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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懿德太子墓壁画题材的分析

王仁波


  懿德太子墓是乾陵17个陪葬墓之一,是按唐代皇室所规定的“号墓为陵”的制度而修建的。《旧唐书·懿德太子传》:“中宗即位,追赠为太子,谥曰:懿德,陪葬乾陵。仍聘国子监丞裴粹亡女为冥婚,与之合葬,又赠永泰郡主为公主,令备礼改葬,仍号其墓为陵焉。”因此,墓葬规模宏大,在墓道、天井、过洞、甬道、墓室内都绘有精美的壁画,据统计全部壁画面积近400平方米,其中比较完整的约有40幅之多。这些大型壁画的作者究竟是谁呢?有关文献不见记载。发掘过程中,在前墓室顶部西侧发现了墨写的题记,有“扬*(上左工上右几下言)*(左阝右圭)”、“扬*(上左工上右几下言)*(左阝右圭)愿得常供养”。这就为探索壁画的作者提供了重要的资料。至于其创作技巧,《历代名画记》中所记录的唐代长安寺庙壁画,为我们提供了一些线索。《历代名画记》卷3“西京寺观等画壁”:“懿德寺三门楼下两壁神,中三门东西华严变,并妙,三门西廊陈静眼画山水。”懿德寺,据《唐两京城坊考》卷4“延寿坊”条:“南门之西,懿德寺,本慈门寺,隋开皇六年,刑部尚书万安公李圆通所立。神龙元年,中宗为懿德太子追福,改名加饰焉”。又《历代名画记》卷3“永泰寺,殿及西廊李雅画圣僧。东廊悬门,杨契丹画。东精舍,郑法士画灭度变相。”兴建于神龙元年的懿德寺和同一时期的永泰寺内都绘制了精美的壁画,寺庙内的壁画虽然不同于墓葬壁画,但是,以擅长于画宫阙、衣冠、车马、山水而驰名于画坛的李雅、杨契丹、郑法士、陈静眼等人,从题材、创作技巧和时代风格上必然影响到懿德墓和永泰墓的壁画的创作。
  一、壁画的分布位置与内容
  绘制懿德墓壁画的画家们在这样大面积的画面上有条不紊、挥毫自如,关键在于合理的布局,画家们巧妙地利用了墓葬的不同部位,将各类题材布置在适当的位置上。兹按其分布位置作简单介绍:
  1.墓道内的壁画
  墓道入口处绘出头戴盔、身着札甲的仪仗队,由于接近地面,仪仗队已脱落,仅残存一些彩绘的铠甲残片,并在墓道西壁残剩脚部。
  紧接着,在东、西壁卷云间绘出青龙、白虎,其上半部也已脱落。
  在青龙、白虎以北,以山为背景,画出城墙和阙楼,城内大批仪仗队作出城行进状。
  阙楼皆可分为四部分:屋顶、屋身、平坐、墩台。屋顶为庑殿式,上有鸱尾,屋檐出檐深远,上画出筒瓦和滴水,屋檐下有飞椽和椽子,长度基本相等。屋身面阔、进深各三间,周有回廊,当心间安版门,门上有铺首和门钉,两次间画出直棂窗和障日版。柱头斗栱为五铺作双抄偷心造,令栱上未施替木,补间铺作下层用人字栱,上层用斗子蜀柱。铺作下施阑额和由额,阑额和由额之间立搛柱,由额下每间均挂一卷帘。平坐可分为两部分:(1)单钩阑,在寻杖的交叉点、寻杖与云栱交叉的部位用金铜饰件。阑版上画出蔓草花纹,地栿上有蜀柱,蜀柱上部、下部贴金铜饰件,地栿下有铺板枋及出头木用以支撑上部建筑物。(2)平坐斗栱,其转角斗栱与柱头斗栱均为五铺作双抄偷心造,补间施人字栱及斗子蜀柱。墩台上施两重枋,中间用短柱联系。墩台为砖土结构,中间用长方砖砌成,周围有忍冬蔓草花纹,并有明显的收分。
