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的岁月，一曲“春天的故事”唱彻神州大地，伴随我们昂首“走进新时代”。    
　　在这羊年早春之季，不禁使人联想到眉户现代戏《梁秋燕》50年前的那个“春天的故事”。剧作家黄俊耀以真切的生活感受，经过几十次重写和修改，在戏曲舞台上展现了在新中国的“阳春儿天”，农村姑娘梁秋燕为争取婚姻自由，同封建落后思想进行斗争，最终赢得了新的生活、新的命运的感人故事。
　　这出戏从1953年六七月份由当时的西北戏曲研究院排练，并于1954年2月在西安首演，距今已有半个多世纪。作为一部具有鲜明的时代印记的优秀保留剧目，在“文革”之前就已演出一千多场，位居该院现代戏之榜首。当年在戏中担任主角的演员，现在都已退下舞台。但这出戏在群众中扎下的深根，其经久不衰的艺术魅力，却为人们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至今还是戏迷们的议论话题，多年来在全省各地举行的群众戏曲大赛中，几乎每场都有《梁秋燕》的唱段。当年观众中的不少“秋燕迷”，仍有人隔三间五打来电话，询问那些为《梁秋燕》立下汗马功劳的老演员，想和他们见面叙旧，表示自己的敬重之情，这份真诚着实让人感动。
　　人们对《梁秋燕》的热爱与痴迷，在很大程度上是融入了个人对爱情、婚姻、家庭的理解与感悟。尽管作品所反映的那个时代，离我们已很遥远，但作为一部经典剧目，人们又常有历久弥新的留恋与回味。回头再听吴德、李瑞芳的演唱，更会产生返璞归真的深切感受。
　　这是剧中第七场《斗理》中梁老大、梁秋燕父女的对唱片断，56句唱词，以[慢西京][中西京][快西京][紧诉][长城]几个曲调交叉构成，中间有几句对话，是在间奏曲中进行。这个片断是父女二人新旧思想观念的直接交锋，处于全剧最突出的情感撞击高潮。吴德、李瑞芳的演唱何以能打动人心?其秘诀又在哪里?
　　一、深刻理解唱词的内在含义，紧紧抓住人物的性格本质。把畅晓通俗、明白如话的生活化语言，升华到富于音乐化、韵律化的演唱，全部是人物真实感情的倾泻。准确展现了梁老大勤劳忠厚、性情耿直而又固执倔强、封建意识浓厚的形象本质。他疼爱女儿，但并不真正理解女儿，既有普通农民的庆幸解放翻身、感激共产党的心情，却又不理解人民政府颁布的《婚姻法》，难于接受年轻人自由恋爱的现实。作为全剧主人公的梁秋燕，其思想进步，性情刚直，聪明伶俐，积极向上，渴望新生活，遇事有主意的性格特征，更得到生动而鲜活的揭示。她尊重为儿女操劳一生的父亲，体谅老人的苦衷，有善解人意的忍让之心；但在事关个人终身幸福的大事上，却又敢于直言抗争，毫无妥协退让之意。两位艺术家在演唱时都倾注了真情，没有丝毫偏离人物的性格轨迹，自自然然，纯纯朴朴，既不刻意雕琢，更无矫揉造作，就是生活中的人和事，让观众觉得真实可信。信则心悦诚服，服则经久难忘。
　　二、运用规范标准的陕西地方语言，体现地道纯正的眉户韵味。地方语言是构成地方剧种的基础，也是体现剧种唱腔特色的先决条件。假使语言(主要是吐字发音)走了向，唱腔自然会变味。《梁秋燕》的音乐唱腔，是把陕西东路、中路、西路及山西晋南眉户等四种声腔因素糅合在一起的，在传统的基础上有了很大的借鉴与创新，但听起来非常谐和，没有枝蔓芜杂的“四不像”感觉。既有缠绵悱恻的情调，又有慷慨激越的韵律，给人感觉是原汁原汤正宗韵味。究其原因，除了音乐作曲在处理上的融会化合之功，更得益于演员在语言上的驾驭之力。如果不是统一在用关中标准语言来演唱，即使最好的嗓音条件，也不可能达到闻其声如见其人、听其唱如临共境的艺术效果。
　　三、训练有素、精深细微的声腔技巧，控制节奏、抒发情感的艺术功力。眉户男女同唱一般用F调，由于男女声相差一个自然八度，在同腔同调下多有矛盾(男声适合则女声太高，女声合适则男声太低)，这无疑增加了演唱的难度。而吴德的男声苍劲浑厚、中音宽广敦实；李瑞芳的女声高亢明亮、嗓音甜美圆润，恰好形成相当自然的声部组合。这段戏虽是叙事性的说理甚至争辩，但仍以抒情性作为演唱的主导，李瑞芳、吴德的演唱，可说是稳得住、放得开、揉得到、有嚼头、韵味浓、耐人听。前20句开头是[慢西京]，曲调舒缓，幽咽委婉，有种柔肠百转的感觉。但随着唱腔的铺开，渐渐进入[中西京]与[快西京]节奏，就显得慢而不拖、扯而不散、稳而不温。从第21句起转入[紧诉]，接连12句，节奏加快，顿挫分明，吐宇清晰，快而不抢，紧而不暴，又以眉户的说唱性特点，展示了矛盾的激化。由此引出了梁秋燕的8句两段[长城]，大起大落，旋律性强，李瑞芳唱得跌宕起伏，感情凄楚，声泪俱下，揪人肺腑，从而促使人物下定“逼急了我就寻区长告状去”的决心。女儿的行动自然受到父亲的阻拦，接着引出最后一个单元的16句[紧诉]唱腔，句式上下交替，父女短兵相接，唇枪舌剑，争辩不休，思想冲突达到白热化，以致恼羞成怒的梁老大抄起笤帚要打秋燕。
　　总之，由于演唱自然真切，符合生活情理，从而水到渠成地把戏剧高潮推到极致，十分准确、生动地展现了人物性格，是那样的鲜活，那样的深刻，简直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
　　心有真情声自美。李瑞芳、吴德是用心来唱的，就让我们用心来听。这也算心心相印、息息相通吧。
　　2003年3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