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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联”回忆

魏猛克

1933年下半年，叶紫把我介绍给周扬参加了左联。叶紫逝世很久了，我至今还是常常怀念他。他是湖南益阳人，父亲、姐姐和叔叔都是共产党人，马日事变以后，他叔叔还带领武装农民打过游击战争。他们都为国民党反动派杀害了。叶紫年纪很轻的时候就寄居在长沙读书，我们曾在华中美术学校同学，第一次大革命北伐军进入长沙时我们便分开了，直到1933年才又在上海碰见，那时我偶然在《申报·自由谈》写点短文，叶紫则在与陈企霞等办《无名文艺》杂志。我和叶紫大概在上海书店相遇，因为是分别很久的老同学见了面，谈得很亲热，了解到彼此近年来对文学特别感兴趣，于是谈话更加投机，非常兴奋。从此我们往来渐密，我常到叶紫的家里去。他很穷困，老婆孩子的生活无法维持。他告诉我要介绍参加一个革命的文学团体，说不久就有人来找我谈话。我记得最初来找我的是谭林通同志。接着我就开始过左联的小组生活。 　　由于上海环境恶劣，左联盟员之间往来相当困难。左联有学习小组，我同小组的同志常常见面，组外的同志就接触不多了。当时左联的一些负责人却经常下组来指导学习，安排一些活动。周扬是左联主要负责人。虽然事情忙，也经常下组来，对盟员的情况相当了解，注意思想上的问题。他是关心人的。任白戈大概具体地抓小组生活。记得沙汀也是协助周扬作学习指导工作的，我应感谢他们几位，初入盟时在思想上、学习上得到他们细心的帮助。任白戈当时担任了左联宣传部长，我同苏灵扬在宣传部当干事。我同有些失业的青年那样，曾住过窄小的亭子间，后来我在上海金神父路一个弄堂出租的前楼住了一些时候，因房子宽一点，任白戈等同志也常借这个地方同人接头谈话。艾芜在这个房子里开过多次三人小组学习会，到会的有个女同志小王。艾芜似乎是不大多说话的，但一起学习，人搞熟了，他的话也多起来，认真地讨论问题，蔼然可亲，很好接近。 　　我参加左联不久，周扬对我说，你过去跟鲁迅的关系搞得不大好，现在既然已是左联工作的需要，应该去认识鲁迅。不久，周扬便带我到内山书店，见到了鲁迅。并在内山书店的路对面一个挪威人开的“公啡”酒店去喝茶，谈了些左联工作上的事情。这个店子比较僻静，鲁迅常在这里与左联青年谈论，是值得纪念的处所，那时，周扬跟鲁迅的关系是好的。(周扬介绍了许多左联青年与鲁迅相识。叶紫同鲁迅的友情发展很快，这与周扬为他介绍情况也是有关系的。)可以看出，那时周扬跟鲁迅接近，关系很好。鲁迅是竭力要帮助周扬搞好左联工作的。 　　1934年周扬为左联筹备一个杂志(左联原有的机关刊物《文学月报》已经停刊了)。记得任白戈在帮助筹办的工作，我也参加了收集稿件。鲁迅对此竭力支持。我很快就收到他给杂志的文稿《答杨*(左屯右阝)人先生公开信的公开信》。这是战斗力极强的稿件，发表在左联自己办的刊物上，更能显示当时左联的团结一致对敌的精神。(只可惜这杂志由于反动当局压迫的加紧，没有能够找到书店出版。鲁迅对与左联有关系的刊物都写了文章尽力支持。)我还为左联转交过鲁迅的几篇文稿，如《古人并不纯厚》等。总之周扬同鲁迅、茅盾都团结得紧，这对左联盟员影响很大，左联成员非常尊敬他们这种战斗友谊，大家说起左联文坛前辈，总是把鲁迅、茅盾并提。当时左联培养了许多作家和文艺活动家，我印象比较深的是：左联通过学习讨论，组织很多人用散文、杂文形式写了很多在政治上、文化上进行斗争的文章。文章发表在《申报》副刊《自由谈》、《中华日报》副刊《动向》以及《太白》等杂志上，领导这条战线的是鲁迅，鲁迅自己写了很多杂文。那一时期，周扬等领导人还组织左联成员与左联外面的作家取得联系，团结他们一同进行战斗。因此左联曾增加了不少杂文作家，使得文坛上形成一种写作投枪匕首式的杂文风气，这个风气的形成大大增强了左翼文化运动的战斗力。 　　左联进行的战斗和争论是很多的，象揭批新月派胡适、梁实秋，“第三种人”的苏汶，或胡秋原、杨*(左屯右阝)人这些人，当然多是鲁迅带头进行战斗，但作为一个战斗阵营，在组织动员力量等方面，周扬他们也是尽过责任的。1934年，左联进行了不少斗争，其中较大的一次战役就是为反对复古而倡导的大众语运动。当时南京一些文人，提倡“尊孔读经”来腐蚀青年，使他们钻故纸堆，不关心国事，不参加当时的政治斗争。左联为此组织了针锋相对的斗争，联合了文教界一些进步人士，发起了大众语运动。周扬往往先在左联盟员进行动员。左联(也可能是与社联联合)召开了一次大会。这个会我去参加了。记得到会的有文艺界、文化教育界知名人士如郑振铎、胡愈之、陈望道、陈子展等，文艺刊物的编辑方面有《译文》社的黄源，《文学》社的傅东华等。会上讨论了大众语问题，并约定大家写文章到报刊上去发表。后来《申报·自由谈》及其他报刊上便陆续发表了一些有关大众语的文章。鲁迅也出面参加了这个运动，用书信形式对大众语问题发表了许多意见，后来又写了那篇有名的《门外文谈》和其他一些文章。这次运动，影响的范围是很广的。 　　 忆周扬/王蒙，袁鹰主编.—呼和浩特：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9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