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克铁热克遗址
作者:奥雷尔·斯坦因(英)




前往杭桂塔提
9月18日早晨我离开营地南行,前往阿克铁热克遗址。肉孜和他的“寻宝人”伙伴们,曾经从那个遗址中给我带回来一些有趣的陶塑品,这些东西无疑是从一些佛教寺庙的墙壁装饰物中获得的。先是我沿着古河床边缘走大约3英里,然后再走8~9英里,经过一片光秃秃的小沙丘群,我到了一座废弃的土墩跟前。我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这正是阿尔卡库都克梯木(Arka-kuduk Tim)佛塔,1901年时我曾经从杭桂那边来访问过它。尽管我们的路线是选择沙地间大量的黄土地块通过,但我所注意到的古代遗迹仅是一座小且完全坍塌的土坯堆,有5英尺高,距我们在塔尔库都克的营地大约有6英里,分布在一大片塔提之间。塔提的范围很大,在我们到达阿克库都克梯木之前,就已经在这片塔提之间穿行了。塔提构成了广大面积的遗物碎屑地面之一部分,一般被称作“杭桂塔提”(Hanguya Tati)。从我那值得信赖的老向导吐尔迪那里,我得知这塔提一直延伸到了阿克斯皮尔一带,我随后在1908年3月对其所做的调查,还显示出它向东也延续了很多。
我已了解到那构成了我调查目标的遗址,其位置在一些狭窄的沙丘带顶端。这些沙丘带自杭桂塔提一带向南伸展,将杭桂与玉龙喀什河地区的耕作区分隔开了。在1901年4月,我就听到人们把这个沙丘地带称为“阿尔喀里克”(Arkalik),意即“后地”。但当我向西南行、穿过大约5英里长的荒芜沙丘时,我才意识到若没有当地的专门向导,要寻找这遗址会有多么困难。一片片的小裸地散落在沙脊之间,上面是陶器碎片。在我们左面,偏僻的小村庄杭桂的树林已经清楚地映入了我们的眼帘。那时我们刚刚接近一大片遗物碎屑地的边缘,我们要去的遗址正在西南方大约1/4英里远的地方。
到达阿克铁热克遗址
所谓的寺庙废址(肉孜曾将它描述作“布特哈那”[Būt-khāna]还有带给我的那些装饰泥塑残块,曾让我产生了那么多的期待,而实际上在地面上却看不到任何的建筑遗迹。不过在一座小沙丘附近(那小沙丘很好找,我的向导们曾预先插了一根顶上缠着布条的木棍作为标志)还是发现了大量的泥塑碎片,此外还有一些小的坐在莲花叶之中的泥塑佛像、花环的一部分、卷云和火焰图案以及其他一些泥塑碎片(这些碎片在特征与风格上,极类似我1901年在热瓦克遗址中发现的大型造像光环周围贴塑的拉毛泥塑装饰)。我发现热瓦克遗址中的那些易碎的拉毛泥塑品,在这里被看似烧土的同类碎片所代替,这事本身看起来让人很好奇。但是初看上去更令人惊奇的,还在于它们与一个规范的塔提遗址的陶片共存在一起,在沙地表面尚未发现任何的诸如寺庙院墙之类的建筑遗迹。像遍地的陶片一样,这些一度装饰在一座古寺墙壁上的泥塑碎片,现在则散落在光秃秃的但松软、被侵蚀过的黄土地上。
寻找建筑遗迹
由于缺乏任何地面现象,像我在丹丹乌里克以及其他先前探察过的遗址中所不得不做的那样,看起来在此地需要做一次系统的试掘,以进一步寻找物质性的遗迹。我身后跟着一打的“寻宝人”,在烈日下拖着沉重的步伐走着,若用他们来完成这些工作尚显得不够。但为了不损失时间,我便派他们在沙丘的北脚下动手挖起来,那地方散布有最大量的烧土物碎片。机会又一次地垂顾了我,在松散的沙子中仅下挖了2英尺,一堵很厚的红黏土墙就出现了。只见在墙旁边有一层石膏地面,上面堆积着大约2英尺厚的遗物碎屑层,更多的相同的泥塑碎片迅即层出不穷地出现了。这些发现物一直持续出土,直到在夜幕降临之前我们找到墙壁、并确知这墙属于一座寺庙时为止。
