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功追歼战
林彬
一九四九年五月，太原战役刚刚结束，根据中央军委的战略决策，为了配合西北野战军消灭盘踞在西北的胡马军队，解放大西北人民，把人民解放战争推向新的高潮，我十八兵团六十二军一八四师，同华北兵团的其他兄弟部队一样，稍事休整，即于六月从太原附近出发，向西北疾进。一路经晋南、风陵渡、西渡黄河，连克潼关、西安、咸阳、直至武功县境。
部队抵达武功的第二天，军首长(军长刘忠，军政委袁于钦)即召集我们师以上干部传达上级指示，布置战斗任务。军首长明确指出：野司首长根据敌我形势，决定在扶郿地区打一个大的战役。这次战役是我们进军西北的第一仗，一定要打好，打出我们的威风来。野司首长决定，西北野战军二兵团从扶郿以西向敌后穿插，断敌退路；一兵团从河西向敌实施攻击，与二兵团形成钳击之势。为配合西北野战军主力歼敌，我军由东向西实施正面进攻，我们师的任务是担负进攻武功之敌。我当时任一八四师师长，从军里受领任务回来，即进行必要的侦察准备。武功县城位于一个山沟沟里，守敌是胡宗南部的一个团，敌人的防御主要是在武功县城东北一带高地上，我决心以两个团为第一梯队，五五○团担任东北方向主攻，五五一团从城东穿插到武功城东南侧后，断敌后路，实施向心攻击。攻占武功后，继续发展进攻。
七月十日战役开始，钳制部队首先行动，以迷惑敌人，掩护主力运动。十一日拂晓，野战军主力部队开始进攻，根据军部命令，为配合主力行动，我师于七月十一日二十二时实施攻击。天色慢慢地黑下来了，战士们早已进入了进攻出发地域，我也来到了师前指，不时地看着手表。时间过的真慢呀，每一分每一秒都好象特别的长。时针终于走到了“10”字上，我命令开始炮火准备，霎时，我们的大炮向敌人发出了怒吼。还未待炮火延伸，五五○团的勇士们即发起了冲击，战士们象猛虎般扑向敌人。顷刻，部队已攻占武功城东北一线高地，歼敌约一个营。驻守城里的敌人犹如惊弓之鸟，仓惶弃城逃窜。我们随即占领了武功，并马上组织部队追击，坚决咬住敌人，消灭敌人，让他插翅难逃。
解放太原的战斗英雄，五五○团二营重机枪连排长陈丁丁同志，带领他的一排战士，向敌人猛追上去。他们刚刚爬上一道土坡，迎面碰上一群敌人，一个匪军官端着一挺机枪，直向陈丁丁走来，情况的确太突然了，片刻的犹豫都会招致十分危险的局面，陈丁丁大喝一声：“缴枪”！三步并作两步扑向敌人，未等敌人清醒过来，陈排长已经劈手把机枪从敌人手里夺了过来。“哒哒哒”一连三枪。“缴枪不杀，解放军优待俘虏。”敌人吓的浑身发抖，跪在地上连连请求饶命。陈排长和他的战友们，就这样一下子俘虏了敌人百十人。他留下一部分战士押解俘虏，又继续带领他的机枪排向敌人追击。
敌人逃的比兔子还快，在武功城下被消灭的敌人，只不过刚让我们打打牙祭，必须彻底消灭敌人，追歼残敌。我带领师前指随五五○团前进。晨曦里，一杆杆红旗迎风飘舞，部队一路路沿着大小道路飞奔向前。太阳从东方升起来了，金色的阳光照耀在这刚刚解放了的土地上。一场大规模的追歼战正在西北高原的阔野上展开。真是兵败如山倒，敌人只顾逃命，沿路到处都是他们丢下的枪枝、大炮和整箱整箱的炮弹、子弹、辎重物资。在一些要道，隘口不时可以看到新挖掘的沟坎坑洼，那是敌人刚刚做了一半还不及使用的工事。部队竞赛般地不停向前奔跑，十里、二十里、三十里……一路上只有少许零星的枪声，没有遇到敌人有组织地抵抗。战士们奔跑战斗了一夜，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但是没有一个人说累，没有一人掉队，为了消灭敌人，他们把一切疲劳、困难都置之度外了。我带警卫员赶到五五○团一营时，路上碰到一个小战士叫吴应文，他的脚上一连打了三个大血泡，让他休息一下，他咬咬牙，跺跺脚，大声说：“不，这是我消灭胡匪，为人民立功的机会。”说完，转身又跑着追赶部队去了。沿路村口街头挤满了迎接解放军的乡亲们，他们用木桶、水盆、瓦罐给战士们送来了急需的水。我来到了一个村口，碰上一位六十多岁的回族老人，他双手捧起一碗清水，递到我的跟前，向大家说：“大军同志，请喝吧！俺们这里喝水困难，这水是从四十丈深的井里打上来的，是我们欢迎大军的一片心意。”我代表大家感谢乡亲们的情意，双手接过碗，一饮而尽。这时，有人问老人头上为什么有伤疤，他说：“昨天我刚一出门，就碰上国民党溃逃的军队，他们硬说我是给解放军送信的，不等我开口，就把我打了一顿，他们把能拿的东西都抢光了，牲口拉走了，年轻人也抓走了，刚才从门缝里看见你们队伍过来了，看着你们的穿戴，再看你们的所作所为，知道你们就是解放军，是菩萨兵，才敢开门出来。你们打到咸阳时，我们就听说了，大家天天盼，夜夜盼，今天可把你们盼来了。”部队每过一个村，都有不少乡亲们围着战士们诉说苦情和国民党胡马部队的罪行。人民群众对自己军队的热爱，国民党对老百姓的罪恶行径，这一切更加激发了战士们消灭敌人，为人民报仇立功的决心。队伍中不时传来战士们的高声呼喊：“乡亲们！我们一定要追上敌人，消灭他们，为你们报仇……！”
前面的枪声越来越近了，我军从东、西、北三面合围过来，敌人完全溃乱了，犹如丧家之犬，漫山遍野地乱窜，在一个小沟坎下，敌人一个迫击炮连十多门大炮并排放在地上，八十九个士兵坐在地上一步也走不动了。五五○团一营的战士刚一登上沟坎，他们就喊：“我们缴枪投降，再也跑不动了。”战士们象赶鸭子似的到处都可以捉住成群成群的俘虏。就连我们的后勤人员也抓了不少俘虏。五五○团的四个炊事员，在追赶部队的路上碰上了匪军一个连，他们急中生智伪称自己人，诱骗敌人回村。敌人已经是走投无路了，慌不择道，刚一进村，四个炊事员手持步枪、手榴弹，大喊一声：“我们是解放军，缴枪不杀，优待俘虏！”就这样，他们没费一枪一弹地解决了一个连，俘虏了六十七个敌人。在一个村子里的小屋里，战士们搜出了九个匪兵，说是属四个师的建制，跑乱了才碰到一起的。
太阳高高的挂在万里无云的天空上，一队队战士们押解着成群成群的俘虏向东走去，火红的战旗辉映在战士们胜利喜悦的脸颊上，更显得格外的英武精神。武功解放了，新的战斗还在等待着我们。
一九八二年九月
《陕西文史资料》（第十七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