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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篇 需要“教材”的医生
(美)艾格尼丝·史沫特莱;袁文等

  新四军卫生学校终于开学了。从军部训练营调出来的第一批三十八名受过教育的青年入了学。医生们和护士长杨小姐每天在正规业务时间里也抽出几个小时备课、上课。她们需要“教学器材”,尤其是人体骨架。她们有三个人当代表到军部向副军长和政治部主任提出要求。准许她们用死在医院的战士尸体作医训班讲课用的标本。他们还说因为有不少战士没有进行手术不幸死了,所以他们自己也希望能作解剖尸体的实习。
  军首长们深感兴趣也很关心,但说不能这样作。说要到军内和老百姓都具有科学态度时始可进行尸体解剖。大多数战士来自本地农村,他们或者老百姓如果知道医院解剖了尸体就会引起强烈反响。有人说,一个缺胳膊少腿的人死后升不了西天,来世五官也不齐全。我觉得这是荒唐的迷信。
  医生代表说:“我班有一个学生今天说,他否认他的肘腕有两根骨头,另一个学生说他相信他有两挂肠子,大肠排大便,小肠排小便。从理论上进行教学很难讲通。”
  “我们可以把战场上的日军尸体给你们一具。”首长答应了医生代表们的要求“你们如何处理军部不管。不过,日本鬼子照例是搬走尸体的。”
  一天送来了一具尸体担架。工作认真负责,很有才华,具有艺术家手腕和头脑的外科医生N·C·龚博士作了五马分尸的解剖手术,一个手术是把头部骨架分割下来。敌后的唯一女医生张大夫当助手,她在军医学校讲解剖学。解剖后龚准备把肢腿扔掉,张医生直喊:“教材!教材!”制止了她。然后剔出了腿肉把腿骨放在消了毒的煤油桶里。
  过了一阵,屋子里的人个个毛发悚然,被院子里一阵咆哮声吓住了。我们冲出房子看到一只狼狗正叼着刚剔净的腿骨乱跑,张医生拼命叫喊来人。我们帮她把狗赶开,夺回了“教材”,她小心谨慎地把她的宝贝放在设计好的大缸里加以煮沸。
  卫校指导员胜利地通过日本封锁线从上海弄来了一部新收音机。军部所有收发报机都只能传呼喊话,这部收音机一开,战士和老百姓收听到节目音乐时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围着收音机转。有一个农家妇女最后点头说了一句聪明的话道:“这鬼家伙怕就是科学吧?!”
  其他的人听了她的话都恭而敬之地看着收音机。他们称心如意看完以后走了。留下我一人在医院图书馆里。我带着一种觉宇宙无穷须深入探索的心情拨动收音机的调谐度盘。南京上海的日本电台在播音了,我向遥远的西方电台拨转,茫茫中听到钟声在响,英语广播,这是伦敦呼声!传入我的耳鼓。我一阵发呆。报出演奏贝多芬第五交响乐曲的节目,接着开始播放。埋藏心底的西方文明的感情有如泉涌,泪珠儿夺眶而出。正在这时,一只手按到我的肩上,泪眼纵横的我看到是张医生。她愁眉苦脸地喊道:“我的腿完了!我把腿放在设计缸里煮!勤杂工睡大觉,水烧开,腿也完了。”第五交响乐曲在室内绕梁不绝,她的话使我真有“不知骨味”之感。
  龚医生出现在门口,他进来听了她的悲剧,赶忙安慰她:“不要伤心了!我有一个设想,但我们必须保密。我要去掘墓挖骨,不弄到一副好骨头作教材决不罢休。你要胆小害怕就莫跟我去。”
  这话显然激怒了张医生的女性尊严,她骄傲地抬起头说:“我以社会主义竞赛的名义跟你打赌掘墓挖骨,我自己动手在乱葬岗去找!谁输谁请客!”两人一言为定,在第五交响乐曲绕梁声中,拿上铁铣、口袋、电筒分头掘墓找骨去了。
  黄土下面的棺材在中国是深挖浅埋的,盗墓不用费力气。我们从龚医生挖了八座坟、张医生挖了五座坟的结果,看出了中国婴儿死亡率高的情况:大多数坟墓里埋的是孩子。有些基地被长江下游雨水冲击,土壤风化,白骨腐烂,无法收拾,这是毫无用处的。龚博士挖了一具新四军战士的骨架,由于肉未烂掉,他在坟上垒了一堆石头作标记,待到来年再发掘,如果寻找标本失败的话。
  第二天夜里我在收音机旁收听新闻的时候,张医生进来朝我神秘地点点头,我跟她到院子里,她象展示偷来的珠宝一样解开口袋指着一堆白骨,感情激动地说:“她是我的家乡无锡人害痨病死的,尸身用丝绸紧缠,七孔用丝棉塞紧,无锡老百姓认为可以防病消灾。”
  说话时龚医生带着满手泥土进来了,望着张医生的一堆白骨非常嫉羡,知道他的打赌他失败了。”我赢了,你输了!你请客!”张医生拍手道。
  一星期后,张医生带我看一切就绪的标本。她把骨头绑扎好了,安置在竹架子上,每根骨头有一块小标签,它已转变成为人们追求知识的小型模具,不再是无用废物了。我们在它周围赞叹不止地观察它的“优点”和“缺点”。
  一天晚上,说好了给作解剖用的鬼子尸体也送到医院来了,放在门诊部的大“诊断室”里,三纵队跟来了一位男护士,两眼炯炯有神、眉飞色舞地向张医生汇报:“我们奉您的命令,为了科学带来一个死鬼子,我们成功了。”
  一个通讯员向附近村子里飞跑去召集医校全班学生。他们白衣白帽手拿笔记本赶来了,放死尸的地上垫了一层厚石灰,周围用三角凳、条凳方椅排列成为一间原始的阶梯座位教室。手术室用的乙炔灯吊在房椽上。桌上陈列着一排盛满酒精的大玻璃缸以便处理“教材”的零件。
  世界上有哪一个科学家经历过比这更激动心弦的时刻么?以无限热情专心致志从事科学研究苦干的精神么?新四军军医学校师生们干革命学科学的奋斗精神使我深深敬佩。这以前,学生们学的一套普通经院式的医学课,或党政干部的军事课,仅仅是应付门诊医务工作的需要才把他们抽调到军医学校里来学医的。张、龚两位医生的自制服闪亮发光,站在僵硬的尸体前面。张医生用宏亮的声音向中国人民的子弟兵白衣战士说,新四军主讲第一堂医疗示范课。室内只闻笔记声,不见人影动。
  快半夜了,我离开解剖课室去搞情报工作,收听国际消息,从遥远的美国、伦敦、柏林、孟买电台的新闻广播时,不时听到隔壁房间里医生们的讲课声音。
  

史沫特莱文集(1)/(美)艾格尼丝·史沫特莱著;袁文等译.—北京:新华出版社,198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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