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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仲平诗文集四 民众剧团的成立及初期活动情况* |
柯仲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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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二年三月、六月) 民众剧团,是在毛主席一句话的启示下成立的。 一九三八年七月间,主席在边区工人代表大会组织的晚会上,看了秦腔、京剧《升官图》、《二进宫》、《武家坡》等戏。在节目间隙里,主席向工会负责人齐华同志说:“你们看,群众非常欢迎这种形式。群众喜欢的形式我们应该搞,但就是内容太旧了,应该有新的革命内容。”当时我坐在主席身后,齐华同志指着我说:“文协的老柯在这里。”主席转过身向我说:“是不是应该?”我接受了主席的指示。晚会结束后,我和齐华同志商量一定要遵照主席的指示搞这件事。 当时,搞这件事的困难是很多的。用什么形式搞?人从哪里来?经费又从哪里来?这一系列的问题摆在面前。在这种情况下,我跑去找齐华同志,他很支持,并介绍我到延安市商会去活动经费。同时,齐华同志还给找了工会旁边的住房。就这样,成立了“民众娱乐改进会”,发表了宣言。这个组织的任务,是用群众喜闻乐见的戏曲、民歌形式为革命服务。参加该会的领导成员,有吕骥、李丽莲、刘自羽、林山、张季纯、马健翎、柳青等同志。 宣言里谈到马克思、恩格斯如何重视民歌,也谈到旧形式服从新内容,也讲到主席如何喜爱中国的民歌等。 我们民众娱乐改进会当时的业余剧团有两个:一个是国民党所办的延安师范里的“乡土剧团”,另一个是延安市的“群众业余剧团”。这两个剧团于三八年七月四日,在火神庙大戏台演出马健翎同志写的《一条路》,张季纯同志写的《回关东》。演出后,群众很受感动。《一条路》是很成功的,轰动了延安市。这时,娱乐改进会的旗帜就打出来了。后来,将健翎、党奎、史雷、张云等同志从学校里活动出来,与延安市秦腔业余剧团的一部分市民小手工业者,一起正式成立了“民众剧团”。团长是我,副团长刘克礼,剧务主任张季纯、马健翎,教务主任墨遗平,音乐教员李丽莲,文化教员先后有刘白羽、杨造、柳青、草明等同志。 剧团是成立了,但是边区这时是相当困难的。政府对吃公粮卡得很紧,开始根本没有预算,连吃饭都靠文协同志节余下来的粮食过活。有一次延河涨水,剧团住在延河东,过不了河,饿了一整天。下午,同志们计议在馆子里赊了两个锅盔,全团烩着吃了。后来,受到文协管财务人的批评,这帐好长时间无法还。住房没法给赁钱,房主人常扬言要赶走我们。后遭日机轰炸,把剧团赶到宝塔山后沟的石窑坪,男女就住在一个窑洞。要演戏,没有服装,也没有汽灯。后来,我跑去找主席,要了三百元,开始花掉一百元,剩二百元,装在我的围兜子里,两三个月没离身,围兜子变成了虱子窝。有一次,贺龙同志从晋西北回来,李丽莲同志跑来告诉我:“妈妈(她称我),贺龙回来了,向他要点钱。”我去找贺龙同志,他给了我二十元法币。又一次,李富春同志告诉我:“周恩来、博古同志都从蒋管区回来了,他们是国民党的参政员,可能有钱。”我就给他们写信,结果,周恩来、博古同志每人送了五十元法币。刘白羽、林山等同志从山西回来,带回贺龙同志送给剧团一批缴获日本鬼子的皮鞋、呢子衣服、钢盔等,陈云同志送给一个小电影机。 一九四〇年冬季,剧团同志们的棉衣无法解决,我将《边区自卫军》的稿费全部拿出供剧团使用。 当时,剧团的穷光景就是靠中央首长、文艺界同志东凑西借、节衣缩食过活着。 从剧团成立的第一天起,我就常想:什么时候能有一个音乐家参加剧团。三九年冬天,剧团第一次出发演出的前一天晚上,在鲁艺搞音乐的杜矢甲同志来到剧团,未带介绍信。我说:“应该告诉组织上。”他说;“如果告诉,就不会叫我来。”这时,我是多么需要杜矢甲这样的音乐工作者啊!于是,我就把他留下了。就在出发期间,光未然成立的剧团要杜矢甲回去。我请他吃饭欢送他,再三挽留,他还是要走。当他和我握手告别时,我说:“再见!”眼泪直往外流,不忍看,我扭过头就走。他看到这种情况,又跑回来说:“不走了。”我高兴得了不得,说:“这是老百姓的幸福。”后来,又陆续争取了马可、安波、张鲁、庄英同志到剧团来。 我们第一次出发带马健翎同志创作的《一条路》、《查路条》、《好男儿》、《拿台刘》、《有办法》(快板),还有张季纯的《回关东》。影响很大,群众很欢迎。 