贪月有依攀。
  方才许我□鸾凤,
  未识何如筑将坛。
  欲火如焚难静候,
  回家五□要相烦。
  终须莫止望梅渴,
  一日如同过九滩。
  殷 氏: (上) 呔!快快赔我缸来。
  顾老儿: 乾娘!(唱)
  说定不赔承美意,
  一言既出重丘山。
  因何灰死重燃后,
  后悔徒然说沸翻?
  殷 氏:胡说,谁说不要你赔?快快赔我缸来,万事休论。
  顾老儿:(唱)
  我是穷人无力量,
  任凭责罚不相干。
  殷 氏: 当真?
  顾老儿: 当真。
  殷 氏: 果然? 
  顾老儿: 果然。
  殷 氏: 罢! (唱)
  奴家手段神通大,
  赌个掌儿试试看。
  (白) 变! (下)(场上作放烟火介,小旦扮殷氏疆尸上)
  你赔也不赔?
  顾老儿:阿呀不好了,鬼来了! (唱)
  恶状狰狞真厉鬼,
  将何驱逐保平安!
  殷 氏:(接唱)
  若然一气拴连定,
  难免今朝□用蛮。
  顾老儿:(接唱)
  怕火烧眉图眼下。
  (白) 走吓! (接唱)
  快些逃出鬼门关。(下)
  殷 氏: 怕你逃到那里去! 
  (唱) 势同骑虎重追往。
  迅步如飞顷刻间。(下)
  从这段戏,我们可以看到:它的唱词结构与剧本安排、唱腔采用方面,都与今天的秦腔一致。如角色之间的接唱,刚场效果等是。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一、保存了秦腔特有的“滚板”与“滚白”。二、板前的自由过渡到唱腔的“叫板”使用相当成熟,象殷氏自白到唱,是用“哎”叫板,自然引出下面“二凡”唱。顾老儿的“乾娘!”殷氏后面的“罢!”和顾老儿的“鬼来了!”“走吓!”等都是。唱前的叫板,它一方面起着从道白到唱腔的过渡的作用;另方面又有定板的作用,三、从这段唱腔结构与剧情、演唱环境研究,这里所说“西秦腔二凡”至今仍保留在梆子声腔的一些剧种中。如山东梆子、绍兴乱弹中均有“二凡”。四、人鬼互变的演技,在今天的秦腔演出中保留着。五、从剧情及风格看,与清代乾隆年间的〔西秦腔)剧目《搬场拐妻》是相同的。属于诙谐一类。六、由上述几方面,便可初步断定当时的秦腔是板腔体,它是可以与曲牌体唱腔戏曲同台演出,并用于一剧之中的,说明作为板腔体唱腔结构的秦腔,在明初至明代中叶与曲牌体并存于一剧的演出中的。但在同一场中却并不见。也就是说,在明代中叶,地方戏曲蓬勃发展的阶段,不仅南北曲可以同合演出,板腔体与曲牌体唱腔也是可以共同完成剧情发展的。它们之间,并不相悖。今天陕西地方戏曲剧种的碗碗腔与眉户仍存在着。
  清初人黄之隽(1668—1748,字若水,号石牧,松江府人)《忠孝福》第三十三出串演的秦腔剧目《斑衣记》,又称“西调”,唱词仍为七字上下句。其中一段是:
  年过七十古来稀,
  上有双亲百岁期;
  不愿为官身富贵,
  只愿亲年天壤齐。
  伴奏乐器除传统的鼓板与弦乐器外,还有笛子。
  秦腔在南方影响竟如此深远,在陕西就可想见了。
  第二节 康海对秦腔的贡献
  在明代中叶,对秦腔作过重大贡献的是康海。
  康诲(1475—1540)宇德涵,号对山,又号浒西山人,沜东渔父,太白山人。陕西武功人,明前七子的领袖人物。曾“主盟艺苑,领袖哲匠者。垂四十年。”(吴孟祺《康对山先生集序》,嘉靖二十四年七月)弘治十五年(壬戌,一五○二年)状元,任修撰于翰林院共八年,庚午(正德五年,一五一○年)被削职为民,永世不得再仕。从此,他“以文为身累,遂倦于修辞”,认为“辞章小技尔,壮夫不为,吾咏歌、舞蹈于泉石间已矣,何以小技为哉,乃屡为乐章,求律于太常氏,又自定黄钟而用,然后宣以五音、舞以六羽,使声容并作以祀先乐,宾观者无弗叹赏,知古乐可未尽亡矣!”(马理:《康对山墓志铭》)从此,放形物外,寄情山林,“稍托之声伎,以自耗其磈礧之气”达三十年。(王世懋《对山先生集序》)
