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的位置: 首页 > 石刻与岩画
[上一记录] [下一记录]

石人资料的来源、名称及研究方法——石人研究方法的探讨

作者:王博,祁小山


  亚欧草原石人的发现已有200多年时间了,最初人们并不注重它的考古价值,只是执意追寻它的族属、年代、用途及艺术风格等。随着石人资料的增加,考古学研究的发展,学者们开始注重对石人的研究方法,注重了田野调查的科学性及田野发掘工作。对于蒙古、南西伯利亚、中亚和南俄草原石人,苏联学者研究的比较多,在研究方法上也总结出了一些经验,并作了进一步的探讨。相对说来,我们新疆对石人的研究工作起步较晚,基本上还停留于资料的一般收集和发表资料阶段。为了更好地对石人进行科学研究,对研究方法作些探讨,或许会有助于今后进一步深入。
  一、将考古学研究方法应用于石人的研究
  草原石人是一种考古文化现象,所以,首先得用考古研究手段来解决其最基本的问题,比如石人的类别、年代、分布等。在这一基础上才能比较科学地研究它们的族属、用途等,为历史学的研究及其他学科的研究创造条件。石人的考古学研究方法,从目前发展的情况来看,主要还是三个方面:资料的收集、类型学的分析和层位学研究。
  石人的资料收集包括田野调查资料、田野考古发掘资料,以及前人的研究成果和史料、民族志资料等,其中最主要的还是田野调查资料和考古发掘资料。前者主要了解石人的分布情况、石人的类型以及石人与其他地面遗迹的关系;后者主要揭示石人与其他遗迹的内在联系及其文化,完整地获得与石人有关的考古资料。
  石人的田野调查资料,要有实地考察的详细文字记录,包括石人的方位、地理环境、墓葬的地表形制,以及石人的造型、雕刻痕迹、石质石色等,同时,也包括照相记录、素描图和勘测图等。其中雕刻痕迹有可能残留古代居民雕刻石人时的工具痕迹,比如锥状坑点痕迹,工具是尖头的;而平宽雕刻痕迹,工具是平方刃的;麻点状的痕迹,是用钝工具敲击的效果等。雕刻石人有的是几种工具混合使用,其效果更为复杂。同时,雕刻痕迹的长短与使用的工具质地也有一定关系。如果需要准确地研究石人雕刻的工具情况,还可以进行考古的实验活动,以实验来检验自己的研究。另外,石人雕刻痕迹的色变情况也能判别时间的相对早晚,特别是在单独一尊石人的雕刻痕迹发现色变,很有可能说明石人不是一次性完成的。有的石人刻石上雕刻有其他的图案,如动物、文字等,往往会发现刻石上的动物和文字的刻痕颜色要新一些,说明其时代要晚于石人的雕刻。也有某些石人的各部位雕刻并非一次完成,比如最初仅仅是雕刻出头面,经过若干时间又由后人添刻上手臂,类似的情况都是确实存在的。因此,如果不充分调查和掌握石人资料,就会影响到石人类型的研究和区分。
  石人的方位,主要是石人与墓葬或其他遗迹的方位关系,以及石人的面向。非独立墓地石人,还要记录每个石人的方位关系,大多都在墓葬的东面,面向东,也有一些在墓葬的西面,面朝北,或面朝西,甚至有的石人是躺式的,对于这样的情况,就要注意石人是否被移动了。非独立墓地石人,有的是一座墓前立一男一女的两尊石人,这就要注意男女之间的排列方向。又如,在喀依纳尔一号墓地的茔院式墓葬中,其东面列了5尊石人,男女都有,而且大小有别,造型也有些差别,对这类情况较为复杂的石人,在调查时就更有必要记录它们之间的位置关系。
  对石人本身要记录其造型、尺寸以及雕刻的表现手法等;对于剥蚀严重的石人还要用手摸来辨清雕刻的细部。另外,要注意石人身体上是否涂了彩,还是保持石质的本色。从一些学者多年研究的经验来看,石人造型的研究要注重照片资料的收集,照片能够更形象地让人们了解其造型,而且发表资料也要使用照片。在使用照片的同时要绘制素描线图,因为有的石人仅以照片也反映不出它的细部情况,特别是那些用手摸才能辨清雕刻情况的石人更是如此。
