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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重如山 血浓于水——康健海的《五郎出家》与宋百存的《五台会兄》唱段点评


  这里要说到两位不同行当的秦腔演员和他们演唱的不同剧目与人物的两段唱腔;当然,这并非相互分割而是有连带关系的戏。
  康健海演唱的《五郎出家》
  生于1964年的康健海,咸阳市杨陵区(原属武功县)人。少时人武功县戏校学艺,师承张耀民、魏孝忠、王印发,工须生、红生。毕业后到该县人民剧团工作。1989年参加陕西省秦腔中年演员“农行杯”大赛,以饰演《杀庙》之韩琦荣获主演一等奖。1990年调往甘肃省定西地区秦剧团,曾演出《下河东》《金沙滩》《放饭》等戏,并任业务团长;在甘肃省戏曲大赛中多次获奖。2000年在首届中国秦腔艺术节获清唱一等奖。2003年调入陕西省戏曲研究院秦腔团。
  康健海演出的《五郎出家》为本戏《金沙滩》之一折。故事写辽兵围困幽州,威逼宋太宗赴会,杨继业设计由长子延平代行,自率众子随往保护;酒宴中辽邦伏兵四起,延平因用袖箭射杀辽主而遇害,二郎、三郎战死,四郎、八郎被擒。杨家将突出重围后,五郎因痛失骨肉兄弟而心灰意冷,决意出家为僧皈依佛门。杨继业悲愤交集,怒火中烧,斥责五郎不忠不孝,表现出面对危局艰险,宁可杀身成仁、舍生取义而决不犹疑动摇的精神境界。概言之,义重如山。于是便引出一段大板唱腔,由[二倒板]起唱,转[苦音慢板],再上板转[苦音二六板],36句唱词,叙事抒情兼有,听来荡气回肠。其唱腔特点,我想用一首诗概括:
  秦剧久唱金沙滩,几代优伶薪火传。    
  只今喜看康健海,继承借鉴苦钻研。
  嗓音高亢气息满,穿透力强声自远;
  昂扬沉雄两相伴,行腔跌宕推波澜;
  低音浑厚不晦暗,高音不炸中音宽;
  老生唱含红生韵,相得益彰风采添。
  细听拖腔别有味,声韵近似袁克勤;
  重字典强音势遒劲,进发犹若贠安民;
  板式节奏驾驭稳,顿挫力度重千钧;
  慢不拖沓快不抢,一气呵成不散神。
  但问瑕疵在何处? 偶有字句稍含混;
  声情并茂字当先,还须留意正字音。
  康健海自小学艺在基层戏校,因受客观条件制约,文化底子比较薄弱。工作后置身于外县剧团,又到处奔走忙于应付演出。虽不乏舞台实践经验,但缺少总结提高的机会和环境。《五郎出家》杨继业这段唱腔,连同其他戏所录制的磁带,也多亏陕西省振兴秦腔办公室王军武主任和许德宝老师的大力支持。他们曾把康健海“笼”在一个僻静场所,用了一个多月时间,“开小灶吃偏饭”,帮他整理唱词、规范唱腔,逐段逐句逐字下工夫,又组织乐队进行录音,这才有了喜人的新成果。看来,振兴秦腔,扶持新秀,确实需要专家和热心人,真该感谢二位良师益友。
  自然,从这段戏又引出了相关话题,也是有些戏迷朋友曾经问过的,这里顺便说说。
  一是杨继业的出身。《五郎出家》老令公的唱词中提到:“咱家住赤州在火塘,儿爷爷人称火山王。所生下为父三员将,继业继凯杨继康。”实际上杨继业祖籍并州(今山西太原),其父杨信是后汉麟州(今陕北神木)刺史,生有二子,长子重勋,次子重贵(后名杨业,亦名继业)戏中所谓“继业、继凯、继康”之说,显然是艺术虚构。杨继业虫于麟州并在这里长大,后与府州(今陕北府谷)折氏即小说、戏剧中所谓佘太君结为夫妻。史就是史,戏就是戏,史可以作为戏的取材,但戏并不拘泥于历史。如果非要刨根究底,最多也是事出有因而查无实据。
