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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秦陵地宫水银及相关问题的研究 第一节
段清波
地宫是秦陵的核心,目前我们还无法核实古人对秦陵地宫景象的描述。但经现代科技勘测在陵墓封土的中心区域发现强汞异常区,似可验证司马迁在《史记·秦始皇本纪》关于地宫中“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的记载。当然我们也没有能力来推演它们之间是如何“机相灌输”的,本章的重点是讨论秦代水银的开采、应用以及水银在秦陵地宫中蕴涵的非凡意义。
第一节 文献记载与科学测试
一、关于文献记载
文献上有较多关于秦陵地宫中存在大量水银的记载。
司马迁《史记·秦始皇本纪》载:“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
东汉班固《汉书·刘向传》:“水银为江海,黄金为凫雁。”
北魏郦道元《水经注·渭水》:“以水银为四渎、百川、五岳、九州,具地理之势。”
三国魏刘邵《皇览》:“关东贼发始皇墓,中有水银。”
晋王嘉《拾遗记》:“于冢中为江海川渎及列山岳之形,以沙棠沉檀为舟楫,金银为凫雁,以琉璃杂宝为龟鱼,又于海中作玉像鲸鱼。”
北宋《太平御览》卷812引三国魏刘邵《皇览》:“关东贼发始皇墓,中有水银。”
历来的学者们对上述文献中司马迁的记载均持肯定的态度,以为《史记》之后的文献均导源于史圣的说辞。除“百川江河大海外”,不时地又加进一些民间传说,或者增加了作者个人的理解,如“五岳、九州”,如舟楫、凫雁、鱼龟、鲸鱼等,因此其可信度是值得怀疑的。当代学者并没有纠缠在以水银演示的具体物象之中,唯对模造的“百川江河大海”地理版图,深信不疑。笔者也持同样的看法。在自然科学技术方法介入秦始皇帝陵考古之前,关乎秦陵地宫中水银的评述,人们的认识维持在相信其有的状态,更进一步的研究或推断,如“估计陵墓内储有水银百吨左右”①,多是一些随意的看法,其实并没有多少依据。
① 王学理:《秦始皇帝陵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71页。
二、秦陵地宫水银的科学测试
20世纪80年代初,地质矿产部物探化探研究所①对秦始皇帝陵进行了首次土壤汞量测量,在陵墓封土的中心区域,发现一个面积约1.2万平方米的强汞异常区。异常区内汞含量的变化在70—1500ppb,汞含量平均值为250ppb,而封土周围的汞含量小于70ppb,封土之外土壤中汞含量为5—65ppb,平均值为30ppb,说明封土中的强汞不是构成封土的土壤本身固有的,“而是封土堆积后由陵墓地宫中人工埋藏的汞挥发而渗透于其中的”②(图6—1)。
时隔二十年后,2003年在实施秦陵物探考古的863计划时,通过土壤汞量测量和壤中气汞量测量两种方法,又一次对秦陵封土的含汞量进行了测量,土壤汞量测量反映的是自建陵至今土壤累积吸附的结果,气汞量测量反映的是当前土壤中气体的含汞量。探测再次测量到封土中心部位强度较高且连片分布的汞异常,并且汞异常的范围局限在地宫开挖的范围之内,即只在地宫的范围内观察到明显的汞异常,证实此前依据测试结果判断汞异常来自地宫、其内存有大量水银记载的正确性③。根据地宫内汞异常的变化规律,我们发现地宫北西侧基本无异常显示,北东侧最强,南侧次强,这种分布状况和秦帝国版图内水系的分布有相当一致的对应关系(图6—2)。
秦始皇帝陵墓中蕴涵着大量的水银,说明当时或至少是建造陵墓时,秦帝国的水银产量是还是可观的。当时有一个著名的女人,即巴蜀的一位寡妇,名清,是以开采丹砂起家的实业家,对此,《史记》和《汉书》均有相同的记载。“巴(蜀)寡妇清,其先得丹穴,而擅其利数世,家亦不訾。清,寡妇也,能守其业,用财自卫,不见侵犯。秦皇帝以为贞妇而客之,为筑女怀清台。”④正义引《括地志》云:“寡妇清台山俗名贞女山,在涪州永安县东北七十里也。”有秦一代十五年间,因为开采矿产致富而受到皇帝青睐并为其筑造一座纪念台的事例,独此一件,这个故事的背后是否涉及帝国的金属采炼政策不得而知,这里也没有必要作进一步的推测;我们关心的是,因为丹砂为制作水银的原料,而秦始皇帝陵地宫中恰好存在大量的水银,这条文献将会为我们探讨战国晚期乃至秦朝时,水银的采矿地点、过程、冶炼方法、存储手段、使用范围以及用途等等与水银相关的一系列问题提供帮助。
① 该机构现改名为国土资源部中国地质调查局地质科学院物探化探研究所,所址在河北省廊坊市。
② 常勇、李同:《秦始皇帝陵中埋藏汞的初步研究》,《考古》1983年第7期。
③ 刘士毅主编:《秦始皇帝陵地宫地球物理探测成果与技术》,地质出版社2005年,第26—29页。
④ 《史记·货殖列传》,第3253页。另参见《汉书·货殖传·巴寡妇清传》。
秦始皇陵园考古研究/段清波著.—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