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西安谈判
李义彬
西安事变和平解决后，国共两党合作抗日的谈判被提上日程。1937年二三月间，两党代表在西安进行谈判。参加谈判的代表，中共方面是周恩来，不久叶剑英也参加；国民党方面是顾祝同，后来又增加张冲和贺衷寒。
延安和南京对两党谈判都很重视，早就开始酝酿和准备。在蒋未获释前，中共中央政治局1月24日讨论与南京谈判问题，希望通过谈判扩大红军防地和解决给养问题。1月末，周恩来通过何柱国向顾祝同提出中共派代表参加南京与西安方面的潼关谈判，31日蒋介石同意并电告顾祝同：红军驻地陕北，南京每月给经费20—30万元。中共代表李克农到潼关后，顾祝同还同意红军在西安设立红军联络处，以第十七路军为掩护。李克农2月4日回到西安，周恩来和红军代表团人员随即从金家巷迁到七贤庄一号，设立红军联络处，对外称“第十七路军通讯训练班”。在顾祝同进入西安前一天，蒋介石指示他入城后“对恩来及共党代表态度，凡实际问题，如经费地区等皆令其仍由杨间接负责处置，不可与之有确切具体之表示，但可多与之说感情话，最好派代表与之接洽。墨兄本人不必多与见面，即使第一次允其见面时，亦须用秘密方式，均勿公布，以免其多来求见也。”①顾进入西安第二天，蒋便把原来在京沪秘密与潘汉年谈判的张冲派来西安，协助顾同周恩来接触、谈判。
中央军进入西安后，张闻天、毛泽东接连致电周恩来，提出中共与国民党谈判的条件，主要是：政治立场，以即将发出的中共中央致国民党三中全会电为依据；军事方面，红军改编为12个师、4个军，林彪、贺龙、刘伯承、徐向前为军长，4个军之上设总指挥部，由朱德、彭德怀分任正副总司令。陕甘以外各省游击队，一律改为民团或保卫团，不宜调来陕甘集中。红军防地，要包括金积、灵武。东北军调走后，要求海原、固原、镇原及西峰镇。原来提出的要求整个陕北和宁夏，可再提一下；红军经费，红军如立即改编，要求照中央军待遇领受。如暂缓改编，则要求南京每月至少接济80—100万元，经费须从2月领起；目前我们可参加国防会议等军事机关，抗日时再参加政府；至于南京提出向红军派政训联络员，要设法拒绝，至少拖延之；党的问题求得不逮捕、不破坏组织即可，红军中组织领导不变。
2月11日，周恩来与顾祝同、张冲开始会谈。张冲发言说，蒋介石不久前提出的处理西北问题的甲乙两案，甲案是临时的，乙案是基本的。他还提出取消苏维埃政府改为特区；改变红军番号名称，照国军编制，由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派政训人员及联络员，其他地区的游击队改为民团。周恩来要求以甲案为基础交换意见，并根据中共中央指示提出：释放被捕的共产党员，保证不再逮捕、不再破坏中共党组织；中共不再暴动与没收地主的土地，实行抗日纲领；苏区改特区，实行民主制度，受国民政府领导；红军改国民革命军，但军官不变，政治领导不变；中共代表可以苏区和红军代表名义参加国民大会、国防委员会和军委会，目前不参加政府。首次会谈后，张冲回南京出席国民党五届三中全会。
2月12日下午，周恩来同顾祝同继续会谈。周将中共中央致国民党三中全会电交给顾看。周、顾会谈结果是：中共承认国民党在全国的领导，停止武装暴动及没收地主土地，实行御侮救亡的统一纲领。国民政府分期释放关押的中共党员，对中共党员和党组织不再逮捕和破坏，允许中共在适当时候公开；取消苏维埃制度，现时苏区政府改为特区政府，直接受国民政府指导，实施普选制；红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接受军事委员会及蒋介石统一指挥和领导，其领导人员由中央及军委会任命，其政训人员自任，中央派少数人员任联络，各边区红色游击队改为地方民团；中共派代表参加国民会议，红军派代表参加国防会议；希望三中全会关于和平统一团结御侮，容许民主自由，改善人民生活，有进一步的主张和表示。
