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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枪舌剑 斩钢削铁——张健民、康正绪《草坡面理》念白特色


  大约是1992年初春,在《西安晚报》副刊上,刊登过一篇《秦腔艺名联趣》的文章,形式类似于戏曲唱词,其中串联了省市剧团众多秦腔名家的几十个代表性剧目。涉及西安市秦腔一团(即原尚友社)的演员和戏,记得有这样几句:“何振中《斩秦英》声泪俱下,杨金声《白蛇传》娘子压发;张新华《西厢记》莺莺爱他,张健民《赤桑镇》演过包家。”读来押韵合辙,饶有趣味。
  文中提到张健民,说明观众对这位经历过大起大落的演员还没忘记。作为近代秦腔花脸名家,除《赤桑镇》外,他的拿手戏还真的不少,如《二进宫》《黑叮本》《打銮驾》《铡美案》《抱琵琶》《斩单童》《司马拜台》《大回荆州》《草坡面理》等。他有一副得天独厚的好嗓子,加上自幼刻苦学艺,技术训练有素,深得秦腔花脸声腔之精髓;运气发声方法科学,唱念吐字清脆规范,形成了声若金石而又不爆不炸,音色纯正愈显韵味深厚的特点。不愧为一代净角中的佼佼者,是秦腔剧坛曾经有过的骄傲。可惜,他个人文化基础较差,不善于总结艺术经验,又受到多种历史因素的限制,以至于身后没有真传弟子继承他的精湛技艺,竟然匆匆离别人世而永无声息了!
  所幸陕西广播电台文艺部的前辈编辑、记者们,都是钟情于秦腔艺术的热心人、有志人,他们在已经逝去的岁月里,历尽艰难抢录并保存了一大批秦腔耆宿的“看家戏”,为继承和发展民族戏曲留下了极其宝贵的音像资料,实在是功德量!张健民当年的代表剧目之一《草坡面理》的录音也在其中,这使我们少了一份缺憾。
  说到这个戏,不能不提及张健民的黄金搭档康正绪。康先生原籍长安鸣犊,1912年生于西安,小名“康狗”,家住南关西后地。因家境贫寒,十一二岁就以捡破烂、卖白菜度日,16岁才开始学艺,成名后被誉为“白菜红”。他1928年入正俗社,受业于梁箴、高天喜、刘立杰、王兴博、萧顺和、王庚寅等须生名家。解放前在西安、兰州等地演戏。1949年到尚友社。康正绪嗓音高亢、吐字清晰、道白流畅、做功精细,且戏路很宽,可塑性强,无论袍带、靠甲还是黑须、衰派,皆能从容应付,演来各具风采。《草坡面理》就是他与张健民同台合作的一出戏。
  《草坡面理》也叫《精忠报国》,是京剧、秦腔、汉调二黄等剧种常演剧目。此剧写岳飞事迹比较集中,富于鲜明的爱国思想。剧情与正史记载及《说岳全传》等书基本一致。“草坡面理”本来是其中一折,因对白、对唱、对打等场面个分精彩,把全剧气氛推向最高潮,因而人们多以《草坡面理》作为本戏剧名。
  康正绪饰演岳飞,以文武正生应工;张健民饰演金兀术,以武大花脸应工。两位名家,各显身手,配合默契,相得益彰,使这部戏具有纯正的秦腔风格,最突出的特点表现在念白方面。
  一是吐字清、钢口利、韵律强
  尽管这出戏唱、念、打三者皆有,是吃功夫的重头活,但念白篇幅超过八成以上,艺术处理不可平均使用力量。张、康二人突出重点抓关键,首先是在念白上倾注匠心,充分发挥了各自的技艺优势。从戏剧规定情景来看,两军对垒,短兵相接,箭在弦上,一触即发,矛盾已达白热化程度。岳飞与金兀术在战场前沿的对话,无非是先礼后兵的军事斗争手段。在不可调和的敌对状态下,话不投机必然是唇枪舌剑。这就是戏核、戏胆、戏魂的基调。
  张健民从金兀术骄横跋扈、不可一世的性格出发,既要人物为自己的侵略行径遮掩辩解,又要对气节凛然的抗金英雄岳飞施压。他根据不同台词的要求,运用了多种念白手法,譬如:对叙事说表语言,口腔发音位置靠前,多用唇、齿技巧,字正音准,朗然上口,把事件交代得十分清楚;对情绪宜泄的台词,多用“膛音”(胸腔)和“傲音”(脑腔)共鸣,以表现人物的凶悍粗犷;说到激切亢奋处的末句尾宇,常用具有震荡冲力的“将音”(尖厉呼啸的假嗓),既显出猖獗雄霸之势,又为段落的划分作了小结。从而形成了多层次、多侧面、立体化的念白结构格局。
  康正绪则以岳飞是正义之师、威武之师,具有还我河山、理直气壮的精神为性格基石,对于金兀术的诱惑与挑衅,从容应对,据理辩驳,铿锵陈词,凌厉申斥,嗓音刚劲,语气锋锐,字字如金石掷地,句句似惊雷排空,表现了扎实而又浓厚的艺术功力。他和张健民的念白效果,给观众的感觉是不似唱腔,却又胜似唱腔,充满了强烈的音乐性与韵律感。
  二是排比巧、对仗工、节奏好
  这场戏的语言结构是文白参半,有诗有词,多用历史典故,兼引儒家之言。如果处理不当,观众难解其意。张、康二人在对白设计上很讲究,严格遵循语法规律,标点断句清晰,四声关系准确,吐字平仄分明(平是平声字,有阴平阳平之分;仄是上、去、入声字),如戏曲谚语所说:“平仄要分上去入,两平还须辨阴阳”。可见传统戏曲训练是有学问的。对于他们来说,没有多少读书识字机会,念白方面的造诣无疑是从前辈的口传心授中得来。但无论七言诗还是五言诗,也无论骈体文还是白话文,他们在句式的排比、对仗处理上,能够做到强弱快慢、徐疾张弛、跌宕顿挫、断连承续的稳练驾驭,整个节奏把握得相当精到,出巧寻妙方显功力不凡。再加上熟练地运用“锣鼓经”,一锤一铜都与念白紧密配合,从而极好地强化了语言艺术的气氛效果。
  三是善借鉴、敢创新、形式活
  为了把道白处理得丰富多彩,根据人物性格走向和剧情推进需要,他们在开场见面互相描述对方形象的念诗中,吸收了一点评书说表语气,但又合乎戏曲章法;在较为押韵合辙的紧白地方,借鉴曲艺“贯口”(也叫“串口”)技巧,将声母、韵母或声调容易混同的字,处理得不吃字、不拗口、不含糊,近似于在说“绕口令”;在最后矛盾激化的高潮部分,把一句台词包含两层意思的话,按上搭下应、前后对接的形式,由两人快速交火来表现,有点像现在的“对口词”,并将语音声调突然升高八度,炽烈火爆而格外出彩。这在传统戏中有相近的例子,如《苏武牧羊》李陵与苏武的对唱:“似这样冰天雪地——我忍耐;苍天自有——巧安排;弟得罪——兄不怪;兄弟恩情——分不开……”只不过在《草坡面理》中,是把语言作了音律化、节奏化的处理,使表现形式一下变得灵动鲜活起来,恰如抽刀断水、斩钢削铁一般,呈现出别样风采,实在令人叹服而拍手称绝!
  2003年7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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