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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秦腔史:上编 明清时期的传统秦腔——第七章 清代秦腔各行名宿的不朽业绩 第二节 陕甘名家的艺术创造》


  第二节 陕甘名家的艺术创造
  陕、甘两地,作为秦腔的发祥地;在清一代,各地涌现的各行演唱名家甚多,他们在长期的艺术实践中,都有各自不同的艺术创造和革新,为丰富和发展秦腔的艺术宝库,增加了奇光异彩,并有不少的创造曾成为一代秦腔之绝唱,久为后世所师从。惟因他们受到所处时代的局限,使他们呈盛一时的诸多艺术创造与革新,没有留下任何历史的文字记载,大部分皆随着艺人的谢世及身而止。本著只能根据建国后老一代秦腔专家封至模等所写的几位清代秦腔艺人的简介,摘要作以综合整理,以记其对秦腔艺术创造革新的历史功绩。
  (一)生脚之冠——润润子
  润润子是清末雄霸陕西秦腔舞台的一位生脚高魁,主工须生,又擅于小生,其演出技艺之高,曾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誉。
  润润子,陕西长安解家庄人。姓张行五,本地人皆称之为张老五。生于清道光三十年(1850),卒于民国五年(1916)。据封至模《谈润润子表演艺术》(《西安戏剧》1957年12期)一文所载,润润子早年坐科于玉盛班,满师后,搭入名小生丑儿所领的庆泰班。与当时著名须生二楼子、林儿等同台,任二路子脚色,最初他的声技并不出众,因他的天赋较高,又和当时一些富有绝技的名角同台演唱,学到了许多须生与小生的优美唱腔与身段,日积月累,集其艺于一身,具备了一位演唱能手的才能。一天在一个庙会演出,点定的剧目是《大报仇》全本。本是二楼子的拿手好戏,因二楼子临时生病,不能登台。观众又非看二楼子演出不可,班主无奈,请以润润子替代。村社仍不答应。后来又托了一位有面子的人去说合,才勉强答应下来。这是一次很不寻常的演出,台下成千上万的观众都为他握着一把汗。润润子当然也明白这一点,便使出全部精力,聚精会神地进行演出。不料他越唱越好,越唱越热,不但不逊色于二楼子,且有某些地方更有超过之。于是台下的观众便为之喝彩起来,润润子的声名,便从此脱颖而出,成为此后红于舞台多年的一代须生宗匠。
  润润子虽是一代成就辉煌的秦腔演唱高手,但他并非聪明超人,却是一位秉性纯厚质朴的平民。平日寡于言笑,拙于心计,尤其不谙经济、家业等生活事件,通常连500文钱他都数不清楚。所以财政家事,皆赖他的妻子执掌。他的面部浮肿,脸色惨白,目光平直,脸部筋肉松弛,手足迟缓,身体也很凝重,显得毫无精干之处。乍看起来,并非一位颇具才干的绝代艺人。孰知一上舞台,登时竟可精神焕发,英气逼人。浑身上下,一举一动,一言一笑,无不充满诱人的灵气。使台下成千上万的观众,会纹丝不动地听其唱观其演。因而有人称他为“怪才”,他告诉世人说:他本是个笨人,本无天才,能演几折好戏,全凭的是苦学;并说学艺不能取巧,也不能抄近路,这就是他的成才秘决。
  润润子演戏,“文武唱做不挡,喜怒哀乐俱擅。唱的戏也很多,最拿手动人的有《春秋笔》、《破宁国》、《出棠邑》、《摘缨会》、《鄱阳湖》、《血带诏》、《五明驹》、《美人图》、《炮烙柱》、《大报仇》、《玉虎坠》、《串龙珠》、《锦锈图》、《状元媒》、《八义图》、《宁武关》、《回荆州》等数十本。此外,还兼长小生戏,如《和氏壁》、《穷人计》、《渔家乐》、《折桂斧》、《木兰寺》等。临终几年,他又多唱《取城都》、《满床笏》等戏。这些,都成了后世的典范。凡有名的须生,都须学演他的这些剧目。”而且成为陕西中路秦腔须生的一个规例——须生须兼演小生。他演出的剧目虽多,但各有独到之处,且皆为他人所不及。