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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新区工作中的几个问题*

贾拓夫

(1936年8月20日) 　　主力红军西征中，在陕甘宁地区开辟了纵横800余里新的苏维埃领域，基本上实现了党在陕甘宁创造新苏区的任务。然而，我们还须做很多工作，才能使现有地区变为真正巩固的抗日根据地，并求得更大的发展这是毫无疑意的! 　　陕甘宁新区现在还在初步赤化的阶段上，这是在红军的胜利中，开辟的新苏区，它和从群众斗争与游击战争基础上发展起来的陕北苏区，有许多不同的条件。陕甘宁苏区的特点在于：(一)这些区域国民党统治虽被红军铁拳所摧毁，然而，群众斗争一般的还在开始生长与发展的过程中；(二)地主、豪绅的残余势力还存在并在积极的拼命反攻!被打倒的反革命地主、豪绅在群众中不仅有他的影响，而且有着密切的联系；(三)过去没有党的基础，党与革命政权组织及武装，都是开始创造；(四)在经济条件及民族关系方面也与陕北有着许多不同的情形。如果我们不了解新区的这些特点，那么，我们的赤化工作，就会发生很多问题。特别在工作方式上会产生严重的结果! 　　(一)关于争取群众和发动群众斗争 　　就我所知，环县、定边、盐池这些地方的赤化工作，虽然由于我们新区工作同志的积极与努力，获得了一些成绩，但工作的落后和进步的迟缓现象是存在着的!并且工作的不平衡性还是十分严重，其最大的原因就是对群众斗争的发动与开展做得不够和不充分! 　　在新区工作开始的阶段上，发动群众斗争是中心的一环，谁能够抓住这一环，谁能够为群众当地当时最迫切的要求而斗争，谁就能够把群众抓到自己手里而迅速的开展新区各种工作。环、定两县一些工作进步较快的区乡(如环县洪德区三家要险乡及定边三区个别的乡)，他们把群众斗争发动起来，群众情绪就大大的提高，逃跑群众就都回来了，革委及群众组织也很快的建立起来，以至我们动员群众当伕子运输伤兵都可以很快的做到。再去检查那些工作落后的地方(如环县之胡家洞子，定边之四、五区)，恰恰是在那里没有很好的发动群众斗争。 　　在环县、定边，盐池，群众最迫切的要求是粮食和牲畜(牛羊驴)，土地还是其次的，这就须要我们大大的去发动群众起来分地主、豪绅的食粮，秋苗和牛羊。但我们对群众迫切要求斗争的领导是极不够的!定边二区群众纷纷跑到区政府来混饭吃(群众说这是公家的，我们穷人应当来吃)，黑夜里偷豪绅、地主的粮食。这显然是群众要求粮食要饭吃的表现。然而，我们在那里工作的同志却骂这些群众是流氓，而不去抓紧群众这种要求大大的发动他们挖豪绅粮窖、割地主秋苗的斗争。 　　有些新区工作的同志下乡去工作，差不多把全部力量放到组织群众建立革委上面，而不去立刻积极的发动群众斗争，这些同志好象以为把群众组织起来，政权建立了，才能斗争。这实际上是一种错误的思想，其结果往往是斗争既发动不起来，而群众组织与政权也建立不好，这是不善于把组织群众建立政权和发动群众斗争密切的联系起来! 　　打土豪是发动群众斗争最主要的和最好的方式，但我们有些红军部队在打土豪中间表现脱离群众的现象。打土豪不去积极的发动群众，而由自己一手包办已经是不好的了，打过后也不把土豪东西尽量的发给群众更是不对。定边、盐池打了很多土豪，但分给群众的东西是不多的。并且好多时候打土豪不出布告，不在群众中做深入的宣传解释，把打土豪单纯看做为了筹款与部队给养的目的，而以发动群众斗争是不重要的次要的，或者仅仅是口头上说重要。这种观点应当坚决反对，因为这是开展群众斗争争取群众中极大的阻碍，这须引起红军中政治机关严格的注意。 　　打土豪如果不执行明确的阶级路线非但不能发动群众斗争，而且会在群众中造成恐慌逃跑现象!这在环县开始的一个时期，表现十分严。我在环县县委检查了4家被打的土豪，而这4家实际上都是富农和中农。盐池打地主兼商人的一家，将地主家庭连店铺东西“一把抓”。定边将一个木匠小商人当土豪打了。这些严重现象的结果，自然会造成群众的恐慌，以致如象在黑城岔群众逃跑的不敢回来，回来的又逃跑了。因此我们须要冷静的正确的去分析阶级，坚决执行明确的阶级路线和群众路线，才能保障群众斗争迅速开展。 　　在打土豪中，对于土豪也不应看作是完全没有分别的一个东西。土豪不只有大有小，而且他们在群众中的影响也有不同。