蒋介石见到周、顾会谈情况报告后，2月16日密电顾祝同，提出红军人数“中央准编其四团制之师两师，照中央编制，八团兵力当在一万五千人。以上之数不能再多”，关于干部，“各师之参谋长与师内各级之副职，自副师长乃至副排长人员，皆由中央派充也”。“至其他对于政治者待军事办法商妥后，再由恩来来京另议可也。”②显然，蒋介石企图削弱并控制红军。
周恩来以中共中央致国民党三中全会电为依据，参考与顾祝同、张冲初步谈判的情况和刚刚闭幕的国民党三中全会精神，2月24日致电张闻天、毛泽东，向中央提出同国民党谈判方针的建议：一，可以服从三民主义，但放弃共产主义信仰绝无谈判余地；二，承认国民党在全国领导，但取消共产党绝不可能。惟国民党如能改组成民族革命联盟性质的党，则共产党可整个加入这一联盟，但仍保持其独立组织；三，红军改编后，人数可让步为六七万，编制可改4个师，每师3个旅6个团，约15000人；四，红军改编后，实施统一的政训纲领，国民党不得派政训人员，不能辱骂和反对共产党；五，苏区改特别区后，俟共产党在非苏区公开后，国民党亦得在特别区活动。中共中央书记处2月25日复电周恩来，同意他提出的上述方针。
张冲参加完国民党三中全会后立即返回西安，2月26日与周恩来会谈，向周介绍了三中全会经过，说明国民党容共的基础已定。周恩来对国民党三中全会通过的《关于根绝赤祸之决议案》的措词表示遗憾，保留将来声明的权利。周还向张表示，中共目前无意参加政府，只要求参加国防机关。
从2月27日至3月4日，周恩来与张冲多次会谈，双方分歧和争论的焦点是红军改编后的编制和人数。根据中共中央指示，周恩来开始提出红军改编后的人数至少六七万，以6个师计，每师3个团，总指挥部在外。张冲说，蒋介石、顾祝同不是轻视红军，而是恐其壮大，红军只能改编成四师4万人。周说，中共方面对此不能接受。3月1日，张闻天、毛泽东指示周恩来，红军主力编5万人，红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三十各军不在此内。3月初，张冲向周恩来提出，红军主力编4个师16个团，另编2个徒手工兵师8个团，共6万人。张闻天、毛泽东3月3日致电周恩来，表示对张冲的上述提议可以接受，并指出：我们今天的中心在谈判成功后，我们在南京政府下取得合法地位，使全国各方面的工作得以开始。
3月4日，周恩来与张冲继续会谈。张冲转告：南京复电，只允红军改编为3个师9个团。经周与张协商，达成如下协议：(一)将现有红军中最精壮者选编为4个步兵师，计4万余人，并设某路军总指挥部；(二)将现有红军中精壮者选编为2个徒手工兵师，计2万余人，指定工程，担任修筑；(三)原有红军军委直属队，改编为统率4个师的某路军总指挥部的直属队；(四)原有红军地方部队，改编为地方民团、保安队及特别行政区的直属队；(五)原有红军学校保留，办完这一期后结束。
在历次会谈中，周恩来都要求国民党、顾祝同设法停止西北马家军对河西走廊红军西路军的攻击。
3月8日，周恩来、叶剑英同顾祝同、贺衷寒、张冲举行会谈。鉴于双方意见大体趋于一致，决定将一个月来的谈判作一总结，委托周恩来写成条文，送蒋介石最后决定。周的总结共三项15条，全文如下：
“〔甲〕政治问题：
(一)中国共产党承认服从三民主义的国家及国民党在中国的领导地位，彻底取消暴动政策及没收地主土地政策，停止赤化运动。要求国民政府分批释放共产党，容许共产党在适当期内公开。
(二)取消苏维埃政府及其制度，现红军驻在地区改为陕甘宁行政区，执行中央统一法令与民选制度，其行政人员经民选推荐，请中央任命，行政经费请由行政院及省政府规定之。
(三)红军取消，改编为国民革命军，服从中央军事委员会及蒋委员长之统一指挥，其编制人员给养及补充，统照国军同等待遇，其各级人员由自己推选，呈请军委会任命，政训工作由中央派人联络。
(四)政治方面，请求参加国民大会。
