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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戏曲发展应抱达观态度


  秦腔发展的许多基本问题,都是和其他戏曲剧种所共通的。对戏曲发展的前途和道路我的主要观点是要持达观态度。
  一
  对戏曲今后的发展要听其自然,不必有杞人忧天式的焦灼和烦恼。戏曲今后的前途如何,尚难逆料,如果它气数未尽,谁也打不倒,说不定经历一个考验,又绝处逢生,柳暗花明;如果历史的客观发展注定了戏曲要灭亡,那就让它灭亡好了,连挽歌也不必唱,不需要做起死回生之想。这是科学的、历史唯物主义的态度,而不是失去了责任感。
  文学艺术发展史,可以启发我们思考这个问题。当元杂剧到了末路的时候,不就是有很多人痛心疾首,大声呼号吗?然而有什么作用,最后虽有些作家打起精神创作杂剧,但那些死声活气的东西,再也鼓动不起关马白郑那种勃发的生命力。诗歌自从晚唐走了下坡路以后,历经宋元,一直到明代的前后七子,七八百年里,发表了多少振兴诗歌的意见,但无论如何也恢复不到象盛唐那样有生气的局面了。这种历史流变岂是人力可以操纵的!?相反的,有些新形式起来以后,骂的人是那样多,骂的那样刻骨铭心,然而它在骂声中日见其强,谁也奈何不得。
  我觉得现在许多人对戏曲,或诅咒,必欲灭除而后快,或抚爱,不准动它一根毫毛,感情固然都可以理解,但细想起来又何必如此呢?你喜欢就尽心尽力发展它,不喜欢就别听别看,这就行了,何若不自量力,总要以戏曲的救世者或巢灭者自命,总以为有自己的言论戏曲就可早死或者延年益寿呢!
  二
  大家在讨论这个问题时,非常注重所谓戏剧观。我觉得戏剧观对于戏曲的现实面貌虽有一定影响,但对戏曲的历史发展却没有多大作用,历史发展可以形成新观念,革除旧观念,观念虽可反作用于历史发展,但观念并不能左右艺术的发展历史。观念是第二性的东西。试想中国这种成体系的写意戏剧观在前呢,还是古人的戏剧实践在前?古人并不是根据写意戏剧观才搞了这样一套中国戏曲而是后人总结前人的戏剧艺术实践,把它与西方戏剧进行比较之后才总结出所谓写意戏剧观。如果把戏剧观念提到不适当的地位,那就不是历史唯物主义了。观念毕竟是观念,影响戏剧发展的是众多的社会因素,戏剧观其实起不了大作用。
  三
  我们应当把视野放开,和时空拉开距离俯瞰历史和世界,这样自然会思想开阔,头脑清醒,态度达观,而克服气量窄小、目光迟滞的主观状况。譬如说,许多人认为所谓写意戏剧观是落后的,它只配保留在戏曲艺术博物馆里,现在科技发展了,必然是写实戏剧的胜利。这些看法有没有道理呢?没有。这便是睛界窄小造成的错觉。
  是不是科技越发展,就越为写实文艺造成社会条件呢?不是。有时恰恰相反,科技越发达,文艺的写实越衰退,意写越勃发。要明白这一点,光看中国看不清,得看全世界。中国文艺的发展,固然是写意表现在先,写实再现在后。但西方文艺的发展,恰好呈现了与中国文艺相逆的发展动向。西方文艺从荷马史诗直到十九世纪的批判现实主义文学,都是写实再现的;偏偏是到了十九世纪二十世纪之交,科学技术高度发展,这时候现代派文艺风起云涌,高举起写意表现的大旗,而抛弃写实再现,你能说写意表现就是落后,只配到艺术博物馆去蹲冷宫么?写意艺术观正要大显身手,是决不甘于冷落退位的。
  以看戏论,广大农民观众固然对写实大为倾心,不大买写意的帐,但这并不可以说明写意没有前途。庸俗小报最有市场,能说庸俗小报代表时代的方向吗?不能。在中国,无论诗歌、小说、绘画自古以来写意的市场在文人中,写意是趋向于知识阶层的审美趣味而写实运动(如汉乐府叙事诗、宋元“说话”)每一次都从民间崛起。随着中国经济和科学技术的迅速发展,全民文化水准的普遍提高,中国将会出现写意艺术观回归的热潮。
  事物发展的轨迹是连续不断的“之”字形,每种事物在历史发展过程中都会呈现“复现”现象。不过这种复现的周期,有的事物很长,以千年计算,有的则很短,以年月计。时装风尚的变化,周期很短,宽裤腿的风行,过时,再到下一次的风行(不是完全重复,而是不同的宽法),这个过程只要几年,而文学艺术重情和重理,重写意或重写实,这种重复的周期常常是几个世纪。这样的长周期,必须采取对历史的俯瞰之势才能意识到。
