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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是丝绸集中之地

作者:武伯纶



  “秦中自古帝王州”①。由于长安在古代长时期所处的首都地位,使它很自然地成为全国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汉长安城规模宏大,比当时西方的罗马城大三倍多。这里交通方便,是西北与巴蜀和中原等地贸易的枢纽,又是对西域通商的中心。古代西方人认识的最早的中国城市就是长安。除了长安,还有秦城。秦城指的就是距离长安不远的咸阳。长安作为全国的政治中心,它是封建王朝首脑机关所在地;作为经济中心,它是全国最重要的商业城市。汉长安城中有东、西两个商业区,东区三个市场,西区六个市场,张衡在《西京赋》中描绘那里的形势是:“郭开九市,通阛(市墙)带阓(市门);旗亭(市楼)五重,俯察百隧(市道)。”各个市场都有围墙,其中还有高达五层的市楼。班固的《西都赋》也说:“九市开场,货别隧分。人不得顾,车不得旋,阗城溢郭,旁流百廛。红尘四合,烟云相连。”反映了汉长安市场上货物分类排列,热闹拥挤,人难得转身,车不能掉头,烟尘四起,交接云天的情况。一些商人在这里逐利货殖。汉代虽然采取重农抑商的政策,但商业仍然发展,商人依旧获利,因为剩余产品总要通过流通,走向社会,满足各方面的需要。《汉书·食货志》说,在汉代,“商贾大者积贮倍息,小者坐列贩卖,操其奇赢,日游都市,乘上之急,所卖必倍。故其男不耕耘,女不蚕织,衣必文采,食必粱肉。亡农夫之苦,有仟佰之得”。同时,又记载:“关中富商大贾,大抵尽诸田:田墙、田兰。韦家栗氏、安陵杜氏亦巨万。前富者既衰,自元、成迄王莽(公元前四八年至二三年),京师富人杜陵樊嘉,茂陵挚网,平陵茹氏、苴氏,长安丹王君房、豉樊少翁及王孙大卿,为天下高资。樊嘉五千万,其余皆巨万矣。王孙大卿以财养士,与雄杰交,王莽以为京司市师。汉司东市令也。”可知有的大商人还做了管理市场的长官。
  隋代新建了大兴城,商业更为发达。《隋书·地理志》说,长安“俗具五方,人物混淆,华戎杂错。去农从商,争朝夕之利;游手为事,竞锥刀之末。”唐代在大兴城基础上改建而成的长安城,是当时世界上最宏伟的城市。城中有东、西二市。东市“市内财货二百二十行,四面立邸。四方珍奇,皆所积集”②。西市则“店肆如东市之制,市署前有大衣行,杂糅货卖之所”③。因此商业更加活跃,出现了许多富商大贾。《唐两京城坊考》说:“万年户口,减于长安,又公卿以下居止,多在朱雀街东,勋贵第宅所占,由是商贾所凑,多归西市。”西市有铁行、酒楼、秋辔行、麸行、绢行、大衣行、秤行、坟典肆、寄附铺、窦家店、波斯邸、柜坊、卖钱贯王老、卖饮子家。《乾*(左月右巽)子》载:“窦乂西市买油靛数石,雇人执爨,佣人剉破麻鞋,制为法烛。鬻之,获无穷之利。先是西市秤行之南,有十余亩坳下潜污之地,目曰小海池,为旗亭之内众秽所聚。窦乂遂求买之,其主不测,乂酬钱三万。既获之,于其中立标悬幡子,绕池设六七铺,制造煎饼及糰子,召小儿掷瓦砾击幡标,中者以煎饼糰子啗。不*(左足右兪)月,两街小儿竞往,计万万,所掷瓦砾已满池矣。遂经度造屋二十间,当其要害,日收利数千,甚获其大要。店今存焉,号为窦家店。”窦乂是唐代长安城内依靠个人力量发家致富的一个商业经营家。在长安城的东西市及各坊内,还有不少象窦乂这样的人,都拥有大量财富。