  城内大批仪仗队作准备出城状,东壁仪仗队可分为三部分:(1)车队:3架车,3匹马,驾士18人,马夫3人。(2)骑马仪仗队:6队,共29人。(3)步行仪仗队:6队,共54人。西壁仪仗队亦可分为三部分:(1)车队:3架车,3匹马,驾士16人,马夫3人。(2)骑马仪仗队:6队,共30人。(3)步行仪仗队:6队,共43人。
  车由輈、舆、伞盖、轮四部分所构成。輈、舆绘红色,伞盖绘红色,边为金黄色。輈由于驾士的遮挡已看不清了,舆由軓、轵、輢、轸所组成,軓上有式,轵上有较,车轮由辋、辐、毂所构成。车后插旗。
  骑马仪仗队每队由5—6人所组成,其中一人举虎、雀、鹰旗,其余的骑者均举红色旗,骑者头戴幞头,身穿紫、红、绿、黄袍,有的腰间佩带箭囊。
  步行仪仗队每队由6—10人所组成,其中一人举狮、豹、虎、鼠旗。头戴幞头,身穿圆领紫、红、绿、黄袍,腰间佩带剑、弓囊和箭囊。
  墓道北壁(第一过洞南壁)顶部墙面有建筑画一幅,壁画因距地表面很近,且在此处曾挖通道,致使画面遭到严重的破坏。从遗留的残迹看,主体建筑面阔三间,当心间安版门,门上各有门钉七排,两次间有直棂窗。副阶面阔五间,柱与柱之间用阑额、由额,两额之间施槏柱,由额下每间均挂一卷帘。柱头铺作已残,补间铺作的下层用人字栱,上层残缺。檐下的飞椽等亦残缺。四周画有勾栏。此建筑的东、西两侧,各画廊屋三间,廊屋的外檐柱之间亦施阑额、由额及槏柱,柱头铺作为五铺作双抄偷心造,补间铺作下层施人字栱,上层施斗子蜀柱,檐下施飞椽及椽。在檐柱之内,每间均画出直棂窗。廊屋之外,亦画出勾栏。
  2. 过洞、天井内的壁画
  第一过洞东、西壁,在五棵树间画出男侍四人。驯豹图的四周有枋、柱。东壁保存较完整。南起第一人,头戴幞头,身穿圆领黄袍,黑皮腰带,带上系一荷包,脚穿黑长靴,右手举一驯豹工具,左手拉一豹。南起第二人,头戴幞头,深目高鼻,长胡须,身穿翻领黄袍,黑皮腰带,双手拉一兽。第三人,头戴幞头,身穿圆领黄袍,黑皮腰带,带上系一荷包,脚穿黑长靴,左手拉一豹。第四人,头戴幞头,身穿圆领黄袍,黑皮腰带,脚穿黑长靴,左手拉一兽。西壁与东壁相对称,脱落较甚。
  第一过洞南口东、西侧各画男侍一人,头戴幞头,身着紫袍,黑皮腰带,带饰三銙。脚穿黑长靴,双手执笏。
  第一过洞北口东、西侧各画男侍一人,头戴幞头,身穿红袍,黑皮腰带,双手执笏,脚穿黑长靴。东侧残破较甚。
  第二过洞
  东壁小龛南侧:在两棵树的两旁画出架鹰男侍两人,头戴幞头,身穿圆领黄袍,黑皮腰带,脚穿黑长靴。其中一人腰间系一黑荷包,右手架鹰,左手作驯鹰姿态。
  小龛北侧:在两棵树的两旁画出男侍各一人。北边男侍,头戴幞头,身穿圆领黄袍,黑皮腰带,脚穿黑长靴,左手持弓,右手举在胸前。南边男侍,身穿圆领紫袍,黑皮腰带,脚穿黑长靴,右手持一盘。
  西壁小龛南侧:在树的两旁画出右手架鹰的男侍两人,均头戴幞头,身穿圆领袍,黑皮腰带,脚穿黑靴。南边的穿紫袍,北边的穿黄袍。因淤泥浸蚀,北边壁画脱落较甚。