  从庚午到殃,三十年间,他几乎是把全部精力放在词曲、戏剧的研究、写作和实践方面。“关中故多秦声”(王序),他就“又以太史公质直之气倡之”(同上)。从而使秦腔在当时出现了一个新的面貌:“复振”秦中。他这期间的生活状况是:
  康德涵既罢免,以山水声伎自娱,间作乐府小令,使二青衣歌以侑觞,游于四方,停骖命酒,自歌其曲。尝生日邀名伎百人为百年会,酒阑,各书小令一阕,命送诸王邸,日:“此差胜锦缠头也!”(徐又陵《蜗亭杂订》)
  德涵既罢免,以山水声伎自娱,……西登吴岳,北陟九峻,南访经台,东至太华、中条,停骖命酒,歌其所制感慨之词,飘飘然辄欲仙去……。(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
  以文为身累,遂倦于修辞,曰:辞章小伎耳,壮夫不为,吾咏歌舞蹈泉石间已矣!乃制乐府,谐以声容,自操琵琶倚歌,别居浒西庄,自号浒西山人,又号沜东渔父。(乾隆年间《续武功县志·康海传>>)
  概括康海三十年的戏曲生活,主要作了以下几件事情:
  一、研究声律,创“康王腔”。
  我国声律学(又名律吕学)的研究,肇自西周,有着悠久的历史传统和丰富的论著。关中一度又成为中国声律学的研究中心,出现过不少这方面的专家和专著。声律学的学科内容(即包括物理学中的声学,音乐中的音响和一部分计量学的综合学科),要求从事这方面工作的人。不仅需要广博的自然科学方面的知识,而且需要有较深的艺术修养。康海的家教和他的刻苦好学精神,为他从事这方面的研究,提供了有利的条件。他的高祖康汝楫,“曾为燕邸长史”,“全得其亲王朱棣词曲一千七百多本”,后又“传至对山”。(详见李开先《张小山小令后序》,《李开先集》第三七○页)曾祖康爵出任明太常寺少卿,掌管宗庙礼仪。康海本人,自幼生长在关中,博览群书,精历、算,尤喜吕律。青年时代,又在京师馆阁读到所收藏全部元人杂剧和声律方面的书(《碧山乐府序》)。早年又热心秦腔,写有《风俗论》((康海集》卷五),称颂秦腔在移风易俗方面的作用。免官后,不仅遍访秦中诸伎,登门寻教;而且与吕泾野、马伯循、王九思、胡蒙溪、张治道等好友一起,共同研究过自秦风、豳风以来的秦声声乐。对宋元以来的南北曲更有其精辟的论述。他说:
  南词主激越,其变为流丽;北曲主慷慨,其变也为朴质。惟朴质,声有矩度而难借;惟流丽,故唱得婉转而易调。(王世贞《曲藻》引)
  这段论述南北曲特点及其流变的名言,历来为声律研究者所引用,并认为这个论断“最为精审。”(陈中凡《中国音乐文学史序》)除此,他对周、户、扶、眉一带广为流传的民间音乐,如郿户、道情,周至南集贤的香会音乐和终南
  山的樵唱、佛曲,也下过一番功夫。周至终南山下的彭麓山房,几乎成了他这一活动的中心。他把吕泾野的《诗乐图谱》,“定图画谱”,“偕其僚友”加以演习(雍正本《陕西省通志》卷七十四)。并“咏歌、舞蹈于泉石间”,“屡为乐章,求律于太常氏,又自定黄钟而用,然后,宣以五音,舞以六羽,使声伎并作,礼先乐,宾观者无弗叹尝。”(马理《康对山先生墓志铭》。《马理文集》集外)
  康海“审于律吕”,并撰写过这方面的著作。可惜,没有能流传下来。但根据同时代人和他的几本杂著:《纳凉余兴》、《春游余录》、《即景余录》,可知他在这方面的造诣,还是高于时人的。前引南北曲的论述,就是一例。在此基础上,他还收录、整理了关中民间歌曲,并与好友王九恩共同创造了秦腔声腔中的“康王腔”,极大地丰富和发展了秦腔音乐与唱腔,为此后秦腔唱腔流派中的“周至腔”、“武功腔”开了先路。清中叶著名诗人、戏曲家李调元在清嘉庆年间写的“雨村曲话》,还称此腔“大似秦腔”。康海创造的“康王腔”的特点是:慷慨悲壮,喉啭音声。较多地吸收了郿户曲子与道情、樵唱的有益部分。至今,周户扶眉一带秦腔老艺人传颂不已,“传相仿效”。它可以和东南沿海一带流传的魏良辅、梁辰鱼创造的昆曲“水磨调”并驾齐驱,相得益彰。自此,中国地方戏曲声腔分为南北二派,相斗艳,成为中国舞台佳话。所以清人叶德辉说:“自明万历至清初,……仍以湖广、陕西西腔为两大宗。”
