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斌丞-秋风长安市 万户泪暗垂——杜斌丞同志被害经过
民盟陕西省委员会
“与虎搏斗,何必远走!”
远在1939年,国民党反动派就开始了对杜斌丞同志的监视和迫害。
1946年2月,杜斌丞同志由西南回陕,在《秦风日报工商日报联合版》发表公开谈话,宣布他决心为中国早日实现民主政治斗争到底;揭露国民党当局无结束一党专政、实现民主的诚意;指出当时世界和中国民主潮流的汹涌澎湃,莫之能御;呼吁全民起来促进民主宪政的实现。他的谈话,在西北各阶层人士中激起了强烈反响;同时,也引起了国民党反动派的刻骨仇恨,对他的迫害变本加厉;跟踪、盯梢,以至在他寓所周围派特务、设点进行监视。鉴于杜斌丞同志处境险恶,民盟中央曾经电召他到南京总部去工作,他的老友王菊人同志也极力劝他离开,梁漱溟与韩卓如等同志也多次敦促。他却非常镇静地说:“既入虎穴,就要与虎搏斗,何必远走!”并说:“陕当局决不许我走,我在危难时决不求一身之安全,置诸位同志于不顾。”
随着爱国民主运动的日益高涨,蒋政权迫害民主人士也日益猖狂。公然指使军警匪特采用卑劣残暴的手段,于1946年4月23日杀害了西安《秦风日报工商日报联合版》报社法律顾问、盟员王任同志;5月1日上午在街头绑架西安《民众导报》主编、民盟西北总支部青年委员会主任李敷仁同志,枪击于咸阳塬上(重伤遇救);5月3日出动大批特务、流氓混在学生游行队伍中,捣毁了《秦风日报工商日报联合版》报社,制造出震惊国内的“西安血案”。
面对这种严重的局面,一般人对斌丞同志的处境与安全更为担忧。可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地安祥、镇定,不为所动;反而以我盟能有李公朴、闻一多同志这样的真理卫士而自豪,而鼓舞。他说:“李公朴、闻一多代表的是真理,强权决不能毁灭真理。我们只怕没有人来发扬真理,并不怕蒋介石毁灭真理!”他的亲密随员杜良明同志(与杜斌丞同时被捕入狱,受刑20余种,死在狱中,后被追认为盟员)把特务多次来家探问他的行踪、公开滋扰的严重情形告诉他,他泰然自若地说:“早知有今日,听其自然。”他仍和往常一样坚定地领导着盟内的工作;机智地把写成的文件或其他指示,装在上学的小孙子的身上带出传递;并常常自豪地对朋友说:“特务们只能封锁住我的大门,哪里封锁得住我的文件呢!”
卑劣无耻地栽赃诬陷
1947年3月,蒋介石发给胡宗南和陕西全省戒严总司令部总司令祝绍周的密电说:“杜斌丞、白伯英、王菊人等通匪有据,速即查办。”
3月20日下午,大雨滂沱,王家巷一带早已戒严。匪特40余人,拥进杜斌丞同志家,切断杜宅过厅的电话线,叱咤吆喝,如狼似虎。这时,杜斌丞同志正在房中看书,神色自若。一个特务走进前说:“杜先生,对不起,我们要检查一下。”他泰然地说:“尽管检查吧,看我能犯什么法!”特务们闯进各个屋子翻箱倒柜,放好栽赃的毒品,煞有其事地大声呼喊:“搜得毒品了!”得意忘形地要挟杜斌丞同志:“在你枕边查得烟土一块约三两,桌上搜得海洛因一包约一两,你非卖即吸,有何话说?”杜斌丞同志正气凛然地说:“我不卖不吸,你们在社会上到处打听,到处可得,我不但不吸大烟及海洛因,并任何烟都不吸。即以事理来说,我若是卖或吸,也决不会摆在桌上和枕边。你们丧心病狂,既想栽赃陷害我,还同你们有何话说!”特务们被指斥得哑口无言,只是纠缠他快具甘结,又被他断然拒绝。他说:“你们这些特务,栽赃害人,全非事实,我岂能具结?”恼羞成怒的特务们,竟然用手枪指着他的额头恫吓他。哪知,这不仅未能使他屈服,反而更加激怒了他,他大义凛然地说:“我姓杜的向来就不怕死,你敢怎样?我是一个民主人士,不能见容于国民党反动派,只是事有必然,任你们杀害我、枪毙我,我毫不畏惧!今却以烟毒诬陷我,我怎么忍受?你们真正卑鄙无耻至极!”特务们不容分说,气势汹汹地从抽屉内取出杜的私章,盖在他们伪造的“甘结”上;又拿了一条毛巾,蒙住杜斌丞同志的眼睛,架上车,连同掳掠的不少衣物首饰疾驶而去。这时已经是晚上9点多钟了。
“衷怀诚怛怛,自足慰吾情”
当晚11时左右,敌特绑架杜斌丞同志从西安警察局转移到新城东北角监押重要政治犯的秘密暗室内。这密室一房三室,窗子都封着,室内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房的前后左右都有岗哨看守,房内还守着两个特务。很长时间连大小便也不准出去。天气一热,房内空气恶浊,令人发呕。杜斌丞同志就在这样的暗室内与王菊人同志对门住了约有半年。
杜斌丞同志身体本来就不好,入狱以后,再受肮脏环境折磨,特别是经受敌人在饮食上的虐待,使得他的身体越发虚弱。旧有的疾患——肾结石、胃病再度复发,又得了腹泻,食道也发生了病变,吃不下去东西。
