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的位置：首页 > 边区著名爱国人士及侨胞 > 陈嘉庚 > 全文图书 > 陈嘉庚传

第二章 发家

陈碧笙,杨国桢

一 　　“顺安”米号收盘以后，陈嘉庚不愿意过赋闲生活，便集资七千余元，因陋就简，在距新加坡十英里外的汫水港山地，建造一所菠萝罐头厂，取名“新利川”。厂房用木料茅草搭成，机器买旧的，两个月便建成投产，刚好赶上了当年菠萝旺产的季节。与此同时，“日新公司”经理逝世，依照英国殖民地法律，其股权应当停止，公司归陈嘉庚独营。这是陈嘉庚独立经营的第一批工厂。 　　“日新公司”所经营的菠萝罐头厂，在与潮州人合办的半年间，获利一万八千余元，又原经理应得母利一万七千余元，须留待其家属向当地政府申领遗产手续，在这段期间，他可以利用这些资金扩大营业，这正给陈嘉庚的事业提供了发展的良机。 　　马来亚各区盛产菠萝，由菠萝加工制成的罐头，远销欧美各国，仅新加坡一地外销数量即年达二百万箱。每年夏初，菠萝源源上市，罐头生产进入旺季。那些经营菠萝罐头外销的商号和洋行，为了保证自己的货源，经常向厂商提供制罐用的原材料，如白铁片、白糖，枋箱之类，付款期为四十天，罐头厂工资每半个月清算一次，只有购买菠萝须用现款，所以不用多少活动资金，便可以获得厚利。“日新公司”在归陈嘉庚独办的半年间，获利甚巨，对陈嘉庚无疑是一个很大的鼓励。 　　陈嘉庚自接管“日新公司”以后，暗地留心十余家同业的经营情况，发现他们对市场供销情况若明若暗，并不真正了解，生产带有很大的盲目性。他了解到欧美洋行所采买的罐头，有条庄、块庄、方庄、枚庄、圆庄、刻花庄、糖庄、水庄、糖水各半庄等等，不下五六十种，其中以条庄、方庄、枚庄为最大宗，年产达一百七八十万箱，约占总产量百分之八九十，每次成交动辄千箱万箱，是同业争夺的中心。其余数十种杂庄年仅一二十万箱，每次成交量不过数十、百箱，向不引人注意；可是，价格较高，每箱要比普通装多得两三角至七、八角。陈嘉庚想，人弃我取，如果能够在这一门“小生意”上下点工夫，岂不积少成多，稳操胜券吗?因此，他每天上午九时左右，必同副手叶某分别到各洋行探询国外有无来电，需购何庄，把所有杂庄定货全部承揽下来。这样一来，市场需要的大部分杂庄菠萝罐头，几乎归他一家独占了。 　　那时候，新加坡连同柔佛等地共有厂商二十余家，竞争颇为剧烈，年获利万元以上的只有少数几家。陈嘉庚推其原因，大半是由于不大注意成本核算所致。各厂采购菠萝，历来都是按枚论价，而菠萝每枚的大小和成熟程度各不相同，有的还渗有一些坏烂，议价时不计重量，全凭眼力，而且须待每季停工后才开始计算盈亏。陈嘉庚对这种单凭经验，不核成本的盲目经营方法进行了大胆的改革。他规定当日购进的菠萝必须当日制完，当夜即结算盈亏，以此作为次日采购议价的标准。在生产中，尽量减少剖工上的损失。他自己不计劳瘁，每日清早及下午必到工厂巡视，掌握行情，指挥生产，“往往至五六点钟之久”这比“日新”旧经理的做法，真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经过三个月的生产，收入果然大增，“日新”获得净利近三万元，“新利川”获利九千余元，两厂合约四万元，陈嘉庚自称为“初出茅庐”的第一次成功①。 　　接着，陈嘉庚进一步扩大营业范围，他扩建了“新利川”的厂房，增置机器设备，还投资二万元，加开一家米店，名“谦益”号，兼作两个罐头厂的营业机关。为了预防菠萝丛老化减产，保证两厂原料的供应，又用二千五百元在“新利川”附近数英里外，购置空芭地五百英亩，取名“福山园”，立即雇工开荒种植菠萝，计划两年之内，产量可供生产菠萝罐头二万余箱之用。这是当地最大的菠萝种植园。这年冬季，虽然菠萝罐头市价略有下降，但由于经营得法，两厂仍获利二万余元，米店得利八千余元。总计独立经营的头一年，除伙伴红利外，陈嘉庚获实利六万余元。 　　就这样，陈嘉庚开始在新加坡的菠萝罐头制造业中站稳了脚跟。 　　二 　　一九〇五年夏季，“日新”、“新利川”两厂再次凌驾同业之上，获利三万余元。