  二、广集乐工,秋神报赛。
  每年一度的春祈秋报,是我国农村几千年的传统。陕西农村这种传统活动,更为活跃。尤其是明初敕封城隍以来,每年四月十八日又成了春祈的固定日子。每会必演大戏,少则一台,多则五、六台。连演多日,有时长达半月.一般为三天三夜。
  这种风俗甚至影响到关中妇女的穿着服饰。明人章泰在《周至县志》中有一段记载说:“妇女服饰之侈,始自兴平之会(邑民赛神演戏谓之作会。四季皆有之。)。然犹饶足之家,以备妆奁之用,未尝取以自饰。若贫乏者,则因不往也。暨哑柏(按:周至西乡一重镇)再会,而感无知者,遂不自量,以相规效,是则剜心以悦目矣。虽官司有严禁,不能革也。”关于康海故乡武功的赛会演戏情况,其兄康阜(1457—1475)有《东岳庙赛神》诗写道:
  鸣锣击鼓天黄昏,
  老姆稽首如蚁蟠。
  板呼喊盆震地起,
  鬼叫*崎相鏖吞。
  女儿百十拥队出,
  曳朱点翠如天孙。
  神祗若来云若垂,
  节拍未竟新者奔。
  君不见丰年黍稔未弥垄,
  夜半科催方拯门。
  这首赛神诗,除最后两句写了官府“夜半科催”的凶残外,其余八句,全用赋体,直写赛神演戏情况:从天黄昏时的“敲锣打鼓”的打开场,到演出的具体内容,都清楚地作了记述。如第二句写观众的簇拥看戏,第三句突出秦腔首席乐器“板呼”(即胡琴),的高亢激扬、震天响,第四句写板呼声中正戏出场,演的是鬼仙一类的戏,有雄健的武打场面如“相鏖吞”,也有接着两句写的女儿百十搽脂抹粉、穿戴金碧辉煌的迎神祭祀场面。最后迎来了“神祗”驾云而来。真是气魄雄浑,有声有色。这种赛神演戏的情况,一直沿袭到解放前的关中西部整个农村。
  康海对关中这种秋神报赛活动,热心异常。经常独家主持兴办。正象李开先在《康对山修撰传》中说的:
  先生“尝病武功贸易之寂寥也,乃于城东神庙报赛。
  数日间,乐工集者千人,商贾集者千余人,四方宾客长幼来观者数千人。”(《李开先集》第六三四页)
  这里说的“城东神庙报赛”,即指武功县“东郭外漆水东”的东岳庙的秋神报赛(详见孙景烈《武功县志注·地理志》,乾隆年版本)从集合的乐工千人看,演戏绝非一台,或一种,而是多台多种。一台戏以二、三十人计,该有多少台,不是很清楚吗?康阜的《观东岳庙赛神诗》,正给康海这一活动,提供了比较具体的内容。康海在艺人中的影响与权威,也不言而喻了!同时生动地表现出他以质直之气倡秦声的气概了。
  三、家蓄伶僮,教习演出。
  康海在戏曲方面,可以说是个全材。吹拉弹唱、编剧、导演,样样在行,事事精通。这不仅为他同时代的艺人折服,也为当时曲家、学者所拜倒。他弹得一手好琵琶,人称琵琶圣手。甚至,因为他东游扬州,在城内一处地方弹过琵琵,因此,后人在那块地方堆土为山,取名康山,代代瞻仰(详见清人焦循《剧说》)。清代不少知名学者与戏曲家、诗人,如孔尚任、焦循、王渔洋、吴梅村等,都曾前往凭吊,赋诗共赞不已。孔尚任曾有《康山书展》诗。“老树响秋堂,琵琶声如在”两句,正道出了后人共同仰慕的心情。
  琵琶自汉唐以来,就是秦声的主要乐器之一。它与秦筝合为秦声的代表乐器。所以有时人们直呼它们为秦声(见高诱《汉书注》等)。作为北曲弦索调的秦腔,因以“琵琶为主,所以以前名叫乱弹。”(齐如山《中国戏曲源自西北说》,《齐如山全集》)它的音色、音域和风格,始终和秦声慷慨悲壮、驷铁车邻的风格一致的。关于康海善弹琵琶的情况,文献记载甚富。后七子领袖王世贞在《曲藻》中就说:“德涵于歌弹尤妙。每敬夫(按:王九思字)曲成,德涵为奏之,即老乐师毋不击节尝也。”《明史·康海传》说:“九思尝重赀购乐工学琵琶,海掐弹尤善。后人传相仿效。”吴梅村在长诗《琵琶引》中也写道:“琵琶急响多秦声,对山慷慨称入神。同时渼陂亦第一,两人失志遭迁谪。绝调王康并盛名,昆仑、摩诘无颜色!”(《吴梅村诗集》卷四)在归里后的几十年间,康海经常是“自弹琵琶唱新词”,“击筑发古调,弹筝奋新词。夜以继白日,潇洒孰可追?”(《园林瞻眺同仲木作》之二,《康对山文集》卷九。下同)有时高立山头、原衅,“但资歌啸心”(《植树》),“啸歌浒西曲”(《浒西喜明叔、孟独二君至》)。他还善鼓瑟、拨筝、击缶、扣筑、弄阮、打拍板。严然一个剧团的鼓板手,文武场面,十八般武艺,无不擅长。无怪他死后,家中一无所存,却有各种秦腔乐器三百多副。(《李开先集》)
