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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文文集第三卷：在小说家第二次座谈会上的发言纪录①

周文

(其他会员发言) 　　周文：绀弩的话②是不错的，但我还有点补充。宗派是私人间感情的产物。我们打击它是对的。但是对于正当的论争还是很需要。这次两个口号③的争论，也不仅是宗派的意见，这里面是还包含了理论上的见解或多或少的不同，我们不能把这次论争仅仅看做宗派的斗争，因为谁是对，谁是错，现在还是有结论的。 　　(其他会员发言) 　　周文：我们所说的是反对宗派主义，并不是要抹煞一切理论家批评家④，大家要注意这一点。 　　(其他会员发言) 　　周文：从这方面⑤看来，这倒是他们的一篇很明白的供状。他说他们底书堆在栈房里销不出。这可见读者已并不要看他们那些书。这里炯之先生从悲哀里立刻露出市侩相。他虽然带着骂的口吻，但却是哀求似的向出版家说：只有他们那些书才是给他们书店争面子的，叫他们应该看重那些书，将来总会给他们书店争更大更大的面子。销路一定会好。 　　(其他会员发言) 　　周文：我们应当来一个‘反对’“反对”“差不多”运动的运动。因为他所谓的“差不多”主要的是指对于“时代”相同的看法。我们谁都不否认，艺术是人生的，帮助时代发展的，也即是用它来引起相互的感应打破种种妨碍人类发展的自私自利的观念，把大众的“差得多”的思想变成“差不多”，甚至一致。为了这种历史付与我们的任务，要从黑漆一团中冲出一条路来，那末，我们首先应该把差不多的人集合到一起，更澈底地“差不多”下去。这是需要的，人类也才有救。 　　(其他会员发言) 　　周文：事实上还有不止这样的。有一些人比祥林嫂底同伴柳妈还利害，还无耻，柳妈不过是开开玩笑，有些人简直在作恶意的攻击⑥。那些人也有不一定代表什么东西的，有时由于他底观点不正确，会陷于同样的错误。 　　(其他会员发言) 　　周文：其实他并不是虚无主义⑦，从“五四”起，他一直很顽强地和封建势力和帝国主义和一切恶势力战斗。他否定许多旧的有害的东西，但同时看见许多新的萌芽，生长茁壮。他用了最大的热情去贯注他们。比如在“三一八”事件里，他写了一篇《纪念刘和珍君》，(收在《华盖集续编》里)，在这里，他画出了中国妇女簇新的姿态。像那样临难从容的中国妇女，他说他自己也料不到。在《为了忘却的纪念》里，(这篇是收在《南腔北调集》里的)他写了几个文学青年底殉难，从他们底死亡里，他看到了新的社会底成长。这样的例证，在他底作品里很多很多。 　　(其他会员发言) 　　周文：我觉得尤其是他那篇题为《铸剑》的小说，更有力的证明他并非虚无。这篇作品收在《鲁迅自选集》和《故事新编》里。中间所写的是这样一个故事：眉间尺的父亲是一个铸剑的名工。王选他去铸剑。到了他把剑铸成了之后，王怕他也去给别人铸剑来和他匹敌，就用他自己铸的剑杀了他。他母亲告诉了眉间尺这事情，他非常愤怒了。立刻答了他母亲一定去报仇，但他背着他父亲同时铸的另一把剑去王城的时候，一路上却时时顾虑着怕剑尖伤了别人弄得时时出汗，犹犹豫豫终怕报不成仇。接着是一个黑色人出现了，要替他报仇。借了他的剑和头去，进到王宫变了一套把戏，把王诱到面前，就杀了王，同时也自杀。这虽然写的是一个古代传说，但那所把握的主题却是和现代紧密关联的。那所创造的两个人物中，眉间尺的性格，在现代一般青年中是非常的普遍；而那黑色人，则是用理想和现实揉合起来的人物，是一个性格非常坚强，冷静，大无畏，有机谋的人物。这完全是从坚实的战斗观点。战斗经验中创造出来的人物。这里我们可以很明白的看出，鲁迅在和黑暗的战斗中，看定了像眉间尺那样时时有着许多顾虑和焦燥的人物是不成功的，给了他以否定，随即用了最大的热情和爱惜创造出一个所理想的黑色人来。但这虽然理想，却并非脱离现实，而是现实中可能发生和成长，或已经发生和成长的素质，他把它扩大的描写出来了，我觉得像鲁迅这样的人。从他的一生坚韧底地顽强底地战斗的性格，和他所创造的黑色人那样的人物比较起来，是没有甚么距离的，根据了这一点，我们可以肯定的说，鲁迅并不虚无，而两脚踏牢大地的现实主义者，同时又是有着坚实的热情的理想主义者。 　　1936年12月1日载《小说家》 　　第1卷第2期“哀悼鲁迅先生特辑” 　　① 《在小说家第二次座谈会上的发言纪录》是“小说家座谈会”的第二次座谈会记录。会议日期：一九三六年十月三十日。出席者：萧军、沙汀、艾芜、周文、蒋牧良、以群、欧阳山、张天翼、契萌、草明、王任叔、荒煤、聂绀弩、陈白尘、李溶华、周而复、张春桥、凡容、东平。先由主持人欧阳山发言，然后各代表发言，座谈会热烈而公平。发言和插话共151人次。1936年12月1日《小说家》第1卷第2期。 　　② 沙汀在发言中首先引出关于“文艺界宗派”的话题。聂绀弩表示同意，他说：“这不是认识上的问题，而是由几个人的私人关系所造成的。”“首先克服宗派观念，不要以宗派自居，也不要把别人看成宗派。” 　　③ 两个口号指：国防文学和民族革命战争的大众文学。 　　④ 沙汀在发言中首先引出关于理论家评论家的话题，他说：“我觉得我们用自由谈话的方式来谈，一定比那些理论家批评家的长篇大著还要中肯，因为我们都是写小说的人，比那些理论家批评家更知道创作的甘苦。” 　　⑤ 指“反差不多运动”，首先提到这话题的是荒煤，说《大公报·文艺》上炯之有一篇文章《作者间需要一种新运动》。王任叔介绍他的观点是对时代的挑拨，是说作家们写的东西都差不多毫无特色，都愿跟着时代跑的。 　　⑥ 讨论鲁迅小说中的人物及社会现象。首先提出讨论的是张天翼。 　　⑦ 欧阳山的发言中说：“我听见人说，周作人先生在什么地方谈话，说鲁迅是从个人出发的虚无主义者呢!” 　　 周文文集第三卷/周文.—北京：作家出版社，20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