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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取华山的回忆

王生荣


  智取华山的战斗,是西北解放战争中一个独具特色的篇章,迄今已经三十四个年头了。当年我们的战士以英勇果断、机智灵活的战斗精神,战胜了凭据华山天险超过了自己兵力五十倍的敌人,取得了辉煌胜利,为人民立下了功勋。每当回忆这段战斗史实,那些动人的事迹就不断萦回在我的脑际。当年,在解放华山的关键时刻起了决定作用的刘吉尧、王银生、孟俊甫、杨建东、路德才、杨党成、崔乾山、杨自发等八位战斗英雄的高大形象,又都浮现在我的眼前。
  一
  一九四九年五月,西北野战军解放西安时,我大荔军分区的路东总队奉命配合渭南军分区的一个独立团,解放了潼关、华县、华阴三个县城。守敌陕西保安第六旅的部队大部经皇浦峪口向陕南逃窜。敌旅长韩子佩率一个警卫营及旅直属队逃上了华山。在解放华阴时,敌保六旅的一个大队在大队副孟俊甫带领下,在华阴县城东部某庄宣布起义,被我路东总队收编为一个连。孟俊甫以前就和我们有情报联系,当我军解放华阴时,他把该大队集中起来,一枪未发,直到华阴城被攻克,尔后起义。华阴解放后,我路东总队奉命留一个营警戒,以防华山上的敌人逃跑,其余部队于五月二十六日(或二十七日),同渭南军分区的部队一道直取潼关。潼关守敌是洛阳解放后由豫西西逃陕西的地主武装,由周士旺带领,约千余人。我军与敌人激战一天,攻克潼关,歼敌一部分,其余逃往陕南,后被我洛南部队歼灭。这就为由华北入陕的十八兵团西渡黄河创造了条件。潼关解放后,渭南军分区留一个营驻守,我大荔军分区路东总队奉命返防华阴,就地休整,并抽出少数部队进剿逃窜到秦岭一带的零散敌人,对逃往华山的大荔专员兼保六旅旅长韩子佩及其残部,准备长期围困,待敌弹尽粮绝之时,乘机解放华山。    
  韩子佩,陕西神木县人。是个地主武装头子,也是反共专家,与我党周旋一生。十年内战期间,任国民党地主武装骑兵大队长,由于他剿灭红军有功,升任团长。抗日战争爆发后,他是陕北的一条地头蛇,又有同我党长期斗争的经验,国民党委任他为洛川行署专员,令其堵住陕甘宁边区的南大门,封锁边区,专搞磨擦,破坏抗战,破坏统一战线。韩对我方人员进入边区,以及从大后方到延安求学的爱国青年,多次进行搜捕,拘留审讯,收买利诱,作尽了坏事。洛川是陕甘宁边区的南大门。韩沿边区与洛川等地分界处,修筑碉堡,封锁边区,训练特务,并派遣武装特务进入我区进行骚扰,抗战八年,他破坏了八年。直到我军收复延安时,他才随延安的逃敌一起逃往大荔,韩子佩在延安的南大门坚守了十一年。由于他的历史“功绩”,国民党又委任他为大荔行署专员。胡宗南收买了延安溃退下来的部分残兵败将,拼凑成保安第六旅,任命韩兼旅长。
  这时,西北战场的形势起了根本的变化,战争的主动权掌握在我手,战场完全推进到蒋管区,我西北野战军在渭北的大平原上长驱直入,在澄、郃的几次战役中,曾经三次攻克大荔,韩子佩也是三进三出。到了一九四九年的春季攻势结束,渭北彻底解放,韩子佩才被迫逃过渭河,到华山脚下的华阴县城,企图背靠华山进行抵抗。   
