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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众卫生工作的一些初步材料
甘肃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室编
傅连暲
只要有医务所，就要进行群众医疗工作，各医务所要开座谈会讨论。每个医务所要学习清凉山医务所为群众服务的作风，要学习阮雪华、白浪同志为群众治病的精神。群众的卫生工作是每个医院医务所的重要业务之一。医务干部做群众工作，是每一医务战线上的共产党员革命者应有的品质。要作到不仅是医务工作者，而且是最好的群众工作者。
——李富春同志在中直支书等会议上的讲话。
过去中央总卫生处和所属各单位，虽然作了一些群众卫生工作，如去年一年中央医院，免费收治了一百六十三个老百姓病人；本处作了部分的群众疾病调查，今年春节演出了卫生秧歌；各卫生科、所及门诊部，也为老百姓诊了一些病，但我们没有更有计划的组织与领导这一工作。只在本年二月才在卫生行政会议上决定了：今后无条件的为老百姓看病，及办理乡村卫生，是每一个卫生单位的任务。并划定区域，各单位才有计划的进行了群众卫生工作。三八节中直各机关，深入帮助群众搞生产，办学校，本处也配合这一运动宣传了卫生。今年三月间，各单位治疗老百姓的病人数，就突然增加了；中央医院过去每月最多收治老百姓二十二人，到三月就收治了四十九人，清凉山卫生所一月份为群众诊病共七十二人，二月份就增加到二百廿八人，三月份增加到三百六十六人，四月份十三天内看了二百四十九人。
三月十二日延安市政府，成立了延安市总卫生委员会，安塞新乐乡政府也成立了卫生委员会，就更进一步把各卫生单位，组织到各区、乡政府之下，使群众卫生工作与行政工作结合起来。
我把这两个月从各单位工作中，得到的初步粗浅的材料，总结在下面，进一步的研究，须要从今后大家的工作中来体验的。
(一)群众迫切需要卫生工作
现在边区的群众，是要迫切解决“财旺人不旺”的问题的。从延安市第二次卫生委员会上各区长的报告中，知道今年一月到四月中旬，共死去市民一〇八人，娃娃的死亡较多，死亡原因大多数是四六风，及因百日咳、感冒而转成的肺炎和卖扫帚(痢疾)。婆姨是大半死在跌身子、产后风、产后或产娃后淌血不止。大人是死在急性发热的传染病(伤寒、斑疹伤寒、回归热、肺炎)，还有慢性病如肺结核，其中老年人也占一部分，大多是老病。如东区河龙沟，三月间发生百日咳、感冒及肺炎，死了十个人(六个娃，四个大人)。
这些病与死，当然耽误了生产。文化沟乔三就是一个例子。(见《消灭虱子，预防出水出斑病》一文)
老百姓还有一个大问题，就是丰衣足食的生活是有了，但是常常无后。娃老养不活，带不大，婆姨不是早期不育，就是有妇科病。这都是因为他们生产时要坐灰土，坐三天，不许躺下，不许睡，不吃鸡蛋和其他营养品，光喝米汤的原故；娃的脐带是用嘴咬断的，或是用桃秫(高粱)杆皮或碎瓦片割断的，娃就是带大一点，喂奶也不规则，老是闷在窑里不敢晒太阳，常有营养不良、痢疾、寄生虫和肺炎等病。
还有许多难民，在旧社会里，过着饥寒交迫的生活太久了，早已种下病根。很多是得了慢性病死的，如肺结核、心脏病。西区玉皇庙沟一九四〇年冬天，才住了十几家人家，这几年死了二十一个人，内男子六人、婆姨五人，其余都是娃，内有一家死了四口、只留一个娃，这村子里死的大人大多数是这类慢性病(清凉山、安寨、盐店子等卫生所调查)。
从以上看来，在群众卫生工作中，首先存在着的是妇婴卫生问题，另一个是防疫问题，第三就是治疗工作问题。在今天卫生人员相当少，有的偏僻的乡村连中医也没有，老百姓病了就没有早期医治的习惯，除非病重了才看。有时找巫神跳神打鬼，浪费许多金钱还要送命。
我们就在群众这样迫切需要医疗与卫生预防工作的情形下开始了我们的工作。
(二)几个好例子