陈嘉庚心满意足之余，更图扩充。他看梧槽港是收购外埠菠萝的最好地点，便在该港口附近租屋，创办“日春”罐头厂，就近利用周围各地所产新鲜菠萝，加工制造。这时，他还发现制造冰糖有利可图，新加坡制糖业向爪哇糖商采购白糖，还款期一般为三四十天，而熬制冰糖仅需八九天，加上装配下船至多十五天，如使用信用汇票不到二十天便可以收到贷款。这样不但免出资本，还可以预收一部分定金，真是一项不用本钱的生意。于是，他又在“日春”罐头厂内，添设熬制冰糖的车间。当时新加坡冰糖厂有十余家，全部由潮州华侨经营，熬糖用大锌锅，以木柴为燃料。陈嘉庚附设在“日春”内的冰糖煮锅，改用内铜外铁制成，与罐头厂同用一个蒸气炉，以木屑为燃料。这一改革，使燃料成本每担节省两三角，每日煮糖以二百余担计，便降低成本数十元。 　　这年冬季，菠萝罐头行市开始下跌，三个罐头厂仅得利一万余元，是独自经营以来获利最少的一季，但总计全年获利仍有四万余元。陈嘉庚对这次小挫并不介意。他盘算着，明年“福山园”种植的菠萝已经长大出产，加意经营三厂，不难取得获利四、五万元的记录。他进而打算，在来年夏季结束之后，拿出历年净得利润十万元上下，与债主商议还清父亲的旧欠。 　　不料一九〇六年夏季，菠萝罐头市价下跌更甚，各色杂庄罐头也大为减销，甚至出现“经月乏人问津”的境况。“福山园”第一次出产菠萝，在“败市”的打击下，亦无利可图。陈嘉庚惨淡经营，总算还保住盈利一万元的局面，但准备为父亲还清旧欠的夙愿，却无从实现了。 　　这一次挫折，虽然使陈嘉庚沮丧，却也起了清醒头脑的作用：单靠经营菠萝罐头制造业发家，是不行的，在商业竞争极端激烈的时代，必须善于抓住市场的脉搏，进行多种经营，才有可能稳住脚跟，开拓新的局面。这一想，他的思路顿时开阔起来，周围变幻不定的工商业情报，引起了他的兴趣和注目。 　　有一天，陈嘉庚照例到各洋行探询外商来电订货事宜，从一个英国职员口中听到了陈齐贤把马六甲橡胶园高价售给英国公司的消息，不禁怦然心动。橡胶树本来是南美洲的一种野生植物，所出生胶在工业生产和交通运输上用途很大，逐渐发展为人工种植。一八七六年，英国威咸，在畿辅、锡兰、马来亚和新加坡各地试种橡胶。一九〇一年，林文庆和陈齐贤投资二十万元在马六甲种胶五千英亩，现在售出二千英亩，就得款二百万元，获利达二十五倍，怎能不令人目瞪神呆呢? 　　菠萝罐头制造业的受挫，陈齐贤出售橡胶园的启发，使陈嘉庚茅塞顿开。他原来就是一个精明能干的实业家，主意拿定之后，便迅速行动起来。几天以后，他立即花了一千八百元把陈齐贤剩下的十八万粒种子全数买来，在“福山园”菠萝丛边，每十五尺见方开一个窟种下去。两个月后，十八万粒橡树种子全部在“福山园”安家落户了。当然，这时陈嘉庚还不知道，他日后发家的基础，正是这些种子在“福山园”奠定的。 　　陈嘉庚带着姑且一试的心情，开始经营橡胶园。同时他也想在其他行业上开拓局面，特别是他最为熟悉的米业。 　　“谦益”米店左邻有一家“恒美”米店，兼租芽笼桥头一家印度人熟米厂，每日可绞出白米一千余担，专销印度。这年冬初，“恒美”股东内部发生意见，多数退出，由该店经理另外招股经营。陈嘉庚知道这种熟米每担比生米可多售一元以上，而且，“南洋华侨前多脚气病，若食此米，则脚气可愈”，销路不成问题，于是招一友人与原经理合作承办，仍用“恒美”字号，商定资本六万五千元，陈嘉庚出四万元，经理及友人各出一万二千五百元。合伙之后，熟米价又涨，他们急购距芽笼桥头不远的一块空地，铺设晒谷砖埕，扩大熟米生产。与此同时，陈嘉庚索性把竞争剧烈、获利不大的冰糖厂停业。 　　三 　　一九〇七年，是陈嘉庚企业蒸蒸日上的一年。他的成功，主要是熟米厂的功劳。 　　自从去年入股“恒美”熟米厂后，米价常好，每个月净得实利一万多元，至年终核算，“恒美”合办十六个月，得实利十六万余元。这对陈嘉庚来说，是从未有过的记录。“谦益”米店经售的生白米，虽然远为逊色，也较前略有长进，得了一万元的实利。 　　橡胶树尚未成林，祸福未卜。菠萝罐头厂却经历了一场严竣的考验。