  当我军解放华阴时,他本来是可以随军南逃的。但他怀着一种侥幸心理,错误地估计了形势。认为胡宗南还可以反攻过来,凭着大荔三进三出的经验,依靠华山天险,山上给养充足,他们自己并有相当的弹药,因此,韩子佩认为逃上华山抵抗一时,是万无一失的,又可向胡宗南报功。所以当我军解放华阴时,韩收集残部——保六旅旅部,一个特务营和专署一部分伪职员计四百余人,逃上华山。
  二
  潼关解放后,我路东总队奉命回师华阴,任务是休整、剿匪、围困华山。为了早日解放华山,加强警戒,我们又增派一个连,占领了华山东面通往陕南的皇浦峪口,以防敌人逃跑。原来围困华山的那个营,仍驻在华山脚下的玉泉院,担任上华山道路的警戒,就地整训,围困华山,相机歼敌。总队部和其余部队均驻华阴城内整训,派出少数部队进山剿匪。   
  西岳华山,是我国五岳名山之一,位于西安城东二百余里之华阴县城南,北依陇海路,南接秦岭山,以其险峻挺拔而闻名中外。华岳有五峰,主峰为南峰、东峰和西峰。南峰分为落雁、朝阳、莲花;东峰和西峰,鼎峙耸立,高插入云,登临其顶,确有“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之感。除主峰外,还有玉女、五云、天台等峰,人称中峰和北峰。华山的东、西、南三个方面都是层峦叠嶂,峭壁悬崖,雄伟壮观,无路可走。只有北面可以上山,人常说的“华山只有一条路”,这条路也是崎岖难攀的小道。有此险要道口,一人把守,万夫难敌。
  华岳五峰,没有人家,都是道家化缘为生之地,山上住着几百名道士和道姑。各方教徒和信奉道教的人来往不断,香火极盛,尤其是那些达官贵人和有钱有势者,经常来这里朝山施主。所以山上物质生活非常富有,有些老道竟成了富翁。围困华山的部队安置就绪后,一方面加强整训,另一方面开展调查研究,了解敌情。当时敌人为了减少吃粮,延长他们的抵抗时间,把山上的年轻道士驱逐下山,这正是我们了解山上敌人情况的有利条件,凡是从山上下来的人,我们都要谈话,通过他们了解山上的地形,敌人驻扎分布情况以及他们的思想状况等。经过调查得知,韩子佩带的保六旅旅部和大荔专署的伪职员驻扎在东峰、南峰;韩子佩住西峰;敌特务营营长带一个排约三十余人驻北峰;特务营副营长指挥两个连沿北峰以下的道路设防,直至上山的路口。在思想方面,敌人麻痹松懈,认为华山只有一条路,依靠这个天险,解放军是飞不上来的,他们饱食终日,抽烟打牌,以为天下太平,万无一失。我们还了解到各峰现存的粮食数字,据统计大约够山上敌人吃一年零四个月。
  敌情基本搞清楚之后,总队党委作了一次专门研究。我们曾设想了一些解放华山的办法,首先认为硬攻不利,长期围困也有困难,敌人的粮食够吃一年多,不能等待。第一步考虑到采取和平解放的方式,决定派保六旅起义的大队副孟俊甫和不愿逃上山的韩子佩的副官张道远上山劝降。孟、张登上北峰,便给韩子佩通了电话,说明来意,韩即下令将孟、张当即逮捕,就地处决。张道远遂惨遭杀害,孟俊甫由于在韩部时间长,熟人多,得到别人掩护,逃下山来。第一步算是失败了。怎么办?经研究决定,重新再调查研究,了解是否有其它的登山路线,另辟蹊径,歼灭敌人。 