拉毛泥碎块之坚硬性
墙壁很低,显得光秃秃的,其外侧墙面已经完全消失了。很显然,这寺庙的建筑特征已全部失去了。如果较大型的塑像或壁画(诸如热瓦克或丹丹乌里克遗址的墙壁上所很好保存下来者)在这里不能被指望的话,我们还有其他一些补偿,即大量的装饰物细部,它们比较坚硬,很容易就保存下来了。在热瓦克,同样的泥塑装饰物是用未焙烧过的黏土来制作的,它们非常脆弱,好多物品稍稍试着挪动一下就破碎了。
鎏金的贴塑
在一个最初看上去曾被推测很小的遗址中,还有另一个让人感到满意的结果来犒劳我那一天的试掘。一次又一次地,我那些发掘者们受过训练的眼睛注意到,在一些贴塑的泥塑碎片上面仍保存有少量的金箔或其他附着物,此无疑乃大型墙壁装饰物曾鎏过金的证据。首先,通过我眼前的发现物进一步加强了我先前形成的假说,即我对约特干遗址之文化层中所淘出的金叶的解释。关于那些金箔,我曾经认识到它们即是早期中国记载中所提到的于阗人在佛教神圣建筑物上鎏金之遗痕。但是约特干遗址并未提供一件来自建筑物上的鎏金物,这很明显是因为在约特干那些用来做装饰材料的木头和草拌泥,在一种因灌溉而保持着湿气的土壤中,已经完全朽烂了。
在废弃土地上重新恢复的耕种
我的营地建在一个小农庄里,靠近阿克库勒(Ak-kul)村附近的耕地边缘,一大早我们就从那里出发了。一路向东行,沿途的沙丘是那样的高大且荒芜,以至于在走了不少于2英里之后抵达第一片田地时,我都感到很惊讶了。次日早晨重返遗址,我观察到原先为移动沙丘所占据的地方,现在正由于恢复耕种而把沙丘逐渐地向后推移。阿克库勒的土地被灌溉耕种仅是大约十五年以前的事,我在这里看到的是一幅最好的进程图。那曾将杭桂和玉龙喀什河地域分隔开的沙化的废地,现在正逐渐地从沙漠中恢复过来。新兴建的灌溉渠带来了大量的水,浇灌着那些肥沃的黄土地。沿着农田的边缘,人们迅速地种植起了杨、柳和吉格达树。因此很容易就可以注意到,每年都有新的对沙地的征服随着灌溉而向前推进着。它前面那条由泛滥的阿克库勒渠水哺育的芦苇和灌木丛带,正从东面快速逼近那些早期遗址区,那地方遗有大量的陶片。难道那个时代即在人口增长与对土地的需求渐趋增长的压力之下,人们在被弃置为杭桂塔提的大部分土地上重新恢复绿洲,或者缓慢推进的干燥化可能会停止下来的时代已经到来了么?
佛寺中的建筑遗迹
这一人类行为的推进情况倒是便宜了我,我很容易地在一夜之间就招集了一大群工人来发掘古代的建筑物。在将近六十个人的工作之下,我不久(9月19日)就揭露出了一座寺庙的北墙部分,它的外侧量起来有53英尺长,附带着还有一条宽五英尺半的走廊。从图127上可以看出,这条走廊像在丹丹乌里克的寺庙遗址中一样,必曾环绕着整个庙宇的四周。走廊外侧围墙亦是用夯土建成的,厚3英尺,而走廊与庙宇内部之间的墙则厚2英尺。庙宇与走廊的西墙,自西北角起走了大约42英尺的距离就停住了,在那里与某些建筑物的泥土地面相遇了。这层地面高出走廊之地面约2英尺,可能是后期的建筑遗迹。9月20日,我清理了东面的走廊大约24英尺长的一段范围。在这里我们的挖掘停止了,原因是从周围的沙丘上不断地有沙子滑下来,蔓延到整个庙宇的大部分。这沙丘的高度的确吓人,它会使整个发掘工作既艰难又费时。我觉得放弃这个既费时又费钱的活计是明智的,要想移走所有这些沙子就得有这样的花费。而从对庙宇西北角和东北角的清理上来看,那里的陶塑碎片数量相对少,而且在特征上与走廊里出土的大量陶塑也没有什么区别。