  考古学的层位关系学主要是解决研究对象的相对年代问题,同时也可以检验其他学科测定年代的正确与否。石人的层位学研究也应该是解决石人的相对年代,主要表现石人与墓葬所存在的一种相互早晚关系、石人与石人之间的早晚关系、石人与其他一些遗存的时间早晚关系等。比如石人与墓葬的关系,如果石人完好地立于墓葬前,可以认为墓葬与石人是同时代的。石人墓中出土文物所确定的年代便可以作为推测石人年代的参考。目前发现有的墓地石人被砸坏,作为墓葬封石材料堆积在封石堆中,根据这样的情况可以认为石人要早于墓葬。石人与石人的早晚关系,则是针对一些特殊情况而言的。例如蒙古境内发现的一尊石人,其刻石两端都雕刻了人像,但雕像的类型差别较大,经分析认为不是一次雕刻的,而是晚期利用早期石人重新雕刻的。这就反映了石人类型的相对早晚关系。另外,有的石人是用鹿石改制而成的,雕刻人物像时破坏了原鹿石的图案,据此,可以认为石人雕刻年代要晚于鹿石。考古工作者在调查中也发现了一些刻有文字的石人,这就可以根据文字存在的年代去推测石人的年代,或者以文字反映的内容去了解石人的年代。还有一些石人身上的文字破坏了石人的图案,这可以认为石人的雕刻要早于这种文字。考古层位学在石人研究上情况比较复杂,以上列举的仅是迄今调查工作遇到的情况,可能还会有别的未见刊布情况,都可从层位关系去认识和判断它们的相对年代。
  石人类型学研究是一个相当复杂的问题,从目前石人类型学研究的情况来看,存在的问题也最多,在类型划分上没有很统一的标准,所以划分的结果也就比较混乱。然而石人的类型分析又是必不可少的一项工作,缺少了类型分析自然也就失去了考古研究的基本意义,或者说意义不是很大。对石人如何进行类型学的分析,下面谈一些我们的具体做法。
  在大区域范围内的石人文化类型考察,起初给人的感觉是杂乱的,面对众多的考古资料无从下手,似乎资料所显示的情况缺少规律性,它的发展是跳跃式阶段性的发展,不易找出能够反映石人之间构成相对特点的组合关系。其实石人是存在类型组合上的变化规律的。这一规律在大的范围内去寻找,如果资料少、共同性强,自然容易发现,反之情况就完全不一样。所以,石人类型学的研究首先可以在小的区域内进行,而后逐渐推移,以形成大范围内的类型研究,在新疆石人类型学的研究中,我们就是这样进行的。
  选定小的区域内进行初步的类型学分析,其范围内要有一定的石人分布,而且要存在一些组合关系,要有保存较完整的石人墓,具备这些条件才能有效地进行类型学分析。类型学分析的范围推移也是从邻近地区开始,逐渐铺开。我们的类型学研究是从阿勒泰地区青河县开始的,该县里发现12个墓地有石人,收集到15尊石人的资料,划分出了4个石人类型,即萨木特类型、乔夏类型、乌鲁肯达巴特类型和喀让托海类型。类型的定名以发现前后,或石人的典型程度来命名。随之向临近的富蕴县推移,如果石人类型没有多大的变化,便可逐尊归入相应类型,如果有新的类型出现,则需重新划分。有的石人虽然没有表现出类型差异,但是很明显存在次一级的差别,那么就划分出亚型,比如萨木特类型在与富蕴县境内石人比较中、划分出了苏普特亚型,而类型名称定为萨木特一苏普特类型,萨木特亚型和苏普特亚型,有时简称萨木特类型。
  我们在石人类型的划分上,主要考虑到石人的造型雕刻风格,以及规律性的一些特征;同时,也考虑到目前国外石人类型研究的情况。新疆是亚洲草原的组成部分,历史地形成了民族考古文化圈,对类型的合理划分有利于与周边地区进行比较,作横向的研究。
  二、石人类型和考古文化类型的关系
  石人类型仅仅是考古研究的基础工作之一,它的研究应该与考古文化类型存在联系,这样的研究才有意义,随之能够进行考古文化的研究,并与居民群体或民族联系起来。
  首先,石人在类型的划分与一般的陶器、铁器或铜器的类型划分是有差异的。另外,石人类型不具备考古文化类型的意义,只有石人与墓葬形制、出土器物相结合才能构成考古文化类型的共同体。
  通过新疆石人墓的发掘,人们清楚地知道不是所有的墓葬都能够出土东西,所以就造成了对以石人为代表的考古文化类型学研究的困难,需要寻找新的组合内容。从目前收集的资料以及考古研究情况看,墓葬地表形制和埋葬的葬俗反映的一些情况可以与石人构成一种组合。特别是墓葬地表形制,不仅具有划分考古文化类型的意义,而且常常可以反映出某一种文化的典型特点,代表着民族文化的传统。另外,葬俗也能构成它们的组合,比如土葬或火葬。如果是土葬,其墓葬的地面建筑形制和石人等结合起来就可以构成考古文化的一种类型;如是火葬,其墓葬的地面建筑形制和石人又可能构成另一种考古文化的类型。
  所以,在石人类型研究中,要注意墓葬地表的建筑形制,也要收集有关埋葬习俗的资料。
  三、草原石人研究的意义