  一次,我和孟俊甫同志在华阴城墙上谈心散步时,提到解放华山的办法,让他到群众中了解华山还有无别的小路(因孟是华山脚下人),他说,我小时候听大人说过,华山曾经被盗过,道人丢失了金条等贵重财物。但盗贼走的不是上华山的大路,至于怎样上去的,就说不清了。孟俊甫的话引起了我的深思,可以断定华山还有路可上。孟俊甫还提到另一条线索,华山上有中药材,采药材的人也上去过,但这是极少数人,而且又是偷偷爬上去的。因为山上的稀有药材,道人不让外人来采。采药人都是利用雨天或有大雾天上去的。但又讲不清谁采过药。我认为这个线索很重要,可能是解放华山的一把钥匙。于是,根据孟俊甫同志提供的线索,总部党委立即开会研究,大家认为硬攻不行,劝降也失败了,长期围困更不是个办法,只有把上北峰的路找到,以少数部队偷袭北峰,只要能控制北峰,华山就解放了。会议决定,乘麦收季节,把部队撒开,到群众中开展广泛的调查工作。同志们一边帮助老乡收麦,一边调查询问过去华山被盗和谁曾上山采过药。调查结果,老乡们都能证实过去华山确实被盗过,但对于上山路线,谁也说不清。最后,在调查采药人时,摸到一个线索。有人说,在猩猩沟居住的王银生的父亲,曾上山采过药,现其父已故,家中还有四口人,王银生及老婆和一个孩子,王母尚在。这个线索,至关重要。我当即命令侦察参谋刘吉尧同志,带几个侦察员去猩猩沟找王银生。刘吉尧等人从华阴出发,穿沟越梁,找到了王家。三天过后,刘吉尧向总队部写了一份报告,内称:不仅王银生之父上山采过药,而且王本人也上去过,但王的工作一时做不通,主要是王母的思想不通,认为过去丈夫是上山采药摔死的,王银生又是个独生子,因此不肯答应。我看后立即带一个连,赶往猩猩沟。
  王银生家一贫如洗,房子是在一块大石板上,用木棍支撑成三角架子,以树枝杂草盖顶,墙壁是用杂草捆绑立砌成的棚子。棚子内支一口锅,再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他家种的几块地,全都是从远处挑来的土倒在石头板上面,所种的廖廖几株青苗,有时种了也吃不上,不是大雨冲毁,就是被野猪啃光了。实际上,王银生就是靠采药为生计。我们在三、四天之中,主要是做王母的工作,说明解放军是人民的军队,是共产党毛主席领导的队伍,是为穷人办事的,打华山就是为解放这里的穷苦人民。另一方面,我们从物质上对他家给予帮助,部队送去猪肉、面粉、粉条,并让他们全家和部队一起吃饭。王母眼看到解放军的纪律与其他军队不同,她说是从未见过这样好的队伍。当时天下着大雨,战士们都住在露天,当她家的房子被风刮倒时,战士们连夜冒雨抢修。老妈妈从这些生动的实践中了解了我们,说出了她的心里话。自从王父因采药掉下山来摔死后,王母全然依靠独生子王银生渡日,她担心儿子再有个三长两短,后果无法想象。我当时告诉王母:请你儿子给我们带路,只是侦察路线,不是让他打仗。但老妈妈总还是不放心,最后我向老妈妈许了愿,如果万一有什么意外,我把老人家接出山,给她房子和地,政府给她养老,这样老妈妈才同意了我们的要求。
  我们对上山侦察进行了一系列的准备工作。首先从物质上保证,根据上山的需要,当即派人买来麻绳、竹竿、铁钩等,并准备了三天的干粮。老妈妈和王银生的女人整整做了一夜干粮。我同刘吉尧研究挑选了七个人,组成一支精干的侦察小分队。他们是刘吉尧、杨建东、路德才、杨党成、崔乾山、孟俊甫、杨自发。他们大都是连排干部,又是单独执行过任务的老侦察员,平时作战机智勇敢,其中杨自发是孟俊甫的通讯员,随孟一道起义的。王银生也有实战经验,他曾被国民党抓兵在中条山打过日本。侦察小分队共八个人,队长由刘吉尧担任,当时他年仅二十七、八岁,有胆略,遇事稳重老练,善于分析问题。在解放战争中,他一直担任侦察工作,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曾经立过功。由于任务特殊,他们身上的行装很重,除携带麻绳等登山工具及干粮外,每人配备冲锋枪一支,盒子枪一支,手榴弹两枚。    
