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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彭德怀临危请缨，横刀立马/4
陈冰
4.一无所获，弄虚作假邀功受赏
这时，胡宗南的整编第90师第61旅已前进到了延安南郊二十里铺，离延安只有几公里的距离了。代师长陈武铺开地图，打电话向董钊军长汇报：
“军座，我师已经攻到延安南郊之二十里铺，明天就可以攻打延安了。”他喜滋滋地想：这下那1，000万元的奖金就是我的啦!没想到电话里传来董钊的命令：“根据胡长官指示，你们第90师19日9时方可从现在位置进攻，方向是延安宝塔山至清凉山及其以东地区。延安城由整编第1师进攻。”陈武一听，马上变了脸色，这分明是让我们给整1师让道嘛!他们这几天跟在老子屁股后面像蜗牛一样慢慢爬，我们天天强攻，提着脑袋才赶到这里，凭什么让他们先进城!他扔下电话就破口大骂：
“第1师在晋南让陈赓打得全军覆没，连旅长都被人捉走了，丢人现眼，现在还有什么资格抢老子的功劳!”
参谋长话里有话地劝解：
“师座，胡长官就是从第1师起家的。在他眼里，第1师比亲儿子还亲啊，咱们怎么能比，还是忍了吧。”
这时，整编第1师早就争先恐后地上路了。这几天，他们本来一直都是白天进攻，晚上休息，现在为了抢头功，半夜就出发了。行动从来没有这么迅速过。天亮时，先头部队第1旅已经赶到了第90师的前面。他们同样受那1，000万法币的诱惑，横冲直撞，像潮水一样涌上来。陈武的部队毕竟心中不甘，一起上前阻拦，可是还没开口，第1师第1旅的一个团长就指鼻子骂起来：
“老子是奉胡长官的命令进攻延安，你们这些乌龟王八蛋，哪个敢挡路，延误了军情，老子这就枪毙了他!”他手下的士兵也把枪栓拉得哗哗乱响，第90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扬长而去。
别看在自己人面前这么蛮横，真到了延安城外，第1师第1旅的国民党军可就胆小喽，不敢轻举妄动，连大气也不敢出。但是又不能没有行动，只好装模作样地佯装攻城。他们在城外先占领了嘉岭山，后来又顺利地占领了凤凰山，都没有遇到一点抵抗。他们猜不透共军这是玩的什么把戏，惟恐中了埋伏，不敢大步前进，只是从两山之间向延安城中远距离射击。其实，就是躲在飞机大炮的后面胡乱放枪。后来发现城中确实没有一兵一卒，这才咋咋呼呼、争先恐后地进了城。
这边胡宗南早就按捺不住了，本来在167旅攻占宝塔山的时候就想向蒋介石报捷了，可是他又想给蒋介石一个突然的惊喜，所以一直不哼不哈，直到第1师进了延安城，这才给南京发电报：
我军经过七日浴血奋战，节节击溃共匪，已获大胜，第1师之第1旅，率先于19日晨攻占共匪首府延安。是役俘敌5万余人，缴获武器装备无数，正在清查中……
蒋介石在南京已经急得坐立不安。他先从空军方面得知攻克延安的消息，可是就是不见胡宗南的报捷，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于是不断地给范汉杰这个专职联络官打电话：□“我军占领延安了吗?捉到毛泽东没有?得到了什么重要文件?中共的主力是否被全歼?”范汉杰被问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哈腰地说：
“马上查问，马上查问。”
望穿秋水，终于盼来了胡宗南的电报，总统府里一片欢腾。蒋介石长叹了一口气，三天也好，五天也好，收复了延安就是大功一件，叫秘书立即回电嘉奖：
宗南老弟：
将士用命，一举而攻克延安，功在党国，雪我十余年来激愤，殊堪嘉尚，希即传谕嘉奖，并将此役出力官兵报核，以凭奖叙。戡乱救国大业仍极艰巨，望弟勉旃。
中 正
蒋介石瘫坐在椅子里，激动和兴奋难以抑制。跟共产党打了十几年的仗，远在井冈山五次剿匪不说，仅从1935年10月就开始攻打延安，11年过去了，都说十年磨一剑，这一仗打得谈何容易呀，耗用了国民党大半的战略资源，也倾注了他全部的精力。今天共产党的“老巢”已被攻克，怎能让他不兴奋呢?
