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双十二”的回忆
程鹏九
1936年8月中旬,我团奉命由宜川境内出发开赴延安。到达之日,倾盆大雨,洪水过膝。当时系东北军一○七师师长刘翰东向我交代防务,布防情况。我一个团接替了东北军两个师和一个独立旅的防地,我命第一营分驻肤施南二十里铺,第二营和团部附步炮连驻肤施,并分守清凉山和宝塔山两处阵地,第三营驻肤施东北约三十里之拐卯镇。
那时中共中央的所在地在安塞县,仍有流动性。据我当时的看法,我们的谍报工作粗疏,似乎对中共不大注意,不然的话,我们一个团怎能担负起偌大的防地?驻防期间,我们抱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态度,相持四个月,没有打过一次仗。有时我们特种兵连下乡为骡马征发马干时,为自卫计不得不作战备行军,以防意外。我尚记得红军游击队对肤施曾有过两三次小规模的夜袭(系扰乱性),由肤施西南方向来,我们也没出来,仅命部下坚持镇静,固守阵地,以观变化,结果销声匿迹。
肤施当时为我军最突出的防线,也是我军和中共中央交通必由之路,经常有中共友人和军需物资经过,临时由王劲哉旅长先以电话告诉我“今晚什么时候,有几位友人随带行李经过肤施请予放行”,我和传事兵即开南门迎人,经由东门放行之,前后约有数次。此事多在夜静更深时行之,至于什么人经过,带什么东西,数量多少,到达什么地点,因为上峰既已允许通过防线,又系秘密行动,故亦不好认真追问,尚恐对方感觉不便,又恐导致部下怀疑,声张传播惹出麻烦,所以不大清楚。
我们以上的秘密活动,当时除对县政府极力回避外,又要对南京中央大员何绍南(因放赈到肤施兼修蟠龙公路)严加提防。
我记得在西安事变前不久,有中共中央某要人高大身材、着呢大衣,最后一次经过肤施(约半夜时)和我在街上边走边谈,戏谓我曰:“程团长好好干,你们要机关枪不?我给你多多搞些机关枪,你看好不好?”我笑曰:“那好呀!”不多时西安事变就爆发了。
事变当天中午,我接到王劲哉旅长电话,对西安事变略述梗概,并命我即日率领所部赶赴西安。在当时我认为,蒋介石坚持他的“安内攘外”政策,积极消灭工农红军,借此肃清杂牌军队,张、杨两将军感觉前途危险,同病相怜,于是联合倒戈。
我即日率领所部轻装出发,赶奔西安。先在大雁塔——韩森冢之线构筑阵地。继而推进至临潼,在新丰镇——秦皇陵之线构筑阵地,王劲哉旅长曾授意我于必要时推进到渭华交界赤水之线。当时全体官兵精神奋发,勇气百倍,夜以继日地构筑工事,各个摩拳擦掌,严阵以待,为时半月。讵料和平结局,真是出人意表。
当时我对“双十二”和平结局的看法:和平结局对国家对人民是有利的,可以促成国内团结,一致抗日;倘若走了极端,则国内可能形成四分五裂之局,还得混乱一个相当长的时期,于国家于人民都是有害的。
在西安事变当中,尚有二三事值得一提:1.当时东北军、西北军、工农红军三位一体,真诚团结,协作互助的精神值得纪念。2.各部队的官兵日夜忙碌,精神紧张,时刻备战,但毫无怨言,证明“双十二”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3.我团弃置在肤施的行李和辎重,幸赖工农红军为我们细心保管完整无缺,至今思之不能忘怀,我们应当感激!
(1960年4月)
* 作者当时系第十七路军第十九师第四十九旅团长。
文史资料存稿选编:西安事变/全国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编.—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0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