  四
  既要看到中国戏曲几千年来向写实的靠拢,又要看到世界文艺发展的表现化的总潮。布莱希特从中国戏曲吸收营养了,荒诞派戏剧的变形写意比中国的戏曲搞得更过火,本是舶来品的中国话剧原来竭力写实现在也向写意找出路了;中国的诗歌创作表现出内向化的大趋向,小说重视了心态的表现,各种非现实主义作品异采纷呈,对现实主义独尊发出着抗议;绘画领域非写实化的潮流更为高涨。在这样的文艺总潮中,戏曲独独逆流而动,我认为这种流变趋向不会持久。这是一个“变”字在起作用,写实的要变为写意的,写意的又变为写实的。中西文艺发展的各自大势是如此,中国从宋元以前的表现性文艺占统治地位,到宋元以后再现性的势力越来越大;西方从再现文艺的一统天下,发展为表现文艺成为主要倾向。中国不同门类文艺的发展也逃不出“变”的法则。中国小说、绘画几十年来是写实的,现在要“变”,写意吃香了,戏曲过去是写意的,就要向写实来“变”。但到了一定时候就又要“变”就是反向复归。我们瞻瞩文艺的发展不能只看眼前,还要瞻前顾后,要看过去(历史)和未来(发展)。目下,戏曲发展固然显示着写意的淡化,但这只是目下;在将来,如果戏曲继续存在,必然在有朝一日,又向写意回归。当然这种回归不是走回头路,不是历史的重复,而是一种新层次上的写意。
  五
  在这个变动的时代,有各种不同艺术风貌的戏曲,在对待各种不同艺术选择的戏曲的态度上,达观就是宽容,不搞体系一律化。对各形各色的戏曲,古朴的,时新的,以程式和虚拟为艺术支柱而高度写意的,向歌剧靠拢的,写实写意平分秋色的,“样板戏”那样搞法的,都要能看得惯,起码不去干预。这是艺术问题,只要思想内容没有毒素,艺术上怎么搞都行,鼓励找门道,走新路。《三岔口》、“失、空、斩”、《女起解》这样的戏好,使人百看不厌;而象西安市首届戏剧节演的秦腔《鸡鸣店》、评剧《人生》,据说主要由话剧行家导演,程式和虚拟都已化而无痕,也没有非戏曲化的感觉,看了也很美。
  有人说戏曲要“就青年”,这没错,但不能都“就青年”,也要搞一些“就中年”、“就老年”的。我还以为,只强调“就青年”这是消极的,同时还要强调提高戏曲的审美效能,使青年来“就戏曲”,考虑到艺术的功能作用,这才是积极的。
  对各种风格戏曲的宽容,这也是符合于“双百”方针的。“双百”方针的提出,至今已三十多年,但在贯彻上,现在才稍见端倪,对戏曲问题最不宜把路子搞的狭窄。所以我不主张设振兴秦腔指导委员会,有了这个机构,很难不按照某种成见指导秦腔动向。要发展秦腔,对上级机关来说,需要的是交流信息,联络同行,加强研究,搞好后勤,促进各个秦腔团体的艺术实践,而不大需要“指导”。
  六
  对戏曲的发展要听其自然,这是对一般人、对指导者、对理论工作者说的,而不是说从事戏曲实践的人也可以大散手或得过且过了。说戏曲的历史发展人为的力量起不了多大作用,这是从大规律着眼的,从战略上、从客观上,应持达观态度;而在战术上、微观方面,搞戏曲实践的人越是在戏曲不景气的时代,越是要花费力气。应当看到:当前戏曲处在发展的岔道上,观念分歧,趣味多样,方法、途径不一而足,这也给勇于追求、创造思维发达的戏曲工作者开辟了施展才能的广阔天地,正可以大有作为。
  七
  表面看来,对戏曲发展的达观态度有点黄老味,似乎是消极的;辩证的看,这在本质上是积极的,是一种高远的积极。它和第四次文代会所提出的“创作自由”是相一致的。达观就是开放,就是鼓励开拓,不妨碍戏曲工作者的手足。同时,对戏曲发展的达观态度,可以克服目光短浅,各执一端争论不休的弊端,避免许多无谓的、死抠概念的口舌之争和笔墨官司,也防止了文艺行政方面的一些瞎指挥,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解放生产力,有利于戏曲的发展。
  出处:陕西省秦腔艺术发展战略学术讨论会文集/陕西省振兴秦腔指导委员会办公室,陕西省艺术研究所编.西安: [出版者不详], 1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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