残酷的折磨,使杜斌丞同志很快地眼花了,耳聋了,鬓发渐白。他暗中递给王菊人同志一个纸条,写道:“我今年60了,好像一辆破车,出了这门,也不能用了。你须好好排解,勿伤身体,为革命事业好好努力。”纸条上还附有《牢中慰问同难王菊人同志》五言律诗一首:“国家正多难,南冠到此城(指新城),望门思张俭,慷慨感侯生。我志非石转,君心比月明,衷怀诚怛怛,自足慰吾情。”此外,他还用铅笔常给戴铭九、高宪斌及高建白、高元白等同志写信,托监狱看守王宏勋(王因受斌丞同志的教育感召,甘愿冒险充当义务通讯员)传出,继续秘密布置民盟的工作。
他在狱中还对时局十分关注。当他听到解放军威逼潼关的消息时,他精神突然振奋起来,作了七言绝句和五言律诗各一首,抒怀言志。可惜都没有完整地保存下来,绝句的后三句是。“汉家旌旗满潼关。为问元戎今何在?不扫楼兰誓不还。”五律的后四句是:“人恨秦暴虐,群望汉旌旗。我有擎天手,与子以为期。”他的诗作信函很多,可是由于特务们的不断搜查和焚烧,没有保留下什么。上述诗句,还是靠王菊人同志背诵记忆下来的。
杜斌丞同志在被押6个月期间,敌人前后只审问过两次。敌人问他:“你同共产党有关系吗?”他说:“民盟今天的政策是同共产党合作,以求达到和平统一的目的。至于我个人则无关系。”又问:“你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反动书籍?”(指《联共(布)党史》及政协文件等)他讽嘲地反问:“国民党主张言论自由,我凡愿意看的都买来看,何为反动?”敌人再问:“你说你不卖吸大烟、白面,那么搜得之物,从何而来?”他厉声答应说:“你们这些特务[诬陷]栽赃,又代我妄写甘结,今日在此,一对字迹便知是谁写的!现在又强我承认,如此无法无天的政府!你们要杀就杀,何必多问!”义正词严,横眉冷对,敌人膛目结舌,停了半晌才说;“你有什么感想,可以写出来。”
在狱室中,杜斌丞同志用特务送来的纸笔,挥笔疾书,主要是阐明民盟的立场是反帝反封建,尤其是反内战。指出内战之发生,应由国民党负主要责任。至于共产党与民主同盟都是主张和平的。如果国民党能实行政协决定,那国家自会走到和平统一的道路上去。这一篇为国为民、铿锵有力的文字,自然使顽固派对他更加切齿痛恨,必欲置他于死地而后快。
国民党反动分子们阴谋杀害杜斌丞同志,却拿不出任何有力证据。如以吸贩毒品定罪加害,不仅杜斌丞同志根本不承认,而且也瞒不住社会上的人。于是又用他们的一贯伎俩,编造假证;他们派人到灞桥捕了孔从洲的一个部下王宝灵同志,又收买了一个人控告王宝灵是孔从洲派来和杜斌丞同志联系策动地下武装,相机而动的,同时制造了一封假信,以作人证物证。匪特们还造谣说:“杜斌丞是中共关中地委负责人”等等。
根据编造的一系列假事实,匪特们串成了一系列假口供,然后指使西安警察局长萧绍文用“方正”的化名,提审杜斌丞同志。这次所谓的“审讯”,同样是经过精心策划,企图取得杜斌丞同志的指印而进行的一场骗局。他们纸上写的是假口供,向受审人宣读的却是真口供,待受审人回答后便让按手印。匪特们用这种捏造诬陷、偷梁换柱的卑鄙手法,残害一个爱国的革命志士,其没落丑恶的反动本质真是昭然若揭了。
“秋风惨澹长安市,万户伤心泪暗垂”
1947年10月6日,国民党南京政府命令速把杜斌丞同志处死。胡宗南、祝绍周指使以“陕西全省戒严总司令部”名义,于10月7日即发出枪杀杜斌丞同志的布告。诬称:“中共关中地委杜斌丞私蓄武力,贩卖烟毒,图谋不轨,并怂恿国军叛变,经审问明确,应处死刑”等语。
7日凌晨,看守所院中拥满了反动军警,灯光四处照射。特务蔡剑锋和看守所长杨克刚等在门外低声叫道:“杜先生请起来,要搬到旁的地方去。”杜斌丞同志根据先一日的迹象察觉到将要发生的一切,他神色从容地穿上棉衣、长袍,戴上了礼帽,被架上卡车飞驰而去。
这时,冷雨凄风,天地为愁。杜斌丞同志一路上骂不绝口,他高呼:“历史是无情的,不能顺应历史前进的人,只有走向灭亡。你们能逮捕我,能屠杀我,但总不能挽救你们自己垂死的命运。你们等着吧,总有一天,你们是要受到人民公审的!”他那洪亮苍劲的声音,激荡在西安古城的上空,宣告着国民党反动集团将到来的灭亡!
5点多钟,到了玉祥门外。下车后,匪特们硬要拉他到刑场去,他巍然屹立,发出最后的威严吼声:“我是为国家、为人民而死,我不能倒在那烟贩、盗贼的刑场!”色厉内荏的匪特们,只得在他昂然屹立的地方向他射出罪恶的子弹。杜斌丞同志壮烈牺牲了,终年60岁。“秋风惨澹长安市,万户伤心泪暗垂”。董必武同志的悼诗,真切地倾诉了千百万人民对杜斌丞同志的无限哀痛之情。
杜斌丞同志,生的伟大,死的光荣。他“为人民而死,虽死犹生”!
杜斌丞/中国民主同盟中央委员会宣传部,中共陕西省党史研究室编.—北京:机械工业出版社,2002.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