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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玄奘与高昌国王戏剧性相遇

作者:王嵘





  唐玄奘与高昌佛寺的机缘是毋庸置疑的。但他与高昌国王麹文泰遭遇却是极富戏剧性的。因为当时高昌国王把佛教奉为国教,举国敬佛,所以高昌国王与唐玄奘的这场遭遇也就在所难免了。
  唐僧西天取经的故事家喻户晓。
  《西游记》描绘的唐僧,是一个好坏不分、软弱无能的庸僧。人们对这部名著感兴趣的是故事的曲折、意境的奇特、思想行为的荒诞不经。
  而历史真实中的唐僧玄奘,却是一位学贯中西的佛学家、彪炳千古的思想家、功德圆满的佛界高僧,同时他也是一位意志坚强的探险家。
  在吐鲁番热气蒸腾的火焰山,烈日当头,酷暑难耐,连呼吸的空气都像要燃烧的时候,玄奘法师那不畏艰难的坚定脚步却一直向前,走向西方。
  玄奘不是通常意义上的苦行僧,也不是盲目的冒险家,他是为佛学拨亮灵光的智者,是以洞穿佛学底蕴为理想,并时刻准备以身殉教的勇士。他在吐鲁番盆地留下的足迹,足以使这里的土地引以为荣,为这里的历史平添光彩。
  玄奘俗名陈炜,出身于一个显赫旺族,儒学世家。玄奘幼年遭遇不幸,家道中落,便随兄出家,游学于洛阳、长安、成都及江南各地,求教于名僧之门,执经问难,博学多才,很快就在佛学界崭露头角,声名鹊起,被誉为“佛门千里驹”。但玄奘钻研愈深,疑问愈多,志满乾坤的他于是发愿西行,以解所惑。
  《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续高僧传·玄奘传》等文献,都详述了他的事迹和传奇经历。
  玄奘是违背唐王朝的禁令,私自出关西行的,因此处处受阻,路途艰难。后来他躲过追捕,孤身一人,闯戈壁、涉流沙,沿途险象环生。进入莫贺延碛,上无飞鸟,下无走兽,黄沙浩渺,不见水草,他凭借路人白骨和马的粪便为识标,结果还是迷失了方向。打算喝口水,不料皮囊失手坠地,把贮备的水流干了。一连五天四夜滴水未进,口干舌焦,几乎倒毙沙海。幸有在凉州一胡翁赠他一匹又老又瘦的赤色马,将他驮出险境,识途老马为玄奘找到了饮马泉,才使他起死回生,备足用水,一路临危历险,硬是不走回头路,终于到达现新疆哈密境内的伊吾国。他走进一座寺院,寺里有汉僧三人,其中一位于老者远远见到玄奘便跪着出门迎接,抱着玄奘大哭说:“想不到还能见到故乡来的人。”玄奘也感动得伤心落泪。
  伊吾国王和僧人都来参谒,国王还把玄奘请进宫里住了十多天,供养非常丰富。转眼到了次年初(公元629年)。这时的高昌,正是麹氏高昌王国时期。国王麹文泰得知玄奘法师到达伊吾的消息后,立即派遣贵臣并挑选良马数十匹前往迎接,劝玄奘改变从北庭西行的计划,先到高昌。玄奘一行到达王城时已是深夜,麹文泰闻报,即与侍人前后列烛出官,恭迎法师入后院,坐一重阁宝帐中,拜问甚厚。过了一会儿,王妃又来礼拜。次日,玄奘尚未起来,国王已与王妃至门前礼问。玄奘在高昌停留期间,受到隆重礼遇,热情款待。
  国王情深意切地挽留道:“自承法师名,身心欢喜,手舞足蹈,拟师至此,受弟子供养,以终一身。令一国人皆为师弟子,望师讲授,僧徒虽少,亦有数千,并使执经,充师听众。”玄奘不为所动,志向不改,坚持西行。麹文泰坚持挽留。玄奘说:“我西来为的求法,法既未得,不可半途而废,因此敬辞。”文泰见玄奘始终不允,就生气变脸,勃然大怒:“弟子自有办法处置你,你要不留下来,就把你送回唐朝。”玄奘坚决地回答:“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西行求得大法。大王如此,只能留下我一把骨头,我的心你未必留得住。”麹文泰也决不让步,每日供奉如常。玄奘誓必西行,并以绝食表明心志。一连几天,他水不沾唇,绝食到第四天,麹文泰见玄奘西行求法的决心毫不动摇,深受感动,便收起国王的威横,同意放行。但同时向玄奘提出要求:在离开高昌前讲经一个月,从印度回来后,还要再来高昌住三年。为了顺利西行,玄奘答应了这些条件,同意在高昌讲《仁王般若经》。
  玄奘时年29岁,虽然年轻但却十分成熟,他既然答应了国王的要求,就诚心诚意履行自己的承诺。《仁王般若经》被人们认为是护国经典,受持讲说此经,可以七难不起,灾害不生,国家安泰,万民丰乐。玄奘开讲此经,用意自然是为高昌国禳灾祈福。
  讲经的地方为麹文泰特设的大帐,能坐三百人。“太妃以下,王及统师、大臣等各部别而听。每至讲时,王躬执香炉自来迎引。将升法座,王又低跪为蹬,令法师蹑上,日日如此。”
  由国王亲自捧香执经,并跪在地上以背代凳,请玄奘踏而登坐,麹文泰对佛教的虔诚达到了极致。
