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池春秋》
公元755年11月,正当唐玄宗和杨贵妃在骊山华清宫飞苍走黄、钟鸣鼎食之时,“渔阳颦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河北使臣报告安禄山指挥千军万马,势如破竹,杀奔长安而来。
玄宗闻报,登时惊得目瞪口呆,颓然倒在龙椅上,沉默不语,陷入了痛苦的反省之中……而杨国忠却在一旁热嘲冷讽,幸灾乐祸,暗自叫好。
事出有因。安禄山本是营州柳城(今辽宁朝阳)人,父为康国人,母是突厥人。他原名轧荦山,因母改嫁安延偃,遂改姓安。禄山生性聪明阴险,多智虑,善测人意,精通六番语言,为互市牙郎。开元二十年,禄山盗羊案发,幽州节度使张守珪欲将其乱棒打死,他急中生智,大呼道:“大人不准备消灭两蕃了吗?为何要杀禄山!”守珪听他说话有大志,又见身材魁伟,相貌堂堂,便令释放,后收为养子。
开元二十八年,安禄山因骁勇善战,屡立战功,官进平卢指挥使。他不惜金银,阿谀重贿采访使张利贞,请为上天言好事。钱能通神。得到好处的官吏,在玄宗面前盛赞安禄山英勇无敌,忠心王事。天宝元年,安禄山官升平卢节度使,进朝谢恩,语言诙谐戏谑,博得玄宗赏识。
李林甫为了永保相位,建议玄宗重用胡人为将守边,“由是禄山之宠益固不摇矣。”
安禄山知玄宗好大喜功,欲扩疆域,就不断在边陲制造事端,设计诱捕少数民族首领,谎报功绩,还不断遣使进献驼鸟、鹰犬等珍禽异兽。为了进一步表示忠诚,别出心裁地暗进“助情花”邀宠。《开元天宝遗事》记载:“明皇正宠妃子,不视朝政。安禄山初承圣眷,因进助情花香百粒,大小如粳米而色红。每当寝处之际,则含香一粒,助情发兴,筋力不倦。帝秘之曰:‘此亦汉之慎恤胶也’。”
天宝六载,安禄山进朝,玄宗见其臃肿肥胖,腹垂过膝,重达三百斤,“每行以肩膊左右挽其身,方能移步”,开玩笑说:“爱卿腹中有何物,为什么这么大呢?”“只有赤胆忠心!”禄山诙谐应对。玄宗命禄山见皇太子,禄山昂首不拜,说自己不晓朝中礼仪,也不知皇太子是什么官,玄宗解释说皇太子就是未来的皇帝,禄山说:“臣愚昧无知,过去只知道陛下一人,根本不知道皇帝外还有储君。”玄宗见禄山对自己如此忠顺,宠信不疑,令其和杨家兄弟姐妹结为兄妹,任其出入宫掖。
禄山进宫一见杨贵妃,便筋酥骨软,神魂出窍,倒头便拜,欲认其为母,得到玄宗应允,起身先拜贵妃。玄宗感到奇怪问道:“禄儿何不拜见父亲?”“臣儿本是胡人,胡人只知其母,不知其父,所以不拜。”禄山巧妙应答。
禄山上朝被赐以特殊礼遇,于御座东设一大金鸡障,前边放一榻供坐。太子李亨背地里劝谏玄宗说:“天子面前没有人臣供坐之礼,陛下宠禄山,必为后患”。“禄儿相貌奇特,朕想以恩宠收伏而为我所用。”玄宗却不以为然地说。
天宝九载十月,禄山用莨菪酒先后四次灌醉奚、樊丹等族一万多人坑杀,“函其酋长之首以献”,请求入朝。正在华清宫的唐玄宗,破例命令有关部门用公款在昭应城为禄山修私宅,“敕令但穷壮丽,不限财力”。赐给长一丈、宽六尺的白檀木床一对,还有“银平脱屏风,帐方丈六尺;于厨厩之物皆饰以金银,金饭罂二、银淘盆二、皆受五斗;织银丝筐及笊篱各一”。皇室宫廷御用之物,安家是无所不有,足见娇宠。