  小龛北侧:在树两旁分别画出男侍各一人。一人头戴幞头,身穿圆领黄袍,黑皮腰带,带上系一荷包,脚穿黑长靴,左手架鹞,有一条黄狗前腿蹬在男侍的大腿上。另一人穿圆领绿袍,脚穿长靴。
  过洞顶部平綦有团花、宝相花、海石榴等图案。
  第三过洞
  东壁小龛南侧:内侍七人,为首者头戴幞头,身穿圆领紫袍,黑皮腰带,脚穿黑长靴,双手执笏。其余六人分为三排:第一排第一人着红袍,执笏,第二人着绿袍。第二排二人均着绿袍,第一人执笏。第三排第一人着红袍,第二人着紫袍。
  小龛北侧:在树的两旁各绘侍女一人。北边一人,头梳髻,上身穿红色窄袖短衫,胸前系一结,下垂两条带子,下着紫色长裙,肩上披绿色披巾。双手举一团扇,脚穿云头履。南边一人,发髻衣饰同前一人,亦双手举团扇,惟其长裙为绿色,披巾为紫色。
  西壁小龛南侧:内侍七人,为首者头戴幞头,身穿圆领紫袍,黑皮腰带,脚穿黑长靴,执笏。其余六人分为三排:第一排第一人穿红袍;第二人穿绿袍,执笏。第二排第一人穿红袍;第二人穿紫袍,执笏。第三排二人均穿绿袍,第二人执笏。
  小龛北侧:在树的两旁各有一侍女,两人相对而立。南边一人,头梳高髻,身穿紫色窄袖短衫,胸前结两条带子,下着红色长裙,脚穿云头履,双手举一团扇。北边一人发髻衣饰同前一人,惟长裙绿色,肩上披红色披巾。
  过洞北口:东侧、西侧各有一男侍,头戴幞头,身穿圆领红袍,双手执笏,脚穿黑长靴。
  过洞顶部平綦有团花、宝相花等图案。
  第四、五过洞,因接近盗洞,淤泥浸蚀,过洞内的壁画已漫漶不清。第六过洞东、西壁各画出手抬火炭盆的侍女两人,脱落较甚。
  第一天井东、西壁画出枋和阑额,阑额之上有角栱和人字栱。在阑额之下绘出了大型戟架,东壁架上绘为12戟,西壁为13戟。戟头下缀一虎头,虎头下垂有红、黄、绿三色的带子,红色戟杆。在戟架前排列着两队仪仗队,每队十二人,各分为三排,每排四人。仪仗队头戴幞头,身着紫、红、绿、黄袍,黑皮腰带,脚穿黑长靴。仪仗队的第一排左手握剑,有的腰间还带弓囊。
  第二天井东、西壁画出枋和阑额,阑额之上有角栱和人字栱。在阑额之下亦绘戟架,东、西壁架上均绘12戟。戟架前站立着两队仪仗队,其人数、排列情况以及服饰武器均同于第一天井戟架前仪仗队。
  第三天井:东、西壁画出枋和阑额,在阑额之上有角栱和人字栱。西壁阑额之下绘出一车,车前站立六人,均头戴幞头,身穿圆领袍,脚穿长靴。左边三人:第一人穿红袍,第二人穿黄袍,二人作对语状。第三人似为引路者,上身已残破。右边三人:第一人穿红袍,第二、三人均穿黄袍,手举团扇。车后两人相对而立,头戴幞头,身穿圆领绿袍。东壁与西壁对称,但壁画脱落较甚,车前站立六人,均戴幞头,穿圆领袍,其中车辕旁边站立一人,穿红袍;另两人面向车箱,分穿红、绿袍,双手举团扇;另两人站在车旁,分穿紫、黄袍,似相对而语;另一人已模糊不清。车后站立两人,头戴幞头,身穿圆领袍,一人绿袍,一人黄袍。
  第四、五天井东、西壁壁画已全部脱落,因第四天井东壁、第五天井西壁有盗洞。
  3,甬道和墓室内的壁画
  甬道和墓室内的壁画着重表现墓主人的宫廷生活。
