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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回鹘之影响
作者:李志夫
回鹘继突厥之后,主宰了中亚的霸权,也承继昭武九姓之部族与文化。根据方豪的《中西交通史》上册(文化大学出版,1983年出版)记载,关于昭武九姓的来源,应追溯到大月氏:“月氏与氐、羌有关;灭大夏后,迁印度河流域,建贵霜国,至唐有昭武九姓。‘昭武’乃月氏在河西走廊所建之都城,‘昭武’即是‘京城’。氐人苻坚之前秦称‘苻昭’,今逻罗语系仍称为‘诏’,如唐时之‘南诏’。贵霜王朝钱币上有Snononshoa,即王中之王,故可推定大月氏与氐、羌有关”。(第88页)以后,乌孙、突厥、回纥都是经由河西走廊,西向西亚;所以,他们先后都自称昭武九姓,到中亚后,增至14个昭武民族。
自中原北方草原部族迁往中亚后,对中亚(印)在文化交流上之贡献最为具体;而且,对中原在政治、经济上之依存性,“古代在我国西北各少数民族中,与丝绸之路最密切的当推为回鹘。”①因此,其对中亚(印)在文化交流的影响也最大。之所以如此,实由时代背景所形成。以下我就从回鹘的时代背景,在文化上之贡献,分别说明:
1.回鹘兴起之时代背景:突厥兴起之时,正是中原南北朝对峙之末季,中原王朝自顾不暇,更无暇经营北方草原。到了隋唐盛世,中原王朝与突厥和战无常,但总是扶弱济倾,压制独大一方,绝不容许突厥一部独大。终至唐朝自行直接经营西域,将突厥置都督府管辖,各部首领置为唐官。所以突厥政权被削弱;甚至扶持新起之回纥部族,终至突厥汗国灭亡,承继了突厥之领地:东自辽河、西至里海、北至贝加尔胡、南到大漠,南亚到了临近印度。
回鹘比之突厥更为幸运,突厥时逢隋唐盛世,而回鹘正兴起于唐代中衰之时代;但所谓“虎死不倒威”,唐朝虽衰,仍还有几分余威。回鹘虽帮唐消除安史之乱,助唐收复东西两京,尚不敢轻易犯唐,而且对唐仍保持主从关系。
2.回鹘汗国之分裂:九世纪40年代,分裂成三个王朝:
高昌回纥:东至哈密乌格什河,西通天山西部,南接酒泉,北连天山北麓,首府在喀喇和卓,其第二首府在别什八里。
河西回纥:北宋初年,除甘州、沙州外,还分布到凉州(武威)、肃州(酒泉)、秦州(天水)、贺兰山、合罗川(额尔济斯河)。
喀拉罕王朝:北至巴尔喀什湖,西抵阿姆河,东至伊犁河,南抵喀什、和田。(第15页)
3.对现代中亚近况之影响:突厥人与回纥人,都是属于昭武九姓,乃至十四姓的族裔。十四世纪下半叶,中亚及邻近地区,出身于突厥化的蒙古部落巴尔拉斯(Barlas)部,据有喀什卡利亚地区。帖木尔于1370年灭西察合台汗国,拥有索格底亚那的统治权,称“大爱米尔”,建都撒马尔汗,十年后,又相继征服伊朗、阿富汗、南高加索两河流域,并攻入小亚细亚、北印度,三次攻入钦察汗国。无论在元蒙,或帖木尔统治时期,中亚地区的人民,大都是属于突厥、回纥的遗民。居钦察汗国境内、里海北方一支突厥系游牧民族,称乌兹别克。十五世纪中叶,分裂一支出来,称哈萨克人,他们游牧于楚河流域,后来扩张到西突厥斯坦,到额尔济斯河上游、天山北方从事游牧。原乌兹别克人,于十六世纪初南下,迫使帖木尔子孙,占领花喇子模、索格亚那、(第17页)巴里黑、呼罗珊,及贵尔干纳、塔什干地区,创立乌兹别克汗国。具有回鹘历史,形成现代中亚现况。(第18页)
