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杨虎城之子回忆-九死不变岁寒心——怀念王菊人先生
杨拯民
在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55周年的前夕，我深深地怀念着那些为中华民族的解放事业而贡献了自己毕生精力和生命的革命先烈、志士仁人。
王菊人先生是我深切怀念的一位前辈，他一生和我父亲杨虎城将军在工作上亲密合作，虽然他只有“秘书”的职称，但大家都知道他不仅是机要秘书，而且是我父亲可靠的得力助手。他虽然离开我们已经16年了，但他一生追求进步，热爱中华，谦虚谨慎，清廉如水的高贵品德永远值得我回忆和纪念。
王菊人，原名王若渊，陕西省蒲城县人，生于1906年，17岁到西安私立成德中学读书。其间，受到了进步思想的薰陶，于1924年春，在学校经曹寿子介绍加入共产主义青年团，同年转为中共党员，曾任过西安市西区宣传委员，陕西青年社宣传部长。1927年，中学毕业后任蒲城县团委书记兼县党委委员代理县委书记。1928年初，由于党的地下交通被捕，组织暴露，他无法安身，得友人焦廉甫的资助赴上海求学，并考入上演艺术大学中国文学系，与党组织失掉了联系。后因学费来源断绝投笔从戎，到山东临沂投奔杨虎城部队，经乡友米暂沉介绍，在国民军暂编二十一师赵寿山团任政治指导员。1930年起任杨虎城将军随从副官秘书。是年冬随杨部回到西安，即任机要科长等职。这期间，他不仅负责杨的日常事务，还以“秘书”身份担负着与各方面的政治联络工作。如和中国共产党及国民党各地方实力派的联络工作都是由他组织执行的。特别是他曾参与了西安事变的策划执行工作。西安事变和平解决之后，他和李寿亭、王维之等人移居北平，并和平津救亡人士张奚若、张申府、杨秀林、刘清扬等过从甚密。七七事变后返回西安。1937年11月他和王炳南等去香港迎接准备回国参加抗战的杨虎城将军。杨回国被扣后，菊人先生在西安闭门读书。在此期间，胡宗南曾先后三次派人许以高官厚禄拉拢他，都被他一口回绝。1942年，他协助杜斌丞先生秘密开展爱国民主运动，并参与了原十七路军刘威诚部、孔从洲部的起义策划工作。中国民主同盟成立后，他成为民盟西北总支负责人之一，并与在重庆的各民主党派领导人士相联系，在西北地区团结广大开明士绅、地方武力以及各界进步人士进行坚持抗战、争取民主的活动。他的这些活动引起了国民党当局的注意和忌恨。在多次威逼利诱失败之后，终于1947年3月24日和杜斌承等人同时被捕入狱，在两年多的监狱生活中，受尽折磨，但他坚贞不屈，表现了一个民主战士的高风亮节。1949年春，在西安解放前被蒋军押解转移。是年冬，在四川南江县两河口押解途中，因解放军第十八兵团的袭击，乘乱脱身，返回西安。
1950年起，他先担任西北军政委员会文教委员会委员兼秘书长；省交通厅副厅长；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中央委员、陕西省副主任委员兼秘书长；“民盟”西北总支委员；政协全国委员会第二届委员；第二届全国人大代表；陕西省政协副主席等职。“文革”期间，他长期受到造反派的审查迫害，一直到1975年才被“解放”，遗憾的是菊人先生于是年1月4日因病逝世了。
菊人先生自1929年投入杨部以后，很快就受到杨虎城将军的赏识与信任。我父亲将他视如子弟，对他绝对信任。很多重大机密事件，都让他参与。例如：张学良和杨虎城两将军密谋扣蒋“兵谏”，在十七路军方面也只有他知道底细。 “事变”前夕，是他受杨的指示亲自将杨部主要军事将领孙蔚如、赵寿山等找来会商“兵谏”的行动方案及善后事宜等。由此可见他是杨的决策圈内的人物。
菊人先生早年参加了中共，后来虽然与党失掉了联系，但他从未失去对党的感情。他常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为党工作。1932年，十七路军所属警备三旅的共产党员吕剑人、许天杰在甘肃两当兵变失败后，被军法处判处死刑，菊人得知了消息，立即找杨虎城说明情况，并声言与吕、许有同学之谊，因而将吕、许二人改判有期徒刑，以后又设法予以释放。在西安事变前，菊人先生亲自部署了在孙蔚如、阎揆要的部队里建立了与中共的电台通讯联系。1944年我任陕甘宁军区关中军分区副司令员的时候，曾经给当时在西安的菊人先生写信，请他能来马栏(关中军分区所在地)一趟，他不畏路途艰险，化装通过封锁线赶到马栏，与西北局委员关中地委书记张德生长谈，商讨了关于在陕西组织地方武装，以便反对国民党胡宗南部的入侵和西北民盟工作以及十七路军赵寿山、孔从洲部的起义等问题。
全国解放以后，菊人先生为党的统战工作，为陕西的建设事业做了大量卓有成效的工作。就是“文革”时期在经受迫害审查的时候，他仍然忠诚地为党工作，是中国共产党长期经过考验的、患难与共、肝胆相照的朋友。
菊人先生一生为人谦虚谨慎、细致周到。他是杨虎城秘书班子的负责人，地位可以说是较高的，但他从来没有官架子，就是一般的勤务兵有什么事，他也是非常认真的帮助办理。所以大家都很喜欢他，很乐意和他在一起。他对别人的关心照顾是无微不至的，特别是对十七路军的旧部，解放后他有一大部分精力花在安排这些人的生活、工作、家属上。在我成长过程中，菊人先生给了我很大的帮助和教诲。平时他常常给我讲许多社会知识，教我如何待人接物。就连我字写得草率，他发现后都非常耐心地告诉我：字要慢点写、才能写好看。菊人先生确实是我的良师益友。
“竖起脊梁立定脚，豁开眼孔放平心”是菊人先生写给自己的格言。“傲不可长，欲不可纵，志不可满，乐不可极”是菊人先生的座右铭。他是这样要求自己的，也是这样力行的。他不管是在旧社会还是在新中国，他都能始终以国家民族大业为重，不计较个人得失，不图名、不谋利，是永远值得学习的榜样。
王菊人先生是中华民族的优秀分子，他为中华民族的解放事业所做出的贡献，人们是不会忘记的。他的一生正如他写给武志平先生的诗那样：“此中有人呼欲出，手提头颅忘生死，革命征途倍艰险，热血洒遍妖气止。为国忘家更忘身，九死不变岁寒心。吾人处世重节操，方之古今亦完人。”
《团结报》1996.12
写于1991.8.29
往事 杨虎城之子回忆/杨拯民著.--北京：中共文史出版社，2006.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