  康海不仅和当地戏曲艺人来往密切,情笃意浓,自比优伶,相互琢磨,取长补短;而且有着自己私人的家班。在他同时代人的家班中,可算不可多见的。从他的诗文中,我们知道他经常提到的家伶有双娥、小蛮、青娥,端端、雪儿、小小、燕燕、莺莺等十几个。其中金菊、小斗、芙蓉、采莲四个是他的随身四帅(冯梦龙《情史·情豪类》卷五)。晚年所得二青衣,号称“绝艺”,更使他欣喜若狂。嘉靖十九年(一五四○)他在《沜东乐府后录序》中说:
  适得二青衣,能鼓十三弦及琵琶,号称绝艺。古今曲调又能审,其雅俗之语,和律依永,殆同天授予作。每出二青衣不逾时,辄能奏成,洋洋遂遂,合调叶宫。予尝不抚掌和庆也。
  归田三十二年,益肆志于登山临水之际,而二青衣又以助之。其乐讵有涶乎?!衰惫之余,后能似今,尚当嗣为雅颂,以敷陈洪化,上媲商周之所载,才之非劣,非所计也。
  他的继室张氏(生子禹民)出身乐户,能歌善舞。秦腔当行,声振秦中,是他的得力助手和家班中的专职教练。她和上述家伶,都是康海戏曲创作的具体实践者相得力助手。除此,他还不时地唤秦姓、秦姬和阮、弹筝(散曲《粉蝶儿·书怀》)“扣瓦盎,抱银筝,照腔儿暗中填和”(《落梅风·二月晦日同张舜卿》)。家中的演出,又经彻是“ 歌有新词,舞有娇姿”,“*(左走,右耑)赸的东方透明”(《清江引·宴集》)。每年的浒西、沜东、彭麓山房宴饮,更是歌声震天,招引得方圆几十里地的群众前来观赏。
  康海就是以上述家伶为基础,组成了一支十分可观的家乐班子。人称“康家班子”。演出节目,除康海本人创作的戏曲外,还曾演出过他的好友王九思、他外甥张炼创作的《杜子美游春》杂剧和《中山狼》院本等(详见《杜子美游春后序》及李开先《词谑》)。他后半生的几十年光阴,也就在这个“挟声伎酣歌,制乐造歌曲,自比俳优,以寄其怫郁”的过程中,极大地支持了北方戏曲,特别是秦声的发展。使北曲得以中兴。此后,他外甥张鎛、张炼又继承了这份家业,坚持了几十年。(详张炼《双溪乐府》与李汝南《终南乐府》)
  四、树碑立传,表彰优伶。
  康海自比俳优,长期与秦腔艺人一起“声容并作”的戏曲艺术实践,培养了他们之间的感情与事业心。一次秋神报守赛,能集乐工千人,除了他,任何人也是望尘莫及的。即就是当时的秦王,也无此能耐。三秦不少老艺人,暮年生活困窘,无所依托,咸来沜东投寄他家。康海为他们养老送终。历来编户把乐户视为贱户,不屑记述。他作《武功县志》,把乐户与他户并列,特注一笔,笔中有情。他还和周户一带名流,在关中组建秦腔班社。秦腔史上著名的长达五百年的历史的“华庆班”(即张家班),就是在他的热心支撑下,由周至进士张于鹏在他家班的基础上形成的。直到解放前,艺人们还称颂这个班子的精湛的表演艺术,怀念这位呕心沥血支撑秦腔戏班的过世人。他不时地在诗文和散曲中称赞秦声艺人的表演、唱腔艺术,还为他们树碑立传。他的杂剧《王兰卿传》(又名《王兰卿贞烈传》、《王兰卿服信明贞烈》)可以说是一篇为秦腔艺人树碑立传的代表作。
  王兰卿是与康海同时代的一位著名秦腔女艺人。陕西周至县城关人。出身于一个秦腔世家。她自幼随父母学艺,一时名噪三秦。“吹弹歌舞所事都通。”而且“委的有些姿色。”明清人所作《周至县志》《列女传》中,都有她的小传,并列为前茅。明嘉靖、万历间修纂的《周至县志》曾写道:
  王氏名兰卿,本娼家女也。嫁为青州推官张附翱妾。
  附翱病卒,氏服毒以殉。(卷八)
  除县志外,时人王九思与梅禹金也分别有文记述其事迹。梅禹金在《青泥莲花记》中写道:
