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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谈秦腔的振兴和发展


  秦腔作为一种戏剧形式,在历史发展的长河中,和一切艺术形式一样,都有它兴衰的时间性和阶段性,但从宏观的角度看,人们所需要的戏剧艺术本身有它的相对的长期性和永久性。我们今天的任务,就是要使秦腔如何“变旧为新”,如何改变现有形式而以一种新的姿态出现,使其成为人们喜闻乐见的新的秦腔戏剧来。
  关于对秦腔现状的改进革新,正象全国讨论京剧、川剧、汉剧等古老剧种的改进一样,大家提供了许多宝贵意见,诸如培养演员,提高剧本创作质量,改变不适应表现新的生活的旧有程式,以及领导体制的改变等等,总名曰“综合治理”。这必要固然必要,全面倒也全面,但我以为,并未抓住最重要、最关键的问题,这就是戏剧的音乐唱腔这一主要的环节。音乐唱腔,一般说属于艺术形式方面的问题,把音乐唱腔这一艺术形式,作为改进的最重要最关键问题提出,或许以为这是说昏话,简直缺乏起码的常识。因为,谁不知道内容决定形式这一原理,岂能本末倒置;谁不知道剧本为一剧之本的重要,岂能忘了一本好剧能救活一个剧种的事例;谁不知道演员是决定戏之好坏的重要因素。其实这样认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看到问题这一面,而未看到它的另一面。要说明这个问题,历史还是最好的老师。从元杂剧而论,剧作者有著名的“关、马、郑、白”四大家,精品剧作如《窦娥冤》、《汉宫秋》、《梧桐雨》和北曲的样板《西厢记》等,著名演员仅《青楼集》中记载的就有数十名,为什么不能挽救杂剧的衰亡呢?象《牡丹亭》、《长生殿》、《桃花扇》等这些同样可以列入世界名剧的不朽作品,为什么不能使昆曲长久永存呢?很有意思,这些名剧,在原来的艺术形式下不能上演了,可是在后来的新的戏剧艺术形式下又改编上演,继续保其青春长在。以此为例,倒可以讲,正是新的戏剧艺术形式延长这些杰作的寿命。
  为什么说音乐唱腔是决定戏剧新生的最重要、最关键的问题?这也是为历史所证明了的。元杂剧其所以能成为我国戏剧史上第一个最辉煌的时期,当然原因是多方面的,但不可忽视与采用诸宫调的音乐形式有绝大关系。梁辰鱼的《浣沙记》,并不比四大南戏和《琵琶记》高明多少,可是正因为它第一个用耳目一新的声腔昆曲上演,便出现了“梨园子弟喜歌之”和“歌儿舞女,不见伯龙自以为不祥也”的景况。以秦声为首的花部戏击败昆曲的历史应该更为我们所熟知。乾隆年间,“长安之梨园,……所好惟秦声、罗、弋,厌听吴骚,歌闻昆曲辄哄然散去。”为什么这样呢?焦循在《花部农谭》序中说:“盖吴音繁缛,其曲虽极严于律,而听者使未睹本文,无不茫然不知所谓。”而“花部源于元剧,其事多忠、孝、节、义,足以动人;其词质直,虽妇孺亦能解;其音慷慨,血气为之动荡。”此中举到三个因素,而属于艺术形式者占其二。都知道,以魏长生为代表的秦腔艺人,在花雅之争的斗争中,战胜了雅化的京腔,使其秦腔身价百倍,迅速流布全国,追其原因就是他唱的是新声秦腔,而不是旧的昆曲和京腔,在此前提下加上他的表演绝技,更为锦上添花,倍增力量。不难看出,声腔音乐何等重要!