“如《渔家乐》简人同卖书一段,渔翁把他叫上船,给他鱼吃的时候,他正在饥不择食,狼吞虎咽,渔翁忙对他说:‘慢些,慢些,留神看刺!’他就抓住这个表演的机会忽然一怔,果然猛的感觉不对,伸手由牙边一摸,便拿出一个一寸来长的鱼刺。”观众无不看得目瞪口呆。继而表演饮酒,“他(脚色)本来不会饮酒,但在渔翁苦劝与礼仪的勉强之下,实在不好推拖,只得猛饮一口,呛得咳嗽不止,满脸绯红。这种猛饮,也正好表现了脚色的不善饮酒”,辣得他眉目乱皱,难受异常。看了这种形似如真的饮酒表演,观众都会因其所感而叫绝不已,并久以“看了润润子的《渔家乐》,那怕回去掌柜的砸了锅”的口歌赞美之。再如演出《鄱阳湖》的赵德胜,在与敌鏖战期间,忽闻城下一阵马蹄声,知张定边已到城下。立即作好带箭准备,他右手旋转马鞭并抽剑,将胡须摆于右臂上,左手暗中备箭,待城下暗箭射来,右手便即刻在项上戴定彩箭,将头向左一偏,右臂上的胡须便落到箭杆之上,将胡须辟作两半,宛如真箭由咽喉穿过一般,活灵活现,逼真可观。
  润润子不擅演出小生戏和武生戏,而最为擅长的还是他演出的须生戏,《春秋笔》吴承恩《逛会》一场,当系他最为杰出的演出代表作。正当吴承恩“由酒棚出来,喝得半醉半醒,怀抱着饥饿啼哭的小少爷,正在无法安慰,幸亏旁边来了一位‘善意’的妇人,见他着急,情愿给少爷喂奶,并把她自己怀中的孩子给吴抱定。他虽醉眼朦胧,也还表现了感激之情。谁料转眼之间,那一妇人,换走了他的少爷,却给他留下一个女孩子,登时使他神色大变,醉意全无。这时他犹如生龙活虎一般,在全场翻天复地地乱找。等到找遍无着,他又气馁下来,表现出一种复杂的心情:就此回府,明知主人必不甘休;撇下这一女孩,心又不忍,频频四下张望,似乎前边有人叫他,屡屡回头,又像少爷在那里啼哭”。此时台下观众,都因为他的精彩表演而情绪紧张起来,纷纷为他的焦虑而着急,以至于台下掀起阵阵高喊狂呼的热潮。
  除此,他扮演的《折桂斧》的作揖担柴,《破宁国》的双枪,《祭灵》、《启箭》的走蹉步,《和氏壁》的验宝等须生或小生戏,也都久为众人所仰崇。
  润润子长期善以出众不凡的以做传神,以形传情的做工戏和武工戏的拿手表演取宠于观众,实际他的唱工戏,也多有新的创造,成为秦中久为乐道的绝唱。虽然“论起唱工,他的嗓音并非高亢洪亮,且有点沙音。但他善于运用,更长于拉腔(半截腔),吐字收声,行腔运调,尤善缠绵,又富慷慨之情,使听众觉得既爽朗,又委婉。无论唱念,多用二音,尤富于感染力度,《激友》、《坐窑》、《祭灵》、《探监》、《扑池》、《渔家乐》、《折桂斧》等戏,都以拉腔胜人。噪音不大,而有高有低,有宽有窄、有刚有柔,又甜又润,所谓云遮月的唱法,可越唱越亮,越热越美,耐人玩味”。尤其是他在《拷吉平》、《炮烙柱》、《劝降朱亮祖》、《箭射周遇吉》等戏中所唱的大段乱弹,慷慨激昂,都有激流波,绕粱尘、声震山岳,响遏行云之美。
  润润子一生曾因胜演须生兼小生戏而享名秦中50年,自其垂名以后,秦中各地生脚行,无不因其造诣之高,演技之新而多宗其艺。不过能与其媲美者,惟推润润子的外甥陆顺子一人外,几无二者,就连他的后学——须生名杰麻子红(即李云亭),虽其唱技流传甚广,城乡各地到处都有学唱麻子红之习,而步其声者,也只得润润技艺的一半。因而秦中民间曾有“陆顺子的《祭灵》和《巡城》,除了他舅谁都不行”的说法。可见其艺的之高与之名了。
  (二)第一名旦——陈雨农
  陈雨农是清光绪年间秦中涌现的一位超群出众的旦脚表演艺术家,善工小旦和花旦,以其唱做俱佳的独特表演和诸多令人称颂的艺术创造,成为清代秦腔的一大艺术宗匠。因而,秦中观众好以秦腔第一名旦称之。后世的旦脚艺人,学其艺者甚多,而超其技者极少,有些技艺亦随陈的离世而绝迹于舞台。