  关中歌儿王兰卿,侍煖泉张子。张氏死,乃饮药死。
  王九思太史,闻而异之,为词传焉。
  王九思的词,就是有名的《一支花》。曲前有序云:
  歌儿王兰卿侍煖泉张子。张子死,乃亦饮药死。予闻而异之,为此词传焉!词载《二太史乐府联壁·碧山乐府》卷四(明嘉靖本),对王兰卿生平事迹,特别是在艺术上的成就,给以极高评价,词长略引。数十年后,王九思作《一支花后记》再次为王兰卿写传,指出王兰卿是陕西周至人,正德间(1506~1521)死节。
  上引诸文,告诉我们王氏的简单情况。关于张附翱的情况,《周至县志》虽无专传,但仍可从中窥知他的大概。他名于鹏,字附翱,晚年别号煖泉子。明辛酉科(弘治十四年,1510)进士。兄弟三人,周至安家。曾出任山东省青州推官,因其守法奉公,刚正不阿,因而触怒当地权贵,诬馅入狱,后以重金赎回。青年时与歌儿王兰卿结婚,后即以兰卿为主成立张家班。与康海、王九思、王明叔、胡蒙溪、张治道等过往密切,共同潜心秦声艺术。死后,康海有诗吊之。(见《康对山文集》卷十)当年曾慕兰卿声、姿的一批阔少,就多方挑衅。兰卿忠于自己的爱情,毫不屈服。最后,迫于无奈,服毒殉情。 
  康海的《王兰卿传》传奇,就是根据这一真人真事编写成的。在这个剧中,他酣笔饱墨地塑造了一个十分可爱的年轻女艺人形象:王兰卿。她为了追求真正的爱情,摆脱世俗庸人对自己的欺侮、玩弄,进行着不屈不挠的斗争。她更敢冲破封建礼教的蕃篱,去爱一个爱自己的人。她始终忠诚她与张附翱的爱情。她与张附翱的相爱和结合,完全出于真心。她不要什么明媒正娶、三媒六证,也不要摆什么酒筵;更不计高楼深院、良田百顷。当张附翱出任山东青州推官,远离家乡时,有人劝她另谋生路,她坚决回绝,说:“于鹏是十年不回,怕怎的?”这样,她粗茶淡饭,烂衣素服,一个心眼地等着他回家。当有人用娼家女朝秦暮楚的习惯说服她时,她却用艺人们对爱情的忠贞,驳回了那种相劝。婚前,她曾对张于鹏说:“我和你意相投,便住草团中,也胜似画阁楼。”(第一折)婚后,他们生活如琴如瑟,夫随妇唱,十分谐和恩爱。于鹏不幸病卒,她本想好好服侍公婆,料理家务,把穷日子坚持下去。谁知那些轻浮浪荡子弟穿梭鱼贯地找上门来,“蝶喧蜂嚷”的现实逼迫,使她无路可走,最后以青春的生命,对世俗进行了最强烈的反抗,也以此殉情。她的生活道路和性格,深深地烙印着明中叶资本主义萌芽时期,青年妇女追求人身自由,个性解放、婚姻美满的时代特点。在第四折中,作者借太白山人的口,热情洋溢地表彰了王兰卿这一秦腔女艺人在爱情上的忠贞不渝。请看下面两只曲子:
  〔沉醉东风〕想着她视死如归,含嗔不语,中心能耐,说什么的会观是祝英台,尝见的那宝钏金钗。珠绥绣襦,香冠罗带,不直即一只儿腐黍灼染。
  〔折桂令〕她本是蕊珠宫谪降的仙胎。因此上,一寸灵心,万都难坏。看了她壁立千寻,光徽五典。真个是名称三才。既要作上青史贞姬义容,又什么撞黄幡月佳年灾。保护根荄,不受浮隐。她如今神返丹霄,光中三台。
  康海在这里能把王兰卿的爱情和世俗的婚姻加以对比,称道她“壁立千寻”,“光辉五典”,是人间的“三才”,“光中三台”。真是难能可贵之极,其思想高度,远远超出同时代的人。象他倾注如此多的笔墨,饱含如此深厚的情怀,并把对自己亲人的情感,结合在一起,去为一个秦腔女艺人立传,把她比作历代被人们传顷的祝英台,说她“出身在柳陌花街,做的来倜傥胎孩”。恐怕也是不多见的。总之,《王兰卿传》热情洋溢地通过王兰卿宣扬了明中叶艺人追求个性解放,追求真正的爱情,为此,她与束缚自己的封建礼教和世俗的偏见,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斗争,最后以身殉情的思想品格。是一部真实反映那个时代青年妇女生活思想的现实主义杰作,很值得文学史家的重视。
  五、编写剧本,成绩卓著。
