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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于学忠和刘多荃的信

窦应泰


  1. 致于学忠信
  孝侯兄大鉴:
  柱国兄来谈,悉兄苦心孤诣,支此危局。弟不肖,使兄及我仝人(同仁)等为此事受累,犹以鼎芳诸兄之遭殃,真叫弟不知从何说起,泪不知从何处流。目下状况,要兄同诸仝人(同仁),大力维护此东北三千万父老所寄托此一点武装,吾等必须将吾们的血及此一点武装,供(应为贡献——笔者注)献与东北父老之前。更要者,大家共济和衷,仍本从来维护大局、拥护领袖之宗旨,以期在抗日战场上,显我身手。盼兄将此函转示各军师旅团长。东北军一切,弟已嘱托与兄,中央已命与兄,大家必须对兄如对弟一样。弟同委座皆深知兄胜此任。望和同志一心一德,保此东北军光荣,以期供献于国家及东北父老之前,此良所期祝者也。有良一口气在,为国家之利益,为东北之利益,如有可尽力之处,决不自弃。弟在此地,读书思过,诸甚安谧,乞释远念。西望云天,不胜依依。开源、宪章、静山、芳波仝(应为同之误——笔者注)此,并请转各干部为祷。此颂
  近安
  弟张学良手启
  二月二十七日于溪口雪窦山
  (笔者按)
  这是张学良首次郑重决定,将他自己从前指挥的东北军军权,正式交给了于学忠。于学忠并非东北军嫡系,乃是山东蓬莱人,而且还曾经是东北军对头吴佩孚亲自指挥的部下将领。于学忠是在1924年第二次奉直战争之后,率领吴氏残部投靠张作霖的。本该在东北军中处于不受信任的被动地位,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当张学良执政东北后,竟然会对本非嫡系的于学忠产生一见如故之感,让张学良尤为感动的是,1930年中原大战时,蒋介石曾经煞费苦心地重金收买于学忠,然而竟遭于学忠的断然拒绝。至于张氏1934年因热河失陷下野,就一度将东北军大权交给于学忠,足以说明早从那时起,张氏对于的信任已经超过所有部下将领。由此可见张对于学忠寄予的信任已非一日矣。这次张学良自知自由短期无望,遂在奉化写信向于学忠托付东北军兵权。
  2. 致刘多荃信
  芳波兄:
  长好久没有通信,时常想念。听说你们打得甚好,弟虽隐居山中,听了也十分快慰。但是又知鲍文樾追随汪逆做了小汉奸,闻之令人发指。他忘了谁是敌人,谁杀害我们的同胞,谁强占了我们的田园,谁要灭亡我们,“九一八”的火药气味,他已竟(经)忘了么?真是令人可恨!这真是东北人的耻辱,更是东北军人的耻辱,弟个人更是又气又愧。盼望兄等努力抗战,用我们的血洗去这污点,为东北群众争一口气,弟虽为林下息影,也少有荣焉。我身心两健,可告慰故人者。
  颂你健康,并祝胜利!
  弟良顿首
  四月五日
  (笔者按)
  此信写于1939年4月5日,地点在湖南省沅陵县郊区的凤凰山。战火逼近江南后,张氏经过数千里的迁徙跋涉,终于来到了敌后的沅江之畔。
  刘多荃,字芳波,辽宁省凤城县三道河村人。1899年生,少年清贫,极羡慕军旅生涯;曾先后就读于北京清河陆军学校和河北保定陆军军官学校。1923年任东北炮兵排长,张学良卫队副队长和61团团长等职。中原大战期间始任105师副师长、师长,“西安事变”发生时坚决支持张学良捉蒋抗日。刘多荃此间与中共人士接触甚多,全国解放后曾任政务院参事室参事和全国政协委员,1985年在京病逝。
  此人系张学良至为信任的旧部,该信写于长沙大火后几天,戴笠等上山带来东北人鲍文樾投靠汪精卫事敌变节的消息。张学良当即根据蒋介石的指令,给远在南京己当汉奸的鲍文樾写信一封,责骂鲍氏为千古罪人。几天后,他又在给东北军宿将刘多荃的信中,再次提到让他愤恨的东北军叛逆鲍文樾。而鲍文樾则为刘多荃的同乡。给刘写信中提到鲍文樾,当然另有一层深意。
  鲍文樾,字号一,奉天省凤城县二台子村人,其曾祖父做过清朝官吏,其祖父与父亲均为农民。鲍氏奉天陆军小学堂毕业,后又投考北京清河陆军预备学校。1925年起在张学良麾下任中校参谋、少将参谋处长等职,一度受张学良的信任。东三省易帜前后,鲍文樾曾作为张学良的私人代表往返于南京、沈阳之间。张学良失去自由以后,鲍文樾曾于1937年代表东北军将士亲往南京求见蒋介石,请求释放张学良,未果。一怒之下他辞去南京官职,隐居沪上。不幸被汪精卫看中,诱其变节,乃成为降日汉奸。1944年鲍氏曾就任汪伪政权属下的河南省长,抗战胜利后在开封被捕,在常州羁押期间被判处死刑,后经其家人活动得以改判为长期监禁。1949年随国民党逃台,于1980年病故?
  附:一九三七年元旦告东北将士书
  危机四伏、困苦艰难的民国二十五年,已如逝水般地飞去,关系民族存亡绝续的民国二十六年,又随时序的嬗变俱来,我们当这样的一个新年元旦,想想我们的国家前途,想想我们的故乡惨状,应该怎样决定我们今后的任务?再看看国防潮流的激荡,国内新局面的展开,我们更应该怎样振作起我们的精神,坚强我们的意志,认清我们的目标,巩固我们的战线,来为民族国家及全人类的和平而奋斗?