在边界上演出,敌人不让,怕边界国民党区的老百姓来看戏。我们的军队保护着我们演,经常有被国民党军队包围、截击、袭击、扰乱的可能。同志们斗志很强,警惕性很高,组织严密,从未发生过任何伤损。同志们背背包,走羊肠小道、烂泥滩,一天百二、三,没一个掉队、叫苦的。工作非常艰苦。走得早,到得晚,修桥补路,扛驮子,拉毛驴。就这样,同志们经常争着干。冬天赶牲口,有时得脱鞋在河里走,大风大雪也没阻挡住我们前进的道路。当时我们的口号是:“舞台就是我们的战场。”我们是一支野战兵团。 有一次,我们到定边演完戏,开罢会。半夜,打前站的把我带到睡觉的地方。近前一看,好象是一对夫妇睡在炕上,我赶快悄悄地把铺盖搬到另一个角落。睡在炕上的老乡被惊醒了。他起来,非让我睡在炕上不可,说炕上暖和。说着,便把我的铺盖也搬到炕上。 有一次,在三边雀间地区演出。群众知道我好喝酒,看罢戏,跑到三十里路外的地方把酒提来。 开始,总要动员群众搭台、借东西、派饭吃,困难很多。锣鼓一敲,演上一场戏,一河水就开了。酒肉不断,吃了不算,拿也拿不了,啥都不缺。群众爱我们是爱我们的戏。 这一次的出发简直是了不起,本来连预算都没有,但闹得却很大。富春同志一见我就说:“白手起家,白手成家。”当时就给了我一百块钱。《新中华报》记者报道题为《民众剧团小长征归来》(三九年六、七月间)。这时,中央住在杨家岭前沟,我们住在杨家岭隔壁。回来当晚演出《中国拳头》。主席叫人转给我们一百元。 这次出发回来兵强马壮,声威大震,中央宣传部和边区党委就直接领导我们了。从此,我们就有了正式预算。 毛主席说:“要写根据地,不在根据地十年八年是写不出来的。”所以,我们这次出发,访问参观了刘志丹、谢子长的家,见到了谢子长的侄儿,向全团同志进行了生动的阶级教育。 这时,我已着手收集这方面的资料。这对我今天所写的长诗《刘志丹》是很有帮助的。 我们剧团第一批人员,可以说是起义人员(国民党学校的学生),第二批人员是延安市的小手工业者。如:刘克礼,抗大的王小民等。我们第一次出发,连炊事员在内共二十五人。第二批就是青训班的黄俊耀、宏涛等。 第一批出发后,才向边师要的米成义(米晞)、程士荣,魏先忠,青训班要的党佩英、肖玲、刘玉琴等。 这时,我们已经兵强马壮了,开始准备第二次向关中出发。 主席在《论新阶段》中讲到:“要有中国气魄,中国作风。”我们就打着这个旗帜向关中出发的。 第二次出发是四〇年一月,正是国民党和我们磨擦最厉害的时期。我们揭发了国民党不抗日、光反共的反动性。这时,我们一边打仗,一边演出。这次的阵容是可观的。人员扩大了,同时,由于第一次的出发,给我们打下了可靠的思想基础。正如我们在第一次出发归来,杨珍同志请全团吃饭时讲到的:“我们这次的胜利,坚持了主席的正确指示,坚持了党的领导,艰苦奋斗,和群众打成一片。” 我们剧团创作的剧本,也是在主席的指示下搞成的。特别是主席的《新民主主义论》,对“五四”以来的文化作了详尽的分析,对我们教育意义很大。这是我们政治思想上的武装。 这时,周扬同志让我写篇民歌方面的文章,我在许家沟写了《论中国民歌》,发表在《中国文化》上面。全国解放后,《民间文学》让我再写一篇,我根据这篇又改写了,发表在《民间文学》上。里面重要的论点是:只有在无产阶级领导下产生出的民歌,才是真正的革命的新民歌,我引用了云南民歌、东南民歌、陕北民歌。所以,以后鲁艺搞出《兄妹开荒》,在大砭沟广场演出时,大喊好的就是我。 搞民歌,主席对我鼓励很大。有一次,我组织了一个民歌朗诵会,最后只剩下十几个人。本来我准备鸣鼓收兵,但看主席坐在十几个人之中,我红着脸一直按节目单搞完。下来主席说:“还要好好搞,方向是对的,头一次嘛!不要灰心。” 一九四〇年,文协选举吴玉章同志为主任,丁玲为副主任。四一年出发回来,中央仍让我搞文协工作,剧团的工作主要交给健翎管了。这时,边区被国民党封锁,政府号召闹大生产。我们剧团开始了卖票、上山、下乡、开荒地。在三边出发中纺毛线。国民党几次反共高潮,都被我们打下去了,但磨擦还一直发生着。敌人直磨擦在我们门前的富县。大家在这种情况下演出,晚上不能脱衣服,带着汪锋同志送给的枪和手榴弹。头一天打过仗的地方,第二天我们就过去演出。在三家岭演出时,台前还在枪毙几个人,剧团还在演出中组织担架队。在阳坡头,敌人在打炮,我们在演戏。习书记(习仲勋同志)还在房子里看《列宁选集》。可以看出,当时大家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 战争在关中紧了,习书记指出,让我们离开关中到陇东去。我们去陇东,穿过老红军走过的路。其实,根本就没有路,出山后,大家的衣服被子都让树给挂烂了。