  我国的戏曲发展史,雄辩地证明:一定要有新的创作,才能有戏曲艺术的新发展,也才能体现新的表现方法。只有这样,戏曲改革,戏曲的推陈出新,才能兴旺发达,保存一个时期在戏曲艺术上的全面成就。康海很重视这方面的工作,写有不少新剧目。其中成就最大的是《中山狼》。
  《中山狼》全面系统地体现了康海在这一时期“复振秦声”的成就。这是历来戏曲史家和文学研究工作者,有口皆碑的。
  总之,康海以三十二年的精力,在北方复振秦声方面,作出了极大的贡献,尤其是他与王九思共同创造的秦腔声腔中的“康王腔”,为后来的西府秦腔“周至腔”、“武功腔”所继承,成为秦腔四大声腔流派中较大的一派。现代广播、陕西西府、甘肃全境及宁夏、青海、新疆的秦腔,都与它直接有继承关系;他支持创建的秦腔班社“华庆班”成为历史最悠久的戏曲班社之一,解放后才解散。从此秦腔得到迅速发展。再加上艺人辛勤的艺术实践和不断革新,在清代中叶,秦腔成为中国剧坛盟主,开辟了中国戏曲史的新纪元。这些,也不能说与他不无关系。前引钱谦益关于明末清初艺人“至今传之”的说法,已成书史,秦中艺人解放前关于他的种种传说,也兹可证。另外,他对秦腔艺人的关心,自己家设乐班,扶植艺人演出,广集乐工秋神报赛,以至编写剧本,自己导演、演出,等等,都为秦腔的发展,建树了不朽的功勋。
  第三节 王九思与关中二韩
  在明中叶与康海携手并肩复振秦声创“康王腔”的还有王九思。
  王九思(1468—1551)字敬夫,号渼陂,陕西户县人,曾与康海齐名,为明前七子之一。青少年时曾随父王儒“就读蜀中,勤励日犹不足,夜以膏灯继日”(李开先:(渼陂王检讨传》,《李开先集》)。一四九六年第进士,考选庶吉士,授翰林院检讨,递补为吏部员外员主事。一五一○因刘瑾理事被贬为寿州知府,不久即被削职为民。从此,他和康海结为至交,家居户杜,从事戏曲创作和演出活动。他曾“酷好音律”,“尝倾赀购乐工,学琵琶,得其神解。”正如王世贞说:
  王敬夫将填词,以厚赀购国工,杜门学琵琶、三弦,习诸曲,尽其技而后出之。(《曲藻·附录》)
  焦循在《剧说》中也说:
  王(按:指王九思)初学填词,先延名师,学唱三年而后出手。
  他就是这样不耻下问,刻苦钻研,遂至“尽其技”、“得其神解”。他是“无病贫亦乐”的人,经常向民间艺人学习秦腔、眉户等戏曲,正象他自己说的:“唱彻己人调”(《清江引·病起作》。“病起花间删乐府”(同是)。这里的乐府,实指他创作的传奇戏曲,秦腔剧本和散曲、山歌樵唱。他对秦地风谣的喜好,远远超过同时代的其他人。他“尽熊车薪采风谣”(《水仙子·贺太行子》),“喜呵风谣”(《折桂令·贺黄尹》。他自家修有歌楼舞榭(如牡丹楼、爱松醉月楼、春雨亭等),有歌妓多人(如玲珑、雪儿、小蛮、小环、木红、樊素等),箫、筝、管弦、象板、琵琶、三弦、阮、鼓等乐器都弄得精熟,有时还自歌狂舞,“舞破春衫袖”(《朝天子·闻谤》)。他每有新词,总随即送歌妓排练演出。他说:“和新词付与雪儿歌”(《南驻马厅·四时行乐词》之一),最怕那“牡丹亭胭脂寂寞,歌词冷落”(《折桂令·春阴》)。《新水令·归兴》赤诚地表白出他对秦腔的爱好和排练演出的盛况:
  问先生有什么生涯?赏月登搂,遇酒簪花。皓齿朱唇,轻歌妙舞,越女秦娃。
  素指拨琵琶,把一个碧荷筒忙吸罢;翠袖舞烟霞,把一个领绛罗袍典当咱。
  王九思创作了大量的乐府、戏曲、《碧山乐府》《杜子美游春》、《中山狼院本》是影响很大的。《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在评他的创作时指出:
  是编所选,大半依弦索越调而选犯之,合拍颇善。……九思独叙事抒情,完转妥协,不失元人遗意。其于填曲之四声,杂以带字,不失尺寸,可谓声音文字,兼擅其胜。
  王九思的戏曲创作,不论从艺术构思、语言运用,或思想内容、风度气质上说,都表现出秦腔成熟阶段的特色。无怪乎清代戏曲理论批评家李调元称赞他的作品是秦腔。(《雨村曲话》)李调元与秦腔表演艺术家魏长生是同乡知己,对戏曲,特别是对秦腔有较深的研究,此说当为真知灼见。