我们的清理首先是沿着北走廊(A.T.i)的中央部分进行的,随后又趋向东和西角落部分(A.T.ii、iii)。迅速增加的发现物(小型烧土似的泥塑碎片),使得我能够明确地进行整体性的观察。首先,我能够使我自己确信,这些发现物不完全是一些大的光环上的装饰物碎片,它们还包括(尽管数量很有限)一些其他附属物碎片,诸如手指、耳朵、鬈发等,它们曾属于真人大小的泥塑像。围廊的墙壁上必也曾装饰有大型的塑像,这一点已被明确地证实了。但我在覆盖于原来地面以上大约两英尺半厚的遗物层之中还未发现这样的塑像。看起来明确一点的解释就是:它们原本是用脆弱的泥土制作的,正像在约特干遗址的文化层中那样,它们都已经粉碎了,没留下一点痕迹。
因火灾而烧硬的拉毛泥装饰物碎块
但是问题由此也产生了,即:为什么那些较小的碎片却逃脱了这一命运了呢?这个问题引导我认识到,这座寺庙的完全倾颓发生在前,它随后又受到了另一种毁灭性因素之助。在遗物碎屑层以及残垣断壁中,那种普遍存在的黏土的红颜色,被发现完全烧焦的木头碎片,某些泥塑碎片表面所显示出的明显被烧成琉璃的痕迹,以及其他一些明显的意外火灾的迹象,均使得下述判断变得确切起来,即:这寺庙最初曾遭受过一场大火灾。这样一来我们就容易理解了,正是这场意外大火所产生的热力,赋予了这些墙壁上的小贴附泥塑碎块以烧土似的硬度和颜色,其他那些大型塑像上的附属物如手指、耳朵、头部装饰物等,亦属于此类情况。所有的材料原先都必定是同样的拉毛泥或者日晒黏土,像我在热瓦克遗址中发现的那些泥塑塑像之类。大火灾的热力并不很强烈,尚未足以持续渗透到大塑像的黏土块中。但对那些小的附属泥塑块和塑像的独立部分来讲,火焰却能够包围住它们,并产生一种“烘烧”的效应,从而把它们保护下来了。除了这些碎块之外,所有的塑像都因暴露于大气之下、而且随后又因为地面被平整可能用作耕地而带来的潮湿使之彻底地颓毁了。
被烧寺庙之渐趋倾颓
在寺庙最初被毁灭与墙壁完全坍平之间曾有一定的间隔,这可以通过一层黄土状的土层得到证实。这土层大约厚一英尺半,介于原始地面以上遗物层与第二个厚约6英寸的遗物层之间。第二遗物层接近现在的地面,内中包含有很多小泥塑碎块。中间的黄土层明显是那种粉细的河相沉积物之堆积所致,这种堆积过程发生在塔里木盆地的所有绿洲之中,那里有足够的潮气来维持它们,而地平面也因此在逐渐地增高。正是在这一层的顶上,当墙壁被推倒以为耕种或后来的建筑腾出空间之时,那些坚硬的泥塑碎块就跌落在了那里。新的黄土层后来又覆盖在其上并保护了它们,直到耕种最终停止下来,地面被废弃变成沙丘为止。
风力侵蚀之效应
在流动沙丘之间不间断地进行的风力侵蚀,现在又开始将裸露的黄土地面吹走,并将泥塑碎块的上层暴露出来。正是这种风力作用在这里做了初步的清理工作,并引导着人们发现了位于这些广大的塔提之中的废墟。这样的塔提遗址一般都有陶器及其他遗物的碎片,散落在远为后期形成的地面之上。即使在一个很小的观察范围之内,我也能寻出风力的吹蚀痕迹。事实上,所有那些仍保存有鎏金痕迹的塑像碎块,皆发现于屋子地面之上的遗物碎屑层中,而在那些出自上部地层的极大量的碎块之中,鎏金的痕迹是极罕见的,仅能在一些特别保存下来的塑像之皱褶及凹槽中看得到。其解释并不难找到,我们注意到这地方时常吹拂着的微风,要吹落那些长时期暴露在地面之上的鎏金塑像上的薄金片会有多么的容易!毫无疑问,火与潮气的合成效应曾极大地削减了拉毛泥表层与鎏金之间的黏合力。
年代学证据