  民国二十五年,即西历一九三六年,谁也知道是世界和平的最后关头,谁也知道是中国存亡的重要关键。列强诲军条约在这一年里时效届满,日本作俑于前,其他国家,便也暗渡陈仓,卒至明目张胆地实行扩军于后,届时加以清算,结果便是战争。所以世界人士对于一九三六年,总是谈虎色变;我们中国是国际的一环,自然也不能独为例外。现在,这一个年度,已经是勉强地度过,但世界的危机,却因此而益见其严重。事实告诉我们,只有战争才能换取人类的真正和平,也只有战争才能争得被压迫民族的自由与解放。
  我亲爱的将士们!在今年具有重大意义的元旦,请你们首先要认清了这一点。
  我们还要认清:去年“双十二”事件是我们国家存亡绝境的分野,我们自相斫杀的内战,是要从此绝迹了。我们抗敌复土的光荣战争,是马上就要见之行动了,我们的民族与国家已有了复兴的希望,这显然是我们中国划时代的一个事件,不独使我们可以期待着国策转变适合了民众的要求,且已投下了一块巨石于国际深潭,忽然飞沫四溅警醒了世界苟且偷安的人士与夫野心帝国主义者的幢憬与迷梦。
  这次事件的动机是基于广大民众的要求,而这次事件的结束,总仰仗着领袖人格的伟大,我与杨主任只是拿一点赤诚,做了民众与领袖之间的一个引线。所以我对你们的希望,不只是认清“双十二”事件的真假,同时还要你们认清我们最高领袖爱国家爱民族、爱真理崇高的伟大的精神与人格。
  自从十二月二十五日,我恭送领袖入都后,不到几天,便是民国二十六年的元旦了。无疑地、她已给我们带来了无限光明,同时也给我们加重了无限责任!抗敌复土的责任!我们当然不要怕,但也不能忽视这种光荣责任的异常艰巨。因为这样的热血,企求我们的责任能够顺利地完成,争得民族复兴的最后胜利。大家要知道:一个划时代的事件发生之后,必须有一种划时代的精神和行动随着产生,然后这种事件才有了真实的意义,这在我们军人方面,便是立刻加紧我们的抗日训练——精神的、技术的、体力的,三者有一种不够便不能算是好军队,能够担起杀敌复土任务的好军队。
  我亲爱的将士们,抗日复土的光荣责任,已经加在我们的肩头上了!我们能否担起这种任务?马上就是实验的最后关头,光荣可以属于我们,羞辱也可以属之我们,只看我们能否马上就加紧训练起来。
  我亲爱的将士们!这当然都是你们无可逃避的责任,我希望你们都能够真干!就干!在我个人,自然也有我本分内所应做到的种种任务,我绝不丝毫忽略稍稍放松,关于这一点,你们务须放心,努力去干,不要有任体力的踌躇和疑虑。
  我亲爱的将士们!民国二十六年已从今天开始了!这显然是我们民族解放斗争的开端,也正是我们民族复兴的起点,已往,我们也曾为急于“回家”与不甘容忍而怨恶政府,但现在已迥非从前的情形了,我们当此新年开始之日,过去的,只有听其过去,不要再去怨望;现在的,我们必要把握得住,也不必再去讴歌,怨望不足济事,讴歌便有惰心,现在是我们的主张就要见诸行动的时候了。我亲爱的将士们!你们真爱我们文化悠久广土众民的祖国吗?你们未忘我们故乡的父老兄弟和田园庐墓吗?你们知道我们民族的最大敌人,就是强占我们东北四省,现在还在侵略我们中国的日本帝国主义者吗?好了,现在就请你们随着这次的元旦一致努力,加紧训练,待命杀敌,务求在最近的将来收回我们的白山黑水!
  (笔者按)
  1937年1月1日,张学良在西安《解放日报》上公开发表《告东北将士书》的时候,他本人已在南京接受军事法庭的审判,被判处有期徒刑10年。而且他的人身自由早从审判之前就已经受到限制,可是谁能想到张学良在这身陷牢笼的困境中,居然还能够在西安以东北军最高长官的身份发表气壮山河的《告将士书》呢?
  原来这是蒋介石的意旨!这是因为蒋介石为安定西北军事政治的需要,遥控授意戴笠,指示张学良要尊旨做几件事。其中一件便要他写一份《告东北将士书》。张学良当时的处境,正如他在日记中写的那样:与来客“谈话时,守者屡入,请出不去。余想,如‘九一八’时,日人获我,恐也不过如此。但余为爱国热诚,而如此今日,这也是意科中之事,又有何乎?”
  张学良身处如此绝境,但蒋介石却故意在西北造成张学良仍有军权的假象。相形之下,当事人又何等悲哀!从前在东北主政时可以按自己意志行事的少帅,如今做梦也没有想到,当年苦心孤诣促成南北议和统一的他,竟然为收复东北失地的初衷而陷入虎口。然而尽管如此,张学良仍然乐观地认为:“抗日无期,余救国有心,处世乏策,余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余心救国,等于误国,中国人三十岁为最高年龄,余已三十六岁矣,还有何惜乎?惜国难家仇未报耳,不知何人埋吾骨于东北也。”
  今重温其声,仍有震撼之力。张学良被周恩来称为民族英雄,确也言之不谬也!
  

张学良遗稿:幽禁期间自述、日记和信函/窦应泰.-北京:作家出版社2005 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