  王九思的杂剧《杜甫游春》和《中山狼院本》更是明代北曲戏曲的杰作,历来被人传颂。青木正儿认为《杜甫游春》“曲辞沉郁蕴藉,诵之妙味无穷”。何良俊在《曲论》中则说。“虽金元人犹当北面,何况近代?”王世贞认为其价不在关汉卿、马东篱之下。(《艺苑巵言》)在《中山狼院本》中,表现出作者尊重艺术规律,发挥传统戏曲不受时间、空间的羁伴特点,把一个完整的故事,结集在一场戏中的艺术手法,正是他对戏曲艺术规律掌握的纯熟和驾驭自由能力的高超,写作技术的熟练了,这是秦腔历史发展和作者在这一历史中由必然到自由的必然表现。
  康海、王九思在复振秦腔的同时,还对北曲其他地方小戏,给以足够的重视。他们把正统诗文的写作看作“小技尔”,“壮夫不为”(马理《康对山先生墓志铭》),独潜心咏歌舞蹈于泉石间,虽是由于政治斗争的所迫,但不可否认的还有他对关辅故乡人民喜闻乐爱的地方戏曲(包括秦腔、眉户、道情等)的赤子之心,正因为这样,在南曲独霸文坛之际,他们却独倡北曲,与之抗衡,从而使文坛出现南北曲争妍斗丽的局面,为清代秦腔之作为剧坛盟主开了先河。他们在眉户曲子的发展与搬上舞台的工作上所出的精力与贡献,也是值得书于史书的。
  扶眉周户杜陵一带自周秦汉唐以来,一直是皇都京畿之地。这里宫殿别馆栉比鳞次,勾心斗角;庙宇道观驰骋千里,各种山歌樵唱满山遍野。特别是西音——秦声的哺育繁衍与保存,历代梨园子弟、文人墨客的归隐、流落,形成了这一带作为历代音乐舞蹈戏曲的天然宝库。这些对罢官归田的康王的思想感情,都是有直接滋养和培育的。康王弃“雅”从“俗”,投身子散乐行列,是理之必然。墨遗萍和王绍猷在谈到眉户的起源与发展时,都不约而同的肯定了康王肇始之功,他们的研究所将是中肯的,也是符合历史事实的,权引两段如下:
  墨遗萍在《谈眉户》中说:
  “我认为眉户的创始,系明代中叶(正德五年)宦官刘瑾(武功人)被诛以后。时武功之康海、户县的王九思,亦以瑾党失职,寄其抑郁心情于歌声之中,曾在沜东、户杜一大片地区,继北曲余焰,与南曲对峙,史称:“康海坐瑾党落职,每与王九思等相聚沜东户杜间,挟声技酣饮,制乐造歌曲,自比俳优,以寄其怫郁,又善掐琵琶,后人转相仿效。这说明他从民间‘声技’中又在创造性发展了‘北曲’,易于仿效。眉户曲子中,无疑义有‘转相仿效’而来的‘康王曲’在内的。……沜东户杜间的康海、王九思,确支持北曲余焰的一支劲军。眉户曲子的形成和康王创造性的‘北曲’,是有一定脉络关系的。”
  在同一文中又说,
  “当南北曲对峙而北曲趋于散亡南曲走向衰势之际(元明间),百花怒放的民间‘地方戏’,也就渐次摆脱两大阵营,先后在各地‘自立锅灶’纷纷而起了;在北方,则‘梆子腔’(蒲州地方剧)与‘西秦腔’(甘肃梆子原地方戏),也是其中的一个,从老艺人流言中,知道‘梆子腔’与‘西秦腔’至康王北曲活动地域之周围,都裹足不前而无从伸展,康王而后,这支元曲余势,只从‘俚曲小调’上收集发展,称为‘眉户曲子’,然伴奏,仍以弦索为主,三弦为主要乐器。”
  王绍猷在《眉户来源之初步探讨》中也说:
  “眉户起源于何时何地,尚无详实记载,有迹可寻的,惟古时的清调歌曲,时经数代,逐渐形成元曲杂剧及弹词衍流下来的一支遗脉。明代许多文人学士,如武功的康对、户县的王九思,因受刘瑾株连,罢官后,不拘礼法,打破儒家的传统观念,寄情于歌声之中。聚集同类,常在沜东、户杜之间,参考了古时的清调,整理了北地的歌曲(康著有《沜东乐府》,王有《碧山乐府》),结合民间方言、歌唱、喉转音声,自比俳优;古今并陈,雅俗共赏,或者时会改辙,及其散失,士大夫渐不习传,流于民间。朝邑韩苑洛诗有‘户妪杜媪犹素歌’之句,这说明了它从民间声技中,又创造性的发展了北曲,流传各地。户、杜之间,人民转相习传。推而广之,自康王有力的支持北曲以后,这支元曲的余势,就从俚曲小调上渐渐的发展起来。因其易学,全陕到处流行,北山尤盛。”