  封至模在《秦腔王瑶卿》(《西安戏剧》,1957年第9期)一文中介绍说:陈雨农生于清光绪十年(1884),卒于民国三十一年(1942)。名嘉训,号雨农,乳名德娃。出生于西安东关龙渠堡,小时曾在本村一位老拔贡薛元衡处读书,后以家贫不能供给,送他去学商业,因其不善经商,私自离开西安去临潼县胡奎的华清班学戏。“当时演戏被人看作一种卑贱的行业,他也受到乡党亲戚的鄙视,甚至不准他回家进堡子”。“这些打击,并没有动摇他的志愿,一直坚持苦学,终于以天才的表演成为受人欢迎的演员。长安、三原、临潼、渭南一带许多戏班,为了争着约他演戏,甚至派人带着刀棍在渭河滩一带拦截抢夺他”。因之,他在通过渭河时,经常改装隐蔽于小轿车内,以防意外。他自己约集当时许多著名演员,成立了玉庆班,通过不断的探讨、创造,从表演到化妆等方面,“都作了一些大胆的改进和提高,使他的戏班成为当时的一大名班。长安城中客籍人士经常举行的堂会以秦腔粗俗难懂,多由汉二簧、徽班……串演,自他成班对秦腔不断改革提高后,逐渐由参加直到取而代之”。
  陈雨农艺术创造的路子,一是严格遵循传统,二是大胆革新,在掌握秦腔已有的唱、念、做工的基础上,不断从分析剧情,研究脚色入手,进行多方面的艺术创造,使他的演技不断出现时时翻新,常有绝活的新局面。观众说他的“德娃《走雪》一回一个样子”,就是指的这种不断创新的精神而言的。
  陈雨农唱做俱佳,唱腔上出字圆滑,拖腔平稳,有分寸,有情感,唱《断桥》“恨官人丧良心不如禽兽”一段,最为动听,字字珠玉;吞字得法,行腔有素。表演不循旧规,细微多变,具有以唱传情,以做诱人的艺术魅力。他能戏百余出,最拿手的为《送女》、《走雪》、《周仁回府》、《皇姑打朝》等。演《走雪》“过独木桥时,由于对独木桥的不易渡过,半晌不敢迈步,最后由老曹福给他抓了一枝杨柳,她才轻松地手握柳稍走向前去;谁知刚到桥中,无意中忽然眼睛向下一扫”,竟是“悬崖峭壁下的流水,簸动不稳的木桥”,惊得曹玉莲魂飞天外,不得不立即转移视线,颤震腰肢,现出那种变脸失色,心惊肉跳的表情。他的这一真实表演,常把观众引入万丈深渊的险境,“替她担心地握一把冷汗”。演《送女》,唱到“‘人人说男子汉心肠太狠’时,不由恨恨地将余宽一指,但因失手过重,几乎将人推倒在地,又急切地拉他回来,表现出恨极、惊怕、不忍、怜惜”的复杂心理。与余宽诉苦一段,越说越亲,越诉越苦,情不自尽地说出“咱夫妻同床共枕”一句,被他父亲咳嗽一声打断,满面绯红,甚难为情,使观众亦如身临其境。这种善于表现感情、塑造人物的成功表演,正是陈雨农表演艺术的特色和专长,也是前人所不曾有,后人又未能完全学得的艺术杰作,更是广大观众平生少得一见的高超艺术。他的这些不同于众的演法,多成典范,各地效仿者甚众。晚年他虽然谢绝于舞台生活,但书局印他的拿手剧本时,还要常在封面上加上他的名字,像《德娃走雪》,以便广开销售渠道。民间也有许多谚语描写他的之高超技艺。如“快跑快跑,去看德娃的《皇姑打朝》”等。
  雨农为人忠厚,自律甚严,并能勤以治学,严以治班,向来尊重人才,为了求艺,不惜重金。当年在玉庆班时,曾以高价约请名垂一时的秦中须生高才李云亭入班,并与李合作演出,真有名家荟萃,棋逢高手之势,两人合作演出的《走雪山》、《珍珠衫》、《进宫背舌》等戏,均呈珠联璧合、相得益彰之美,被称为陈、李合作的艺术明珠。因而,在李去世以后,陈因失去了配戏合作的“老搭当”,宁可让他们的惊世杰作绝迹于舞台,再有多人邀请,也不肯将就一演。除此,二人还通过合作创造,将皮影戏的《周仁回府》。经过精心改编,首次搬上了秦腔舞台,成为后世须生、小生必学必演的看家戏。并以善唱此剧大段苦音乱弹而成名的新起之秀更是辈出不穷。为了学习正旦薛五喜的表演技巧,还曾以每季九十两银子的惊人薪金,聘其加入玉庆班,一面请教,一面把学得的技艺进行实践演出。他原来是唱小旦和花旦的,为了学习五喜儿的正旦戏,就学会了《玉虎坠》的冯娘,从此以后,他演出《玉虎坠》不再扮演小旦娟娟,而改饰正旦冯娘。其善于学习和创新进取的精神,当可窥其一斑。
