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事件的经过和真相
黄振华
1936年12月12日，张学良和杨虎城将军发动震惊世界的西安事变，由于毛泽东主席的和平主张和周恩来副主席的艰巨努力，终于取得了和平解决，迫使蒋介石放弃“攘外必先安内”的反动政策，停止内战，一致抗日。张学良将军对蒋介石实行兵谏的苦衷，如愿以偿。但是，因为蒋介石只作口头承诺，未有书面签字手续，张、杨两军干部怀疑蒋介石是在玩弄狡猾手段，多持异议。张学良将军深恐夜长梦多，发生意外，为了迅速结局和急于求成，竟应蒋介石和宋子文、宋美龄兄妹的央求，陪送蒋介石一行飞回南京，终被扣押。东北军一时陷于群龙无首，在营救张学良将军的问题上产生和战严重分歧，以至有“二二”事件的演变。
一、张学良将军陪送蒋介石飞回南京，临上飞机，曾作临时布置，离职期间，由杨虎城主任统一指挥。东北军，调五十一军军长于学忠回西安坐镇，并对六十七军军长王以哲作了重托。
王以哲将军一向追随张学良将军参与机密，与老一代将领有深厚情谊，是一位有广泛影响的将领。
在张学良将军周围担任警卫和机要工作的特务团团长孙铭九和政治处长、抗日同志会负责人应德田等，是新提拔起来的年轻将校。
老一代将领与孙铭九、应德田等年轻将校，平素相处共事。
二、张学良将军在南京被扣留以后，东北军、十七路军和共产党红军三方，紧密团结，积极采取应变措施。周恩来副主席与两军高级将领协商，一方面由杨虎城将军领衔于1937年1月5日发出歌电，强烈抗议蒋介石扣留张学良将军重新挑起内战的阴谋；另一方面组成三方联军，制定应战方案，作好以和平为主旨的和战两手准备。之后，杨虎城将军—再派出代表与蒋介石会谈，蒋介石亦派代表前来谈判。
三、在和谈进行中，东北军特务团团长孙铭九和政治处长应德田为首的部分年轻军官感情用事，反对和谈，竭力主战。同时以六十七军军长王以哲为代表的老一代将领，为保证张学良将军安全和东北军前途着想，坚决主张本着和平方针，依靠三方联合的力量和全国兴起的强劲舆论，通过和平谈判营救张学良将军，于是老一代将领与少壮派在营救张学良将军问题上的矛盾，逐步深化。加以托派和特务插手，推波助澜，少壮派气焰高涨。
王以哲将军在病中，委托参谋长董英斌召开营救张学良将军的一次会议上，少壮派有准备的由政治处长应德田用悲愤的语调作长时间的发言，控制会场，强行通过以武力营救张学良将军；并采取签名手段，使本来主和的将领也只有签名。事后，少壮派大肆宣传战争，及争取周恩来副主席和杨虎城将军的同情支持。周副主席对孙铭九几经说服，希望顾及张学良将军安全，以和平大局为重，慎重行事。他都不听，一意孤行。
1月中旬，王以哲将军因患重感冒引发肺炎，卧床不起，我每天到王将军公馆给他看病，少壮派少则数人，多则一二十人来王将军公馆请愿，最后一次有十多人来到王公馆，跪在王将军病榻前，痛哭流涕，要求王将军下令进攻中央军。王将军一如既往，耐心开导说：打仗事关全局，不能轻易行动。现在为了副司令的安全，只有依靠三方面联合的力量，通过和平谈判营救副司令，用武装适得其反。谈得一伙少壮派怏怏而去。
一次，孙铭九与应德田在金家巷抗日同志会密谋策划，以开会研究营救张学良将军为名，请王以哲将军出席指导，准备乘机加以迫害，王将军因病未出席，作罢。
四、1月底的一天，在王以哲将军公馆举行三方面最高军事会议，研究行动计划，经过反复讨论，一致认为，从国家和民族利益出发，为两军前途着想，都不应打仗，最后作出加强三方团结促进和谈的决议。东北军由于学忠将军负责向各将领传达，大多数将领都服从这一决议，唯有孙铭九等独持异议。