简言之,现行哈萨克、乌兹别克乃至伊朗,与土耳其邻近以东地区之土地,原本属西突厥,回鹘乃至乌孙、康居、大月氏、嚈哒所曾统治之地区,都是中国北方草原部族相继统治之版图。因俄国占领了乌兹别克、哈萨克,收为属国之后,使原西突厥及回鹘汗国在西亚之土地,落入俄人之手。苏联解体后,西亚乌兹别克、哈萨克独立。
本来西亚伊朗以西之土地,本属中国北方草原汗国突厥、回鹘之领地。中国没有提出此一异议,倒是西亚突厥民族,在国际怂恿之下,要求新疆并入西亚之突厥民族,成立所谓“东突厥(土耳其)斯坦共和国”。这正是问题之所在。
4.回鹘对突厥语文之传递:蒙古察合台汗国其封地,虽没有中央委派的官员,但是仍征中央税收,足见其与蒙古本部关系密切。但察合台所流行之语言文字,都是突厥化。八至九世纪,回纥延续到喀拉汗王朝,即是突厥喀什噶尔语。十三世纪后,分成三支:
其中一支是在回纥、葛逻路等语言基础上,吸收西突厥语中某些成分发展起来的。东突厥语后来称为察合台语。
察合台语文保持到十二世纪以前回鹘书面语的传统,并渗入了相当一部阿拉伯、波斯语源的词语。
现代维吾尔语,即是察合台语文之延续。可见突厥、回鹘语文,对蒙古影响至深。(第21页)其实,早在成吉思汗征服回鹘残余之后,才开始借回鹘字母,而创制成蒙古文。蒙古人除了在波斯与印度文化交流上,具有相当之影响;但对中西、中印文化交流上影响至微,仅在军事、经济上,政治建立了世界最大之草原帝国而已。
5.突厥、回鹘两大汗国,正值中原帝国隋唐盛世。虽和、战不断,但在中西、中印文化交流上贡献最大。这其间无论音乐、美术、杂技等都极频繁。仅对回鹘汗国来论,将摩尼教传入中原之影响,远胜前代。
根据《摩尼教东传中原》一文所说,汉文称摩尼教为“明教”。其创教者为安息摩尼(Mani),216年出生于底格拉斯河畔、玛第奴地区之王族家庭中;他自称是上帝最后选派的一名先知,主张世界有光明、黑暗二宗;过去、现在、未来三际。二宗互存为初际,二宗相斥、毁灭为二际,光明战胜黑暗为后际。物质为黑暗,精神为光明。所以摩尼教反对物质享受。
其先在巴比伦传教,后得波斯苏珊王朝两代之信仰,但到第三任国王巴赫兰一世(273-276),以祆教为国教,严禁异端摩尼教,并处死信徒。其信徒分向东西逃避,西向亦遭罗马教廷严禁,只有东向中亚传到河中,为中、印、亚文明之交界处,亦是长于经商之粟特人居住区。(见该文第233-234页)
回纥人最先从粟特人接受摩尼教,回纥人居于粟特人与唐王朝之间。刘义棠著《维吾尔研究》一书中讲到:“吾师阿不都拉根据土文资料,认为葛勒可汗是回纥可汗信仰摩尼教的第一人,其僧侣亦在回纥中任职。葛勒在位为天宝四年(745)至乾元二年(759)。如然,则较九姓回鹘可汗碑文所述,回纥信仰摩尼之时间要早”。(见其书第221-222页)
根据《佛祖统纪》卷三十九载:“延载元年(694),波斯人拂多诞持《二宗经》伪教来朝。”清末学者蒋斧曾撰《摩尼教流行中国考略》,认为可能在隋之际。他是根据宋敏求《长安志》卷十载,及怀远坊东南隅大云经寺的一段文字:“本名光明寺,隋开皇四年,文帝为沙门法经所立。”时有延兴寺僧昙延,因隋文帝赐以蜡烛,自然发焰,隋文帝奇之,改为光明寺。武太后初,此寺沙门宣政进《大云经》,因经中有“女主”,因改为“大云经寺”,遂令天下每州,置一大云经寺。嗣后代宗大历三年(768),又赐给回纥摩尼“大云光明寺”匾额。(第249-250页)