  陈雨农德艺冠一时,后世人称他为秦腔的王瑶卿。终年62岁,卒于西安寓所,陕西剧界曾为其举行了规模盛大的悼念仪式。
  (三)甘派宗师——张福庆
  润润子、陈雨农若说是陕西秦腔的两位艺术巨匠,而张福庆便是甘派秦腔的一大宗师。他以陕西秦腔为主,又合以甘音,曾创造出甘所有而陕所无的甘派秦腔。尽管在唱、做、念、打等方面所作的诸多艺术创造,在他有生之年,未能至善至美,但经过他的第二代传人的继承和发展,已独领风标,成为甘派秦腔久行于世的风范。因而,早在清代,甘肃观众,就曾以甘派秦腔的祖师爷称之。
  据歌红考察所写的《秦腔表演艺术家福庆子》(甘肃人民出版社1983年《甘肃文史资料选辑》第18辑)所述:张福庆,小名福庆子,甘肃兰州人。生于道光卒于光绪年间。他生、旦、净、丑各行全能,尤擅于生、净两行。早年从师于三元子,与甘肃著名的花脸名宿十娃子同科。出师后,自创福庆班,驻班兰州演出数十年,曾为兰州秦坛名家第一人。
  张福庆,天赋条件甚佳,人说他是生就的一块演戏的好料子,眉目清秀,身材苗条,噪音宏亮,声调悠扬。加之学艺刻苦,功底扎实,唱、做、念、打无不精湛,扮生脚英俊貌美,演花脸魁悟神威,饰旦色妩媚多姿,扮丑脚诙谐有趣。他能戏甚多,尤以扮演《血带招》中的曹操,《游西湖》中的贾似道,《碧游宫》中的三教主,《火焰驹》中的艾谦、《黄花山》中的闻太师、《五花马》中的郑丹,最为得意,曾饮誉甘陇而艺盖一方。当时兰州官府的各种公益演出,以及山陕巨商所建的陕西会馆的会戏等大型的重要献戏演出,张福庆和他师兄十娃子,都是场场必邀的上乘名角。
  张福庆是甘派秦腔破冰扬帆的开创者,他勇于破旧,大胆革新所取得的艺术成就,是多方面的,但影响卓著又为后世之师者,当有以下几个方面:
  ①唱腔道白上,多以陕西关中语言和语音为主,又附以甘肃的俗调和乡音为副,使其唱白与行腔,时时都会显示出一种浓郁的甘肃味,具有一种音节短促,唱腔浑厚又善施鼻音的艺术特点,呈现出甘、陕合璧的艺术之美,即使不为外地观众所赏,但甘肃本地观众却因其亲切自然而为之喝彩。享名甘肃的须生高杰——郗德育与其徒周正俗,即为此种唱法的继承人和典型代表。
  ②艺术表演上,讲究生、净两行台架造型美观大方的架子功,甘肃人称之为“架架儿”。以便使生脚或花脸的动作与身姿,具有英俊威武、潇洒漂逸的艺术美感。为此,福庆子,曾创造施用了三大表演技工,一曰“三鞭子”,即他在扮演《艾谦传信》一场时,为了表现马贩艾谦急于飞马边关向李彦荣传报家遭大祸的急切心情与神态,伴随着高唱“跨下的火焰驹四蹄生火”时,扎势挥鞭,遂在马头、马腰、马尾分打三鞭,同时施放三把火,顿时可使台上出现火随鞭发,蹄下生火,马奔如飞的动人景象,不仅当时曾有“宁看福庆子的三鞭子,不看十娃子的一班子”的说法;而且也长期成为甘肃秦腔演出此剧的表演惯例,后世艺人无不仿效而用之。二曰“亮靴底”,陕西秦腔的须生多穿薄底宽靴,甘肃秦腔则着当地自制的高底窄靴。造型时,陕西则用提脚向下,两腿微屈朝内式,而甘肃则用脚腿伸直朝外,直将靴底亮于台沿状,以便使其造型更加美观漂亮而别具一格。三日“瘦脸谱”,即演花脸戏的脸谱,多吸收石窟、庙宇的雕像和塑像的造型与画技,形成了甘派秦腔独特的脸谱勾法,谱形着色、图纹,多与陕西的画技迥然有异,当地人称“画廊式”,具有西北高原粗犷豪放的艺术风貌。经张氏的后世传人耿忠义的进一步创意和发展,还曾形成了瘦而长的耿家面谱,久为甘陇各地所仿用。
  出处:中国秦腔史/杨志烈,何桑著. 西安: 陕西旅游出版社,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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