2月1日，在街头出现“除奸”标语，但未见少壮派行动，异常平静。实际，孙铭九和应德田等在金家巷抗日同志会策划杀害王以哲、何柱国等上层人物，为做准备。是日晚6时许，一○五师师长刘多荃由灞桥指挥所给王以哲将军来电话，简称：局势有变，迅速躲避。8时许，杨部孙蔚如军长又来电话，邀请王将军暂到新城躲避。王将军嘱回电话婉言谢绝后，我同王将军夫人建议：是否乘夜晚微服出城去!王将军微笑然后说：我是东北军军长，内部一时出现危机，怎好到友军回避。再说我的主张完全是为大局和张副司令的安全着想。我对一些年轻军友素无宿怨，又无恶意，怕什么。就这样我和王将军夫人嘱咐手枪队长王昆，夜里多加注意。尔后离开。
五、2月2日上午9时许，我照常来到粉巷25号王以哲将军公馆——一个大户人家的前院，手枪队长王昆和几个士兵已出去，家里只有两个卫士和随从副官刘忠汉。适看王将军卧室与客人谈话中，忽听大门外有枪声和一阵喧嚷。正是孙铭九派连长于文俊率一连人将王将军公馆包围，两个卫士在门房已被缴枪，于是我急喊随从副官刘忠汉，王将军夫人立即关紧卧室门。此刻，王将军躺在床上连声喊：把门打开让他们进来，我有话对他们讲。同时随从副官刘忠汉急从卧室外冲出去，见来势凶猛，连发数枪打倒两人，因弹尽，夺后门出走。来犯的于连长很快跑进屋来，踢开王将军卧室门，举起长筒手枪，对准王将军连射两枪。眼见王将军翻身而逝。接着两个士兵涌进来，于连长说搜查，转身走出去。王将军夫人也跟着出去。我与客人耿某均穿便衣，随身只有听诊器和体温表，以未带武器而幸免。搜查过后，男女分别关进东西厢房内，手枪队长王昆和几个士兵回来也被关起来。留一排人看守，于连长带其余两排人匆匆撤走。第三天下午，原为总务处长王尔瞻——少壮派同情者前来查看。我当即提出：王军长已死两天，仍卧在血泊中，他一死百了，应当让其家人出来筹备收殓，还有来访客人也应放他走才是。王尔瞻答称：待回去和他们商议再说。后来他来电话，让我和客人耿某离去，并准许王将军全家人料理丧事。次日，一排看守士兵撤走。灵堂布置后，先有共产党代表团周副主席一行、随后有西安附近驻军部队长官等陆续前来吊唁。
我出来后了解到，与王以哲将军同时被杀害的有参谋处长徐方、交通处长蒋斌和王的副官处长宋学礼等。何柱国将军，以躲在新城杨虎城将军处而幸免。于学忠将军，以事先有准备，来犯官兵一过未敢下手。另据少壮派内中人传说，他们计划要杀掉的上层人物名单有王以哲等二十多人，因有人感到为首者别具野心而泄露，以致有些上层人物，有的赶回部队，有的临时躲避，有的有准备不便下手。
王以哲将军被杀害的消息传出后，激起东北军广大官兵的义愤。驻西安附近的部队官兵有些涌进城来搜捕少壮派，为王将军报仇。三天过后，枪杀王将军的于文俊连长，已被王将军随从副官刘忠汉等逮到为王将军祭灵。六一九团高福源团长，一天黎明在其家中，被人喊去枪杀。特务团被迫撤出城外。气焰高涨的少壮派销声匿迹，为首的孙铭九、应德田等逃向陕北。东北军一场内讧，至此结束。
蒋介石乘机立即下令改组陕甘省政府，任命顾祝同为西安行营主任率部进驻西安，迫使东北军分割调离西北。杨虎城将军被撤职留任，十七路军被分化。蒋介石多年处心积虑求之不得的事情，竟垂手而得。西安事变后的西北革命大局，只有中国共产党红军在支撑。
(1982年9月)
* 作者时任东北军第六十七军军医处长。
文史资料存稿选编：西安事变/全国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编.—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0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