  前甬道内由于接近盗洞口,淤泥浸蚀,两壁壁画脱落较甚,从现存画面看,是在柱、枋之内绘出侍女,因东壁保存较好,故以东壁为例简介如下:
  南起第一人,梳髻,身着窄袖红色短襦,下穿紫长裙,肩上披绿披巾,脚穿云头履。第二人,头梳髻,身穿窄袖绿色短襦,胸前结二条红色带子,下着绿裙,脚穿云头履,双手将披巾提起,作翩翩起舞状。第三人,头梳髻,身穿窄袖绿色短襦,下着红色长裙,肩上披紫色披巾,脚穿云头履,双手拱于胸前。第四人,头梳双髻,作男装,身穿圆领绿袍,黑皮腰带,双手捧一红包裹,脚穿鞋。第五人,头梳髻,身穿红色窄袖短襦,下着紫长裙,双手捧一黄色包裹,脚穿云头履。侍女之间有花、树、竹。石门周围由于淤泥的浸蚀,壁画已脱落。
  北部尚有几个侍女。能看清的有五人,第一人,头梳髻,身穿窄袖紫色短襦,下着绿色长裙,肩上披红色披巾,双手捧一八棱三足盘。第二人,头梳髻,身穿窄袖绿色短襦,下着紫色长裙,肩上披红、绿色披巾,双手捧一烛台。第三、四人脱落较甚,仅剩下身。第五人,头部已残,身穿窄袖红色短襦,下着紫色长裙,肩上披绿色披巾。
  甬道顶部平綦有团花、宝相花、海石榴等图案花纹。
  前墓室东、西两壁墙上画出阑额、斗子、枋柱和替木等结构,在红柱的两侧,各绘一列侍女。西壁北侧一群侍女共七人,最前一人头梳髻,上着紫色窄袖短襦,下穿曳地红色长裙,绿色的披巾披过双肩而绕在手臂上,双手托一杯,脚穿云头履。其余六人皆上着半臂,下穿长裙,脚穿云头履。有的双手捧一烛台、有的双手端一瓶、有的双手持拂尘、有的拱手作行进状。与此相对,在南侧也有一群侍女,人数、服饰大致相同,为首者手托盘,后面外边一人手捧一瓶,其余的作拱手行进状。其中有一侍女作男装,头梳髻,身着红袍,双手拱立作行进状。
  东壁粉墙以画柱分作两间,在红柱的两侧,各画出一组侍女,每组七人,其发髻、服饰、鞋履与西壁大致相同。双手捧着盘、烛台、包裹、瓶、杯、团扇等。
  南壁东侧绘侍女两人,一人头梳髻。上着红色窄袖短衫,下穿紫长裙,肩上披绿色披巾,脚穿云头履。另一人头梳双鬟髻,上身着绿色窄袖短衫,下穿紫长裙,肩上披红色披巾,双手持串珠,脚穿云头履。
  南壁西侧亦绘侍女两人,其中一人手持团扇,惜已剥蚀不清了。
  北壁因淤泥的浸蚀壁画已全部脱落。
  后甬道内由于淤泥的浸蚀,壁画脱落严重,从残存的壁画题材分析,仍然是采用对称的格局,东壁有手提带把瓶子、手抱琵琶、手捧盘、碗的侍女。西壁与此相对称,脱落更甚。在后甬道的顶部绘出云鹤图案。
  后墓室顶部涂银灰色,上面用白土子绘星辰和银河,在顶部东、西侧分别绘出象征日、月的金乌、蟾蜍。
  后墓室的西部放置着石椁,象征墓主人的居室,东壁、南壁、北壁画侍女。
  东壁画柱两侧画出相对称的两幅侍女画。北侧侍女群九人,前一人头梳髻,身着红色窄袖短衫,下穿紫长裙,红披巾披过双肩而绕在手臂上,双手捧一盘。后面的八人有的双手捧瓶,有的端箱,有的托盘,有的持烛台。南侧侍女群九人,前面一人头梳髻,身穿紫色窄袖短衫,下着紫色长裙,肩上披红色披巾,双手捧一果盘,腰上系绿色带子。后面八人手持盘子、包裹等物,其中有三个作男装,头梳双鬟髻,身穿圆领红、紫、绿袍,手持箜篌、筝、琵琶等。