  当时交给侦察小分队的任务很明确,目标就是把到北峰的路找到。上山要小心隐蔽,团结互助,听从指挥,守纪律,不许打枪,不能暴露目标,只要踩出一条路线,就算完成了任务。要他们完成了侦察任务后,就地隐蔽,监视敌人,然后立即派人下山联系。 
  这时,总队命令二营营长何信德同志带该营四连驻猩猩沟待命,为小分队的接应部队。若收到小分队找到了上山路线的通知,就指挥该连上山消灭北峰的敌人,同时也要报告总队司令部。我们分析,只要攻击北峰得手,有一个连控制北峰,华山就算解放了。
  三 
  六月十三日晨八点钟,小分队从猩猩沟出发了。我这时离开猩猩沟回到总队部,向总队党委汇报了小分队上山的经过,等候小分队的消息。 
  后来据小分队的同志说,他们从猩猩沟出发后,走了约三华里路,一面二十多丈高的绝壁拦住了去路,这是攀登北峰的第一道难关——天井。天井是光溜溜的陡壁,没有一棵树木,间或有一块块石尖凸出来。王银生凭着多年登山的经验和技巧,背好大绳,用竹竿头上的铁钩勾住石头尖,一点一点的往上爬,当他上到了壁顶,就把大绳的一头拴牢,另一头甩下,随后大家一个一个地抓住大绳爬了上去。
  天井过后,小分队仍步履艰难的向上爬着。约走五、六华里,又来到第二道关口——独木桥。这里曾是王银生之父当年采药的必经之路。当年的那根木头早已腐朽断掉了。沟宽约三丈,深六十余丈,怎么办?王银生经过详细观察,发现对面石缝中挺立着一棵小松树,顿时喜上眉梢,他和刘吉尧商量了一下,就脱掉鞋袜,上到对面小松树相等的高处,用竹竿挑着大绳,对准小松树使劲一套,他的技术很高明,大绳一下子就套在小松树上,王银生拽紧大绳,估计一下小树的拉力大小,然后把大绳的这一端捆在腰间,“倏”地一下就悠了过去。他站稳脚跟,甩回大绳,大家也照着他的样子依次一个跟一个悠过了独木桥。当最后一个人刚过去,小松树由于身小根浅,加之多次摇摆,终于自动脱落,真是万幸。但是小分队返回的路没有了,这也是他们后来决定袭击北峰的原因之一。
  闯过了两关,还有第三道关——吊石板。吊石板与天井类似,是一块光滑的青石板,只是稍低一些,约五丈高,仍由王银生赤脚先攀,固定好大绳后,大家依次爬上来,再向前走约三里便是青龙背,翻过了青龙背就是华岳天险之最——老虎口。
  老虎口是北峰山腰的一条横槽,长三、四丈,高不过三尺,犹如张开的虎嘴,下面沟深二百丈,大家学着王银生的样子,面向深沟,背靠着山,弓着腰,右手扶着虎口“上唇”,左手踩着“下唇”,象螃蟹横行一样,小心地挪着脚步。
  过了老虎口,便是二丈山,此山距北峰顶,只有三里横距。此时,大家才松了一口气。为了防止发生意外,小分队都隐蔽在树丛中。下午五时左右,他们吃了些干粮,稍事休息,准备夜间继续侦察前进。
  四
  我们在山下急切的等候小分队的消息。可是第一天过去了,杳无音讯,使人心急如火。那时,地方部队没有电台,也没有报话机,只靠步兵或骑兵通信联络。况且,小分队上山容易下山难,到现在没见人下山送信来,怎能不着急呢?到了第二天拂晓之前,也就是十四日的夜间,哨兵突然听见山上传来枪声,我们都捏着一把汗,估计是小分队被敌人发现,因为他们的任务是隐蔽侦察,不准打枪。听见枪声势必是暴露了,侦察任务恐怕要落空,更重要的是这八位同志生死莫测。我们的心里非常不安,此时即便是派部队上山支援也来不及了,而且又找不到路,小分队又下不来,我们陷入了深深的踌躇之中。 
