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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泉畔梅妃归天

《华清池春秋》


  杨贵妃以她的绝世艳容,赢得了玄宗皇帝的欢心,“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这可苦坏了宫掖里众多嫔妃,难见皇帝玉面,独守空殿寒衾,卷帷望月空长叹!
  贵妃虽美,嫔妃也艳。时间一长,玄宗也不由春情浮动,心猿意马,想和嫔妃宫娃风流作乐。其中最使他眷恋的还数梅妃。
  据《梅妃传》记载,梅妃姓江,名采苹,莆田(今福建莆田县)人,其家世代名医。梅妃九岁时,便能背诵诗经里的二南篇。开元年间,高力士出使闽、粤,传闻江女容貌妍丽,双瞳似秋水明月,肌理细腻靡嫚,天姿国色。及见名不虚传,带回京城,大得玄宗宠幸。长安城大内、大明宫、兴庆宫、东都洛阳、上阳两宫,佳丽四万人之多,自江入宫,被玄宗“视如尘土”,全抛在了脑后。
  梅妃能诗善文,自比谢家女儿,有咏絮之才,平时喜欢淡妆雅服,却愈显得姿色脱俗。她生性爱梅,于宫廷前后左右,遍种梅花。院中有一小亭,玄宗亲自为其撰书“梅亭”两字额匾。每值梅花盛开季节,梅妃在亭中赏玩作诗,到黄昏月上、万籁俱寂,还恋花不舍。玄宗见她特别喜欢梅花,便戏称她为梅妃。梅妃不但能吟诗,还善作赋,曾作《萧兰》、《梨园》、《梅花》、《凤笛》、《玻杯》、《剪刀》、《绮窗》七赋,进呈玄宗御览,深得叹服!
  玄宗和宗室弟兄极为友爱,经常偕梅妃饮宴欢聚。有一次,玄宗和诸兄弟欢宴方酣,内监献上黄橙,玄宗叫梅妃给诸王剖橙。轮到汉王接橙时,乘机轻轻地踹住其鞋尖。梅妃何等的聪明,知其心怀不轨,霎时柳眉倒竖,粉面呈愠,转身向玄宗告辞回宫。玄宗不晓内情,接连派人催促,梅妃借口履珠脱落,始终不去。玄宗甚为惦念,亲自前去探望。梅妃拽衣迎接,说胸腹烦闷,不能侍宴,玄宗也不追究,足见其骄宠之甚。 
  梅妃不但能吟诗作赋,还洞晓音律,自谱惊鸿曲,编演惊鸿舞,常在清风皓月下,为玄宗跳惊鸿舞,用玉笛奏惊鸿曲。耳听乐曲激越清新、婉转动人,眼见舞步轻盈合节,把玄宗在一旁看得如醉如痴。玄宗见梅妃样样精通,事事皆能,便亲昵地称她为“梅精”。 
  梅妃还常和玄宗斗茶,玄宗屡败,顾谓诸王说:“梅精又胜我了”。“草木之戏,误胜陛下。设使调合四海,烹饪鼎鼐,万乘自有宪法,贱妾何能较胜负也”。梅妃随机应声道。玄宗见梅妃能言善词,心中愈加喜爱。
  自从杨贵妃进宫,梅妃才真正遇到了竞争对手。一个是新欢,一个是旧爱,在玄宗眼里,两人各有千秋,对哪一个都是难分难舍,故常把杨、梅两妃叫在一起,善言劝慰,希望她俩仿效前贤娥皇和女英事舜的典故,同心诚意地侍奉他。但梅妃凭借绝世才华,杨妃秉恃盖世姿色,偏是妒火中烧,水火不相容,弄得玄宗也是手脚无措,里外不好作人。两人不但不肯和好,反而发展到避路相行,互不见面,大有老死不相来往之势。 
  急景流年。两人的专侍皇帝争夺战终见分晓。由于杨妃虽妒而智,朝中又有杨国忠一帮权臣的支持,宫内再加高力士美言暗助和本身色容较胜梅妃一筹,使内外无援、生性柔和、身体虚弱多病、不能时常和玄宗风流欢洽的梅妃败下阵来,被迁入上阳东宫,永无雨露,罕沾皇恩。
  天宝五载(公元746年)七月,玄宗想起和梅妃往日的旧情,便暗地里打发贴身小宦官,灭去灯烛,捧着他的手诏,偷偷摸摸地去宣召梅妃侍寝。却说那梅妃自从被皇帝弃置以后,终日静坐无事,吟诗作画,倒也十分清闲自在。忽见皇帝召唤,想起往日屈辱和杨妃的妒恨,自己绝不会得志,便谢恩不去。玄宗见梅妃不至,三番五次地派人去请,又令人用自己平日在宫中乘坐的黄龙马去驮梅妃来翠华西阁。