群众是渴望着卫生工作的。他们在新民主主义政权下，大多数打破了几千年来封建社会的遗毒——迷信，他们亲身体验到科学医药的成效，而诚心的欢迎与接受我们的帮助了。例如阮雪华、白浪两同志在不断细心、耐心与诚恳的为老百姓看病中，得到了很大的信仰，群众待她们如家庭姊妹一般。有一怀娃娃的婆姨，她婆婆是个老娘婆，可是临产时，还找她们来接生，并且在生产时是躺着生的，她婆婆居然放弃了老一套办法，接受了新的接生方法。在东区王区长与阮医生的亲自动手推动下，多年没有打扫过的东关各住户，在三月里都打扫了两次。过去病人最多的河龙沟变成了最干净的，可称为卫生模范村，由于群众对她们的信仰，当地四个巫神都站不住脚，都避开了。在别的单位推行不开种牛痘的时候，她们所管区域的娃娃，都由他们普遍的种了一次牛痘。
战卫团金玉成、罗壮丹两同志，在与李区长合作下，一方面自二月底到现在，治了八十九个病人，一方面通过区长、村长和群众在侯家沟订了一个卫生公约：每年拆洗被子两次(已由他们帮助拆洗了)，常洗衬衣，勤扫地，每两家挖一个茅厕，捕鼠灭蝇，提倡养猫，不喝凉水，成立识字组，宣传卫生，这公约发生了效力。这些口号是因为他们用群众能解得下的话，并且联系着生产与节约问题提出的，如群众最恨老鼠啃衣服、吃粮食，他们也就这样提出，群众认为是对着哩，该办的。打苍蝇他们是向村里的大人和娃娃提出的，结果娃娃们在十天内打了二千一百四十五个苍蝇。其他各项他们发动了竞赛，并且推动了一家成为典型，其他各家就随着来了。现在这村子十八家人，已有了九个茅厕，他们准备在五月初奖励一个卫生模范家庭。
(三)得到了什么经验
老百姓是不但可以接受医疗卫生工作的帮助，而且是迫切需要着的。只看我们是否能如阮雪华、白浪两同志一样，认真切实的为老百姓服务。例如：老百姓是最怕用“办公事”的态度的，如按办公时间门诊，讲手续，检查病绷着面孔一满不解释，就叫脱衣服，检查完了，一满也不说明什么病。请出诊也不去，这是他们最忌讳的，认为是不吉利的事。还有个别的医生没有详细的检查，甚至没有看见病人就开药。或是老百姓不愿叫医治，偏勉强留住医治，都会使他们不满。对老百姓请过巫神和中医看了，再请我们就拒绝的事等，都会使他们远离我们。
所以要开展工作必须卫生人员先从思想上改变对老百姓的观点及态度。这一点应向阮雪华、白浪两同志学习。不要为老百姓一满解不下，不要嫌他们脏，只有不辞辛苦，不怕劳累，放下臭架子，和他们打成一片，才能开展工作。
“预防胜于治疗”，对于群众卫生工作也是对的，我们要解决群众卫生工作，也只有进行预防工作，才能彻底解决这一问题。不过我们不能只开展预防工作，而不注意治疗工作，我们应该先解决他们迫切需要的治病问题，再一边来开展卫生工作才好。如阮雪华、白浪同志他们在群众中先建立了看病看的好的威信，再进行预防工作，是会收到很大效果的。或至少要如金玉成同志一样，一边进行治疗工作，一边进行预防工作，这也是好的。
阮雪华、金玉成等同志，在治疗工作上，都曾是由治小病，容易治的急性病，开始建立起威信来的，如治急性结合膜炎(红眼)，治打背(脓包)、急性发热病等，这些病最容易见效，而治好后，老百姓去宣传是很有力的，逐渐再治比较难治的病。当然如一开头就碰到难治的病，也仍是要治的。
不过我们还不能即停留在治疗阶段上的，应随时进行卫生宣传教育，及推动卫生工作。
进行卫生工作一定要与政府工作结合起来，如阮雪华同志把清凉山卫生所当成区政府的卫生所一样，同时东区王区长也很积极，亲自扫街，于是群众都扫了街道，建立了茅厕。推行卫生工作，还要有组织的进行，如现行的每乡一个卫生委员，每村一个卫生小组长的编制是好的。卫生工作还要于生产、教育等工作结合起来，如西区卫生委员会，通过裴庄各变工队，在各队竞赛办法中，定上卫生一项。或如战卫团在识字小组进行卫生教育，都已收到效果。卫生工作是要通过群众自己及积极分子来劳动的，如北区的刘老参议员，及阎家塔卫生小组长王立功，都是积极分子，经过他们自己提出，就把文化乡的井掏了，并且王立功建立了北区卫生模范村阎家塔。进行卫生工作也要突破一点，发动竞赛来作，如战卫团的经验。一切卫生工作要实事求是，由小到大，一乡着重一村，一村着重一家，这样才能逐渐普遍。口号要切合实际，要少而精，抓着中心，如最近可以捕蝇及不喝凉水为中心，以便预防伤寒痢疾。但如提出叫老百姓带口罩就过高，不切实际，办不到。
(四)困难、克服的办法及今后怎样办?