  上山的小分队虽然很顺利的完成了侦继路线的任务。可是他们下山的路断了,和山下部队无法联系,形势逼着他们当机立断,要用大智大勇不怕牺牲的精神,突袭北峰敌人。就这样,他们以自己的实际行动谱写了一曲英勇机智、以少胜多的革命英雄主义的赞歌。
  已是六月十四日的黄昏前后,小分队已到达北峰脚底,当时大家想的是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摆在面前有三个可能:一是天亮后,说不定会暴露目标,敌人居高临下,用手榴弹甩下来,我们全部会被敌人消灭;二是道路已断,返回去送信已不可能;三是我们已过了两天一夜,干粮吃光后会出现断粮的情况。刘吉尧认为,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袭击北峰。北峰只有敌人一个排的兵力,我们有把握把它消灭掉。只要占据北峰,小分队就有了立足之地。经过讨论大家同意了这个方案,认真地观察了北峰的地形。王银生多年生长在华山脚下,对地形十分熟悉,北峰庙、花儿岭、上天峰、三元洞等他均能说个一清二楚。他们将地形做了一番分析后,刘吉尧凭着以往的作战经验,又同大家一起研究了作战方法。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只能决定智取。具体办法是八个人佯称四个排,两人为一排,一个人为一个班。顺序是刘吉尧、王银生为一个排,刘是一班,王是二班;杨建东、路德才为二排,杨是三班,路是四班;杨党成、杨自发为三排,党成是五班、自发是六班;崔乾山,孟俊甫是四排,崔是七班,孟是八班,以此迷惑敌人,大家分别把自己的排、班号记牢,并规定每组第一人为排长。编组后小分队向党宣誓:决心完成奇袭任务。
  夜幕降临了,小分队隐蔽行进,到达北峰庙跟附近的时候,遇到一个楞坎,上面盖着一层一米多厚的红头刺芎,并挂着五颗手榴弹。刘吉尧同志不让大家动,他跑到前面,一个人跪在地上小心地解开手榴弹的拉火栓,顺利地排除了障碍,来到北峰道观附近。这里对北峰的上、下路口和北峰的庙门看得清清楚楚。在此,小分队进一步研究了作战方案,并作了明确的分工。由崔乾山封锁上西峰之路,不让西峰上的敌人下来;孟俊甫卡住老君犁沟,防止敌人沿路往下退,其余六人全部进院堵截。
  这天晚上,敌人还同往常一样,虽是深更半夜了,仍在抽烟、打牌、说笑、打闹的乱作一团。敌人的一言一语外边都听得清清楚楚,同志们总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到后半夜,敌人都已入酣,在门口的哨兵被寒风吹醒,他索性提着枪进入门内。就在这一刹那,小分队乘机而入,杨党成和杨自发守住大门,刘吉尧、王银生、杨建东、路德才冲进院内,分别隐蔽在东西两边的殿宇门口,原在门口站岗的敌哨兵进东殿后,点着灯,准备叫醒酣睡的敌兵换哨。刘吉尧乘机用枪刺挑开门帘,敌哨兵发现门帘抖动,便问:“干啥的?”“缴枪不杀!解放军到了!”刘吉尧厉声回答。