  二是角色行当的差异。在《金沙滩》本戏中,杨五郎是以武小生应工,且有一大段富有感情色彩的苦音唱腔;而在之后的《五台会兄》中,却是花脸行当,通常由架子花脸饰演,但又有很重的唱功,要求能动能唱、唱做并重。这种现象在传统戏中极为常见,如“杨家戏”中之七郎,扮相造型是花脸(有固定脸谱),但又多以武生出演;“三国戏”《祭灵》之黄忠,看似武老生扮相(搓脸白髯),却用花脸声腔演唱;《恩仇记》之邓炳如,是个外表斯文、内心肮脏的反面人物,俗语称“驴粪蛋蛋外面光”,看来应由丑角担任,实际上却以小生行当扮演居多。这是根据人物性格、所处环境、经历变化等具体情况的需要而定,并非一个固定的模式,所谓“十戏九不同”吧。下面再说另一出戏。
  宋百存演唱的《五台会冗》
  著名秦腔花脸宋百存,西安易俗社国家一级演员。蓝田县洩湖镇宋家庙村人,1947年出生。自幼酷爱戏曲,1960年人科学艺,为易俗社第15期学生。师承秦腔花脸前辈名家李可易,受到极为严格而又规范的训练,底功坚实,做功扎实,唱功厚实。曾主演《黑叮本》《铡美案》《打銮驾》《斩单童》《芦花荡》《黑虎坐台》等唱做并重乃至武行戏,善于刻画人物,演来血肉丰满,上台足显精、气、神,给观众一种叱咤风云的雄放阳刚之美感。
  《五台会兄》,亦名《五台山》。剧情出自元杂剧《昊天塔》(朱凯所作)第四折,写杨六郎在辽邦盗得其父骨殖后,路经五台山,偶与分别多年的杨五郎相遇,兄弟二人悲喜交集,五郎畅述思念亲人的痛切之情,并助六郎杀退追兵,兄弟又仓促作别,情节较元杂剧有所发展,且不尽相同。京剧、川剧、湘剧、汉剧、秦腔等剧种均有此戏。宋百存演唱的这段唱腔唱词如下:
  [七板] 五台山出了家落了发为了和尚……
  [慢板] 大宋朝有一个天波帅府,
  天波府住的是姓杨之人。
  那老儿令公金刀手,
  老太婆人称佘太后。
  所生下七男并二女,
  杨八郎本是收来的。
  唱段不长,但很有味道,可谓“动人春色不须多”。结构上由散起散唱的[七板](近似[垫板]又非[垫板])开头,高旷寥廓,一波三折,绵延回绕,角色虽未出场,却已先声夺人。上场后接唱[慢板],用欢音、苦音交替处理,表现了杨五郎隐遁佛门、置身山寺那种思亲怀乡的复杂感情。简而言,血浓于水。要说明的是,这段唱腔是现场实况而非录音棚的产物,不带水分见真功才愈显可贵。细心听众可以觉察到,第一句唱腔之后由击乐(铜器)断开,省略了其他唱词,巧妙地转接到另一板戏的首句,全是精华浓缩的再现。就宋百存对人物的塑造及唱腔特点,我仍以诗句采概括: 
  保国杀敌力出尽,痛极洒泪别亲人。
  五郎绝非怕死辈,因恨奸党入佛门。
  梦魂牵绕高堂母,手足骨肉念更深。
  借酒浇愁微带醉,思亲怀乡暗呻吟。
  情动于心声寄情,欢音苦音俱传神。
  喉腔胸腔并头腔,将音喘音带傲音。
  气出丹田自雄浑,声震林木驰风云。 
  铿锵铁韵阳刚美,花脸名角宋百存。
  2004年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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