(五)军事方面，请求参加国防会议。
〔乙〕改编问题：
(一)改编现有红军中之最精壮者为三个国防师，计六旅十二团，步兵团及其他直属之工炮通信辎重等部队。
(二)在三个国防师上，设某路军总指挥部，其直属队为特务营、工兵营等。
(三)红军现有之骑兵三个团及一个骑兵连，共约一千四五百人马，拟编骑兵一个团。
(四)改编后的经费、给养补充，统照国军同样待遇，国防师编制表于9日下午可到手。
〔丙〕善后问题：
(一)编余的老弱残废，统请中央负责解决，给资遣散。
(二)红军中之地方部队，改编为地方民团及行政区的保安队，其数目及经费，由行营及省府商定之。
(三)编余的精壮人员改编为徒手工兵队，担任修路，工兵人数及经费，由中央点验后确定之。
(四)红军学校约四千五百人(连工作人员)，请办完本期后结束，优秀者送军校或陆大训练。
(五)红军中的医院工厂，请予保留。
(六)河西方面，请停止马军长继续进攻，如无效，请即许可自卫增援。”③
周恩来在3月10日会见张冲时，得知顾祝同约张冲、贺衷寒对他3月8日写成的总结提案作了重大修改。第二天收到贺衷寒交来的书面修改案。在这里，顾、贺等将“承认改为服从，要求改请求”；“陕甘宁行政区”改为“地方行政区”，分属各省；取消“民选制度”；将红军定员裁减为1个师1万人，共3万人；将服从“统一指挥”改为“服从一切命令”；不提在河西走廊停止进攻红军西路军等。周恩来当即将顾、贺的修改案内容电告中共中央，提出在小问题上可作些让步，但上述重大问题须由中央考虑。他认为，中共同顾、贺的这些争执，基本上还是民主政治和红军独立领导问题。这些，不是同顾、贺谈判能够解决的。周恩来建议中央宜在政治上争取主动，率先实行中共中央致国民党三中全会电中提出的五项要求和四项保证，争取在全国进一步的公开和影响，造成国民党重新“剿共”的困难。
3月12日，中共中央召开政治局会议，讨论同国民党谈判问题。与会者认为，顾、贺在谈判中玩弄把戏，企图让中共服从蒋的一切命令，把陕甘宁划成3个苏区，缩小武装，他们的修改案对红军实际上是“收编”，中共绝对不能接受，接受了便是投降，便是服从资产阶级的领导，便是无产阶级做资产阶级的尾巴。会后，中共中央立即电告周恩来，严正指出：贺、顾所改各点，太不成话，其企图是使中国共产党放弃独立性，变成资产阶级政党的附属品。关于这点，我们必须坚持自己立场，绝对不能迁就，在整个谈判中必须坚持无产阶级政党的立场。
周恩来3月13日会见张冲，与张约定致函顾祝同，说明修改原案使一切有根本动摇之虞，要求将3月8日提案报告蒋介石，否则请张冲去南京见蒋。14日，周恩来根据中共中央指示，将中央书记处3月13日关于“顾、贺案完全不能承认”、“谈判须重新作起”的电报交给张冲。15日，周恩来和张冲谈判，张向周说明，顾、贺方案作废，仍以3月8日方案作为谈判基础。周恩来说明，3月8日方案只是对一个月来谈定的问题作一总结，现又被顾、贺推翻；加以进攻河西红军西路军问题拖延至今，使我方怀疑国民党方面是否有诚意。目前只有回延安重新讨论。张冲又提出改政训工作派人联络为派人参加；改红军学校办完这一期为准备结束；红军改编后，国民党派副佐人员到任。对此，周恩来表示中共不能接受。
① 《西安事变档案史料选编》，档案出版社1986年版，第212页。
② 《西安事变纪实》，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213—214页。
③ 《周恩来关于一月来与国民党谈判结果向中央的报告》(1937年2月8日)，《第二次国共合作的形成》，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9年版，第195—196页。
震惊世界的一幕:张学良与西安事变/李义彬.— 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