敌哨兵刚要抓枪,“砰砰”两枪,敌哨兵立即倒在地上。这时刘吉尧高喊:“一排往上冲,四排打增援,二排打上殿,三排封锁庙门!”与此同时,西殿杨建东、路德才也开了火。一瞬间弄得敌人不知来了多少人马,吓得乱叫“八爷饶命,我们投降!”刘吉尧厉声命令敌人不准带东西,拍着手出来,违者枪毙!敌人个个赤身裸体,有的拍着手,有的拍着屁股。到院子中间站队。俘虏迅速交由杨党成,杨自发看押。杨建东,路德才解决西殿敌人后,又堵住了上殿。刘吉尧、王银生收拾了东西厢的枪枝,也复向上殿,迫使敌人当了俘虏。清点数字时,却不见了敌营长和勤务兵,当我军全部占领北峰后的第二天下午,敌营长偕勤务兵主动出来投降。原来敌营长当时听到枪响后,带勤务兵从窗户跳了出去,逃到树林中,由于无路可走,加之肚子也饿了,才不得不回来投降。
  驻在西峰的韩子佩听到枪声,打电话给北峰,询问情况。刘吉尧拿起电话回答:北峰你八爷占了,快下来投降吧!随即扔下了话筒,割断电线,拆开敌人的红被面,做了一面红旗,插上了峰顶。小分队欢呼雀跃。天亮后,山上深受韩子佩军队之害的道人们纷纷跑来争相祝贺。他们把小分队比作“天兵天将”,“救命恩人”。有些年轻道人,还主动提出要帮助小分队看管俘虏。 
  小分队奇袭北峰的战斗已经结束。北峰是华山的咽喉,夺取了北峰,就获得了解放华山的主动权,小分队这时的负担很重,本来只有八个人,在战斗中杨党成又负了重伤。两天两夜的艰苦攀登和紧张的战斗使得他们都很疲劳。山上山下的敌人还未彻底消灭,而且还有看管俘虏的任务,和山下的联系又中断了,从原来攀上来的路下去送信。根本不可能,西侧虽有下山的正路,却被两个连的敌人把守着。看来只有打开西侧下山的正路,歼灭北峰以下的敌人,才能和山下取得联系。时间不等人,小分队当即研究决定,由杨建东和一个道士看押俘虏,崔乾山、孟俊甫阻击苍龙岭以上的敌人,其余几人向北峰下面第一道防线群仙观约两个排的敌人发起攻势。枪声一响,群仙观、千尺幢的敌人早已吓破了胆,他们在敌连长耿耀民带领下,全部缴械投降。刘吉尧当面向他们宣布了解放军的俘虏政策,老实投降者给以出路,愿意回家的发给路费,不愿回家的可以加入解放军。同志们押着俘虏,经群仙观、千尺幢到百尺峡,旋即向青柯坪守敌打了数枪,敌人仓惶从三皇后、毛女洞逃出,途中经五里关,被我一营发现,遭我八二迫击炮轰击,余部在皇甫峪向我三连投降。
  十五日下午,我突然接到我军驻玉泉院一营派人送来的信,内称北峰以下的敌人全部下山投降,并说北峰已被解放军占领。这时我才知道听到的枪声,就是小分队进攻北峰的枪声。见到信后我欣喜万分,一面令部队对俘虏进行收容安置,一面组织队伍立即上山接应小分队。命二营抽调一个连,一营抽调两个连,由总队政治处主任邓远同志带队上山,增援北峰。
  五
  邓远同志带三个连的队伍上到北峰后,首先代表总队党委向小分队的同志们表示热烈的祝贺和亲切的慰问。称赞他们为人民立了功,邓远同志根据当时的情况,布置了新的战斗任务,他将部队摆开,把火力点布置在敌人的面前,使西峰完全置于我火力控制之下。邓远派人将我军总队部敦促投降的信交到韩子佩的手中,要韩立即答复。韩口头说投降,但意在拖延,过了一天无消息。第二天,我们又派王银生到西峰劝降。王到金锁关时,敌人对王进行了全身搜查,才让王上了西峰。一进西峰道观大院,只见院中摆着一张方桌,一把黑色博士椅上,坐着白头发、串脸胡,肥头胖脑的韩子佩。韩两侧分立二十余名士兵,握着手枪,杀气腾腾,表露着虎死不失威的凶狠气焰。王银生口称是给解放军担面来到北峰的,解放军派我送口信,要你立即投降。韩子佩故作镇静地问:北峰有多少解放军?华阴城内有没有?哪些地方解放了?……王银生将我军的实力告诉了他。其实,韩子佩已知他已无路可走,只有投降这条路。韩问罢,写了一封信,明日十二点,在五云峰缴械投降。    