  太妃是麹文泰的生母张太妃,时年八十多岁。“统师”全称为“国统王法师”,是高昌全国的佛教最高领导人。这里将“统师”置于国王之下、大臣之上,这也充分说明佛教在高昌王国的特殊地位。
  玄奘法师迎着大漠风沙而来,恪尽职守。此刻他身披黄色袈裟,安坐于高坛之上,年轻的脸上漾溢着坚定的信念和智慧的光芒。他是誉满京城的高僧,知识渊博、谙熟经卷,今日在高昌国弘法,自然是引经据典,雄辩有力,妙语高论,字字玑珠,令高昌国王和僧众耳目一新。
  一个月之后,讲经完毕。玄奘离开高昌时,麹文泰为他准备好西行的行装。制作法衣三十套;鉴于西土风沙严寒,又制作面衣(脸罩)、手套、鞋、袜等若干。送上黄金百两、银钱三万枚、绫绢五百匹,可供玄奘二十年的资用。除剃度四个沙弥为玄奘的侍从外,还配备差役五十名,拨给马三十匹。还为玄奘开据书信,每封书信附带大绫一匹,作为礼物,致送沿途二十四个西域小国的国王。此外,又专门为西突厥叶护可汗准备了五百匹绫绢、两车水果,请叶护可汗照应玄奘。麹文泰在给可汗的信中说,玄奘法师是我弟,打算去婆罗门国求法,愿可汗照顾法师,如同照顾我一样,还请可汗敕令以西各国供应法师驿马,递送出境云云。
  玄奘出发那天,麹文泰和诸僧、诸大臣及百姓倾城而出,前来送行。玄奘与高昌僧众、国王建立了深厚的友情。互相依依拜别,泪洒城郊。
  麹文泰送给玄奘的行装十分优厚,考虑非常周到,真可谓关怀备至。这对玄奘能够顺利实现去西方(印度)求法的愿望,是一个起重要作用的支持。
  麹文泰宁肯以自己的脊背为台阶让玄奘踏而升座,起初强留玄奘,后来又为玄奘西行给予如此慷慨的帮助,这究竟说明了什么?
  高昌是一个信仰佛教历史悠久的地方,自两汉至唐宋,这里一直是寺院林立、香火兴旺的西域佛教中心之一。上自国王重臣,下至庶民百姓,诵经之声不绝于耳,拜佛僧徒此起彼伏。高昌不仅有众多大大小小的佛寺庙宇,历代帝王宫殿还专设王室寺院,许多百姓庭院也建有家庙。举国上下,一派佛国仙界。佛法经论,深入人心。所以历代王公国主,都非常重视建筑佛寺,善待僧侣。高昌国王建筑佛寺的记载,虽然只发现了一通“造寺功德碑”,但王室建寺的善举却历历可数。他们为僧侣提供寺院官田等优越的条件,既是为了繁荣佛教,更是为了获得民心,巩固自己的统治,因此他们热衷于佛事便在情理之中了。不过,麹文泰对玄奘的这份热情显得有点过分,麹甚至有点离奇。麹文泰这样做,一方面是处于对玄奘法师的敬重和帮助,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做给百姓看,以期得到更多的拥护者和支持者。
  至于麹文泰强留玄奘并以将玄奘送回唐朝相威胁,甚至逼得玄奘绝食四天,以死明志,这就显得麹文泰过于蛮横,同时表明他也是善于心计的。不顾佛教大业,宁肯摧毁玄奘法师求法西行的理想,而满足一人一国之利,足以暴露了麹文泰的性格和心理弱点,并为他以后酿成亡国大祸埋下了伏线。
  但麹文泰对玄奘这番盛情,还是令人感动的。玄奘在给高昌国王麹文泰的信中,称赞他的盛情“决交河之水比泽非多,举葱岭之山方恩岂重”。并说由于国王的帮助,使自己“面临悬渡凌溪之险不复为忧”。玄奘对麹文泰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玄奘大师信守诺言,期待着与高昌国王麹文泰来日重逢。不料,在玄奘法师从印度取经归来时,高昌王国已经灭亡,取而代之的是唐代西州。麹文泰因国破而身亡,长眠于他称王于斯的地下。
  玄奘法师当年逗留高昌,在何处下榻又讲经于哪座寺院?这是人们至今仍感兴趣的问题。
  高昌故城西南角的佛寺遗址最为高大宏伟,玄奘升座讲经的地方是不是在这里?那时高昌王国只有内城,外城是以后建造的,所以在这里的可能性不大。玄奘讲经是在麹氏高昌宫廷旁边的王室寺院,而王国都城是今天的内城,因此当年玄奘讲经处应在内城。经考古学家王炳华先生考证,内城偏居北部的“可汗堡”遗址,地位重要,遗址雄伟,有护墙环绕,当年的宫廷就应在“可汗堡”。而玄奘住的寺院又在宫廷侧旁,所以要在这一片地区寻觅玄奘法师的踪迹。勒柯克从这里挖掘出“沮渠安周造寺功德碑”,说明北凉王朝时的寺院正在这里。这一寺院后经阚、马、张、麹诸姓高昌王朝使用和修建,使寺院更加恢弘富丽。因此,“说玄奘讲经于王宫旁的王室寺院就在这里,是合情合理的”。当然,经过后来的破坏,这里早已是面目全非了。
  玄奘法师的到来,为高昌历史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玄奘与麹文泰的故事富于戏剧性,因而使高昌故城在人们心目中变得更神奇,充满了文化色彩和文学意味。

西域古寺探秘/王嵘著.-成都: 四川文艺出版社, 2007 ;高昌古城 吐鲁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