  北壁绘出侍女四人,拱手作行进状。南壁东侧绘侍女一人,残破较甚,西侧壁画已脱落。西壁因石椁紧靠西墙,原来没绘制壁画。
  二、墓阙和墓门图
  懿德墓墓道北壁的建筑图及东、西壁的城墙和阙楼是一组完整的唐代建筑图,这一题材在陕西省唐墓中尚为首次发现。
  阙楼有四个比较突出的特点:(一)此阙为“三出阙”(即一个母阙,二个子阙),属封建帝王等级。(二)墩台华丽,画面上楼身的平面布局面阔三间,进深三间,周带回廊。画中走廊内槽都作面阔三间,进深三间,这在现实建筑结构上是不可能的。(三)平坐带柱子,栏杆接点及撮项上饰金铜饰件。(四)出檐远,斗栱比例大。
  懿德墓墓道阙楼建筑画是研究唐代建筑的珍贵资料。由于这幅大型壁画的发现,使我们对于唐代建筑的发展过程有一个比较完整的概念。西安大雁塔门楣雕刻的佛殿图(为长安中刻石,701—704年)和懿德墓墓道阙楼图(神龙二年,706年)是初唐—盛唐时期的建筑画,通过分析与对比可以看出这一时期建筑的基本特征。
  1. 屋顶部分 庑殿式,鸱尾翘起。两幅建筑画所表现的调脊方法基本一致,用板瓦叠脊,上覆筒瓦。沟陇比较窄,瓦头相应加大。在垂脊上不见兽头和走兽。
  2. 屋檐部分 翼角起翘不如宋代建筑缓和。椽与飞椽长度几乎相等,因而整个屋檐出檐远。
  3. 斗栱部分 柱头铺作,大雁塔门楣刻石为五铺作双抄偷心造,懿德墓的阙楼为五铺作双抄偷心造。补间铺作:两者相同,均在阑额上用翘角人字栱(最晚的例子见河南省登封县净藏禅师塔,时代是天宝年间),柱头枋上用斗子蜀柱。转角铺作:大雁塔门楣刻石为出二跳华栱,上承正、侧面令栱。懿德墓则为出二跳的华栱。角梁下尚垫一物,似乎相当于后来的“宝瓶”。
  4. 两幅建筑画均在柱与柱之间施阑额与由额,两额之间施短柱。
  5. 外檐柱 两幅建筑画柱头上均有明显的卷杀,柱头卷杀在初唐已经出现,宋元时代一直沿用。大雁塔门楣刻石上的柱础为覆莲式,柱櫍很明显。
  6. 平坐栏杆 宋《营造法式》关于平坐栏杆制度曾有明确的规定,而在大雁塔门楣刻石等均不见平坐栏杆,这次在懿德墓阙楼上见到了初唐—盛唐时期平坐栏杆的具体形象。平坐斗栱为五铺作双抄偷心造,与外檐柱头斗栱一致。平坐令栱上使用替木,而外檐斗栱上不用替木。平坐栏杆地栿下的出头木完全露在外面。
  懿德墓阙楼图与佛光寺大殿(大中十一年,857年),在时代与建筑类型上差异较大。一是处在初唐—盛唐阶段的过渡时期,一是晚唐时期。一是封建帝王制度的阙楼,一是一般的佛殿。但是,两者在建筑细部上尚有承前启后的关系。通过对比,可以看出经过盛唐之后的变化,唐代建筑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佛光寺的建筑细部与懿德墓阙楼的细部相比较,其主要差别如下:
  1. 外檐柱头铺作 七铺作双抄双下昂偷心造,第三、第四跳跳头都是下昂,第四跳跳头安令栱与翼形耍头相交,而在懿德墓阙楼细部中不见翼形耍头。仅在柱头铺作最上一条令栱和梁头十字相交,梁头向外伸出部分作垂直截割,似发展为后来的耍头。
  2. 外檐补间铺作 人字栱消失,补间铺作无栌斗,第一跳华栱与第一层柱头枋相交,跳头上安翼形栱。懿德墓阙楼则不见翼形栱。
