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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宗南逃离汉中及其最后复灭*

李犹龙遗稿


  胡宗南于一九四九年十一月二十八日由汉中逃到成都,十二月二十三日由成都逃飞海南岛三亚机场,同月二十七日又由三亚经海口逃飞西昌。一九五○年三月二十六日又由西昌飞海口,最后逃台湾,从此结束了他在西北地区的罪恶活动。胡宗南在汉中、成都、西昌整个逃跑过程中,因为我是四川人,他要利用我,我便成为他的最得力的帮凶之一。例如:一九四九年十月初,在汉中我担任了西安绥署办公厅副主任兼国民党西安绥署党务改造委员会委员及副书记长,除为胡宗南搞反动组织(如精忠报国会,反共救国同志会,锄奸救国铁血团,反共救国大同盟等)活动外,即参与胡在汉中时的各种阴谋计划。十一月二十八日胡宗南由汉中逃成都任西南军政长官公署副长官(长官为顾祝同兼任)兼参谋长代长官后,我又改任该署办公厅副主任兼任西南军政长官公署政务委员会委员,代表胡常住成都励志社与四川各方面人士联络,参与进行统一四川地方武装、组织人民反共救国军和情报特务活动。后到西昌,胡宗南又向国民党中央保我担任了西康省党部主任委员,更加密切的配合了他在死亡前夕的各种反动活动。从他逃离汉中到最后复灭全部过程,除了某些军事情况我了解不够具体外,其他各种主要罪恶活动我多亲身参与,共同策划。兹特根据当的实际情况写出,供作参考。
  一、胡宗南由汉中逃成都为蒋介石“保驾”
  一九四九年夏秋间,人民解放军先后解放了湖北、湖南、广东、陕西、甘肃、青海、新疆、宁夏等省后,十一月初,开始向西南大进军。当时蒋介石亲到重庆指挥,企图以四川为根据地,固守西南地区,一面抗拒解放,作最后挣扎;一面争取国际局势变化(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待机反攻。在蒋介石如意算盘中,以为川东酉阳、秀山地区有川湘鄂边区绥署主任宋希濂率领的第十四兵团(兵团司令官钟彬)和第二十兵团(兵团司令官陈克非)把守;在川东万县地区有川东绥靖公署主任孙震指挥的第十六兵团(兵团司令官孙元良)把守长江水路;在川东北万源地区有西南军政长官公署直接指挥的第十五兵团(兵团司令官罗广文)把守城门这条旱路;在川北、陕南、陇南地区有西安绥署主任兼川陕甘边区绥署主任胡宗南指挥的第五兵团(兵团司令官李文,住陕西省留坝县庙台子)、第七兵团(兵团司令官裴昌会,住川北广元县)和第十八兵团(兵团司令官李振,住甘肃徽县)把守;同时,为了镇守川南,在泸州地区派有郭汝瑰指挥的第二十一兵团;对住在川西新繁、彭县、崇宁、灌县地区的川军邓锡侯部和住在西康、川西南邛崃、大邑地区的川军刘文辉部,胡宗南派有三个军(第三军军长盛文、第六十七军军长薛敏泉、第六十四军军长胡长青)就近监视;蒋介石为了控制贵州,由贵州绥署主任谷正倫指挥第十九兵团司令官吴绍周率第四十九军(军长王伯勋)和第八十九军(军长刘伯龙)把守贵阳;并派其亲信第八军军长李弥,第二十六军军长余程万在云南监视卢汉。此外,蒋介石还派张群以政学系的关系秘密拉拢刘文辉、邓锡侯、卢汉等人。总以为这样就可以固守四川保卫西南了,他绝料想不到人民解放军进军神速,于十一月十五日解放了贵阳之后,即西出毕节、泸州、宜宾、乐山,向邛崃、雅安挺进,截断了成都方面的国民党军队企图逃窜西康、滇西的去路;同时,由酉、秀、黔、彭向四川挺进的解放军于同月二十六日攻进涪陵,二十八日即攻到重庆。这时,坐在重庆指挥、抗拒解放、企图固守四川的蒋介石,成了孤家寡人,手忙脚乱地逃往重庆白市驿机场,用电话急令胡宗南派第一军第一师前到重庆“保驾”。
  大约在十一月二十七日上午十时左右,我正在南郑汉台与胡宗南研究逃到成都后与地方人士如何联络的问题,忽然从重庆打来紧急电话,我见到胡必恭必敬地立正在听话,知道是蒋介石给他说话。当时只听到胡宗南说了:“第一军已开去成都,即派第二十七军来重庆”几句话。不到二十分钟,裴昌会自广元来电话说,蒋介石已来电话,令把第一师立刻调去重庆,该第一军军长陈鞠旅在广元候命。我见胡宗南当时很不高兴,向裴昌会说:“总统(指蒋介石,下同)怎么知道开到广元呢?”最后还对裴说:“你怎么不说部队已去成都!”我见胡很不自然,即离开了。第二天(十一月二十八日)我同袁朴、周士冕乘汽车从南郑逃到广元,见了裴昌会,裴对我们说:“胡先生(指胡宗南,下同)与蒋先生(指蒋介石,下同)的关系,我想就够亲了,为什么蒋先生要调第一师去重庆,胡先生不愿意,还要我扯谎呢?”我们听了以后,未答话,只是一笑。因为我们知道胡宗南在汉中已决定要把第一军偷运西昌和滇西,企图打通滇缅路,逃脱解放军把他包围在成都平原聚而歼之,现在,蒋介石要将第一军调去重庆,就把胡宗南突围的计划打乱了。
