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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智慧之星的陨落——点评焦晓春演唱秦腔《葫芦峪》“祭灯”


  秦腔界有句老话:“要吃面,一窝旦。”意思是说,一个剧团有几名过硬旦角,准会赢得可观的票房收益;一出戏有几个旦角人物,定能受到观众的青睐。 
  其实也不尽然。传统戏《葫芦峪》连一个旦角也没有,却很受观众喜爱并流传至今。原因何在?窃以为,主要是其中有《司马拜台》与《诸葛祭灯》两场好戏的缘故,也得益于“祭灯”这段唱腔的艺术特色。从更深一层来说,戏迷观众喜欢它,还有三个潜在因素:
  一、通过看戏了解历史,增加戏剧知识,提高文化水平
  《葫芦峪》的戏剧故事取材于古典小说《三国演义》,尽管情节与人物经过艺术加工,并非真实历史的原貌,但观众仍然把戏当做历史来看。农村有些老者没念过多少书,斗大的字认不得几蒲篮,但说起三国却头头是道,主要就是看戏听来的。拿“祭灯”来说,一段唱词几乎唱尽了与诸葛亮有关的人物和事件。如徐元直(徐庶)报恩走马荐诸葛;刘、关、张三顾茅庐隆中对;初出山火烧新野博望屯;占据荆州建立蜀汉基地;舌战群儒孙刘联合抗曹;连环巧计赤壁大战;两次上表争夺中原;五次伐魏六出祁山等。记下这段戏,就知道诸葛亮的生平简历。如此好事,又何乐而不为呢。
  二、通过听戏缅怀先贤,寄托对“万世师表”的敬慕之情
  诸葛先生是三国时代伟大的政治家、军事家,他是琅琊阳都(今山东沂南南)人,东汉末年隐居邓县隆中(今湖北襄阳西),博览群书,躬耕垄亩,留心世事,洞察时局,精通韬略,足智多谋。扶助刘备立国称帝,从政任丞相,用兵为军帅,排忧解难;化险为夷,他是智慧的代表;先帝刘备死后,辅佐刘禅即位,为匡扶汉室,振中兴大业,殚精竭虑,毫无二心,他是忠诚的化身;掌握军国大权,志在励精图治,公正廉洁,赏罚分明,推行屯田政策,和睦民族关系,发展经济文化,为民造福兴利,他是良相的典范。综观他一生品节操守,淡泊明志,宁静致远,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德配天地,光昭日月,他是人杰的楷模。
  可惜,他壮志未酬,积劳成疾,病逝岐山五丈原,安葬勉县定军山,年仅54岁便结束了一个伟大的生命。遂令诗圣杜甫扼腕长叹:“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千百年来,人们在深深痛惜、遗憾的同时,更寄托着敬慕与怀念的悠悠情思。而每看一次有关诸葛亮的戏,便是一次对民族传统美德的认同与陶冶。
  三、通过听戏欣赏乡音,丰富精神文化生活,满足艺术审美的需求
  秦腔是农耕文化的产物,郊县农村是它的主要观众层面。过去人们经济水平低下,艺术传媒手段单一,文化生活基本上全靠看戏来满足。因此,同一出戏各个剧团都在演,尽管观众已经耳熟能详,但并不觉得重复,反倒乐此不疲,就是为了“过瘾”看“把式”。拿《葫芦峪》来说,从王文鹏到刘易平再到焦晓春,几代名家相传,以致后来的中青年演员也竞相学演。而观众最熟悉的恐怕要数焦晓春了。