  3. 外檐转角铺作 两跳角华栱,三层角昂。在昂头上安装宝瓶以承托角梁,而在懿德墓阙楼的转角铺作只见宝瓶的雏形。
  属于建筑画的尚有各种平綦图案。在过洞、前甬道、后甬道的顶部主要是唐代的团花、宝相花和海石榴。在前、后墓室四壁起券部分绘有各种云纹和植物图案花纹。
  三、仪仗出行图
  1. 仪仗队
  墓道东、西壁的仪仗队由车队(包括车、马、驾士、马伕)、骑马仪仗队、步行仪仗队所构成。
  关于仪仗出行图现有二说:
  (一)懿德墓是遵照“号墓为陵”的制度而构筑的,与孝敬皇帝李弘墓一样,“制度尽用天子礼”、“准天子之礼”。”该墓形制仿照乾陵,实测结果:乾陵墓道长63.1米,懿德墓墓道长63米。懿德墓使用哀册,而不用墓志。天井内戟架上的戟数符合封建帝王礼。小龛内出土的陶俑(位置未盗乱)共905件,其中面帘贴黄金的铠甲男骑俑是象征封建帝王典礼、讲武、仪仗用的马骑。还有成套的鼓吹,数量之多也是前所未见。联系到仪仗出行图,从制度上考虑可能为大驾卤簿图。
  出行图中的车有车盖,可能象征辂车。与此相呼应。第三天井东、西壁所画之车不是由马驾驭,应是象征辇。《旧唐书·舆服志》:“自高宗不喜乘辂,每有大礼则御辇以来往,爰洎则天以后遂以为常。”
  骑马仪仗队、步行仪仗队可能象征诸卫仪仗队。《新唐书·兵志》:“高宗龙朔二年,始取府兵越骑、步射置左右羽林军,大朝会则执杖以卫阶陛,行幸则夹驰道为内仗。”骑马仪仗队与诸卫马队性质相近,诸卫马队戎服大袍、佩弓箭、引旗。步行仪仗队可能象征十二卫步队。
  (二)根据墓主人的身份来确定仪仗图的等级,李重润生前立为皇太孙,在唐中宗即位后追赠为皇太子,谥号懿德,于神龙二年陪葬乾陵。仪仗图表现了懿德太子生前的仪仗场面,应属太子一级。
  从场面上看,各类仪仗均排列在太子宫城内,而不是在宫城外。仪仗图表现了太子大朝的场面。
  仪仗队分为车队、骑马仪仗队和步行仪仗队三部分。
  太子车辂,《旧唐书·舆服志》:“皇太子车辂有金辂、轺车、四望车。金辂,赤质金饰诸末,重较,箱画簴文鸟兽,黄屋,伏鹿轼,龙輈,金凤一在轼前,设鄣尘,朱盖黄里,轮画朱牙,左建旂九旒,右载*(外门内翕)戟,旂首金龙头,衔结绶及铃绥,驾赤*四,八銮在衡,二铃在轼,金鑁方釳,插翟尾,五焦镂锡,*(上般下革)缨九就,从祀享、正冬大朝、纳妃则供之。轺车,金饰诸末,紫通幰朱里,驾一马,五日常服及朝享宫臣出入行道则供之。四望车,金饰诸末,紫油纁通幰朱里,朱丝络网,驾一马,吊临则供之。”
  墓道东、西壁仪仗图中所画为三车三马,车顶有朱盖,车后插旗,前面一辆车尚能看到八旒,有一旒被遮挡,应为九旒。此车应属太子大朝所用之辂车。辂车前面还有二伞、二圆扇、二方长扇。《唐六典·尚辇局》(卷11):“凡繖、扇,大朝会则繖二翰一陈之于庭(孔雀扇一百五十有六,分居左右,旧翟尾扇,开元初改为绣孔雀以省)。”圆扇与长方扇皆饰孔雀羽毛,并贴金,应为太子大朝时用之繖扇。