《太平广记》卷四九五记载,唐高宗时,长安大商人邹凤炽(《两京新记》作“郑凤炽”),“其家巨富,金宝不可胜计。常与朝贵游。邸店园宅,遍满海内,四方物尽为所收。虽古之猗、白,不足过也。”“猗”是“猗顿”,“白”是“白圭”,是古代的两个大富商。邹凤炽曾见唐高宗,“请市终南山中树,估绢一匹。自云:‘山树虽尽,臣绢不竭’。”他家有多少绢,恐怕谁也说不清了。另一位大商人王元宝,是唐玄宗时人。玄宗问他:“家私有多少?”他说:“臣请以绢一匹,系陛下南山树。南山树尽,臣绢未穷。”玄宗感慨地说:“朕天下之贵,元宝天下之富。”这两则故事,情节大体一致,不知确有其事否?但值得注意的是,他们这些人都是以积贮了大量的绫绢而称富。这一方面反映长安实际是丝织品集中的一个中心,另一方面说明丝织品也是作为货币而存在,是可借以衡量一个人财物积累多少的。另外,尉迟偓的《中朝故事》中记载了王酒胡的故事。唐朝末年,长安富商王酒胡曾纳钱三十万贯,助修朱雀门。以后要修理安国寺,皇帝令能舍钱一千贯者,撞钟一下。“王酒胡半醉入来,径上钟楼,连打一百下,便于西市运钱十万贯入寺”。这几则故事说明,随着商业的发达,大商人也出现了。他们聚集财货,交接上层,四处贩运,在商业交易中起着很大的作用。前边曾提到西市有“柜坊”。柜坊有如今之银行,有钱的人,可以把钱存在那里,但不是为了生利,而是为了取用方便。又由于商业发达,在唐代中叶,还使用“飞钱”。飞钱是把钱交给在长安的各地节度使的办事处,商人拿上办事处的执据,即可去用钱的地方取钱购买货物。凡此都是为了避免铜钱繁重,携带不便,而出现的新的流通办法。
  在这些商人中,可注意的有两种。一种是往来西域贩运的商人,其人数相当之多。《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卷二说,玄奘去印度时,曾有“同侣商旅、商胡数十”。另一种是《新唐书·回鹘传》中说:“昭武九姓与回鹘同来,往往留京师至千人,居貲殖产甚厚。”就是说,西域各国的商人,在长安也有许多。
  随着商业的发达,唐朝统治者也注意加强对城市市场的管理,设有市令、市丞,掌管交易。《唐会要·市》中说:“诸非州县,不得置市。其市当以午时击鼓二百下(《唐六典》说是“击鼓三百声”),而众大会;日入前七刻,击钲三百下而散。”对于往来商旅,有收税关津,“各请过所而度”。“过所”就是通行证,要经过有关部门签发。这就是说,对于商旅要检查收税。
  对农民,唐初实行的赋税是租、庸、调制度。到唐德宗建中元年(公元七八〇年),宰相杨炎建议实行“两税法”。两税法具体内容是,不分主户、客户、行商、定居,都要交税,税额按资产和田亩议征,废去以前的租庸调和杂税,交税时间分为夏秋两季④。陆挚记述,这种办法“定税之数,皆计缗钱;纳税之时,多配绫绢”⑤,说明定税时定的是钱,交税时多数是以绫绢抵钱。这种两税法,一开始确实不失为一种先进的办法,有利于民生,但是不久就出了问题,《新唐书·食货志》说:“自初定两税,货重钱轻,乃计钱而输绫绢。既而物价愈下,绢匹为钱三千二百,其后为钱一千六百,输一者过二,虽赋不增收,而民愈困矣。”这就是说,绢贱伤农。柳宗元的《田家三首》诗中说:“蚕丝尽输税,机杼空倚壁。”王建的《田家行》一诗,既反映了农民在收获季节的欢悦,也反映了对收税的担心和对官府的不满:
  男声欣欣女颜悦,
  人家不怨言语别。
  五月虽热麦风清,
  檐头索索缲车鸣。(缲车,抽丝车)
  野蚕作茧人不取,
  叶间扑扑秋蛾生。
  麦收上场绢在轴,
  的知输得官家足。