  石人是造型艺术,造型类型形式本身是有内涵的,其蕴含之意识形态是构成石人类型程式化的基础。比如表现在性别上的差异,是男性还是女性,表现在同性内的形式以及动作,附属雕刻等,都不能排斥其中存在的某种含义。因此,通过对石人各个方面的研究,有助于我们了解古代草原居民的意识形态。
  古代世界上的石人虽然分布广阔,风格差异很大,但为表现同一内涵的石人,则往往在造型上有许多相似之处。比如古代居民雕刻或塑造的生育女神,都以夸张的手法刻意强调孕妇特征,体态丰腴,大乳鼓腹。这在奥地利瓦豪维伦多府1908年出土的圆雕女性裸像、法国雷斯匹格出土的圆雕女性裸像,以及西亚伊朗札格罗斯山地萨拉卜遗址出土的陶塑女神像、美索不达米亚北部哈拉夫文化查格巴塞遗址出土的彩陶女神像上表现得十分明显。另外,类似的泥陶塑像在我国辽宁喀左东山嘴、建平牛河梁和河北滦平后台子、陕西扶风案板墓地都有出土,这些都被认为是具有程式化特征的史前孕妇雕塑形象,与远古居民祈求人口繁殖的咒术密切相关,表现了母系氏族社会对女性的崇敬。从这里除了看到其程式化的基本特征外,也能发现其不同地域、不同居民所表现出的各自特点,诸如种族特征、审美观念等,都毫无遗漏地表现在本族神的雕像上。亚欧草原目前也发现了许多女性石人,因时间或地域的不同造型亦有些变化,通过对它们的研究,可以了解到妇女在草原部族或民族中的地位。
  作为女神在雕塑上也存在时间的审美变化。安纳希特是伊朗的水神,是圣母和灌溉水的保护神,在中亚中世纪的阿弗拉西阿勃古城和詹巴斯卡拉城堡都出土了她的塑像,头上、身上都有美丽的衣饰,右臂斜屈手执容器,左臂或垂或屈,有的手拿石榴,有的手拿植物穗等。他们以另一种形式表现了女性的美感,以手中所持的物品来体现其意义,这与神话传说中的故事人物相吻合。另外,巴比伦王朝时期玛利城神庙的伊什塔尔女神,双手交叉胸前,手捧水罐,为的是保佑连年农业丰产。佛教中的观音手拿净水瓶,也是有一定象征意义的。亚欧草原石人中相当一部分是右手执杯的,也有双手捧抱罐的,还有少量的石人手握着镰刀,对它们的研究无疑有助于了解草原居民的社会情况。
  雕像是这样,绘画也是如此,表现出佩挂剑、刀或手持兵器者一般来说都是武士形象,以男性为主。许多武士是属于保护神类,这在东方或是西方都有相似之处。但是东方人的神话和西方人的神话又有差异,作为人类的保护神所代表的人物也不一样。而在亚欧草原众多的民族中,各民族都有着自己的神话,也存在各种不同的保护神,欧洲草原的武士型石人和亚洲武士型石人也存在差异,但是赋予他们保护神的含义则是相似的。
  通观亚欧草原各个历史时期的石人,都具有其历史的特点。处在不同社会性质时期的居民,其意识形态必然是有所变化的,既存在继承也存在发展,自然也就存在消亡和新生。这种由于历史时代的进展所带来的意识形态的变化,必然也要反映到石人文化中,表现出它们类型的特征和独特的造型艺术。另外,考察石人的历史发展过程,自然要和古代居民的生产实践文化、发展联系起来。农业居民的生产方式、文化发展必然要反映到他们的造型艺术上来;而作为草原居民,他们在很长的历史进程中,主要是以狩猎和畜牧业为其生产方式,并由此而产生相应的草原文化,那么,这种生产方式、草原文化的发展、变化又是怎样地反映到他们的造型艺术(包括石人艺术)上来的呢?这个问题需要通过对石人类型变化的研究来加以考察。
  石人类型的布局形式也是社会现象的反映,这里所讲的布局指的是石人与遗迹的组合关系。有的石人发现时仍立于墓葬地面标志前,或随葬于墓室,组合关系没有受到破坏。而有的则孤立于草原,或被移动,甚至被砸坏,原有的组合形式遭到严重破坏,这无疑对研究这些石人的存在意义增加了困难。
  许多石人与墓葬的组合关系是完好的,比如阿勒泰地区喀腊塔斯石人墓,是一座长方形的石堆墓和两尊石人的组合,保存就比较完整。墓葬的组合关系形式还比较多,喀依纳尔一号墓地,一座长方形茔院制墓前立了5尊石人;青河县萨木特石人墓为一长方形石棺墓,前面立了一尊石人和一个黑色闪长岩石柱。这些组合性石人墓的研究对社会组织结构的认识是很有意义的。
  总而言之,虽然草原石人有其特殊的方面,但是它总归是考古资料,所以我们必须以考古的方法进行研究,并为历史学、民族学等学科的研究打好基础。

丝绸之路草原石人研究/王博,祁小山著.-乌鲁木齐: 新疆人民出版社, 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