  仪仗图中的骑马仪仗队与步行仪仗队象征着太子仪仗中之左右卫。《唐六典·太子左右卫及诸率府》(卷28):“左右卫率掌东宫兵仗、羽卫之政令以总诸曹之事,凡亲、勋、翊府及广济等五府属焉,副率为之贰,凡元正冬至皇太子朝,宫臣及诸方使则率卫府之属,以仪仗为左右厢之周卫,若皇太子备礼出入,则如卤薄之法以从。”仪仗队中所举的旌旗与《唐六典·两京武库》(卷16)所载32种旗相对照,可以确定名称的有白虎旗、朱雀旗、赤熊旗。其余的狮子旗、豹旗、鹰旗、带翼狮子旗是否与辟邪旗、白泽旗、鸾旗(或凤凰旗)、飞麟旗有关,尚待进一步研究。
  经过初步研究,我们认为此画应是太子大朝仪仗图。
  2. 棨戟器架
  懿德墓第一、二天井的东、西壁各绘有戟架,其中第一天井东壁及第二天井东、西壁架上均绘12戟,惟第一天井西壁绘有13戟。现将解放后陕西省发掘的唐墓中发现绘有戟架者,列表如下:
  唐代门施棨戟一般置于公府门,亦有列于私第者,戟数多寡表示官品之高低,棨戟列于私第者,显示其门第之荣盛。
  《唐六典·礼部尚书》(卷4)载:“凡太庙、太社及诸宫、殿门、东宫及一品以下诸州门施戟有差,凡太庙、太社及诸宫、殿门各二十四戟,东宫诸门施十八戟,正一品门十六戟,开府仪同三司、嗣王、郡王、若上柱国、柱国带职事二品已上,京兆、河南、太原府、大都督、大都护门十四戟,上柱国、柱国带职事三品已上,中都督府、上州上都护门十二戟,国公及上护军、护军带职事三品、若下都督、中下州门各一十戟。”《新唐书·百官志》武器署令条载:“凡戟,庙、社、宫、殿之门二十有四。东宫之门一十八。一品之门十六。二品及京兆、河南、太原尹,大都督、大都护之门十四。三品及上都督、中都督、上都护、上州之门十二。下都督、下都护、中州、下州之门各十。衣幡坏者五岁一易之,薨卒者既葬追还。”
  懿德墓前架的戟数与文献对照,应属封建帝王一级,反映了“号墓为陵”的埋葬制度。
  四、宫廷生活画
  1. 内侍像
  第三过洞内东、西壁小龛南侧画出两幅男侍像,每幅七人,持笏,脸部无胡须。从其位置,手中所持之物和脸部特点分析,与墓道、天井内的仪仗队有所区别,应属唐代宫廷中内侍一类人物。《旧唐书·职官志》:“内侍之职掌在内,侍奉出入宫掖、宣传之事。”
  内侍所着袍服颜色各异,兹按其位置列表如下:
  内侍按其袍服颜色之不同,表示其官品之差异。《旧唐书·舆服志》:“贞观四年,又制三品已上服紫,五品已上服绯,六品、七品服绿,八品、九品服以青,带以鍮石,妇人从夫色,虽有令,仍许通著黄。”“上元元年八月,又制一品已下,带手巾、筭袋,仍佩刀子、磨石,武官欲带者听之。文武三品已上服紫、金玉带。四品服深绯,五品服浅绯并金带。六品服深绿,七品服浅绿并银带。八品服深青,九品服浅青并鍮石带,庶人并铜铁带。”
  因此,内侍像中服紫袍者应视为三品官,服红袍者应视为四、五品官,服绿袍者应视为六、七品官。
  2. 侍女画
  懿德太子墓内过洞、甬道、前后墓室画出各种侍女像,其分布位置已如前述。
  《唐六典·太子内官》(卷26)所载太子内官共116人,其中与壁画中侍女像有关的内官,其职务和品级如下:
  “掌筵,从八品,掌帷幄、床褥、几案、举繖扇、洒扫、铺设及宾客。”
  “掌严,从八品,掌饰衣服、巾栉、膏沐、服玩、仗卫。”