  不望入口复上身,
  且免向城卖黄犊。
  田家衣食无厚薄,
  不见县门身即乐。
  甚至二月蚕还未养,就要收税。唐彦谦的《采桑女》诗说:
  春风吹蚕细如蚁,
  桑芽才努青鸦嘴。
  侵晨探采谁家女,
  手挽长条泪如雨。
  去岁初眠当此时,
  今岁春寒叶放迟。
  愁听门外催里胥,
  官家二月收新丝。
  这是一幅多么悲戚哀怨的图画。苛捐重赋,农妇只能“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⑥。
  丝绸在我国古代不但是生活的必需品,也有货币的职能,参与交易,起着货币的作用。特别由于绢帛的价值比较稳定,在钱制混乱和钱币贬值的时期,它往往取代货币的地位,进入交换市场。如《三国志·吴志·孙休传》注引《襄阳记》说:李衡为家种甘橘千株,后来他的儿子因出卖甘橘,“岁得绢数十匹”。《晋书·食货志》记载,魏文帝时,曾下令“罢五铢钱,使百姓以谷帛为市”。《隋书·食货志》说,北齐时,冀州之北,“钱皆不行,交易者皆绢布”。《魏书·食货志》也说,魏孝文帝诏天下用钱,但河北州镇,新旧钱“并不得行。专以单丝之缣,疏缕之布,狭幅促度,不中长式,裂匹为尺,以济有无”。唐代虽有全国统一的钱制和货币,但绢帛仍在流通中占有重要地位,如御史马周上书说:“往者贞观之初,率土霜俭,一匹绢才得一斗粟……。自五、六年来,频岁丰稔,一匹绢得粟十余石。”唐人白居易《新乐府·卖炭翁》中的“半匹红纱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值”,也是很好的例证。正是由于这种情况在唐代相当普遍,因而清人黄宗羲说:“唐时,民间用布帛处多,用钱处少。”⑦近人陈寅恪考证:“唐代实际贸易,往往使用丝织品。”⑧这种情况,反映出了封建社会人们对实物的信赖。
  丝织品既是人民生产和生活的重要部分,也是封建官僚地主的财富的标志之一。官家织造,主要是为了满足王室权贵奢侈生活的需要;人民织造,是为了交纳赋税。在汉代,政府设东、西织室,能造出上好的绫绢;一些贵族官僚,也不惜重价,吸收民间作坊的技师,为自己织造。如前引《西京杂记》所记,霍光的妻子霍显便把陈宝光妻叫到长安,住在她家织作,六十日成一匹,每匹价值万钱。他们给陈宝光妻的报酬是绯绫百端,钱百万,黄金百两,还给她盖了房屋,买了奴婢。据《旧唐书·后妃传》说,在唐朝,仅“宫中供贵妃院织锦刺绣之工凡七百人”。《旧唐书·百官志》说:“绫锦坊巧儿三百六十五人,内作使绫匠八十三人,掖庭绫匠百五十人,内作巧儿氏四十二人,配京师诸杂匠百二十五人。”这是专为皇家织绸的工匠。上节我们引到的唐玄宗时的柳婕妤之妹,则是雇人在自己家中织作,吸收民间技巧,造出了夹缬新花样。
  凡这些都说明丝织品的制作在全国受到了普遍的重视,也有了大批的产品用来交换。这样,它的大批外销,不仅有了物质基础,也成为必要的了;而长安以它的有利的政治、经济地位,很自然地就成了丝绸的最大集中之地。
  ①杜甫:《秋兴八首》。
  ②宋敏求:《长安志》卷八。
  ③韦述:《西京新记》卷三。
  ④《旧唐书·杨炎传》。
  ⑤《陆宣公集》卷二十二《均节赋税*(左血右阝)百姓》第一。
  ⑥秦韬玉:《贫女》。
  ⑦黄宗羲:《明夷待访录·财计》。
  ⑧陈寅恪:《元白诗笺证稿》第252页。
  

传播友谊的丝绸之路/武伯纶著.-西安: 陕西人民出版社, 19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