  的确,当时蒋介石驻在重庆白市驿机场,惊惶万状,如果没有胡宗南的第一师去“保驾”,蒋介石很有被人民解放军活捉的可能。据国民党中央组织部长谷正鼎由重庆逃到成都时对我说:“保卫机场的除了侍卫队外,只有一些交警队,都朌望胡宗南的第一师即刻开到;假如没有第一师,我们都会当了俘虏。”从谷的谈话中可以了解到蒋介石及其他国民党官员们当时在重庆落荒而逃的狼狈相了。
  蒋介石是一九四九年十一月二十七日下午急急忙忙在电话中令胡宗南于二十八日赶到成都为他部署一切的,胡当晚即在汉台召开了紧急会议,决定次日由汉中撤逃成都。次日午前十时,胡宗南从南郑直飞成都,参谋长罗烈、副参谋长沈策随行,西安绥署的各处处长亦在慌乱中乘飞机逃成都。
  二、逃乎守乎,蒋胡矛盾
  蒋介石逃到成都后,仍然妄想固守四川,“保卫”西南,等待国际局势变化,伺机反攻;而胡宗南则是想尽速从四川突围,据守西昌、滇西,打通滇缅路,避免人民解放军包围歼灭,保存实力,徐待后图。因此,蒋与胡在逃与守的问题上,互有矛盾。胡宗南虽对蒋介石有不同意见,但绝对忠实于蒋。胡既要服从蒋介石的命令,又企图保存自己一点政治资本,这又成为胡宗南本身难以解脱的一个矛盾。故逃乎?守乎?举棋不定,结果,在川西被人民解放军彻底消灭。当然,即使能逃,也终久是逃不了的。
  一九四九年十二月三日,我同袁朴、周士冕同车逃到了成都,当天又同在成都新南门外十二街某号(胡宗南的住处)见到胡宗南。刚一见面,胡首先问我:“你是四川人,知不知道去西昌的道路除经蓑衣岭走富林、由邛崃到雅安、走灌县奔草地这三条路外,还有其他小路没有?”我当时谈了还有两条路可走的意见。胡又问我守成都的问题,我又谈了一些意见。胡在壁间看了军用地图后沉吟地说:“重庆不保,成都难守,四川这个根据地是很难确保的。”最后胡说,守成都是时间问题,让我们把家眷最近送去台湾。
  十二月四日上午,我又同袁朴、周士冕去看罗烈,打听战局情况。罗说:“解放军已完全占领重庆。从酉、秀、黔、彭入川的解放军分两路进兵,一路攻重庆,一路直攻泸州。宋希濂下落不明,泸州警备司令郭汝瑰有不稳情况,东路战事的确很紧急。汉中还是真空地带,北路防线,一时尚无多大问题。老头子慌忙飞到成都后,尚无具体决定。究竟守成都还是向西康、云南转进,还未商量好。主张转进的虽多,我看老头子丢不下弃守成都的面子。胡先生的意图是希望老头子早日飞台湾,我们早日率部队离开成都突破包围,所以对目前成都的防务,一点也没有部署。成都的防务暂由盛文指挥第三军维持,目前局势尚能暂时稳定。”从罗烈这些谈话中,我们当时认为很快就要离开成都向西昌、滇西转进。
  十二月五日,胡宗南让袁朴、周士冕二人率领西安绥署干部训练团的员生约一万人左右,即刻离成都步行去西昌。他们于十二月八日由成都赶到新津渡口时,解放军已攻到乐山,该团被迫留在新津。次日,胡宗南令该团暂住温江,由副团长丁德隆,教育长袁朴,政治特派员周士冕共同负责伺机逃西昌。十四日晚,胡约我和袁朴继续研究绥干团的逃窜问题。胡令袁朴将该团组成一支有战斗力量的临时部队,一律轻装,由袁指挥从洪雅、邛崃这条小路入山,经汉源转到西昌。袁有难色,终未执行,反于十二月二十二日逃飞海口。周士冕、丁德隆乃率该团从温江仍返成都。成都解放时,周、丁逃跑,该团员生向人民解放军报到。这是后话。
  一九四九年十二月初,成都南门外的新津机场,虽然停了一些飞机,因为缺乏机油,很多飞机不能动。胡宗南打算空运一个师去西昌都没办法,赖以维持成都、海口、台湾空运交通的只有美国陈纳德的民运飞机和少数军运飞机。由重庆和西北逃到成都转逃台湾的人很多,争先恐后的买不上飞机票。胡宗南原来决定把他所属团长以上住在成都的眷属空运去台湾,便于突围时行动,因没飞机,好多家眷都没有飞走。
  十二月八日下午,胡宗南又约我和罗烈等人研究从成都突围问题。胡对罗烈说:“我们现在至少还有三十万人,用两个军守乐山,用两个军攻雅安(刘文辉部驻地),进驻泸定,再用两个军进驻西昌、滇西,其余的人都掩护继续前进,你看可不可以?”我们都同意胡这一突围计划。胡说:“总裁(指蒋介石,下同)正在请客,我去请示后,就开始行动。”约两小时后,胡回来非常生气地说:“总裁总相信张岳军(张群)的话,认为刘文辉,邓锡侯、卢汉这等人靠得住,现在已下令要我负责死守成都。我看这几十万人都会丢在川西。”大家认为时机紧迫,安慰胡宗南,并请胡再去向蒋陈明利害,允许实行突围。胡去旋回,并说:“总裁已把命令发表了,不能失政府的威信,我们就死守成都吧!”九日晨,成都各报都用特栏登载了蒋介石派胡宗南死守成都的新闻。