  “掌缝,从八品,掌裁缝、衣服、织绩。”
  “掌藏,从八品,掌金玉、珠宝、财货、绵缯、缣綵出入。”
  “掌食,从八品,掌膳羞、酒醴、灯烛、柴炭及宫人食料器皿。”
  “掌医,从八品,掌医药、伎乐。”
  文献记载与壁画内容分析、对比,我们可以看出,懿德墓中所绘侍女像正是反映了上举内官所司的各项职务。
  据文献记载,太子宫中仅内官一类的人数竟达116人之多,这些内官专门掌管太子的日常生活。懿德太子李重润生前立为皇太孙,死后追赠为皇太子。壁画中大量属于各种内官的侍女像按太子等级绘制,显然是表现当时封建社会统治阶级骄奢淫逸的生活。
  3.驯豹图和架鹰图
  第一过洞东、西壁各有男侍手牵豹子作行进状的图象。豹子的颈部套有绳子,驯顺地让男侍牵着,表示这种豹子是经过人工驯养的“猎豹”,并不是一般的金钱豹。因为金钱豹性格凶猛暴烈,不可能与人一起行走。
  猎豹,属食肉目猫科,现在产于亚洲西南山地及非洲,其中印度猎豹产于印度、巴基斯坦、伊朗等地。其外形大致像豹,毛色浓黄上有黑色圆斑点,尾巴长,身体比豹子稍瘦小,四肢比较长,头小而圆,以疾速快跑而著名,但它不能长跑,在短距离内秒速为30米。猎豹经人工驯养,可用于狩猎,在400米内几乎任何四足动物也逃不出它的追击。我国古代何时用猎豹打猎,不见于文献记载,驯豹图的发现为我们今后的研究提供了实物资料。
  第二过洞的东、西壁绘有架鹰鹞三幅。唐代宫廷中常养各种飞禽,因此,鹰、鹘就成为玩赏的对象,架鹰是唐代皇室、官僚贵族的一种嗜好。如《朝野佥载》(卷5):“太宗养一白鹘,号曰飞将军,……”又,《太平广记》卷460引《宣室志·邺郡人》:“邺人家所育鹰隼极多,皆莫能比,常臂以玩。”因此,架鹰是唐墓中一种常见的壁画题材,如咸阳底张湾景云元年(710)万泉县主薛氏墓,在前甬道上也绘有架鹰图。
  懿德太子墓的发掘,使得埋藏在地下一千二百多年的古代壁画艺术珍品重新显露在我们面前,不论从规模还是内容方面,都大大超过了过去所知的唐墓壁画。壁画的题材相当丰富,对了解唐代皇室的埋葬制度、宫廷生活等方面都是极重要的资料。同时这样大面积的丰富多彩的壁画,使我们对唐代壁画的绘制、技法、艺术成就等各方面都有了进一步的认识,进而为唐代美术史的研究提供了重要的资料。特别是在发掘中,我们不但在前墓室内发现了绘画的作者的题名,而且还在墓道和过洞内发现了他们作画时所用的研磨石、矿物颜料和调色罐的残片,以及他们食用的小米,他们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进行艺术创作,给我们留下了这批极为珍贵的艺术遗产。
  (本文原载《考古》1973年6期)
  



唐墓壁画研究文集/陕西历史博物馆编,周天游主编.--西安:三秦出版社,2003.05

唐墓壁画研究文集/陕西历史博物馆编,周天游主编.--西安:三秦出版社,200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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