  音乐唱腔为什么对一定形式的戏剧生存与否这样重要?须知这不是一个简单的艺术形式问题。戏剧中的音乐唱腔,即古代的所谓的“乐”。《乐记》谓:“乐者,音之所由生也,其本在人心之感于物也。”十分清楚,音乐是现实生活的反映,新的社会生活必然影响着音乐的形式,新的音乐则跳动着新的时代的脉膊。作为中国传统艺术的戏剧特点是唱、念、做、打的有机结合,而以唱领先,所以,从音乐唱腔中最能反映出人们时代的审美要求。正因为如此,音乐唱腔的新旧不同,就能最明显地分出一种戏剧形式的新旧有别;由于人们的喜新厌旧,因而也就关乎着一种形式戏剧的兴衰变化。这因音乐声腔影响剧种的盛衰,早在明代后期的戏剧理论家王骥德就已经看到了。他说:“世之腔调,每三十年一变,由元迄今,不知经几变矣。”并说:“大都创始之音,初变腔调,定自浑朴,渐变而之婉媚。”“婉媚极矣”的唱腔反而与当时新出的“石台”、“太平”腔相较,“不能与角什之二三。”不难看出,新的音乐声腔,具有多么巨大的力量。
  回顾我们前一段秦腔的改革工作,虽然作出了一定成绩,但总的路子还存在问题。这就是,尽管也注意到了音乐声腔的改进,然而并未将问题摆到应有的重要位置,还没有把这一问题视为矛盾的主导方面来加以解决。就抓剧本与抓音乐声腔两个问题来讲,总以为本子是核心,音乐唱腔是从属于剧本的。最近在北京上演获得良好声誉的《千古一帝》,实际上走的也是这条路子。我以为,当某一种剧处在重要的转机时刻,这是一种治表而非治本的看法和作法。如前所述,我们古老的秦腔,按照它的发展历程,现阶段关键问题已经不在剧本的好坏,而是处在旧有艺术形式要不要更新的时候了。假如以音乐唱腔为核心的艺术形式更新了,加之有高度质量的优秀剧目,那就是如虎添翼、威力无穷;如果这一艺术形式没有大的变化,不说英雄无用武之地,即是象《千古一帝》有一定用武之地,那也只能是让卫星在八百里秦川上空旋转,而不能向广袤的太空遨游。这一点,不说历史上的事例,即我们熟知的昆曲《十五贯》,号称有救活昆曲之功,然而昆曲后来的处境又将如何呢?相反,象新生的二人转,即改编上演一些传统节目,其效果则大为不同,在全国电视中上演,受到普遍欢迎。再如商洛的花鼓戏《屠夫状元》,观众看了耳目为之一新,后来拍成电影改为眉户的形式,便顿觉意趣大减。如果这个本子开始就用秦腔上演,估计不会比其他改编的秦腔戏有更好的命运。所以,事实告诉我们,音乐从属剧本,不是一个普遍的公式,时间阶段与条件变了,恰好会适得其反。假如仅仅抱住剧本是前提音乐唱腔为从属的公式不放,就象物理学上,只承认牛顿的三大定律天经地义,而无视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一样,把相对的局部真理当成绝对、普遍的真理。
  对音乐唱腔的改革,我们以为应该解放思想,打破现在这种封闭式的改法,而应变为开放式的办法。所谓封闭式,就是囿于现在秦腔旧有音乐唱腔框架之内,仅作些修修补补的工作。诸如怎样减少“吵架”的唱法,而使其变得更柔和一点,怎样改变用喉干吼,而使其发音科学,变得更悠扬一点。怎样改变男女行当音调高低悬殊,使其更协调一点,以至于怎样使其更加符合剧情,增加新的乐器伴奏等等。这些当然也是必要的,象已有的《汉宫秋月》、《卓文君》、《鸡鸣店》以及《千古一帝》等已露矛头,受到人们的好评。然而这不是根治的办法。因为这仍然是在现有秦腔的圈圈里边打转,这种变化就象现在秦腔的唱法与三十年代的唱法有所不同一样,并未具有质的变化。请不要忘了,历史上杂剧到了明代中叶,为了延续它的生命,其音乐唱腔变化,比现在秦腔的变化大得多,不仅体制上打破了一本四折的结构形式,甚至南北曲并用,然而最后还是未能兴旺起来。所以这种不突破基本框架的办法,同样无济于事。如果想要真的新生,务必打破现在这种封闭式,而应该变得更开放些。这可以有两种形式:其一,如昆曲,以南曲为基础,兼收北曲之长,“变弋阳、海盐故调为昆腔”;其二,如板腔体代替曲牌体一样,全部改弦易辙,完全以一种新的音乐唱腔替代原有旧的音乐唱腔。就后者而言,我们可以另选新苗子,如花鼓腔、碗碗唱腔,或别的什么的。总之,以其观众喜爱的唱腔为基调,广泛吸收营养来加以扶植发展,成为新的唱腔;就前者而言,可以以现有秦腔为基础,广泛吸收各种唱腔,包括外来的、外地的音乐唱腔等在内,发展新的秦腔。无论前者或后者,要形成质变,要发展适合新时代群众审美需要的新秦腔。这样讲,一定会有人说,这岂不是超越了秦腔改革的范围,违反我们改革秦腔战略的目的了吗?答曰:不违反。试问我们改革秦腔的根本目的何在?是为秦腔而发展秦腔,还是为了使其具有秦地民情特点这一艺术形式,更好地反映社会主义建设重任,更能满足广大人民的艺术爱好?肯定是后者,而不是前者。因为后者更成熟、更繁荣、更符合时代需要,因而也更为人民所欢迎。当前,我们的任务重心,还不在于研究如何保留现有秦腔的问题,而重心在于探讨如何革新现有秦腔戏剧形式,来满足新时代观众的需要。
  出处:陕西省秦腔艺术发展战略学术讨论会文集/陕西省振兴秦腔指导委员会办公室,陕西省艺术研究所编.西安: [出版者不详], 1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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