在新区为了争取群众，在开始应当先打最大的和为群众最痛恨的土豪，因为这是最容易发动群众的，对于在群众中还有影响的土豪，在群众斗争还不很深入的时候，我们可以暂时不打，对于哥老会①的土豪分子，估计他在群众中的影响，采取比较慎重的态度是应当的。然而我们在打土豪中并不都这样去做。譬如在我们定边五区有个土豪在年荒时曾给群众散过粮，所以远近群众都讲他好，皆呼为善人，据说以前土匪也不轻意来骚扰他的，但我们一去不问青红皂白，就把他打了，结果使很多群众对这件事不满意，并引起群众的逃跑，使那里工作发生许多困难。这不过是一个例子罢了!就是对于应当打的土豪，我们也应尽量避免一些过火的行动，如象我们打土豪时打得尽光，把土豪抓来给以严刑拷打，这些都会在新区开始时期引起群众的不满和恐慌。 　　为了争取群众，我们不仅在打土豪和发动群众斗争中须注意上述的问题，就是在其他方面即使是最微小的事件上都应时刻注意，不做一点违反群众利益和意志的事情。如我们部队在定边烧土豪家里的门板木具，杀着吃土豪的牛，环县有部队拆庙里的门窗当柴火烧，都引起群众的不满和反对。 　　最后关于发动群众斗争的方式，应当充分估计到各地不同的实际情形和群众斗争的情绪，不应把我们在老苏区那一套老的动员方法，到处刻板的运用。然而我们许多同志并不如此注意，把新区群众和老苏区一样的看待，结果斗争不能广泛的发动或根本发动不起来。 　　很好的去领导群众，并把斗争尽量的深入和扩大，争取广大群众坚决的在党与苏维埃领导之下，仍是陕甘宁新区目前巩固与发展的极重要的工作。 　　(二)发动群众与反革命斗争  　　正因为是新区，反革命、地主、豪绅的残余还存在，并比从前更积极的活动，所以发动群众起来与反革命做斗争，就成了争取群众巩固苏区的先决条件。 　　新区虽然是在红军的统治之下，然而反革命的活动是必不可免的。他们可以利用尚存的反动武装来进行公开的活动，他们也可混到群众中甚至革命机关和武装队伍中来进行秘密的活动，他们在政治上散布很多谣言来欺骗群众，他们也实际的恐吓影响和组织群众的逃跑并破坏我们的革命工作。我们每一个政策及工作，都会遇到反革命各种方式的反抗，反革命多假冒红军来破坏红军的信仰，引导群众来反对红军。 　　在环县胡家洞区，因为有个反革命的区长指挥着少数武装坐在山上影响群众，所以那里的工作不能开展。定边四、五区因为有一两股反革命武装的活动，所以群众不敢回来，工作受到阻碍。因此，不消灭这些反革命的武装，群众工作是很难做起来的。 　　我们同志往往只看到反革命公开的活动，而对于反革命在群众中甚至混到革命队伍中来秘密的活动，则表现估计不足，引不起警惕。在定边开始的时期，反革命的侦探、坐探在城内积极的活动，反革命分子隐蔽在城外附近村庄指挥着城内的线索来活动，但我们没有及时的给反革命活动以打击，反革命从城内运出三四十枝枪枝，然而我们在事后才晓得。最近时期，由于我们提高了对反革命的警觉，所以，反革命的坐探也破获了，反革命隐藏的枪枝也发现了。 　　揭破反革命的各种欺骗我们显然还做得不够，有些同志对这个问题并不十分注意，不能有系(统)的把反革命欺骗的实质及时在群众面前揭发以争取群众。在定边，反革命散布了许多反革命的谣言，如说陕北苏区完了，一个红军也没有了，安边堆子梁开来几百白军，红军不久就要走了，红军要抽丁，红军活埋了很多学生，红军走时要把青年妇女统统带走，诸如此类不一而足。对于反革命某些欺骗宣传，虽然我们在定边城内是揭发了，所以定边城内大部分青年男女都回来了，但是我们在其他各区就做的非常不够，至今群众在反革命欺骗影响之下没有回来的还不在少数，特别是青年职业学校数十学生，现只到校十来人，而大多数在反革命欺骗之下不知所往。 　　反革命常常利用我们工作中某些缺点和错误，在群众中尽量扩大反宣传，使群众对我们不满和反对，在定边这样的事情是很多的。如打错土豪，反革命就说红军先打土豪，后打商人，最后还要打群众，影响群众恐慌。由于我们及时的到街上沿街挨户的解释宣传，才把反革命的这种欺骗揭破，把群众的恐慌消灭。但我要说，我们对反革命的每一欺骗不是都能及时警觉与揭发的，不能解释与揭发的深刻与普遍是有的。这就要求我们在新区每一个工作的进行特别在工作方式上应当严格的注意，不给反革命以任何的借口，要能深入的解释和宣传，使群众(不受)反革命的影响。 　　在定盐其他，真正能与反革命斗争的组织与领导至今还未能建立起来，革命委员会之下的肃反委员会事实上是空的招牌，还没有能力与反革命斗争，这就须要我们用极大努力去建立这一工作并培养能与反革命斗争的干部! 　　同反革命斗争的最大弱点，还是没有能把群众发动起来，去反对反革命!