  九日晚,我去见胡宗南,胡外出。当时适罗烈在那里候胡。据罗说:“八日晚,老头子在军校招待四川将领刘文辉、邓锡侯、唐式遵、王缵绪、王陵基、刘兆黎等人,老头子与他们谈话时,刘、邓表示很好,要团结一起保卫川西。宴会后,老头子派王陵基去看刘文辉、邓锡侯,征询团结守川西的具体办法。王即发觉刘、邓二人已微服出城去新繁县龙桥。当即转报老头子。他们商量的结果,派王缵绪去龙桥请刘、邓回成都共商大局。情况如何,尚不知道。”不久,胡宗南由蒋介石官邸回来,很沉重的说:“听说刘文辉、邓锡侯、潘文华今天已在彭县联名通电投降共产党,但尚未获得确实的情报。总裁相信张岳军的话,总会上当的。”接着商量防务部署问题,罗烈提出部署原则是:一面准备突围,一面保卫成都,同时还要防备刘文辉、邓锡侯在后方捣乱。正在谈论中有人给胡宗南送来一个紧急电报,胡看后很高兴,即说:“刘文辉的女婿伍培英,真是草包,今晨在西昌叛变,被李崑岗指挥第一师两个营把他解决了。”嗣又送来一紧急电报,胡阅后说:“卢汉今晚在昆明亦通电投降共产党了,把张岳军亦扣留起来,我看刘文辉、邓锡侯、卢汉他们是有计划的行动。”有人建议胡宗南再去劝蒋放弃死守成都的计划,以夜深未去。十日下午,罗烈即告我:“刘文辉、邓锡侯等通电投降共产党已经证实,老头子知道这一情况后,今天已离成都飞台湾了,外面还不知道这一情况,我想,胡先生对死守成都的问题或者另有考虑。”
  十二月十五日中午,胡宗南约川陕甘边区绥署副主任曾扩情、秘书长王元晖、党务特派员林树恩、四川省政府委员兼教育厅长任觉五和我到成都南门外空军学校午餐,并研究突围问题。当时,王元晖说:“只要决定突围,现在还有办法。乐山这条路已走不通。由邛崃到雅安还有困难,但必须以大部分兵力走这条路。主要的路还是走灌县过草地到雅安、泸定。目前最重要的是解决刘文辉、邓锡侯南部。解决刘、邓只要三个师就行了。一个师走绵竹、什邡从北面向彭县进攻;一个师从广汉、新都出发,经蒙阳镇、九尺铺由东进攻彭县;一个师由新繁、崇宁从南路进攻彭县,即或不能把刘、邓消灭于彭县,亦要压迫到西山里去,免在撤退时捣乱我们的后路,再用一个军掩护各单位出灌县、走草地就行了。我是灌县人,又任过松(潘)理(县)茂(县)地区的行政督察专员,地形路径我都很熟,走这条路绝对保险。”胡宗南很同意这个建议,决定一面部署军事行动,一面请示台湾。隔了两天,毫无动静,以后才知道仍是蒋介石不准执行这一计划!胡宗南告诉我们:“总有一天要执行。”我们说:“那就来不及了!”胡很愤慨地说:“总裁不准,有什么办法呢!”我们大家都垂头丧气地说:“逃守不定,听候消灭。”
  三、东打西进,企图突围
  一九四九年十二月十八日上午,我去西南军政长官公署找胡宗南,适胡有他事,即找罗烈。罗说:“目前的情况有很大的变化,解放军先头部队已到达仁寿,保卫成都战斗的序幕,可能今晚就要揭开。胡先生晚上可能还要找你,你不要离开励志社。”当时的情况的确很紧张,我见到副参谋长沈策、参谋处副处长裴世予都在研究作战准备。我估计到胡宗南撤离成都的时间快要到来,赶快回到励志社静候逃跑命令,怕胡宗南把我丢在成都。这一情况,我亦偷偷地告诉了林树恩、王元晖和当时住在励志社的杨尔瑛,要他们不要随便离开励志社。当天晚十时左右,我在励志社忽闻成都南郊外有大炮声,正在这时,忽接到西南军政长官公署秘书长蒋坚忍的电话,要我即刻去新南门外十二街胡宗南住处。见胡后,胡说:“时间已不早了,我们来谈谈目前的情况。”首由罗烈介绍情况说:“东面解放军分两路来攻,一路由仁寿县攻到苏码头,距城只有五十多华里,现在所闻的炮声,就是这个战场。另一路是由乐山西进,已攻到洪雅、邛峡,已与刘文辉部接联上,这一路解放军的意图不是攻成都,而是截断我们的逃路,想把我们的部队歼灭在川西平原;不过,据报,彭山附近已发现解放军侦察部队,有进攻新津机场的模样,这一情况还不够明确。北面进攻川北的解放军,先头部队已到剑阁,裴昌会已由剑阁撤往绵阳。情况是紧急的,可是,我们突围还有时间,要在解放军大兵团未围住我们以前,突围才有把握。”罗烈说完后,胡宗南很坚定地提出突围问题来叫我们研究。蒋坚忍和我共同提出组织四个兵团,在解放军大部队未到以前、分路突围的意见。罗烈也认为组织四个大兵团,分四路突围,最少可以保存大部分兵力,比在成都坐以待毙好万倍。胡宗南最后决定说:“解放军的兵力相当强大,把我们现有的力量分成四个兵团,会显出薄弱,易被围歼。我们组织两个大兵团力量,以声东击西的战术,一个兵团东打,向宜宾、雷、马、屏、峨地区挺进,牵制解放军的兵力回顾,然后再以一个兵团西进,向雅安地区突击,这个兵团是我们的主力,应配备强大力量,才不会被吃掉。另外,派一些零星部队从蓑衣岭、灌县两条路突围,放些烟幕,以迷惑解放军。至于川北集中绵阳的一些部队,可以指示他们从灌县这条路突围。并应该组织力量在成都附近战场给解放军以重创后再突围,这才能完成我们守成都的任务。”罗烈当时还考虑突围不成功怎办的问题。胡说:“一定要突围出去,绝不蹈杜聿明的覆辙。”胡又指示罗烈草拟突围方案和部署队伍,并让我与林树恩、王元晖研究,想尽各种办法与四川地方部队将领如唐式遵、王缵绪、刘兆黎等人要联络好,能取得他们的帮助最好,最低限度不要进行袭击。
