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斌丞-杜斌丞先生在重庆
李健生
1946年1月,杜斌丞先生以民盟代表团政治顾问的身份参加旧政协。这时,我认识了他。
在旧政协会议期间,民盟常与中共协商行动。杜先生自参与政治活动以来,对国民党所谓的“信义”深有领悟,从不抱什么幻想。他常把自己的感受和看法和盘托出,向周恩来副主席进言。他十分拥护中共同国民党反动派的斗争必须是“针锋相对,寸土必争”的方针,认为只有这样,民主的前途才有可靠的保证。
在重庆期间,他和周恩来副主席、王若飞、秦邦宪、王炳南等商谈如何重点做高桂滋、邓宝珊的工作,并随时把有关这方面的工作情况,汇报给周副主席。周副主席对杜先生的工作很重视。那时,杜先生和周副主席、章伯钧等经常见面。地点或在中共驻渝办事处,或在民盟总部等处。谈话的内容主要是分析当时的形势和我们的对策。
记得周副主席有关杜先生的具体指示有这样几个要点:第一,杜先生在西北威望卓著,应该利用这个有利条件,发动知识分子和各界人士参加民主运动。第二,杜先生在西北军中有影响,为众望所归,应在国民党军队中发挥争取进步力量的作用。杜先生本着这个指示,身体力行,这为以后的国民党战场的一些起义所证实。第三,我们首要的任务是动员人民起来制止内战,这就是舆论的力量了,把《秦风日报工商日报联合版》办成为西北的舆论堡垒,杜先生为之也确实煞费苦心。在他和民盟西北组织的同志们的艰苦奋战下,《秦风日报工商日报联合版》不仅在西北地区唤起了人民的力量,在全国也有深远影响。第四,要发动西北方面的“反内战、反饥饿、反迫害”等爱国民主运动,这对动摇国民党的反动统治有着致命的打击作用。
旧政协会议闭幕后,杜先生准备动身回西安。根据当时的形势,章伯钧和韩兆鹗等都不主张他回西安。因为西安是蒋介石的亲信胡宗南、祝绍周控制的地方。当时国民党反动派已经密令部队抢占战略要地,准备向陕甘宁边区进攻,局势随时有恶化的可能。我们曾经三番两次劝他暂时不要回去。因为只要他们一旦恼羞成怒,屠刀一定指向杜先生,何必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呢!我们约杜先生一道去上海,组织民主运动。可是杜先生有他的看法。他表明一定要回西北去组织民主力量的决心时说,政协会议虽然开了,但内战的危险仍然存在。西北民主力量没有人去组织,等于一盘散沙。西北需要人,更重要的是几千万的西北人民要出于水火,登于衽席,没有一点牺牲精神,是达不到目的的。他还风趣地说,你们在中央与反动势力斗争,这是它的根本,但还谈不上真刀真枪。我去是面临前线,就有实弹射击的危险了。可是临危受命,这是我国人民的本色,中国历史上的文天祥、史可法就是榜样。他胸有成竹地表示:“你们为其易,我为其难,这是斗争的分工。我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周副主席听说杜先生要回西安,非常关心,特约他去会面。周副主席根据当时的形势,和他在反动派面前的目标太大,难免有遭受不测的危险,劝他不要回西安,先到其他地方去。周副主席说:“你是革命的教育家,如果从事革命的教育事业,在培育人才方面不是也能作出伟大的贡献吗!”杜先生非常感激中共和朋友们对他的关怀,但他仍坚定表示:“国家到了这个关头,我怎么能坐到后方不动?西安是延安的大门,我不去进行抵抗,就太便宜了敌人。我想了很久,我熟悉那里,我应该回去!”这铮铮如黄钟大鼓的慷慨之言,扣人心弦,令人感动。大家都对他的大无畏的赴汤蹈火的献身精神表示敬佩。
就这样,杜先生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毅然于2月离开重庆回到西安。他一回到西安就在西北积极开展民主运动。1946年5月,我们也离开重庆到了上海。后来,就听到杜先生被捕的消息。民盟中央提出了抗议,在上海和南京展开了营救活动,我们都为他的安全时刻操心。可是当时被侵占延安的“胜利”而冲昏头脑的国民党当局,正做着挑起全国内战,把民盟和其他民主党派完全宣布为“非法”,置国家一统于蒋家天下的黄粱梦。他们逮捕杜先生本来就是对整个民主党派的一个挑战,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1947年10月7日杜先生遇害了。噩耗传来,朝野震动。中国民主同盟张澜主席发表了控诉谈话,民盟内外展开了广泛的悼念活动,有许多盟的组织和盟员用秘密集会来寄托自己的哀思。虽然这些活动大多是在默默无声中进行的,但这是“无声胜有声”,“于无声处听惊雷”。尽管不久,国民党当局又宣布民盟为“非法”,要“取缔”等,但国民党反动派的屠刀和禁令没有吓退民盟争取胜利的信心,更没有能够挽救它必然崩溃的历史命运。杜先生就义前夕,殷切期望的“惟望人民共起自救,早获解放自由”,不出两年就在中国的大地上成为光辉的现实了。
1980年
杜斌丞/中国民主同盟中央委员会宣传部,中共陕西省党史研究室编.—北京:机械工业出版社,2002.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