另外,这座废弃的寺庙必曾长时期地遭受到了不间断的盗掘破坏,这些盗掘活动威胁着这个地区所有靠近居住区的古遗迹。因此,我不敢去期待在曾经完全沦为沙漠的废墟中,能发现可测定时代的考古学证据。而一次认真的对遗物层的寻找,则显示出不同的年代学方面的意义。从现在正讨论的泥塑的风格上来看,我得出的结论是:这个寺庙肯定与热瓦克佛塔大致同时代。这一结论还可以得到下述事实的证实:在这个遗址中发现的唯一的钱币,是一枚无铭文类型的铜钱,流通于前、后汉王朝时期。这枚钱币发现于西围廊地面附近,靠近外侧围墙之底部,它可能原本就堆在那里,用作一种供奉物献在某塑像的底座下。遗址中缺乏任何晚期钱币这一否定性的证据,引起了我们的注意;因为它与周围塔提地区中所出土的大量的属于唐、宋以及早期穆罕默德教时期的钱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这些晚期钱币的存在,证明了这地面本身曾持续地被占据到了一个很晚的时期。
烧土塑像之发现
假设我们对阿克铁热克佛寺遗址的这一年代推测是正确的,在那里发现的奇形怪状的真正烧土质的猴子塑像,与约特干遗址文化层中出土的很相似,这一点特别令人感兴趣;因为它们提供了有关这一古代和田艺术分支之繁荣时代的初步的明确证据。在肉孜的人从这个遗址中搜集并带给我作标本的小遗物之中,也有大量的这类型的陶塑像,其中有表现猴子的,也有表现骆驼的。据说它们采集自一处侵蚀地面,靠近所说的“布特哈那”。当我们在西围廊中发掘时,这一遗物出处被证实了:在那里的下部遗物层中,发现了两件相对大型的猴子塑像,以及遗落在东围廊中的另一件塑像碎块。在同一层的出土物中,还发现有一些陶器碎片,上面装饰有锯齿纹和花彩纹,这也引起了我的兴趣。至于其他一些花纹陶片,也采集自寺庙附近的侵蚀地面,可能(至少一部分)也属于同一个时期。当然,在那些发现自塔提地表的小物件的情况下,像这一类的发现物的年代学证据从未具有过同样的确定性,原因是那地方的风力侵蚀可以将广泛的不同时期的遗物置于同一水平地面之上。
拉毛泥塑装饰物碎块
自寺庙遗物碎屑层中发现的泥塑碎块是那样的小(在热瓦克遗址殿堂墙壁上仍保存在原位的泥塑装饰中,并未提供这方面的迹象),以致关于其原始特征及布局,尚很难形成任何充分一点的概念。而在热瓦克遗址的泥塑中,我们是可以相对容易地解释和区分这些肯定曾经被用作泥塑装饰物的小物件的。这种相对容易性本身,我想即是我在上面提到的二者在风格上有密切联系的最好证据。不管在现场已做出的选择如何,被检查过的泥塑碎块的数量是那样的巨大,它要求我们更认真和更努力地去将它们进行系统的分组,并去复原它们之中表现出来的所有装饰图案等。
拉毛泥塑之主要类型
在这里我应该对自己感到满意,我对有助于认识在这遗址中所采用装饰的一般观念的泥塑的主要类型,作了简要的参考性的说明。首先,根据那些经过了完全的大火之后更容易保存下来的,大量的耳、指、趾、鼻及身体之其他部位,我们可以有把握地得出的结论是:沿着庙宇和围廊的墙壁,必曾排列有浮雕状的佛陀与菩萨之塑像,就像我在热瓦克遗址殿堂里拍摄到的照片中所显示的那样。在大量的衣饰碎块中,也有它们的遗存。围廊中的塑像没有一件看上去超过真人大小的,那是由于那地方所能提供的相对狭小的空间所致,而在庙宇之内情况就可以不同了。我倾向于认为,在我们清理的角落里缺乏泥塑发现物的原因,可能是由于流行大型塑像所致。因为对大型塑像来说,它们受到的大火灾的影响要小得多,因此黏土团后来就全面地颓毁了。
拉毛泥塑装饰光环碎块
围廊里的塑像必曾被一些泥塑出的、精心制作的花蕾或光环一类的装饰物所围绕,这一点可通过大量的细部装饰物来加以证明。它们的形状以及热瓦克遗址的例子,显示出它们毫无疑问属于这一类型的装饰物。这一类的贴塑装饰物,可通过以下一些标本得到说明。大量的莲花瓣边碎块、卷云以及更常见的成排的火焰,皆可以明确地被认作是不同规格的光环。热瓦克殿堂的例子中,也发现有这一类的小佛像光环,上面是各种图案的饰板,诸如植物花纹、传统的装饰物或小佛像之类。在阿克铁热克遗址的泥塑碎块中,这一类的饰板太多了。在它们之中,还常可见到带鸢尾花形装饰物的金刚像,正像在热瓦克遗址中那样。极常见的是一些坐于莲花蕾中的佛像周围的小饰板(图128),在热瓦克遗址的墙壁上,也可清楚地看出它们的布局法。这些光环及其装饰物的每一方面(从主题到风格),皆表现出了这两个遗址之间存在着最密切的联系,以及起源上的大致同时代性。