  除此,康王在自己长期的演出实践中,还把秦腔的板路移植于眉户的演唱中,使这一民间小曲成为当地人民白乐班经常演出的小戏。
  康王复振秦腔的功劳,是可以与魏良辅、梁伯龙扶持昆曲的功劳并驾齐驱的。当时为他们推波助澜的还有关中韩邦奇、韩邦靖兄弟和合阳的王元寿、王异。
  韩邦奇(1499——1542)字苑洛,韩邦靖(1487——1523)字汝庆,陕西朝邑人,正德三年(1508)兄弟二人同举进士,他们不仅对散曲有较浓厚的兴趣,创作出不少乐府,而且对元人杂剧和戏曲大家关汉卿有较多的研究,曾一度准备写《关汉卿传》。在他们家居和贬官的过程中,都曾潜心于秦声的创作和演出实践。特别是韩苑洛,竟花了几十年的功夫,对传统乐律作过研究,并按秦声体系为云韶、大章、咸地、大夏等古乐谱过曲,著有《苑洛乐志》二十二卷,其专心的程度,可用他的门人杨继盛的话说,就是“夜梦虞舜击钟定律之事"。师弟两人覃精乐律,寝寤不忘的事可见。(《四库全书提要》)他还首次为秦腔艺人刘小桂写有《烈女小桂传》(《韩苑洛全集》卷八),即是被关进刑部狱中,他仍不忘“与君歌一曲,一半是秦声。”(《狱中集古》,《全集》卷十)他热情地赞扬时人根据于少保石将军事迹编的戏的演出,(《踏沙行·于少保石将军》,《全集》卷十一)他们兄弟二人与康海、王九思交谊极深,对康王支撑北曲秦声的业迹给以热忱的支持与鼓励。
  王异,字无功。陕西合阳人。明中叶以后的重要传奇作家,作品有如《弄珠楼》、《远山堂曲品》列入“能品”,《祁氏读,书楼目录》、《鸣野山房书目》、《传奇汇考标目》、《曲海总目提要补编》、《曲录》和傅惜华《全明传奇》均有著录。
  《灵犀佩》,《远山堂曲品》、《祁氏读书楼目录》、《鸣野山房书目》、《传奇汇考标目》、《曲录》和《全明传奇》均有著录。
  《检书记》,《远山堂曲品》列入“能品”,并说:“用调恰当,无一可删处,演之尽可悦目。”《祁氏读书楼目录》、《鸣野山房书目》和《全明传奇》均有著录。
  《看剑记》,《远山堂曲品》在著录时评道:“格善变,词善转,便是能手。此记生、旦通本不脱豪侠之气。而始终作合者,乃在一黎女。大奇大奇!”《祁氏读书楼目录》、《鸣野山房书目》及《全明传奇》均有著录。
  《保主记》,《玛璃簪》,均见《远山堂曲品》及《全明传奇》。
  改编的有《花亭记》、《种玉记》、《水浒记》。
  王元寿,宇伯敏,王异之兄。著传奇二十四种:《北亭记》、《玉马坠》、《一轮台》、《击筑记》、《紫骝记》、《将无同》、《中流柱》、《紫绶记》、 《石榴花》、《莫须有》、《宝碗记》、《领春风》、《郁轮袍》、《梨花记》、《灵宝符》、《鸳鸯被》、《题燕记》、《导梦记》、《鸾书错》、《玉扼臂》、《空缄记》、《紫绮裘》、《紫台怨》、《景园记》。目前尚存的三种。
  魏秉,字执中,陕西蒲城人,成化丙戌(1466)进士,居官时,经常“令教坊诸俳于左右”(《蒲城文征录》)。
  董旭兆,长安人,嘉靖间布衣,善读书弹琴,淡于世昧。于乡间演戏、报赛,必竭诚相助(《长安志》卷三十一)。
  程云翼,凤翔人。万历戊午(1618)举人,后避居山林,诗酒自谈,自比俳优(《重修凤翔县志》卷六)。
  卫先范,字象极,自号樗栎子,韩城人。晚年归里三义庄,鼓琴啸歌,日与俳优伍(《韩城县志》卷六)。
  范垣,字伯卿,合阳人。工诗赋,又娴音律,所著诗篇,南北词曲,多为人传诵。撰剧目多种。崇桢八年,(1635)七月,燔火无遗(《合阳县志》卷三)。
  李栢,尝骑牛入城市中,儿童噪随之,牛归卧场圃,他便坐牛髀肋间,击缶披发,歌呼呜鸣(《三李年谱》)。
  这些人,都在不同程度上对秦腔的发展给以支撑与推动。
  出处:秦腔史稿/焦文彬主编.西安: 陕西人民出版社,1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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