这年夏季，菠萝罐头价格猛跌，普通庄头每箱跌价近五分之二，是新加坡自有菠萝罐头制造业以来最低的一年。一向经营得法、独占大利的“日新”、“新利川”、“日春”三厂，也面临着不景气的局面，但与其他厂商相比，日子还算好过。仍取得二万余元的盈利。“福山园”出产的菠萝，也获得五千元的实利。 　　由于去年的小挫而改变了经营方向，陈嘉庚各业收入实利，全年达十三万元。仗着这一成功，陈嘉庚便在年底着手清偿父亲旧欠，除“顺安”号的地皮房产估价给债主承受外，不敷约二十万元，议妥折还九万元了结。陈嘉庚当即付出现款六万元，余数在四个月内还清②。在实现了为父还债的夙愿之后，他就能全神贯注发展他的事业了。 　　一九〇八年春，“恒美”所租芽笼桥头熟米厂到期，厂主印度人不肯续租，硬要售价十六万元，除去已付典价十二万元外，陈嘉庚不得不续付现款四万元把它承买下来。买后不到两个月，熟米价格下跌，原经理料难获利，决意退出，于是由陈嘉庚独力经营。由于两次挫折，银根稍感拮据，还好熟米价格不久转升，到年终核结，得利六万余元。菠萝罐头厂依然没有多大起色，三厂得利仅一万余元。加上“谦益”米利八千余元、“福山园”六千余元，合计亦有九万余元，扣除股伙、红利外，陈嘉庚实得约七万余元。在那个不怎么景气的年头，陈嘉庚还算保住了一个小康的局面。 　　冬去春米，正当陈嘉庚冥思勾画新年企业发展计划的时刻，“福山园”附近有几处旧菠萝园，因为树龄已老，市价又跌，园主情愿以每亩五十元的低价出售。陈嘉庚认为这是扩种橡胶的大好机会，把有五百余亩园地全数买受下来，立即雇工将杂草芟除干净，种上橡胶，和“福山园”联成一片，成为一个拥地一千多亩的大橡胶园。 　　陈嘉庚的企业经营还是波涛莫测的。这一年，他又连遭两大不幸。一是他父亲陈杞柏夏天在家乡去世，二是“恒美”熟米厂于秋季失火焚毁。父亲的丧事难免有一番耗费，熟米厂的重建，更需要大笔资金。为了企业的前程，他没有回国奔丧，一切由年初回乡完婚的弟弟陈敬贤就近料理。为了重建“恒美”，他不得不将橡胶园先抵押给广益银行借得七万元应急，继又于一九一〇年夏以三十二万元的价格将“福山园”售与陈齐贤。秋季收清价款，除还广益和陈齐贤两笔欠款外，尚余十七万元。③ 　　陈嘉庚闯过难关，立即在柔佛觅地两处，一在笨珍港，栽种橡胶和树茨，名曰“祥山园”；一在老谢港，因距新加坡较近，栽种橡胶和菠萝，仍名“福山园”。 　　一九一一年春，陈嘉庚为采购稻谷事，来到暹京曼谷。他听说北柳港盛产菠萝，专供生食，无人设厂制造，因专程前往。他借了一条小汽艇，深入各小港考察，证明所闻属实，此外还发现当地所产次等稻谷的数量也很大。此时菠萝价格已开始回升，新加坡因连年市况不佳，产量锐减。如果在这里设厂制造罐头，只须收购当地所产的三分之一，每年就可以生产四五万箱，同时兼制熟米，可以一举两利。于是立即买地建筑码头、厂房，从新加坡、曼谷购备机器，月余日即建成投产，名日“谦泰"，这是陈嘉庚兴办的第四个罐头厂④。 　　在北柳期间，陈嘉庚参观过一个福建华侨创办的“鸣成”米厂。这个厂新办不久，在晒谷砖埕上装有一个可以活动进退的屋顶，旁有供推挽之用的轻便铁路一条，天晴时将屋顶推开晒谷，天雨及夜间将屋顶拉密遮盖，不仅可以节约大量劳力，且能避免湿谷霉坏的损失。陈嘉庚看后大为佩服，一回到新加坡立即拨款二万元，在“恒美”厂装设活动屋顶和轻便铁路。 　　陈嘉庚自经营菠萝罐头入手，以熟米加工厂发家，走上了开辟橡胶园的道路，虽然历经曲折，他已经是拥有两处橡胶园、四个菠萝罐头厂、一家米厂、一间米店，存款约四五十万元的华侨实业家了。在英国海峡殖民地里，这当然算不上大富，但比起父亲极盛时期的家业，却已经迈出一大步了。 　　① 陈嘉庚：《个人企业追记》，“初步好机会”。 　　② 陈嘉庚：《个人企业追记》，“顺安债还清”。 　　③ 陈嘉庚：《个人企业追记》，“遭遇两不幸”，“树胶园卖出”。 　　④ 陈嘉庚：《个人企业追记》，“在暹罗开黄梨厂”。 　　 陈嘉庚传/陈碧笙,杨国桢.—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