在装饰图案风格上的差异
我现在还不能确定的是:是否那种较大型的贴塑性的坐佛像(图129)也是被用作装饰性的光环,抑或有一个独立的地位?同样不清楚的还有,那些偶尔发现的共存的女性塑像或保存下来头部的神灵像,其位置应当在何处?甚至在墙壁装饰中,那种奇形怪状的动物像好像也占有一个位子。建筑残件很罕见(图130)。小型贴塑物件的数量是巨大的,或许值得注意的是一些甚至相反的证据——即由缺乏某些图案所提供的证据。在这种状况下我能够指出的是:阿克铁热克的搜集品中没有一件飞天或乾闼婆的标本,也没有一件小型立佛的标本。而从丹丹乌里克、喀达里克、喀拉央塔克(Kara-yan-tak)、法哈特伯克(Farhād-Bēg)等遗址中来看,这些图像看起来都曾经是唐代这地区寺庙装饰塑像中最惹人喜爱的题材。从装饰图案的风格上来讲,一方面是这些唐代寺院组,另一方面是热瓦克和阿克铁热克组,二者之间是可以找到明显差别的。在前者中,有某些图案表现出一种明显是更华丽的风格,而另外一些图案如鸢尾花形金刚,则完全不见这种东西。但是,对这些变化的详细研究,须留待将来的研究者了。是否存在着一种相应的发展,现在尚无法做判断。因为像在热瓦克遗址中那样,在阿克铁热克寺庙遗址之墙壁上仅保存下来了最少量的壁画痕迹。
斯也里克小寺庙遗迹
关于阿克铁热克遗址中所保存下来的建筑遗迹及装饰物,其特征可以被看作是该地区及该时代佛教寺院中的典型,这一点被我在9月19日对我的向导们称作“小布特哈那”的遗址的造访所证实。我们向西—南—西方向走了大约有2英里,地面上交替出现着低矮的沙丘和广泛分布的塔提,它们一直延续到了曾赋予整个遗址以名称的阿克铁热克村庄的树林从南面清楚地进入我们的视野时为止。在那里一块平坦的没有沙丘的地面上,散布着遗物的碎屑,我的向导们称这里叫“斯也里克”。我发现了一座小型的呈四边形的佛寺遗迹的轮廓,已经完全暴露出来了,我从地表上可以很清楚地辨认出其黏土墙壁的痕迹,墙壁几乎已被其周围的侵蚀黄土填平了。庙墙内侧尺寸为25英尺长、23英尺宽。沿着其四边还有一道大约6英尺9英寸宽的外侧围廊,其痕迹可以通过其灰泥地面而辨认出来。庙宇的中央看上去曾有一个基座,大约9英尺见方,拉毛泥做的墙壁表面现在已倾颓成脆酥的泥土了,但是现在保存下来的还有大约6英寸高。毫无疑问,就像在安迪尔的寺庙中发现的基座那样,这里的基座也曾经被用作支持某种大型的拉毛泥塑像。
贴塑用的拉毛泥碎块
在地面上尤其是靠近庙宇南墙一带采集到的贴塑用的拉毛泥塑碎块,在风格与材料上极类似于更大型的寺庙墙壁上所装饰者。有一些出自庙宇东北角附近,我把那地方的寺庙内侧部分做了清理,一直到原始地面部分,实际上也不过在现在的碎屑层地面以下一英尺半的地方。其中某些装饰物碎块,看上去与阿克铁热克遗址中发现的相应的用作贴塑物的小坐佛塑像等残块,几乎像是用同样的模子制出来的。极有可能有一个统一的范本,用来做这些模子。此外,还发现了一些较大的佛像之头部,在类型上非常接近阿克铁热克的同类物。
由遗迹所证实的自然变化