  十二月二十日下午,我到罗烈处,罗告我,突围计划蒋介石已批准,并指定由胡宗南亲率部队突围。行动时间,胡还未作出决定。第二天(二十一日)中午,我去见胡宗南,胡佯装镇静,并对我说,突围计划已批准,准备把新津这个特建飞机场毁了后再行动。我们组织两个强有力的大兵团,西面由李文指挥,东面由李振指挥,出其解放军不意,有把握能冲出重围。正谈话间,罗烈向胡请示成都的城防部队怎么办?胡指示要盛文最后走,走后交与四川地方部队负责。接着又谈逃跑的安排,决定由罗烈负责分别通知,要我负责通知曾扩情、林树恩、王元晖、任觉五、杨尔瑛,听候罗烈的电话。胡宗南规定那些人逃跑,事先有个名单,这一名单是胡、罗二人商决,由罗执行。我回到励志社后,把准备逃跑的情况告诉大家,但找曾扩情时已失踪了。解放后,我在重庆与他见面时,才知道他不愿逃台湾,又不愿起义,所以秘密去广汉县朋友那里藏起来了。
  二十一日晚饭后,罗烈电话告诉我,要我们明晨六时前,带着简单行李赶到新津开会。我知道这是通知逃跑,即与林树恩、王元晖、任觉五、杨尔瑛秘密商量对住在励志社其他的人怎么办?商量无法安顿,决定丢了他们,告诉他们说,我们明早要去新津开会。晚间五个人收拾了简单行李移住到任觉五家中去,免被他们发觉麻烦。
  二十二日晨五时,我们乘车赶去新津,行至中途,长官公署派副官在途中拦车,要我们驶去双流机场。到机场时还不到六点,见不少的汽车先后向机场开来,都是赶飞机逃跑的反动头子或骨干。平时等飞机就心慌,逃跑时等飞机更是心慌。等到中午十二点,从云雾中降下了二十架运输机。预定从成都飞西昌,气候不好,不能飞,还要等西昌机场的气候报告。等到下午两点不能再等了,乃决定改飞海南岛海口机场。与我同一飞机逃飞海口的共四十人,除林树恩、王元晖、任觉五、杨尔瑛外,我认识的还有赵龙文、蒋坚忍、王超凡、汪震、刘亦常、潘元、缪澂流(川陕甘边区绥署陇南分区副主任)、袁朴(胡宗南指定他随部队逃跑,他不听命令,硬挤上飞机的)、李廉(西安绥署政工处副处长,还带有科长、专员一类的十多人)等。其他十九架飞机是装运胡宗南的副官处、参谋处、经理处、运输处、机要室、人事处、军法处等单位的职员和重要文卷以及电台机件等等。只是胡宗南的一连卫士队就占三架飞机。从这些人逃跑后,所谓西南长宫公署就解体了,逃到西昌的只是该署的几个人在那里作幌子而已。
  四、土崩瓦解,全军复没
  胡宗南是一九四九年十二月二十三日晨逃离成都的。他临逃跑前亲自部署的“东打西进,声东击西”的企图突围的军事行动,不仅没有如愿以偿,而且在他逃离成都的当天,他所指挥的全部反动武装力量(包括嫡系直辖部队、临时指挥部队、收编的反动地方武装等)便开始土崩瓦解,先后复没。
  当我同林树恩、蒋坚忍、杨尔瑛等人飞逃到海口后,胡宗南也由海南岛三亚机场飞到海口,住在海口机场空军副司令王叔铭处。十二月二十七日下午和晚上,我同周士冕在胡处,胡宗南的机要室主任王微先后向胡汇报成都及其附近的部队活动情况。王当时说:“裴昌会在川西德阳投降共产党后,正在忙于与留在川西的各部队联络,要他们放下武器投降。共产党部队有少数进驻成都。盛文今天已失联络,由王缵绪的部队维持成都市城防秩序。”胡当即指示王微,要他与川西的各部队取得密切联系,要知道部队的行动方向、位置和意图,要告诉部队想尽各种办法突围向西昌方面集中等等。当晚十时左右,王微又紧急地向胡宗南汇报说:“李文兵团已冲过新津河快要到邛崃时,被解放军包围,不能前进,该兵团参谋长吴永烈和副官处长吴某主张派人与共产党联络,放下武器投降,胡长青、周士瀛(均是军长)反对,他们正在商讨中,但李文还没有报告,这是电台上的人来的报告。”胡听后,看来非常沉重,要王微叫李文即刻报告情况。两小时后,李文来了电报,胡看过,把电报往桌上一掷,在房间里走动,边走边摇头,嗯嗯不已。胡问周士冕:“吴永烈和吴某是怎样的人?”周答说:“吴永烈是四川什邡县人,任二十师师长时在陕东永丰镇被共产党俘虏,后放回,在汉中任绥干团副教育长,今年九月底,才派任第五兵团参谋长。吴某是胡南人,李文的亲信,任团长时被共产党俘虏,后放回,李文派为副官处长。这两个人都在庙台子参加了精忠报国会。”胡宗南听到这里连说了两个:“靠不住!靠不住!”以后,周士冕离开胡宗南对我说:“胡宗南的李文这点政治资本,都被输光了,今天看胡耍什么猴。”
  关于胡宗南部整个被消灭的过程,我逃到西昌后,曾和罗烈谈过。罗是十二月三十日从台湾飞到西昌。据罗说,十二月二十日,在成都接到台湾批准突围计划的命令后,胡宗南即与在成都的将领作了个别谈话,征求意见。二十一日晨,胡又在新津召集师长以上将领开紧急军事会议,下达突围命令,大家都没意见。二十二日晚,胡还不放心,次日晨,又在新津召集李文他们开了一次会,要他们坚决执行命令和计划。不料胡宗南和我们一离成都,李文等又在成都开了一次会,改变了原来决定,把批准的东打西进突围计划,变成一个庞大的兵团一路经邛崃向雅安转进,却蹈了杜聿明在徐州会战中的失败覆辙。在台湾方面认为,这一失败,李文固然要负主要责任,而胡宗南未坚决执行蒋介石指示由他亲率部队突围的命令,所以要查办胡。事实上突围的时机已过,谁率领都是要失败的。突围的时机最迟在十二月十五、六日,过此时机,谁也没办法挽救,等等。根据罗烈所谈胡宗南在成都指挥的部队被消灭的过程和部队番号,就我能回忆起来的分列于后: 