  她是陕西三原人,1935年出生,家境贫寒,4岁丧父,7岁被卖作童养媳;逃出虎口,生计无望,便从9岁开始学艺,最早在周至宜春剧社,后辗转入哑化社、美化社、宣化社和户县剧社演出拜师,主攻须生,也演小生。1948年(13岁)时曾在西安大华剧社演《葫芦峪》,一时轰动古城,博得了“神童坤伶”的美名。解放后为兴平人民剧团的挑梁台柱。1956年在陕西省第一届戏剧观摩演出中,以《辕门斩子》荣获演员一等奖。1960年又在全省青年演员会演中获奖。从受苦受难的童养媳,到人民爱戴的名演员,在坎坷曲折的艺术生涯中,她以自强不息、刻苦奋进的精神,闯出一条路子,形成了自己的表演风格。《葫芦峪》是她的成名戏、代表作,尤以“祭灯”中的唱腔给人印象最深。
  这出戏她受王文鹏影响最大,但从师承关系上说,并非亲传弟子。王文鹏嗓音清脆透亮,行腔顺畅,韵味绵柔,焦晓春不可能单纯模仿,追求表面的像与不像。她的特点是音区较宽,浑厚苍劲而略带沙音,更多地是依靠自己的探索,形成别具风格的唱腔特色。
  “祭灯”之前是《司马拜台》。魏蜀交兵,对峙渭水,诸葛亮率军远来,急于速战速决。司马懿不但故意拖延,且身穿女装扮作妇人,忸怩做态,借土台参拜之机,肆意羞辱诸葛亮。这一招十分阴狠,说明司马懿绝非等闲之辈。诸葛亮本来就心力交瘁,一气之下,口吐鲜血,无法再战,收兵回营。到“祭灯”这场戏,更如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举步艰难,愈显衰老。正像俗话所说,他已经是“烧干的捻子熬尽的油,累垮的骡子病倒的牛”,生命危在旦夕,眼看不行了!
  “祭灯”就是这种状况的形象写照。全段唱词35句,有[带板][二倒板][慢板][二六板]四个板式结构唱腔,基调是[阴司板]。在秦腔音乐中,[阴司板]或[伤寒板],属于[慢板]中的低腔旋律,以旋律性态和表情用场而得名。这种板式只有生旦戏才用,主要体现角色人物将死未死或死而复苏的神情和形态。  
  焦晓春从此时此地此情此景的典型环境出发,紧紧把握人物在特殊时刻的特殊思想情绪,没有用宽音大嗓、满宫满调的一般唱法去处理,而是以绵邈阴柔、幽咽低回用声行腔,但仍不失人物内心的一定力度。哀而不伤,痛而不悲,软而不弱,缓而不散,关键性的字句如“曹孟德领大兵八十三万”,还具有强烈的爆发力。由这一句冲上感情的高潮,下转[二六板]就显得层次分明而富于变化。行话讲:“声情并茂字当先。”她特别注意借鉴王文鹏的“蹦字”和“喷口”技巧,避免了节奏上的单调与平缓,唱得跌宕起伏别有韵致。用自己的声腔艺术手段,体现了诸葛亮临终前夕的最后一次倾吐心声,展示了旷古奇才伟大生命的最后一点亮光。
  这段古老的传统戏,戏迷观众大都比较熟悉,没有必要再作逐句分析。我想再说一个与演员本身无关的问题,就是这段戏的唱词,有些还可以商量修改。对前人写的东西当然要取慎重态度,但也不是不能动。诸葛亮是伟大的政治家、军事家,是人而不是神。可能出于太热爱太崇敬的原因,后世又往往将他捧上神坛。这段戏也受此影响,某些唱词也有神化痕迹。如“有山人在茅鹿苦苦修炼”,不如改为“苦读文卷”;“修就了卧龙岗一洞大贤”,有的还唱成“一洞神仙”,似也不妥。是否就从他躬耕垄亩、精习韬略、留心时局方面改写好些;“下山来亮凭的神掐妙算”,“掐”字仍有“神味”,莫若改为“神机”。至于“桃木弓”“柳木剑”“五雷碗”“命灯七盏”等词,显然都是祭神之物,多少带有宿命迷信色彩。最后—句“诸孔明跪倒地祝告苍天”,更是常识性的笑话,“诸葛”是复姓,怎么能分开?其实改为“诸葛亮”三字,一点不难,也很好唱。类似这样的唱词,还是有修改的必要。我想,在前人的基础上做些净化与规范,未尝不是有意义的事。
  2002年8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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