中原摩尼教因回纥而兴盛,初传中国往往以佛教名义,受到佛教人士之反对。《通典》卷四十<职官二十二>载:“开皇二十年(600)7月,敕摩尼教为邪教,妄称佛教,诳惑黎元,宜严加禁断。”但天宝以后,因协助唐剿除安、史之乱,收复两京,对唐皇朝可谓有“再造之恩”。在这种情形下,回鹘提出请准摩尼教在中原传教,唐室不能不接受。很快由两京发展到长江流域。
摩尼高僧往往为回纥高官、使节。《资治通鉴》曰:“元和元年(806),回鹘入贡,始以摩尼皆来……可汗与之议国事。”又李肇之《唐国史补》卷下载:“回鹘帝与摩尼议政……其大摩尼数年一易,往来中国,小者年转。”摩尼教僧侣也有参予商贾。《新唐书·回鹘传上》载:“摩尼至京师,岁往西市,商贾颇多囊橐为奸。”(第257页)
摩尼教是藉回鹘之政治力量传到中原,当回鹘灭亡后,摩尼教又二度被禁;于是走入地下,依附中国道教。《老子化胡经》残卷,其第一卷题为《老子西升化胡经》曰:“后经450余年,我乘自然光明道气,从真寂境,飞入西那玉界苏邻国中,降诞王室,示为太子。舍家入道,号摩尼,转大法轮……乃至三际、二宗门,教化天人,令入本际。”摩尼教渗入道教中,因之道教亦随摩尼教传入中亚。(第260页)回鹘汗国粟特人除经商见长外,也是摩尼教传教之主要人物;他们把“七曜历”也传入中国,“七曜历”在中国流传很久。在敦煌见到好几册九至十世纪的历书中,和占星学著述均属七曜历,在“日曜日”下有朱印之“密”字,其余六曜日,也记有粟特文译文。直到清代乾隆四年(1739),刊行的《钦定协纪辨方书》,论28宿配以日名条下,仍于第一日“日曜日”下注以“密”字,是为中亚粟特人和摩尼教徒,留在中国的文化遗产之一。(第263页)
摩尼教先依附佛教,次又依附道教,再依附民间习俗,所以摩尼教最后已深入民间。北宋初徐铉撰有《稽神录》,其卷三说到一则摩尼教驱鬼的故事:“清源人杨都将的两个女儿均屡遇怪事,惊吓成疾;都将乃召巫立坛召之,鬼亦立坛,作法愈甚,余巫皆不能制,亦惧而去。顷之,二女及妻皆卒。后有善明教者,请为持经一宿,鬼乃唾骂而去,因而遂绝”。(第266页)
摩尼教传到中原,俗称明教;为攀附佛教,又被称为“左道教”。《旧五代史》<梁书>末帝纪下载:“陈州妖贼母乙伏诛。喜习左道,依浮图氏之教,自立一宗,号曰‘上乘’,揉杂滛秽,攻掠乡社,渐及千人……群贼乃立母乙为天子,至是发禁军及数郡兵合势追击,贼败,并斩于都市”。《佛祖统纪》卷四十二载:“五代梁贞明六年(920),陈州摩尼聚众反,立母乙为天子……击磨王琚坐,佛为洗足,云:‘佛是大乘,我法乃上上乘’。”(第266页)
至于中国北方草原部族,在中亚所作之中西(印)文化交流部分,已不是其中某一部族之贡献。我留待在第十二章结论中再作综合论述。
①樊保良“回鹘与丝绸之路”一文,载胡之德主编《丝绸之路研究论文集》,第207页,兰州大学出版,1992年。(以下只注该文集之页码)
中西丝路文化史/李志夫编著.-北京: 宗教文化出版社, 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