在进行工作中，首先遇到的困难是：许多比较轻的病，他们是不找医生的，直到经过了种种不合理的治疗，把病拖重了，有时甚至脱像了，才找医生治，或才要求住医院，当然这样就难救治了。这是由于我们进行这一工作还不久，宣传教育还不够。才有这种现象。
另有一些病，如癌肿(恶性瘤子)、柳拐子、心脏病、肾脏病等慢性病，我们在今天医学上还没有特效疗法，没法治好，也是使他们难于满意，并且失望的。
还有，“预防胜于治疗”的这句话，是不能一下子叫他们解下，而去坚决执行的，必需在长期的工作中，从实际的例子里，才能叫大家慢慢解下。
最后，他们对药品的要求，每每是过高的，总希望吃一包药就好了，不好，就不耐烦了，或竟不再治。相反他们对疗养，对休息，对饮食，对护理等，在医疗上的价值是解不下的，这些有时影响了治疗效率。
这以上的困难是需要在比较长期的耐心工作中，和经常的宣传教育下，才能克服。
至于我们本身在进行这一工作上，是也有两个主要的困难，一个是人力不够，不能更普遍的解决更广大的群众卫生问题，另一方面是药品的不足。
这两种困难是可以克服的。
为了解决人力及药品的缺乏，除西北局已决定训练一批助产士，专为推行乡村妇婴卫生、防疫及简单医疗工作外；我认为就地取材，把乡村的老娘婆及热心的妇女干部，就地施以带徒弟式的训练，也可以解决一部分干部问题。
还有在原有的群众卫生组织内的卫生委员及小组长，也可以给他们一些简单训练，至少可以使他们会种痘及会使用几种最简单的药品及绷扎法，使他们会作防疫卫生工作，这种办法也是一种可以试验的措施。这样可渐走到一个乡或一个村都有一个初步的卫生员，在原有的卫生机关领导下，进行初步简单的卫生工作，使卫生工作更有群众的基础。
在推行乡村卫生工作中，一定会遇到两种人，一种就是巫神 (神官)，还有就是中医。对于巫神，这种草菅人命骗人的二流子，我们应作无情斗争，向群众暴露他们的罪恶，用群众的力量来斗争他，使他改邪归正，好好重新参加劳动，重新作一个对社会有用的好公民。阮雪华同志看病得到群众的信仰，孤立了巫神，以致使他们逃开的方法，是值得参考的。
对于中医应由政府调查登记，并予以甄别试验。最好能发动他们担任一定区域内的医疗工作，我们对他们采取帮助的态度，并研究一些中药。
为了进一步的发展乡村卫生建设，最好是采取卫生保健合作社的形式，用民办公助的方式来进行一种社会保险的初步组织。凡入股的社员，每在一定时期交纳一定款项或实物，而社员的一切保健(包括疾病的损失及休养费，保健用费等)及医疗费均可由此社的红利内开支。这样会解决了许多存在乡村的医疗保健问题。不过这最好由群众自愿的发动起来，并由小到大，酌量具体条件而定的。
现在各医院，及卫生科、所的所有卫生干部(包括医生、护士、司药等)，均应一律参加这一工作，作为本身重要业务之一，不可只是医生单独担负此任务，为了补充人力的不足，为了更进一步开展工作，应培养并教育现有在职干部，使护士及司药等，均可在医生指导下进行简单医疗及卫生工作，以便在工作中培养更多的乡村卫生干部人材。
(民国三十三年四月三十日《解放日报》)
陕甘宁革命根据地史料选辑 第五辑/甘肃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室编.-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出版,1986.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