《资治通鉴》记载:“甲辰,禄山生日,上及贵妃赐衣服、宝器、酒馔甚厚。后三日,召禄山入禁中,贵妃以锦绣为大襁褓,襄禄山,使宫人以来舆舁之。上闻后宫欢笑,问其故,左右以贵妃三日洗禄儿对,上自往观之,喜,赐贵妃洗儿金银钱,复厚赐禄山,尽欢而罢。自是禄山出入宫掖不禁,或与贵妃对食,或通宵不出,颇有丑声闻于外,上亦不疑也。”至于禄山和贵妃是否风流奸宿,虽有朕兆可寻,但难以证实。
安禄山表面对玄宗竭尽奴颜婢膝之能事,暗地里在范阳修筑雄武城,征集粮草,招兵买马,提拔亲信,结党营私,蓄谋反叛。朝中有识之士,皆看清了安禄山的阴谋,不断上奏,玄宗皆无动于衷。这时,杨国忠已和安禄山反目为仇,屡奏“禄儿”必反,又联合朝臣向玄宗施加压力。玄宗迫于朝野舆论,于天宝十二年,派辅谬琳去范阳查看,辅受禄山重贿,极力为其开脱,使玄宗深信不疑。
杨国忠无可奈何,又奏说:“陛下若召禄山进京,他一定不会来”,没想到“禄山闻命即至”。天宝十三载,禄山到华清宫朝见玄宗说:“臣本胡人,陛下宠擢至此,整天被杨国忠妒忌陷害,恐怕死期不远了,请陛下做主。”玄宗爱而生怜,“赏赐巨万,由是益亲信禄山,国忠之言不能入矣。太子亦知禄山必反,言于上,上不听”,反而加封禄山为左仆射,赐一子三品,一子四品官。
同年三月,禄山辞别玄宗出朝,日行四百多里,逃回老巢范阳。此后有人言禄山反叛,玄宗随即将其缚送于禄山发落。天宝十四载七月,辅璆琳受贿事泄,被玄宗另找借口杀死,派中使冯神威赍自己的手谕去召禄山曰:“朕为卿作一汤,于华清宫待卿。”神威见禄山传达玄宗旨意,禄山坐在上,也不下拜,问道:“皇上身体还好吗?”“名马不进献也可以,十月一定进京见驾。”坐了一会儿禄山接着说。
安禄山果然如期进京,但不是进献名马、“助情花”,而是指挥骁兵悍将犯阙作乱,来夺取皇帝宝座。禄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反叛,正是玄宗娇宠纵容、姑息养奸的结果。
事已至此,玄宗立即在华清宫召开平叛军事会议。会上杨国忠洋洋得意,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说:“今天反叛者独禄山一人,将士是迫不得已而为之。要不了几天,必然将贼首送到行宫来。”玄宗信以为真,稍觉心宽,而诸大臣却相顾失色。玄宗又遣特进毕思琛去守东京,金吾将军程千里至河东,募兵讨贼。过了几天,安西节度使封常清入朝,玄宗问其平叛方略,封常清吹嘘说:“今天下太平日久,人闻贼兵丧胆,‘然事有逆顺,势有奇变,臣请走马诣东京,募骁勇,挑马棰渡河,计日取逆胡之首献阙下’!”
不说玄宗如何自我安慰,再看禄山带领十五万虎狼之师,乘唐王朝太平日久、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民以习武为耻、内防空虚的有利形势,飙举电至,所向披靡。武牢、葵园、上东门三败封常清,陷东京,灵宝西原会战,俘虏哥舒翰,破演关,长安指日可待。
唐玄宗见大势已去,带领贵妃亲信,由陈元礼保驾,仓皇西逃至兴平马嵬驿,元礼和太子李亨密谋发动兵变,杀死杨国忠,又逼玄宗诛杨贵妃。玄宗见众怒难犯,忍痛割爱,赐贵妃白绫带自缢,一代绝色佳人从此香消玉殒!
出处: 《华清池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