斯也里克的这些塑像碎块也很坚硬,无疑也是意外的火灾所致,就像在那些较为大型的寺庙中所发生过的那样。而且有大量的迹象显示出,废弃之后的这座寺庙遗址及其附近地面,曾经遭受了同样的一连串的物理变化。充斥在庙宇中的土和土坯碎块层之中遍布着大量的管形物痕迹,那是由根和植物纤维所留下来的。这证明了有一阵时间,这遗址必曾被埋藏在一个逐渐累积的耕土层之下。那时曾经立于地面之上的墙壁被人们推倒了,而所有那些可能还有用的东西,像木头架子等都被人们取走了。在遗址区的耕种被放弃之后,风力侵蚀必曾持续了一个很长的时期。有一些小黄土台子,有6英尺左右高,顶上一般都散布有大型的陶片(无疑正是这些陶片保护了这些台子),使它们像地质学的“目击者”一样,站在很靠近寺庙的塔提地面之上。它们标示出了曾被风力以及流沙之侵蚀作用所减低了的地面的范围。
陶片及人骨
很明显,由于这种侵蚀作用,在遗址地面上所发现的陶片(其中既有我在斯也里克采集到的标本,也有在返回阿克铁热克遗址的路上所采集的)可能属于非常不同的时期。其中有很多可能是早期穆罕默德教时期的,因为在我的向导们从整个阿克铁热克遗址(包括斯也里克遗址)为我搜集到的钱币中,有大量的当地制造的穆罕默德教钱币以及宋代的铜钱。这一推测尤其可以得到细釉陶器碎片的印证,它们呈各种各样的绿和蓝色,大量地散布于某些地表之上。
废寺周围的陶片中还混有一些人骨,由此看来这些现在已被风力吹走的土层之中,过去曾经埋葬过人。我作这一推论看上去是有道理的:在穆罕默德教征服之后,这地方曾被建成为一座墓地,因为这个曾经被一座佛寺所占据的遗址,后来又持续地被当地人作为一座麻扎来崇拜。另外,在阿克铁热克遗址较大型寺庙附近,我还注意到在沙丘之间有大块的侵蚀地面,上面散布着厚厚的人骨,这一现象可提供同样的解释。最后,为判定像在丹丹乌里克、喀达里克和尼雅等遗址中所发生的侵蚀的速率,从而比较明确地确定遗址放弃的年代,我能指出的是:在阿克铁热克和斯也里克遗址中观察到的那种“目击者”的最大高度,表明的是人们在这些遗址中的耕种,一直持续到了穆罕默德教征服之后若干世纪才结束。
斯也里克的小佛塔土墩
除了上述废寺遗迹之外,我的向导们所能够指示给我看的斯也里克的唯一建筑遗迹,就是两座小梯木遗迹。两者都是倾颓严重的土墩,表明曾经是佛塔之所在。一个位于废寺以南大约1/4英里处,只保存下了最底部的基座部分,大约有16英尺半见方,3英尺高,还有上一层的方形基座的一部分。在南面还可以看到一级逐渐上升的台阶,底部宽8英尺。第二座佛塔土墩在上一座佛塔以东,二者相距大约1/4英里。这后一座佛塔要较小一些,也倾颓得更严重,可以看出其地面之上的基座仅有8英尺8英寸见方,最底部基座有3英尺高,上面的部分均已完全颓毁了。
广泛分布的塔提
我在阿克铁热克遗址所做的为时三天的调查,其收获不仅仅是一些考古学遗物,它还启迪了我的思维,在这些广大的、沉默的塔提之下,可能还埋藏着一些遗迹。风力侵蚀作用塑造了这个地区的基本地貌,流动的沙丘和裸露的黄土地从东向西连成了一条线,有12多英里长,它必定埋藏着比我的“寻宝人”向导们所知道的更多的古迹。去推测它们之中可能代表的连续的时期也许是无用的。然而,侵蚀作用的过程是很明确的,它很可能会揭示出远较最后一次占据终止时所留下的更为古老的遗存。谁能够说出在这块土地上以前曾上演过多少幕灌溉与沙漠化之间的斗争剧,或者再有多长时间新一轮的灌溉的肥沃农田,会再一次将现在这赤裸裸的风蚀遗物层埋藏起来呢?
重返和田绿洲/(英)奥雷尔·斯坦因著 刘文锁译.-桂林: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0;阿克铁热克遗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