第二天，国民党三中全会继续召开。半道拾个喇叭，这下蒋介石可有的吹啦。会上，他神采飞扬地说：
“……好事不说传千里，我军收复延安的喜讯大家都知道了。延安是什么地方?是共匪的老巢。从今以后，共匪就是一股流寇，他们的首脑机关已没有立足之地。我可以向大家保证，再用三个月，我们就可以彻底消灭共匪，实现真正的和平!”会场上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蒋介石意犹未尽，清了清嗓子接着说：
“过去，我们由于忙于抗日，从大局出发，停止了剿共。日本投降后又囿于和谈，谈谈打打，打打停停，没有给他们致命的打击。今天的事实证明，只要我们下大决心，共匪是不难剿灭的!”台下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还有人高呼：“蒋总统万岁!”“和平万岁!”蒋介石伸手示意要大家安静，然后继续说：
“昨天，我已经给宗南发去电报，嘉奖他为党国立了一大功。今后谁在反共的战场上立了功，我蒋某人都要给他嘉奖!”台下的欢呼声更加热烈，蒋介石心高志满地掏出雪白的手绢擦了擦嘴，光头在电灯的照耀下显得更加油光发亮。
可是，胡宗南得到的延安只是一座空城。不但没有捉住一个中共首脑人物，也没有获得一份有意义的文件，甚至全城都找不到一粒粮食。这使他大失所望。士兵们在延安城里大肆搜刮抢掠，都想在这大名鼎鼎的红都里捡个金娃娃。可是无论哪间房屋，除了有限的几件家具外，全都空空如也，不小心还会踩上地雷。发财的想法落了空，他们就开始在城里撒野烧砸。当时的《晋察冀日报》发表了一篇报道，揭露胡宗南部队在延安城里的恶行。报道的题目是《民主圣地延安变成人间地狱》。文中说道：
……胡军纪律败坏已极，群众呼为“败军”。延安市北门外大砭沟至联防司令部一带民房全部被拆毁，用木料去做工事，土墙推倒，锅碗等掷于路旁或山下。据延安县南二区二乡一个村的统计，被胡军抢去的牛驴60余头，羊100余只，猪、鸡不计其数。胡军经过不论柴草门窗，见着即烧火，许多村庄房屋成空窑。胡军奸淫之风极盛，延安总部旧址王家坪一带妇女大部被奸，北门外何庄坪卞某之妻被8个胡军轮奸。胡军还自称“不过火”，一个刚生孩子三天的产妇，因拒绝强奸被捆在树上冻死……
当然，这并不妨碍胡宗南的晋升，也不会妨碍他得到蒋介石颁发的二等大绶云麾勋章。
胡宗南占领延安后，请来了大批中外记者，又是召开庆功会，又是授勋颁奖。胡宗南骄傲地宣布：是役全歼陕北共军主力，击毙、俘虏各数万。这时的胡宗南气焰嚣张，不可一世，命令西安等地的商店和居民燃放鞭炮，悬挂国旗，报纸杂志纷纷出号外、发述评，弹冠相庆。胡宗南陶醉在鲜花与掌声里，觉得自己真的成了英雄。
不久，胡宗南又趁兴宣布了自己跟叶霞翟的婚事。
直到这时，胡宗南还没意识到已经钻进了我军为他设的圈套，严厉的惩罚正等待着他。正如新华社社论指出的那样：“蒋军侵占延安将标志着蒋介石的灭亡，人民解放军的放弃延安，标志着中国人民的胜利!”
胡宗南可没想到这么多，他现在发愁的是怎么打发这些来延安采访的记者。按照他上报的战果，毙敌俘敌5万余，缴获武器无数。可是国民党国防部清楚得很，陕北共军全部加在一起才2万多人，即使都让胡宗南活捉了，也凑不够5万这个数啊。不过蒋介石为了鼓舞士气，默认了胡宗南这个说法，别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记者们把胡宗南吹捧成了天兵天将，文章做得越来越不沾边，还要用照片报道来个眼见为实。一时间全国的大报小刊，还有国际新闻机构驻中国的记者们，也都向延安蜂拥而来。胡宗南对记者是又恨又爱，他一心想让记者把自己占领延安的功绩大肆渲染一番，最好是天下有口皆碑，这样自己就能青史留名了，却又害怕记者打破沙锅问到底，揭露了自己的骗局。这出戏怎么才能演下去呢?
胡宗南赶紧找来“绥署”第二处处长刘庆增、新闻处处长王超凡两人，要他们专门负责筹备战绩。这可使这两人经伤透了脑筋，他们即使怎样“超凡”，对此也感到十分棘手。最后两人研究拿出了一个方案：建一个战绩陈列室，把部队里的三八式和汉阳造步枪都调来，再加上些半新不旧的武器，都写上标签，标明缴获的时间和地点，放在里面充当战利品。因为部队还要使用，白天展出，晚上再偷偷地送回部队去。同时搜肠刮肚编造出机要档案，绝密文件，罗列出长长的俘虏名单。还在延安东北延水河两岸建造了许多假坟和纪念碑。最头疼的就是俘虏，他们准备设10个战俘管理处，然后把在延安附近抓到的农民都放在里面，又从部队里抽出一部分机灵的士兵，穿上破旧的杂色衣服装成共军战俘，训练他们按事先编好的对话应付记者。就是这样，离他们吹嘘的数字还是差得很远，只能在记者来的时候“随机应变”了，把所谓的战俘在10个管理处调来调去，让记者们参观。如此自欺欺人的方案胡宗南看了还挺满意，大笔一挥同意了。
胡宗南对王超凡负责的接待准备工作进行重点检查，亲自查问冒充的被俘共军旅长。这次王超凡用了心思，选一个在“战时干部训练第4团”受过训练、演过戏的湖南人扮演共产党旅长。这人一见胡宗南就“啪”地来了一个立正敬礼。胡宗南一看就不耐烦了，不满地对王超凡说：
“你找的这个人根本不像共产党。共产党的旅长态度应该强硬，讲话要骂娘。现在让你训练得像个小绵羊，记者一问还不都露了底?还是让熊秘书给你指点指点。”王超凡很委屈可还是陪着笑脸说：
“是，请熊秘书指教。”
熊向晖看着这出闹剧也觉得可笑，问王超凡：
“为什么找个湖南人扮共军旅长?”
