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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2年 生活教育社十五周年*

徐特立

生活教育社所提倡的生活教育与小先生制，是实际的，同时又是革命的。因为它是实际的、与生活打成一片的，就看不出有什么惊奇处。从好新喜异者看来，生活即教育的理论和实际，都值不得我们推重。因为生活即教育，不过是美国实利主义的教育，是杜威的再版。这种估计，只有离开中国的实际和离开边区的实际而泛论学理，或有片面性的真理。如果把生活即教育看为是对中国的病症下药，那么就值得我们特别尊重该社的实际精神和革命精神。因为中国不独国民党的复古教育离开生活太远，而我们的教条主义和党八股其理论和原则既非从综合实际的经验得来，而教育的目的也只是为教育而教育、为学习而学习，没有针对若我们的需要和可能的条件。换一句话来说，就是与我们生活无关，工作无关，学非所用，而用非所学，无目的的学习，无计划的学习，过去存在，现在还是存在。常有同一个人，曾经进过抗大，又进过陕公，还进过马列学院和党校，经常的住学校。生活教育社是教学做合一。我们某些同志经常住学校，尤其是无目的住学校，是不对的。我们总务科的同志自己轻视总务工作而旁人以事务工作人员轻之，不知道总务工作需要有经济财政和组织的学识，至少也需要了解会计制度。但是我们的总务工作人员只是做而不学。在延安的女同志大部分是中学生，但是保姆一职却无人担任。由于偏重空洞的学理而忽视本身的职业，以致托儿所不能建立，致使每一个女同志都要自己育儿，结果每一个女同志都成为保姆了。 　　我们需要远大的、慷慨激昂的、不顾一切牺牲的精神，献身于革命的事业。但如果没有美国的实际精神，必然会成为革命的夸大狂，必然会见远而不见近。我们最高的领导者——泽东同志所著的《论持久战》、《论新阶段》及其他一切文件，都是经过数易其稿完成的，且常是自己亲手校对。生活教育社的创造者——行知先生所主张的教学做合一，就宇宙看来只有三个，但是经过长期的研究，只完成教学合一二字，越数年又加上一个做字。他们的脚踏实地不自夸大的实际精神，据斯大林说，这种实际精神却是美国式的，同时也是列宁工作作风之一方面。我们某些干部，尤其好自夸大的干部，高视阔步，轻视资产阶级的一切，并其实际精神而轻之，对于实事求是者，或指为狭隘的经验，或讥之为事务主义，不知不觉自己成为官僚主义。因此缺乏实事求是的精神，和对于自己业务的忠实。某些干部手所做的和心所要求的常不一致，因而不安心工作，其要求学习是一回事，自己的业务又是另一回事，学与做分开，以致学问无实际而不能深入。工作无学识来帮助，也成为蛮干或敷衍，自己的前途的损失固大，而对于革命的损失也并不小，生活教育社所提倡的教学做合一似乎是针对着这类同志而发。但该社成立在十五年前，而我们的教条主义也不是今日才有，而且不是独有的东西，虽在苏联也免不掉，所以斯大林也提倡美国的实际精神。我们应该知道新社会是从旧社会产生的。我们的教条主义有它的历史根源。假使我们不从每一个问题，每一个工作中去检查，那末我们反教条主义的决定，将使它的本身也会变成教条，只供人们背诵而已。因此我们反教条主义主要的是行动问题。生活即教育是以生活为教育的目的。所以它的教育不是无的放矢。生活即教育是要从综合人类历史的经验而得出教育的原理。所以它不是从冥想中产生出来。生活教育的刊物是它的理论，而晓庄师范及山海工作团是它的实际。所以生活即教育，不只是原理且有方法，有行动。陶行知原名知行，一旦发现了自己的错误，竟把自己的名字倒转，其革命的精神值得我们学习。列宁的工作作风是俄国的革命精神与美国的实际精神。陶行知却有中国革命的精神。共产国际估计中国共产党是最有战斗力的一个党，但这样的一个党还有教条主义，还有主观主义和党八股。由此我们知道这是人类的一个大弱点，尤其是小资产阶级中的知识分子，常以书本当实际，以自己的理想当事实，以读马克思的书籍当自己的理论，以引述马克思主义的条文来解释自己主观的意见当客观的真理，实际上是马克思主义的修正者。今日我们纪念生活教育社，希望生活教育社诸君在我们边区发挥晓庄师范的精神，山海工作团的精神，而不是只读陶行知的著作。如果只在书本上去找教育，我们也还有马克思主义的书籍可读，因为只是原理必不够，当有具体的实际例子作对象，才不会脱离生活。在边区的学者，边区与他们的生活环境，应该在此实现生活教育。 　　* 原载1942年3月15日《解放日报》第1版。 　　 徐特立教育文集(修订版)/徐特立著，中央教育科学研究所编.—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6.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