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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3年 75岁

王焰

2月16日 彭德怀专案组向上级报告：“根据你二月一日对彭德怀侄女来信①的批示，经研究认为：彭德怀系反党头目，经党的多年教育至今仍不认罪，鉴于此情况，我们建议暂不准探视为宜；如她②给彭寄送日用物品，仍由卫戍区转交。” 　　2月18日 上级就专案组16日报告批示：“同意你们的意见。” 　　2月21日 专案组提审。至此，共计被提审257次。 　　2月 大便逐渐增至每日4至5次，有时呈水样便，明显腹疼，有下坠感。使用痢特灵等药物治疗，仍无明显好转。 　　3月9日 拉着门说：“我的肚子不好，要快!”两小时解大便两次。 　　3月11日 报告解大便时手扶着门，要倒。说：“我解个大便，肚子疼。” 　　4月10日 下午4点，解大便，拉血，血色鲜红，约800—1000毫升。哨兵扶着他进屋，医生给他量血压，打两针止血针。5点副政委电话报告专案组彭德怀大便大出血病情。专案组答复：我们写报告送医院检查，请你们注意观察，有事及时联系。晚饭后专案组书面报告上级，称彭德怀需住院治疗。晚9点专案组询问病情，监护点医生说，八年多大便第一次带血，血压脉搏正常，头显沉闷。仍建议住院检查，考虑肠癌或内外痔直肠静脉出血。最近一个时期大便次数多，日均四五次。 　　4月16日 专案组人员和监护参谋持上级批件到三〇一医院与王副院长、医务部李主任协商给彭德怀检查病情。 　　4月17日 晚8时，到三〇一医院检查。医务处孙处长、内科赵主任、外科陆惟善主任会诊，确诊为直肠癌，已属中晚期，需手术。当晚，专案组向中共中央报告彭德怀的病情(附诊断书)，称需住院手术；并鉴于彭德怀的病情严重，建议准其侄女彭梅魁等家属探视。先是，下午3点，专案组人员和监护参谋持准允彭德怀住三〇一医院治疗的批件，与李主任等联系，并共同商定，彭德怀住十四病室，住院代号为一四五，伙食标准与该病室其他病人一样待遇；如因病情需要，可由医生负责决定增加营养，如买水果之类的东西，由九连九班负责购买，由九连九班负责监护。晚上9点30分，正式离开政法干校住进三〇一医院十四病室五病床。 　　△ 下午，三次大便带血，每次约10毫升多，脉搏快(102次)，体温高(38℃)。当被告知准备住院时，说：“我只需治政治病，把政治问题搞清楚，请示审委不要住院了。” 　　△ 有关领导批示同意彭德怀家属探视。 　　4月19日 三〇一医院医生请协和医院关主任会诊，结果与赵、陆主任会诊结果一样。晚上，透视照像，看有无扩散。 　　4月21日 上午，说屋内太暗，要求把窗户上糊的纸撕掉。哨兵报告副政委，同意将糊的报纸撕掉，只留下最后一层玻璃。当哨兵撕掉一半后，高兴地说：“亮了，亮多了。” 　　4月22日 晚9点至11点，张主任三人与彭德怀谈话，告知病情并要做手术(星期四做)。不同意手术，提出：一、要上面派人来与他谈话；二、与其侄女见面；三、要专案组来人。 　　4月23日 上午，三〇一医院张主任给专案组打电话，称医院根据彭德怀直肠癌中晚期病情，报经叶副主席、周总理批准，决定给彭德怀做手术，明天下午医院开“术前会”要专案组派人参加。 　　△ 下午，专案组派人陪彭梅魁到医院探视。彭梅魁送去马恩选集、衣服、糖、茶。和彭梅魁谈了话，都感到满意。 　　△ 晚上，王副院长、科主任和三个医生进病房告诉彭德怀病情，要动手术，看同意不同意。最后同意手术。医生叫他有个准备，星期四(4月26日)动手术。 　　4月24日 下午，三〇一总医院召开“术前会”，参加的有：三部贾主任、内科赵主任、外科陆惟善主任、十四病室陈主任以及彭德怀手术组的医生、护士。会上，十四病室胡医生介绍了彭德怀的病情和手术治疗意见。外科主任陆惟善传达了4月24日5时周恩来批示：“叶副主席4月22日已批，拟同意。我批：政治局同志传阅后办，现在汪手。”