反革命无疑的还影响着部分的群众，而我们没有争取过来，就是已经开始参加斗争的群众，我们也还未把他们的斗争情绪提到与当地反革命斗争的高点!因此，我们同反革命斗争，还没有在群众中树立下广大的基础。这就是我们同反革命斗争的弱点，而反革命恰好施用各种方法来活动。 　　因此我们须要用一切力量去发动群众的肃反斗争，这当然和争取群众并发动他们的斗争不能分开的。只有在争取了群众并把他们的斗争发动起来，并加强我们的宣传发动，揭破反革命的一切欺骗与影响，尽量提高群众对反革命的阶级仇恨并抓住反革命(危)害群众利益的某些实际例子去斗争，我们才能把群众发动起来同反革命做斗争! 　　发动群众同反革命做斗争是深入和开展新区赤化工作不可分离的重要部分! 　　(三)武装群众的问题 　　在新区武装群众，首先建立精干的游击队，是一个极重要的工作。因为同新区地方上的反动势力做斗争并消灭他们，必须依靠群众自己的武装力量，而且新的巩固与发展也必须在广泛的游击战争中才能获得。游击队的巩固与发展，也必须在广泛的游击战争中才能获得。游击队是巩固新区的基本力量之一。 　　但是建立游击队必须依靠群众斗争的发动与开展!必须吸收在斗争中真正积极勇敢的分子，必须有很强的干部领导和共产党的骨干，然后这个游击队才能担负起他的任务，否则，游击队就会瓦解，环县几个游击队的叛变就是最好的证明! 　　在定边建立游击队当中发现极严重的问题。城区前后组织了两个游击队，第一个12个人，而这12个人全部是当红军进城时才脱离民团的团丁，副队长就是高桂滋的护兵和“铲共义勇队”的班长，不仅大多是鸦片烟鬼而且有的打土豪分了东西去养活婊子(卖淫的)，打土豪打到中农，在群众面前(狐)假虎威。第二个14人，内有11个烟皮，3个团丁。1个在白军当过营附。这些人是如何扩大来的呢?说起来倒很滑稽可笑。第一，他们下命令每村来1人；第二，他们去宣传，凡是抽大烟而没烟抽的都来当游击队，当游击队有烟抽；第三，他们又化钱，家庭不好的每人每月发□元。五区游击队扩大了十几个，而送到的9人中有5个烟鬼。五区又是怎样扩大来的呢?是我们放一个白军下来的当队长，要他去“招兵买马”，于是他就大肆宣传说，凡是在白军民团干过事的都要当游击队，并且每村要派1人来当游击队，这是上级命令，不来就要派骑兵来抓人。这里面不仅是错误，而且还有反革命的活动。在二区扩大游击队，是集合群众站队点名编游击队，结果群众逃跑。盐池委哥老会分子去为我们扩大游击队，结果召来许多坏的分子。 　　这里就说明，定边这一时期的扩大游击队是完全走了极端错误的路线，不但脱离了群众斗争，而且脱离了我们的基本群众。因而在方式上就不是(通)过我们的宣传鼓动在群众自觉的自愿的条件之下，去扩大游击队，而是强迫命令的招军买马的，并很多是拿极不正确的口号(如钱、烟)引诱来的。试问：这样的游击队还能够担负起他们的任务吗?这样的游击队要使他不踏环县游击队的覆辙，是不会有的事! 　　定边党已开始惊觉起来了，正在用极大努力来改造这些游击队，坚决清洗坏分子，派强的干部去领导，并建立党的基础与政治工作，同时坚决转变扩大游击队的路线与方式。这是完全对的。扩大游击队不能只图数量，而尤其重要的还是质量。 　　定边、环县的经验，应当成为我们所有新苏区扩大游击队的教训! 　　关于建立赤少队②群众武装的问题，应当注意的是不要操之过急。因为在群众斗争还不深入的时候就去建立赤少队，特别在方式上如果不好的话，那一定会引起群众的怀疑而不好进行。在定边，我们的同志曾经企图用“抄名册”的办法把赤少队建立起来，然而都是失败了，并且反革命利用这个事实造谣说红军“抽丁”，引起群众的恐慌和逃跑!所以我的意见，只有在那些斗争比较深入的地方，才开始组织赤少队，而不应企图一下子普遍的建立赤少队，并且要反对“抄名册”的办法，而必须经过深入的宣传鼓动。 　　8月20日 　　*本文原载中共中央机关刊物《党的工作》第12期(1936年9月14日出版)，署名“拓夫”，本书编者有个别文字删节。 　　注：①哥老会，是民间的秘密团体，主要成员是破产农民、失业手工业者、退伍军人和游民，也参杂有地主富农分子。 　　②赤少队，是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在革命根据地建立的赤卫军(队)和少年先锋队的统称，不脱离生产的群众武装组织，配合红军、游击队开展武装斗争。 　　 贾拓夫/中国陕西省委党史研究室编.—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