王超凡连忙说：
“蒋总统是浙江人，他就最信任浙江人。我想毛泽东也是如此。他自己是湖南的，亲信一定也是湖南人。”
“混帐东西!”胡宗南一听气得骂起来，“抓紧准备，过几天我还要来检查。”说完，一甩手走了。
胡宗南现在要做的事是去延安城巡察一番，看看自己的战果，也解开自己，心里的疑问：“赤都”延安到底有何与众不同，陕北如此荒山野岭，毛泽东这些人是怎么在这里闹得轰轰烈烈的。
3月24日，胡宗南坐着吉普车进城了。守城的整编第27师，为了体现政治攻略延安的战果，强迫抓来了附近群众，让他们和军队一起夹道欢迎胡宗南，这大大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到达延安城后，他顾不上休息就到枣园，凤凰山、杨家岭、王家坪转了一大圈。胡宗南惊奇地发现，所有屋子都整洁有序，虽然经过自己士兵的烧砸，可是还能看出来当初屋子主人离开时是精心打扫过的。尤其是枣园毛泽东住过的窑洞，胡宗南看得特别仔细。窑洞里除了土炕，还有一张办公桌，几把椅子，别的什么家具也没有了。炕上、桌子上、墙壁上全都空无一物。胡宗南在窑洞里踱了一圈，窑洞不大，也没有暗藏什么机关。最后他站在桌子前，想像着毛泽东平日里就在这里伏案工作。忍不住也坐在桌前，顺手拉开抽屉，咦?抽屉里竟然还留着一张对折的白纸。胡宗南饶有兴味地拿出来一看，上面几行浓墨大字：“胡宗南到延安，势成骑虎。进又不能进，退又退不得。奈何!奈何!”他认出这正是毛泽东的手迹，不禁愣住了。过了一会，胡宗南哈哈大笑——这是他的习惯。合乎他心意的，他哈哈大笑；道出他心病的，他也哈哈大笑。这次当属后者，共军撤退如此镇静是他从来没有想到的。他以为，这回延安一战，共军一定会聚集主力部队拼死抵抗。他只要拿下延安，就能将中共首脑机关一举摧毁，就是中共的首脑人物侥幸逃脱，也能把共军的主力杀伤大半，让共军元气大伤。谁想到现实如此出乎预料，毛泽东主动撤离延安，给他丢下一座空城和一肚子的疑问：共军的主力到哪里去了?毛泽东又到哪里去了?
爆响了7天7夜的枪炮声、爆炸声突然停止了，延安的夜晚漆黑而寂静，因此也就显得格外漫长，让胡宗南梦醒之后再难入睡。几天来胡宗南思虑万千，从进城那天起，共军主力如同在人间蒸发一般，再也没有了动静。时间一天天过去，蒋介石的电话天天催促：要寻找共军主力决战，务必一举歼灭之。弄得胡宗南心急火燎，坐卧不宁，只有天天催促董钊和刘戡两个军长，让他们加强搜索。董钊和刘戡只好拉着部队天天在陕北的大山里“武装游行”，不断地扑空不说，国民党的官兵们平时养尊处优，现在搞得疲惫不堪，还人人自危，生怕中了共军的埋伏。共军主力的去向还是没找到。他们哪里知道，这时彭德怀已经在青化砭为他们设下了一个口袋，等着他们去钻哩。
三八式步枪
1905年日本友坂兵工厂开始生产的一种机柄式步枪，其最主要的特征是枪机上的防尘盖，俗称“三八大盖”。口径6.5毫米，枪重4.2千克，枪长(不带刺刀)1，275毫米，弹头初速732米/秒，有效射程460米，弹仓容弹量5发，配有单刃刺刀，刀长500毫米，可装在枪上用于拼刺，也可握持刀柄进行劈杀。三八式步枪弹头飞行稳定，后坐冲量小，射击精度好，缺点是杀伤威力不足。
延安保卫战延/陈冰编著.—北京：军事科学出版社，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