陆说：“彭德怀的病已一年多了，实际上已处于晚期，现在检查虽无发现转移，但腹内的转移可能性是存在的。”贾主任对有关医护人员进行了具体分工，提出了注意事项。 　　4月25日 上午8点多，专案组二人带彭梅魁到医院探视。向专案组提出：一、要写三线建设与战略防御方针何题；二、手术前要求见主席、总理；三、从现有款中给彭梅魁六百至八百元，作服装补偿费；四、手术后视情况通知另外三个侄女、侄儿来探视。又要求见医院领导。10点多，对医院领导和三部贾主任提出：推迟手术，有一个材料要写，三线与防御问题。要求今晚主席与总理接见他。谈话后，医院与专案组共同商量，双方都向上反映彭德怀要求中央首长接见问题。 　　△ 专案组研究彭德怀目前问题：一、周总理追查彭德怀的病情“发现晚了”一事，查1972年5月9日写的住院报告请示谁；二、研究决定写一个报告，关于彭德怀亲属三个侄子、侄女与浦安修的探望问题。 　　4月26日 做手术。上午7点20分进手术室，下午l点40分推出手术室。确定为直肠癌，大约3．8公分。做根除手术，并做结肠造瘘。 　　4月29日 上午，在床上坐起，说：“我现在已成了一个残废人，可能不能活了。”  　　5月4日 下午，说：“这里有警卫员，怕我搞反革命，再就是怕我搞自杀呢。什么都得斗争，一年不行，两年，十年。” 　　5月6日 问医生：“陈毅和谢富治都是肠胃癌，你简单给我说说。” 　　5月7日 冯医生、胡医生谈彭德怀病情：从手术后基本是好的，肛门伤口现在愈合较好，腹部伤口有几针处有红肿现象，假肛有的部位缩回，有红肿现象，问题不大。合并症没有，脉搏90—100，体温正常，像这样大的年纪没有合并症很少，体质是好的。排尿困难，尿中有白血球。从割下癌部位化验，淋巴脂肪神经都有癌细胞，就是没有扩散，复发的可能性较大，但何时复发不好预计，继续服抗癌药物。 　　5月8日 上午，陆惟善主任和医生进去拆线。下床走两圈，情绪比较高。 　　5月9日 专案组全体会议研究三个问题：一、彭德怀的结案材料应修改，以备有事用；二、彭德怀的问题应严肃对待，不出事还好，出了事中央会问到；三、彭德怀“放毒”问题暂不向上写报告，提不出措施办法只写“放毒”也不行。 　　△ 下午，彭梅魁到三〇一医院探视。从现存的生活费中取800元给彭梅魁。 　　5月18日 深夜1点，说：“我得的瘤治不好，得解剖研究研究，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手指头痛慢慢地就传遍全身，解剖研究一下，再得这种病就好治了，这种病现在还治不了。人总是要死的。” 　　6月10日 看《我们正在前进中》一书，其中有一篇署名叶进，题为《在两条路线斗争中的我国钢铁工业》的文章。说：“不调查就乱写。说我们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攻击总路线，攻击社会主义，破坏工业战线。我写的那封信拿出来看一看，就知是不是攻击。我要永远记住他的名字，叫叶进，投机分子，阴谋家，不讲真理，不调查就乱写。”又说：“康生是阴谋家、野心家。” 　　6月14日 三〇一医院向专案组传达汪东兴批示：“彭暂不出院。” 　　6月15日 上午，对进病房的胡医生说：“红血球和白血球有没有比例，我看是有比例。没有比例，也就没有多快好省，没有总路线、大跃进。” 　　6月20日 上午，在胡医生进去查房时说：“审查委员会从六七年到现在没有审查出来什么。那天我侄女来，那个审查委员对我侄女说：从六七年到现在，你伯伯脑子有了变化。他当我没听到，我不想说就是了。” 　　6月29日 上午，专案组来医院提审。 　　7月3日 晚上对哨兵说：“今天不拉稀了，好了，我要出院了，到你们那里去住。在这里住一天十几元钱。我现在没钱，房价还不起。” 　　7月4日 上午，讲历史。 　　7月18日 专案组带彭德怀侄子侄女彭梅魁、彰钢、彭康伯探视。对他(她)们提出：要出院，帮他做出结论。 　　