我们到陇东,正是咱们军队打了胜仗的日子。我们很高兴,军队的战士也很欢迎我们的到来,给我们杀猪宰羊。我们演了许多戏,战士还不满足,常常直演到天亮。退出马家堡之前,是很危险的。我们到九头去演出,牲口走得很慢,恰遇敌人出来演习,我们赶着牲口跑到看花宫刚过来,马家堡就撤出来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事先就给演员们把任务分配好了,敌人来了谁拿锣,谁拿鼓。部队上还给我们留了一个排。这时,实际上已经成了武装宣传队。这个阶段的斗争是非常尖锐的。在敌人的经济封锁中,我们帮助部队捻毛线。我们自己还卖票演出。就在这时,演出了《十二把镰刀》。 我们到哪里,就服从那里党的领导。无论洪水、大风、大雨、大雪,我们都在工作着,斗争着。为到三边去赶军民大会演出,洪水冲湿了我们的衣服,老乡给我们烤干,并给我们做饭吃。为着赶这次会,一连九天的急行军,一天过七十二条沟,其实不止七十二条沟。这时,马可和尚伯康同志跟上来了。延安运来了从晋西北送来的皮鞋、呢子大衣等。 在富县,吸收了老艺人李卜。本来,他谈好到张家坡就走,但由于大家对他的关心爱护,他自己不愿走了。为收李卜象请诸葛亮一样。我们把群众送来的羊杀了,摆宴请他吃,对他简直好的不得了,尊之为师。请李卜来,如同军队得了大将,我们的热情把他烧焦了。 他对我们剧团的帮助是很大的。他是眉户老艺人,他丰富了我们的眉户,丰富了我们剧本上的语言。后来李卜闻名陕北。他演出《张连卖布》。到陇东他回去看家,我们也送他一匹布。还送他肉,真有意思。他常演《张连卖布》,结果却送了他一匹布。应该说,利用艺人,改造艺人,就是从这的开始的。 我还写过介绍《查路条》的文章,在《文艺突击》上发表(一九三九年)。谈到健翎同志的创作,群众是多么欢迎。也谈到健翔同志的创作天才,谈到健翎同志的创作前途是有很大希望的。还写过《谈中国气派》,也是在《新中华报》上发表的。 总的来说,我们有主席的支持,中央首长的支持,文艺界同志的支持,群众的支持,我们一直坚持下来了。虽然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看不起我们,但党支持我们,群众欢迎我们。第二次出发回来,周扬同志让我到鲁艺去讲一次话,我没去,但我写了一封信,大意是:我相信我们这样做,既是大众的,又是有艺术性的。 我们的历史是光荣的历史,战斗的历史。现在有名的作家艺术家,有不少都担任过剧团的教员,如刘白羽、柳青、吕骥、草明、马可、杜矢甲、李丽莲、张鲁、安波、林山等。 有次,我到北京见到安波同志,他给我说,在热河一带抽鸦片的人多,《大家喜欢》在那里演出,起的作用很大。 我们的剧团是战斗的学校、战斗的剧团。现在全国解放了,我们写剧本的人也多了,吸收的娃娃们也成长起来了,虽然我们还有缺点,但我们还是一直坚决贯彻毛主席的文艺方针的。 过去,我让健翎多写现代戏,因为他是从现代戏起家的。历史剧也应该搞,在这方面,健翎同志的贡献是很大的,如历史剧《反徐州》等。 我们在文艺座谈会以前,就是根据毛主席的指示进行工作的,直到今天学会了用两条腿走路,用革命现实主义和革命浪漫主义结合的方法创作。各个不同的阶段,我们是怎样学着实践的,在实践过程中有些什么心得、体会和重要的经验,要把它总结出来。总结出来的经验就是理论。马克思主义的伟大,就是理论联系实际;毛主席的伟大,就是把普遍真理和中国的具体情况相结合——主席的《实践论》就是实践与理论相结合的结晶。 我们写文章时要谦虚,不要自夸,要有原则,有方向,根据你们的体会,联系实际。要生动,不要干巴巴的。 我现在忙于长诗创作的第二部,没有时间。等我的作品告一段落,我一定和你们一块,好好地谈谈过去剧团活动的情况。 (冯光宓记录) * 这是柯仲平同志一九六二年春、夏两次谈话的纪录。原载陕西省戏曲研究院《院刊》第一期(1980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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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仲平诗文集四:文论/王琳,刘锦满编.—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84.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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