  甲、胡宗南的直辖部队
  第五兵团司令官李文、参谋长吴永烈,十二月下旬在邛崃附近投降人民解放军。
  第七兵团司令官裴昌会、参谋长李竹亭,十二月下旬在四川德阳县西孝义镇起义。
  第十八兵团司令官李振、参谋长何沧浪,十二月下旬在四川成都市牛市口起义。
  第一军军长陈鞠旅,下辖第一师、七十八师、一六七师,除第一师一个团由团长朱光祖先期带去西昌,后在西昌被消灭外,其余均在四川被消灭。这是胡宗南的最基本部队。
  第三军军长盛文,下辖一二三师、第七师,这是胡宗南的基本部队之一。由于盛文在成都解放前夕兼任成都防卫总司令,这一部队在成都被消灭。
  第十七军军长周文韬,下辖十二师、八十四师,十二月中旬在四川三台县被人民解放军迫令放下武器。
  第二十七军军长刘孟廉、副军长吴俊,在四川解放前夕,该军驻在川南乐山县,掩护逃西昌的部队。一九五○年元月由刘孟廉率残部一千多人逃西昌,在西昌解放时被消灭。
  第三十军军长鲁崇义,下辖二十七师、三十师,十二月下旬在成都起义。
  第三十六军军长朱仙墀,下辖两个师。该军原守新津飞机场,后随李文逃跑投降。这是胡宗南的基本部队之一。
  第三十八军军长李振西,下辖五十五师、一七七师。一九五○年元月下旬,被人民解放军围击于茂县,被迫放下武器投降。
  第五十七军军长冯龙,下辖二一四师(原青年军)、二十九师,消灭情况不详。
  六十四军军长胡长青,下辖两个师。一九五○年元月胡率该军残部近千人窜到西康汉源县,西昌解放时,在越巂县山区被人民解放军消灭,胡自杀,该军余部在邛崃地区被消灭。
  第六十五军军长由第十八兵团司令官李振兼任,下辖一六○师、一八七师。十二月下旬由李振率领在成都牛市口起义。
  第六十九军军长刘振寰(记不准确),下辖一四四师、×××师,原驻防川北碧口、青川一带,被消灭情况不详。
  第七十六军军长许良玉,下辖两个师,也是胡宗南的基本部队之一。十二月下旬在三台县逃窜途中被解放军勒令放下武器投降。
  第九十军军长周士瀛,下辖五十三师(师长樊玉书)、六十一师(师长陈华),这是胡宗南的基本部队之一。十二月中旬,周士瀛率该部随李文投降人民解放军,陈华同李振联名起义,只有樊玉书逃窜川西松、里、茂地区,一九五○年元月初,还与驻西昌的胡宗南有电报联络,想窜到西昌,后被解放军消灭,樊被击毙。
  第九十八军军长刘劲持,下辖预四师(师长朱则鸣),一一七师(师长尹呈佐)。该军亦是胡宗南的基本部队之一,原驻防川北通、南、巴地区,十二月下旬在川北阆中起义。
  第一一九军军长王治岐,下辖两个师。该军驻防甘肃武都县,十二月下旬,在武都起义。
  此外还有配属各兵团部和军部的炮兵、工兵、坦克兵等特种部队,也均未突出重围,先后在川西地区随兵团部或军部被消灭。
  乙、胡宗南直辖收编的地方武装部队
  第一路游击指挥官唐式遵,参谋长肖鹏飞。成都解放时,肖在成都起义,唐只身逃西昌,后任四川省政府主席,一九五○年四月初,在西康越巂县被人民解放军击毙。第二路游击指挥官王缵绪,十二月下旬在成都起义。第三路游击指挥官刘兆黎,十二月下旬在川西起义。
  人民反共救国军总司令王元晖,原在简阳、金堂、灌县地区活动。十二月二十二日王逃飞海口,无形瓦解。四川反共救国军总司令由四川省政府主席王陵基兼任,规定每区专员都兼纵队司令,县长都兼支队司令。这个反动武装虽由王陵基掌握,亦归胡宗南指挥,四川解放时,王被人民解放军活捉,随之瓦解。
  新二军军长羊仁安,副军长王炳炎,在西康汉源地区活动。一九五○年四月初,逃到越巂县小山地区被人民解放军消灭,羊、王均被活捉。新五军军长徐经济,下辖新三师、四十八师,胡宗南交由陕西省政府主席董钊指挥,后在陕南被消灭。新六军军长高升堂,在陇南被消灭。新八军军长杨显,下辖两个师,由陕南逃窜川北通江县云雾山地区被人民解放军消灭。
  丙、胡宗南在成都临时指挥的其他部队
  第十五兵团司令官罗广文,下辖一○八军(军长罗自兼)、一一○(军长向敏思)。原驻防四川万源、城口地区,是西南军政长官公署直接指挥的部队,十二月也逃到成都附近,归胡宗南指挥。当月下旬,由罗广文率领在温江地区起义。第十六兵团司令官孙元良,下辖四十一军(军长孙自兼)、四十四军,驻防万县地区。十二月也逃到川西归胡宗南指挥。后孙震和孙元良逃台湾,部队在川西被消灭。第二十一兵团司令官郭汝瑰,下辖四十四军(军长陈春霖)、七十二军(军长郭自兼)驻防泸州,亦归西南军政长官公署直接指挥,十二月初归胡宗南指挥。后郭率所部在泸州起义。
  另外,还有国民党行政院长阎锡山在重庆组织的“近卫军”(名称不确);豫陕鄂边区绥靖主任张钫指挥的王凌云部、张广居旅;军统系统的三个交警大队;阎锡山在广州时委派的“赵老太婆游击队”等等各样杂色武装以及罪恶累累的宪兵团、警察队,当时都由胡宗南统一指挥,也都先后在川西地区全部被消灭。
  五、由成都逃三垭转西昌“戴罪立功”