7月25日 对哨兵说：“给你们指导员说一下，到你们那里去种菜。” 　　8月29日 晚10点，听到外面很热闹，说：“庆祝什么，这么热闹?是什么取得胜利，还是什么会召开?”第二天早起，又问护士，护士说：“庆祝十大胜利召开。”听了后坐在椅子上，半小时没有动，叹气。报纸来了，看十大新闻公报。晚上说：“今天公报，开除了林彪、陈伯达出党。五九年我写一封信，谈了比例失调。陈伯达对主席说，有一点点比例失调，不太多。我是吃了很大亏的。”情绪很高。 　　8月31日 情绪高涨，说：“陈伯达这个托派抓出来我可高兴了!” 　　9月3日 早饭后医生查房，问：“你吃水果吗?”答道：“刚买二斤苹果。”医生说：“吃要很好削皮和消毒。你有刀?”“没刀。”医生说：“买一个。有角儿八分的，有四五角的。”“用刀警卫班怕我自杀。我是老顽固分子，还会自杀?自杀不了。”医生说：“我们管给你削皮。”“算了，现在不能过寄生虫生活。”大便仍带血。 　　9月19日 下午3点，放风，出去活动。情绪较高，唱歌，说笑，看书。 　　9月28日 晚上，解完大便后，发现人造肛门下边一个绳子开了，往孔里穿绳很不好穿，哨兵上去帮忙，没注意被他裤子上掖的布上的屎弄了两手。看到后说：“你看多臭，又脏，弄一手，我来搞吧。”哨兵说：“没关系，洗一洗手就干净了。”穿好后，对哨兵说：“谢谢你!” 　　9月29日 开始看小说《激战无名川》。 　　10月9日 夜里，说：“我的手痛，睡不着觉。” 　　10月13日 换药时说：“你们把门锁住，不叫出去晒太阳。太阳才能晒到房子里那么一点点子。” 　　10月14日 开始看小说《沸腾的群山》。 　　10月16日 12点后，下楼晒太阳，到处看人，看这种那种树。 　　10月19日 早饭后，说：“林彪有四个方面〔我〕反对：一、井冈山〔说我〕放弃根据地；二、会理会议推彭德怀上台，实际上是他自己；三、解放战争对打败蒋介石有怀疑，炸鞍山钢厂；四、他对抗美援朝不满，说中国和美国物资差别太大，不能打。” 　　10月24日 上午，陆惟善主任和胡医生查房，对彭德怀说：“11月初开始化学治疗。” 　　10月28日 晚上大便时说：“我的癌可能转移了。如果发现转移了，就去处死，研究一下。活着也没有什么用处，我也不能帮毛主席想办法，想办法我也没有什么用处，干脆死了算了。”情绪不高。 　　11月5日 下午，做心电图。胡医生说：“心电图很好，没有什么。” 　　11月11日 提出买新书《十万个为什么》第一至十二册。 　　11月12日 上午，看报时说：“批判孔子的一篇文章，也批判了我，说我是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孔子也是右倾机会主义分子。有的人才是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语录不离手，万岁不离口，这才是真正的右倾机会主义分子。” 　　11月23日 早起说：“我昨晚好好地想了想，怎样不出修正主义。不出修正主义，就不要脱离生产，最高级地位的干部也不要脱离农民，才不会出修正主义。” 　　11月29日 大便有血。 　　12月2日 上午，大便带血。说：“今天大便有血，跟在家(政法干校)有点相同。如果发现转移就去处死。”又骂康生是投机分子等。最后又讲：“你们把这些话记下来，有机会向你们领导汇报一下。” 　　12月19日 继续输液化疗。拉稀，都是黄色的水。呕吐出汗，坐立不安。 　　12月20日 胡医生查房，告诉他输液停了。血压130／80。 　　12月30日 下午，参谋让他在这里好好学习改造。发火：“我改造什么?想让我屈服?不管什么人，多大权力，多大官，我都不怕。” 　　① 1973年1月28日，彭梅魁给周恩来写信，要求探望伯父彭德怀。 　　② 指彭梅魁。 　　 彭德怀年谱/王焰主编.—北京：人民出版社，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