  王银生回到北峰,向领导汇报了劝降经过,并交上了韩的回信。邓远同志在北峰即刻召开了排以上干部会,确定了第二天收枪的部署,组成一个收枪突击队,由刘吉尧负责,每连抽十名有战斗经验的战士,把机枪架在三元洞,在情况变化时,以火力支援。
  韩子佩在缴枪上耍尽花招,他信中说在五云峰,一会儿又说在金锁关,后来又改在无上洞。第二天,小分队和突击队到了无上洞,一名敌副官交出一张武器弹药清单,计有:步枪四十余枝,机枪两挺,卡宾式冲锋枪四支,盒子枪二十三把,八音、左轮手枪十五把,各种子弹七千余发,大刀十三把,无线电台、收音机各一部,还有其它物资若干。此后,韩子佩即带部下百余人到北峰就降。
  华山刚解放,敌保六旅逃往商洛的一个团,被我商洛地方部队消灭一部,余部从洛南的孙家师、东桃子翻越秦岭,又逃回华山脚下的皇甫峪,经我几次打击后的这股敌人,已成了乌合之众,疲劳饥饿已溃不成军,和我军一触即溃,战斗很顺利的结束,俘敌四百余人,缴枪数百支,当场毙敌团长姜炳功。至此,智取华山的战斗胜利结束。
  智取华山是一曲军民团结,共同战斗的胜利凯歌。战斗结束后,第一野战军副司令员王维舟同志带一个电影队慰问部队,并在华山上拍摄了我军(原部队)消灭敌人(原部队)的实战纪录片。西北野战军前委授于小分队八位同志为全军战斗英雄的光荣称号,其中授于刘吉尧同志为特等战斗英雄的称号。
  更令人难忘的是,当《智取华山》的故事片拍成后,第一次在中南海怀仁堂放映时,敬爱的周总理前来观看,我就坐在他的身后,他亲切地对我说:“听说你是这次战斗的指挥者。”我回答说:“当时我在总队任政委。”总理要我把智取华山的战斗经过联系故事片的情节,向他介绍一下。于是,我就将战斗的全过程及当时敌我双方情况、华山地势等,一边看电影,一边讲解。我特别说明,华山的地形非常险要,只走一条路是根本打不上去的,我们的七个侦察员就是在一个当地老百姓带路的情况下奇袭敌人的。总理关切地问:“那个老百姓现在干什么?”我告诉总理:“华山解放后,他参加了人民解放军”。总理又问:“你和他们有联系吗?”我说:“没有了,听说有几个还继续留在部队工作,有的退休回家了。”总理说:“要关心他们,把他们安置好,他们是为人民立了功的。特别是那个老百姓,是解放华山的关键人物,没有他是完不成任务的。”总理的指示我铭记在心,以后我按照总理的教导和这些同志经常保持联系,并且鼓励他们,要永远牢记这段光荣历史,在新的工作岗位上,继续为人民立新功。最近,华阴县人民政府计划在华山北峰建立一座人民英雄纪念碑,并将这段战斗史实镌刻在碑上,以勉励前人,教育后代。
  智取华山的战斗,将永远载入西北解放战争的史册!
  一九八二年十月
  《陕西文史资料》(第十七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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