  十二月二十三日晚,也即是我逃到海口的第二天,胡宗南驻海口办事处长程开椿到旅馆对我们说,二十三日下午胡宗南由成都已飞到海南岛三垭机场。二十六日晨,胡从三垭来电,令逃海口的蒋竹三(副官处长)、戴涛(经理处长)、裴世予(参谋处长)、蔡棨(高参室主任)、王炳炎(少将高参,负责联络少数民族)和李犹龙等人在海口等他准备一同飞西昌。其余人员均准自由设法逃台湾。这时谁都想逃台湾,不愿去西昌。胡即放出“空气”说,袁朴私自逃台湾,已被枪毙(实际是扣押几天,并未枪毙)。因此,谁也不敢随意逃跑,只好听候命令。胡宗南二十七日上午由三垭飞到海口,同机有沈策、周士冕,均是随胡去西昌的。罗烈临时去台湾,以后由台湾直飞西昌。
  胡宗南由成都逃三垭的经过是周士冕在海口告诉我的。周是十二月二十二日在四川温江听到我们坐飞机走了,袁朴也同时偷跑,他就同丁德隆将绥干团带回成都后,即找胡宗南和罗烈。二十三日晨,经胡同意于当日上午十时和丁德隆一起随胡、罗到成都凤凰山机场。当时有两架飞机,胡宗南、罗烈坐一架,周、丁和沈策一架。原决定飞西昌,因气候不好,飞到三垭机场已快天黑了。周还说:“好险呀!几乎把我丢下了。”周因胡宗南拉他去西昌,对胡恨极了。周说:“老头子原令胡宗南亲自统帅部队突围,胡未听命令自己偷着飞跑了,老头子即派顾祝同到三垭查办。经顾从中转围,已允许胡宗南即飞西昌,收容部队,固守西昌,戴罪立功。胡自己不好去台湾,派罗烈向蒋报告在成都的突围情况。唉!胡宗南真对不起人,临死还要拖几个朋友给他垫背。”
  一九四九年十二月二十八日晨六时,胡宗南率领他的残余喽罗们由海口起飞,下午六时飞到西昌机场,在他仅有的嫡系第一师团长朱光祖的保护下住在西昌邛海新村。当晚就拜会了西昌警备司令兼西康省政府主席贺国光。贺原是黄埔军校队长,资格老,不愿受胡挟制,亦早想逃台湾,见胡来,打算逃离西昌。胡坚不让贺走,贺亦无法。
  胡宗南一到西昌,就企图通过电台联络在川溃败的部队。到二十九日上午仅与第二十七军军长刘孟廉取得联系,刘带有残部一千多人从乐山逃过蓑衣岭,正在冷猪坪与刘文辉的守军作战。是日晚,又与五十六军军长胡长青联络上,胡亦带了一千多人从邛崃窜到西康的汉源县;因为胡长青是胡宗南的亲信,乃电派胡长青为第七兵团(裴昌会的番号)司令,令他驻在汉源,防卫西昌北路,并联络由川西逃窜西康的残部。到三十一日,胡长青收容到四川洪雅县的一股地方反动武装李玉光部千余人,胡即电派李为新编第十二师师长,归胡长青指挥,住在大渡口的富林镇。其余的残部,都未联络上。
  一九五○年元旦,贺国光又与胡宗南提出要坚决离开西昌。这时胡也感到几天来才收容到两千多残部,着了慌。因而在元月二日即令随行人员全部移住西昌飞机场附近,表示要飞离西昌的样子,其用意是给贺国光看,连胡自己也感到手上没兵,守西昌没把握,作乘机逃跑准备。在这一情况下,贺国光亦着急了,即派西昌警备副司令王梦熊挽留胡。元月三日,胡接到宋希濂部军长顾葆裕率残部一个师到了距西昌三十华里的消息,立即派周士冕、李犹龙去欢迎慰问。胡宗南在惊魂稍定之后,即令顾部驻会理县整休,以防守西昌东线的金沙江防务。周士冕说:“顾葆裕到西昌,胡宗南的阵脚才压住了。”
  一九四九年十二月二十九日,蒋介石电令胡宗南:(一)固守西昌三个月,等待国际局势变化;(二)收容川西脱围部队,加以整编,保卫西南大陆。当日下午,胡召集沈策、周士冕、裴世予、蔡棨、王炳炎和我研究如何执行这个电令。大家分析当时局势后,认为有困难。最现实的问题,是没有力量守住西昌。胡宗南直接掌握的只有第一师一个团和一个卫士连,全部不到两千人。贺国光两个警备团,一个还是新编起来的,胡还不能直接指挥。西昌靖边司令部的两个团分别掌握在正副司令之手,胡不但不能直接指挥,可能还有问题。刘孟廉的一千多人尚未到达西昌。但胡宗南坚持要按蒋介石电令做出具体方案。结果在当天晚上,由沈策提出所谓“固守西昌,保卫西南大陆”三个方案。第一、放弃西昌,撤退台湾。第二、以滇西地区为根据地,以西昌、泸定、雅葛及川南雷、马、屏、峨地区为游击区。第三、固守西昌,等待复灭。三十一日晚,由胡宗南召集原班人马进行讨论。罗烈当天中午刚由台湾飞来西昌,也参加讨论。不料沈策刚提出第一方案,胡宗南大发脾气,骂沈竟敢提出放弃西昌撤退台湾的坏主意,等等,会议不欢而散。元月八日下午,胡又约罗烈,周士冕和我研究上述方案,并说:“总裁令我们固守西昌的意图,主要是对国际国内说明中央在大陆还有军事据点,并未放弃大陆,以争取美援。我们能守多久算多久,不一定要守够三个月。”要大家平心静气的研究守西昌的办法。以后,胡宗南和我们就本着这个意图,在他不满三个月在西昌为蒋介石“戴罪立功”这个时期,进行了以下各种主要反动活动。
  (一)收容整编突围到西昌的蒋军残部。如收容顾葆裕、胡长青两部和交警大队,扩编胡的嫡系第一师等。
  (二)联络、组织、扩编地方反动武装。曾经编组反共救国军七个纵队,都是当地反动的地主、土司武装力量。
  (三)组织反共团体。如精忠报国会、国民革命同志会、反共救国同志会等。这些都是原来在陕南汉中组织过来的。