  梅妃见了玄宗,绞肠断肚,泪如泉涌。玄宗见梅妃哭得可怜,拥入罗纬,百般劝慰,说不尽怀念往日之情,道不完分手后的相思,方使梅妃转忧为喜。常言道:新婚不如久别。两人你恩我爱,情意愈浓,直至红日三竿,欢娱不已。
  正当玄宗和梅妃柔情蜜意消魂的时候,侍寝小宦官禀报:“杨贵妃已到阁前,怎么办?”玄宗披衣抱梅妃藏于夹幕之间甫定,杨妃怒气冲冲地进来责问:“梅精在哪里?”“在东宫”。“请宣诏,今天一起去华清宫沐浴”。杨妃说。玄宗回答说:“此妃被弃置东宫,不宜一同前去。”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争得面红耳亦。杨妃忍不住发怒说:“杯盘狼藉,床下又有妇人绣鞋,昨天晚上谁与陛下共寝,欢醉至红日三竿而不上朝?请陛下马上出见群臣,妾在此阁候驾”。 
  玄宗自觉惭愧理屈,拽衾向屏装睡说:“今日有病在身,不可临朝”。杨妃得理不饶人,更是怒火冲天,出言不逊。玄宗皇帝为人较为宽厚,又见自己枯杨生*(左禾右弟),平时百般地让着杨妃。谁料到杨妃也太不知天高地厚,当着众人之面,硬是叫他下不了台,顿时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下令将杨妃遣送回家。这就是李杨爱情的第一次危机,后经高力士多方撮合,方又破镜重圆。这是后话,暂且不述。
  再说梅妃经过和玄宗一夜风情,萌发重温旧梦之念,以千金为高力士祝寿,请求他找词人仿效汉代司马相如作《长门赋》事,妄想使玄宗回心转意。高力士此时依附杨妃,惧畏杨家权势,婉言谢绝。
  梅妃乃自作《楼东赋》曰:“玉鉴尘生,凤奁香殄。懒蝉鬓之巧梳,间缕衣之轻练。苦寂寞于蕙宫,但凝思乎兰殿。信标落之梅花,隔长门而不见。况乃花心飏恨,柳眼弄愁,暖风习习,春鸟啾啾。楼上黄昏兮,听风吹而回首;碧云日暮兮,对素月而凝眸。温泉不到,忆拾翠之旧游;长门深闭,嗟青鸾之信修。忆昔太液清波,水花荡浮,笙歌赏燕,陪从宸旒。奏舞鸾之妙曲,乘画鹢之仙丹。君情缱绻,深叙绸缪。誓山海而长在,似日月而无休。奈何嫉色庸庸,妒气冲冲,夺我之爱幸,斥我乎幽宫。思旧欢之莫得,想梦著乎朦胧。度花朝与月夕,羞懒对乎春风。欲相如之奏赋,奈世才之不工。属愁吟之末尽,已响动乎疏钟。空长叹而掩袂,踌躇步于楼东”。然后派人悄悄呈送玄宗。
  玄宗见赋词婉约,情意绵绵,字字泣,句句泪,左右为难,心似刀割,也暗封珍珠一斛密赐梅妃。梅妃知玄宗无意于她,退珠附诗云:
  柳叶双局久不描,残妆和泪湿红绡。
  长门自是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玄宗看罢,怅然不悦,命乐工谱曲,号曰《一斛珠》。
  是后,梅妃虽有时伴驾华清宫,终未宠过杨妃,而是偏殿独居。
  公元756年,安禄山兵进长安,玄宗西幸,梅妃此时正在华清宫。乱兵入宫,奸淫掳掠,宫娃无一幸免。梅妃为了保身全节,被乱兵杀死在温泉池畔。
  玄宗幸蜀东归,在温泉旁梅林中找到梅妃遗骨,重新安葬。又命画家描绘梅妃玉像,挂置寝宫,四时瞻望,并题诗曰:
  忆昔娇妃在紫宸,铅华不御得天真。
  霜绡虽似当时态,争奈娇波不顾人。
  以表对死去梅妃的无限哀思。 

出处: 《华清池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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