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编第一三五旅羊马河被歼记
麦宗禹
整编第一三五旅的前身是国民党第一三五师，1945年抗战胜利后由鄂西进出江陵、沙市一带接受日军投降，曾一度执行蒋介石驱逐大洪山区人民地方武装的任务，归国民党第六战区指挥，以后编为第十五军建制。1946年夏，八路军抗日纵队中原突围时，该旅追击八路军中原突围部队至陕南。1947年1月，胡宗南将该旅由商县调到咸阳，后又开赴洛川集结，3月中旬编入第二十九军建制，归刘戡指挥，从此便执行胡宗南进犯陕甘宁边区的命令。当时，整编第一三五旅旅长祝夏年因腿部骨折在西安住院，由我任整编第一三五旅少将代旅长职务。
青化砭战役整编第三十一旅被歼后，胡宗南认为解放军主力部队没有退到河东，仍留在延安东北地区，遂于3月27日起，以刘戡、董钊两个整编军九个旅的兵力，分两路由延安、姚店子向清涧方向前进，进行所谓大扫荡。4月1日到达清涧之线，4月2日又向西进，欲寻找解放军主力作战。第一三五旅在刘戡兵团翼侧行进，以掩护刘戡兵团的左翼安全。由于惧怕解放军的袭击，一个军数万之众，不能分几路纵队并列前进，而是大部队都挤在一起，在陕北高塬的山梁上，逐山行进。走了8天，也没有遇到解放军主力，而官兵们风餐露宿弄得极度疲劳，粮食又不能及时补给，士兵体质下降，部分官兵产生厌战情绪，士兵开小差、落伍者日渐增加。
4月4日，旅接到延安指挥所的指示，承担守备瓦窑堡的任务。4月5日晨，部队由驻地(距瓦窑堡东北方向30多公里)出发、正午到达瓦窑堡。我立即召集团长陈简、成曜煌等人在瓦窑堡附近侦察地形，并布置守备瓦窑堡的部署和任务，立即加强寨内外工事，采取深沟高垒，严防解放军的进攻。但解放军的正规部队没有来，地方武装却经常骚扰，由于寨内外工事坚固程度不够，不敢派部队侦察解放军的情况，瓦窑堡虽留有少数老百姓，我们却打听不到解放军活动的任何消息。其买，解放军的主力就在瓦窑堡东南10公里处。
到瓦窑堡后，由于老百姓仇恨国民党军队，坚壁清野，部队在当地得不得粮食补给，士兵个人所带的粮食，经过10余天的食用，已无存储。我曾急电延安指挥所请求补给粮食，当时没有得到确切的答复。后来胡宗南复电说：瓦窑堡的守备任务由第二十四旅的第七十二团接替，交接完毕后，你旅经羊马河到某地与第二十九军取得联系，然后由兵站补给粮食、服装等。4月11日，第二十四旅第七十二团由清涧开抵瓦窑堡，接替了守备任务。13日交接完毕，下午，我召集第四○四团团长成曜煌、第四○五团团长陈简、参谋处主任朱祖舒等人，研究翌日行军部署。
我旅于14日清晨在瓦窑堡南郊集合完毕，即采取战备行军方式沿瓦蟠大道向南行进。第四○五团为前卫，派一个营为左侧卫，旅部、特务连、通讯连、工兵连、化学炮连、第四○四团、辎重营和卫生队为本队，由第四○四团派出两个连，一个连为右侧卫，一个连为后卫。 9时许，旅部到达三郎岔以北地区，突然听到枪炮声，随即又接到搜索部队的报告：在大道以东、以西约千余米的高地上，发现了解放军的大部队，双方在对峙中。我与朱祖舒立即带领旅直和第四○四团登上西山半坡，目击全旅已进入解放军的设伏圈内。我即刻传令：第四○五团占领三郎岔以北的河川东山，掩护旅主力向蟠龙攻击前进，待旅主力通过后，即迅速脱离战场，作旅的后卫，随旅主力行进；第四○四团以一个营向蟠龙方向攻击前进，与旅主力保持联系；第四○四团所余两个营兵力，占领三郎岔以北的河川西山各制高点，巩固、加强现有阵地；旅指挥所即设在西山的半坡上；通讯连迅速架设电台，与延安指挥所取得联络，报告遭受伏击的情况；化学炮连立即进入阵地向东山射击，阻止解放军向第四○五团猛烈冲击。
旅部命令下达后，第四○五团在正面解放军强大的压力下，被迫全部兵力参加战斗。由于兵力悬殊，解放军的攻势异常猛烈，第四○五团几个山头的阵地相继被解放军攻陷，虽有飞机数架多次轰炸扫射助战，也无济于事。约两小时左右，第四○五团被全部击溃，绝大部分做了俘虏。
第四○五团被歼后，旅部与第四○四团更感到力量单薄，处境危险。我当时与团长研究，拟将旅指挥所转移到第四○四团杨彬副团长指挥的一个营所在的高地上，但又考虑到西山阵地仍被解放军牵制，如旅指挥所转移，估计会加速溃败的可能。因此决定，各部队坚守阵地不动，采取无可奈何的固守待援。
14日下午2点，解放军集中主力，协同西山解放军的阻击部队，以更加猛烈的炮火向我部袭击，掩护步兵交替前进。西山的各制高点，陆续被解放军攻占，工兵连、特务连参加战斗也无济于事。下午4时，解放军全线出击，西山最后的阵地也被攻占，我被迫退入沟内，没想到这里正集合着大部解放军。在沟内我遇到一个战士，我随这战士到他的部队，就这样被俘了。在路边没停多久，就见到王震司令员、王恩茂政委，互通姓名，一如朋友相见。随即他们率部队向东行进，我也跟着同行。傍晚，到达一个小村庄的一间民房内，和他们一起吃晚饭，当晚我被安排在一个土炕上与王司令员、王政委睡在一起。当时我在想：在前数小时，双方以步、炮兵战斗撕杀，现在像朋友一样，共产党人的伟大胸怀真令我非常敬佩。这戏剧性的故事，可能有人不相信，但这是事实，在我的一生中是永远不会忘怀的。
(陕西省政协供稿)
注解：
*作者当时系国民党整编第二十九军第七十六师第一三五旅少将代旅长。
《解放战争中的西北战场》(第三章 青化砭、羊马河、蟠龙镇和榆林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