  (四)勾结贺国光,企图巩固、扩大反动地方政权。
  (五)恢复国民党西康省党部,以李犹龙为主任委员。
  (六)成立西南边政委员会,联络少数民族。
  以上这些反动活动,有的实现了,有的没等到完全实现就垮台了。胡宗南在西昌这些垂死挣扎的反动活动,当然也是徒劳无益的,挽救不了他在西昌最后消灭的命运。
  六、顾祝同、蒋经国来西昌替胡策划后路
  蒋介石给胡宗南固守西昌三个月的时间,到一九五○年三月二十八日就届期满。可是已到三月初旬,国际局势仍未起什么变化,第三次世界大战还看不出有爆发的迹象,只是美国第七舰队驻进台湾海峡。在国内局势方面,全国大陆已告解放,人民解放军正在计划向西藏进军,胡宗南和贺国光驻在西昌作垂死的最后挣扎,并不是他们有力量固守西昌,而是人民解放军暂时没有来解放西昌罢了。这种情况,胡宗南和贺国光自然比任何人知道得很清楚,所以他们在西昌飞机场经常控制两架飞机,随时准备逃跑。在这样情势下,蒋介石亦不能不考虑到是否还能固守西昌的问题,因此,于一九五○年三月初派参谋总长顾祝同和他的大儿子蒋经国秘密飞到西昌,召开了一次军事会议,讨论所谓建立滇西根据地方案,为胡宗南策划后路。
  顾祝同和蒋经国飞到西昌的第一天,只有胡宗南、罗烈、赵龙文、贺国光、王梦熊知道,行动非常诡秘,第二天罗烈才告诉我。这一天晚上,他们在胡宗南住所召开了一次预备会议,参加人有顾祝同、蒋经国、胡宗南、贺国光和罗烈。逃窜到云南的第八军军长李弥和第二十六军军长余程万亦赶来参加了会议。据说预备会议只是讨论会议参加人和程序等问题。第三天晚上,罗烈根据胡宗南的指示召集沈策、周士冕、王炳炎、蔡棨、裴世予和我要我们讨论一个由西昌向滇西转进的方案。当时沈策说:“去年(一九四九年)十二月三十日,我草拟的固守西昌、保卫西南大陆方案中提出以云南怒江、澜沧江以西地区为根据地,以西昌、泸定、雷、马、屏、峨地区为游击区的意见,胡宗南说我是内奸,大骂我一顿,今天他又要我们来讨论这个问题,我没有新的意见。”罗烈说:“现在的情况与去年有些不同,我们根据新的情况来讨论出一个建立滇西根据地的具体方案。”我说:“解放军已正在准备从金沙江、大渡河南北两路进军,夹攻西昌,西昌的确不能再守下去;但是逃滇西建立根据地又迟了两三个月,能否如我们所愿,很成问题。”罗烈又说:“李弥和余程万说他们还有两军三万多人的兵力,卢汉只住在昆明城内,对滇西还没有多大办法,解放军的势力亦还没有到达滇西,目前在滇西建立根据地还不迟,况且李、余二人向顾祝同、蒋经国担保可以先带队伍到滇西,让我们后去。”周士冕说:“就让沈策把原来草拟的老方案找出来,再加上新的情况,拟出一个具体方案就行了。”大家都同意周士冕的意见,并推定沈策和裴世予起草。最后,我还建议把预为打通中印、中缅国际路线和派人与西藏当局联络这点意见加进方案。罗、沈也都同意了。
  顾祝同等在西昌共开了七天会议,最后讨论通过了建立滇西根据地计划方案。据罗烈说:“没有其他新的内容,主要是靠李弥、余程万这两个军在滇西建立根据地,我们这点人,既无力量,人地又生,住在滇西去有什么办法。”
  会议一结束,顾、蒋等四人就偷偷地逃离西昌。顾祝同、蒋经国原来决定同李弥、余程万飞到云南蒙自机场去执行调部队到滇西的计划,并想向官兵讲话打气,不料顾等四人的飞机正要起飞,蒙自机场从飞机上转给顾祝同一分简单的电报,说蒙自机场的官兵已哗变投共,顿时顾等脸色都白了,胡宗南、贺国光请他们下机商量一下再走,他们吓慌了,不下飞机,好象西昌机场也要哗变的样子,只说我们改飞海口,如气候不好,飞河内再转台湾,就仓皇的飞走了。
  顾、蒋由海口转飞台湾后,有电报给胡宗南,但没有提到建立滇西根据地的问题,西昌军事会议的阴谋诡计旋即幻灭了。
  七、胡宗南逃离西昌,残余力量彻底消灭
  一九五○年三月中旬,滇北起义部队龙纯曾部渡金沙江进攻宁南县,胡宗南在没办法中,派他在西昌新扩编的也是他最后一点残余嫡系第一师师长朱光祖率两个营前往抗拒。接触后,朱以兵力过少,电胡增援。胡无兵可调,急得在办公室走来走去,想不出办法。罗烈打算借调贺国光的警备团,我认为贺只有这一个装备较好的警备团,不可能同意,建议调西昌靖边司令邓德亮部邓宇凯团的彝兵前去增援。因为邓德亮已接受了“反共救国军”第一纵队的派令,邓宇凯亦是“国民革命同志会”的会员,并且胡宗南已给该团装备了一些武器,定会听命调遣。罗烈要我同去见胡,胡见我们来了,即问罗烈朱光祖打的怎样?罗说:“龙纯曾有四千多人进攻宁南,朱只带有几百人,人少部署不开……。”胡马上发脾气说:“他不好好地打,问我要兵,我又问谁要呢?”罗当把我们建议调邓宇凯彝兵支援朱光祖的意见向胡说了,胡又立刻高兴起来,表示同意,并要罗烈和我先与邓德亮的母亲联络好,再下命令。以后据罗烈说,这些彝兵毕竟是乌合之众,到宁南打了几枪,一个一个都不见了。
  三月二十四日晨,我同罗烈、赵龙文去见胡宗南,刚一坐下,胡即问罗烈情况怎样?罗说:“昨晚收到两个紧急而严重的电报,一是顾葆裕说解放军已渡过金沙江正进攻会理,他打算向滇西方向转进;二是胡长青说解放军已进占汉源,他的部队渡过大渡河,据守大树堡。”胡很注意西昌南路会理这一线,因这里距西昌只有一百华里。胡当时虽故作镇静,但脸色已呈苍白,要罗烈急电顾葆裕坚守会理一天一夜;同时指示罗急电朱光祖撤出宁南,立刻在会理、德昌之间筑工事坚守。对大树堡一线,胡让罗烈急电胡长青坚守几天,必要时,可以退到越巂县城。当时,赵龙文提出:情况紧急,要胡宗南先飞海口,二十八日再去台湾。胡不同意,并说:“我们把西昌的部队集中起来,还有四、五千人,用去坚守德昌两三天总可以(德昌距西昌四十华里)。”胡的目的在完成再守西昌四天的任务。罗烈不同意这种作法,他说:“西昌兵力一空,彝人就会吃掉我们。”胡厉声发急说:“那末怎么办呢?”胡宗南一发急就在房子里走来走去,这时他又走开了,大家面面相觑,想不出好办法。赵龙文说:“西昌决定不能守,只有准备逃,免被活捉。”我说现在逃还来得及,有两个办法:一是空运海口或河内,赶快准备飞机,分批运走;二是走陆路突围,或逃西藏,或逃滇西,才是生路。有人主张逃川南,那是绝路。最后,胡宗南决定,要朱光祖想尽一切办法在德昌县前面坚持三天,我们积极准备行动,走德昌、盐源这条路,但扬言逃川南,以免被解放军截断我们逃路。胡还表示让赵龙文同贺国光先飞台湾报告情况,他自己决定同我们一起行动。
  我和周士冕都知道胡宗南到情况紧急时会抛下任何人秘密偷跑的,所以周就搬住在罗烈办公室对门一个房间,我也早收拾好一简单行军行李,经常不离开罗烈办公室。三月二十五日下午约三时许,胡长青急电告解放军已强渡大渡河,占了大树堡,他率部退到平坝镇。不久,朱光祖也来急电说:“解放军有从德昌南迂回进攻德昌的动向。”我们认为朱光祖这个情况很重要,就立即去见胡宗南。胡刚一听罗烈汇报,就很惊惶的说:“解放军真要截断我们的去路吗?”他问我们:急电朱光祖坚守德昌可不可以?罗烈说:“朱现在守的是正面,不敢调动,可另调第一师一个营急行军赶守德昌,五小时定可赶到德昌,要他们坚守一天一夜,我们突围后,作为后卫部队。”胡即同意。接着,商量逃跑时间问题,大家认为这是关键,迟了就逃不出去。胡宗南走来走去,默不做声,最后他不耐烦的说:“你们把行装、给养、交通工具都准备好,等我把动身的时间考虑好了告诉你们。”
  二十六日晨五时,罗烈告诉我们,胡宗南已决定二十七日晨二时逃离西昌,让赵龙文、蔡棨与贺国光等先飞台湾,要我们同他一道从泸定逃西藏。当日上午九时,胡约罗烈、周士冕和我到他办公室去谈。我和周士冕都劝胡宗南应坐飞机逃离西昌,不应该冒险走陆路,我们的内心是很想跟他坐飞机逃跑。胡宗南说:“我刚才奉到总载的命令,要我亲率部队向滇西转进与李弥会合,必要时才逃西藏,我怎能坐飞机跑呢?”我们听胡这样说,即很放心,又见胡的表侄、副官处长蒋竹三正在为胡收拾筏竿和乘马,更认为胡宗南一定同着我们逃跑。我打算搞一些腊肉在路上吃,周士冕不要我离开,他说:“军事情况,瞬息万变,胡宗南的话你不要信以为真,他经常找人作他的替死鬼。”晚上十时左右,罗烈、赵龙文二人由胡宗南办公处回来说:“情况很紧急,解放军已绕过德昌,正向飞机场方向进逼(飞机场距西昌县城三十五华里,距邛海新村三十华里,距德昌县城四十华里左右),已派一个营到飞机场作战斗准备。”罗让各单位准备行动,候令出发。同时,赵龙文和蔡棨乘汽车去飞机场。罗烈为周士冕、沈策、王炳炎和我准备了一部汽车,他要裴世予、戴涛同他坐一部汽车,必要时由飞机场旁边冲过到泸沽镇。我们都在罗烈办公室等候胡宗南下命令出发。
  不久,忽听到飞机响了,我和周士冕、王炳炎还正在说赵龙文他们起飞了。罗烈用电话问飞机场的情况,说了一声:“怎么?他飞走了,他妈的!”就把电话耳机一摔。我们问怎么样?罗烈说:“胡宗南逃走了,他妈的!”我一看表,正是一九五○年三月二十六日晚十一时十分。大家顿时默无一言,面呈土色,只有周士冕骂了一句:“胡宗南一贯只顾自己,不管别人的死活!”
  胡宗南和贺国光、赵龙文等人由西昌飞逃海口转台湾后,丢下了他的几个最得力的帮凶:罗烈、沈策、周士冕、李犹龙、裴世予等等和一些官兵共约一千多人。这些残兵败将由罗烈率领于一九五○年三月二十六日晚十一时四十分由西昌开始逃跑。以后除个别下落不明外,其余全部先后在甘相营及其他地区均被人民解放军活捉或击毙。从此,曾经是蒋介石反动派主要支柱之一,站在反共最前哨、盘据西北达十多年之久的胡宗南军事集团最后被彻底、全部消灭掉。
  * 本文是就作者所写《胡宗南逃成都时的活动及其被消灭经过》和《胡宗南逃窜西昌实录》两稿有关部分合并编成的。编辑时对一些内容作了较多的删节。
  ——编者
  《陕西文史资料选辑》(第五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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