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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谱的故事


  中国戏曲博大精深,遗产丰富,是为国粹。被西方人誉为正在寻找的珍宝。
  发生和发展在汉水中上游地域的汉调二黄是中国戏曲大系中的一个独具地域特色的支系剧种。作为这个剧种综合艺术表现手段之一的脸谱艺术,至20世纪50年代发掘计,沿用300余年的传统脸谱有剧目人物名讳者450余幅,仅邀请安康当年健在的艺人先后彩绘出脸谱200余幅以存史。这堂脸谱与京剧、秦腔、川剧脸谱相比较,在主色运用、图案纹饰、物像位置、皆有迥异,自成一系,独具个性。
  这堂脸谱,敷演着百多本、折传统剧目各朝各代各个阶层的人物,它“粉墨青红、纵横于面”,“取形”多样,“离形”有度,忠奸善恶布于点线,贤愚刚柔灵性其中,笔随脸行,屈曲自如,勾勒洁净讲究,构图严谨流畅,使各个人物栩栩活现,令观者遐想丛生。更令人惊叹的是,幅幅脸谱所表现的人物形象,都有着不少动人的故事,尤其那些出自“为帝王将相作家谱”的“正史”的人物,褒贬随意,不拘一格,显示出先贤艺人的胆识与才华,历代优伶和看客共同的智慧和创造。仅举数例,奇谱共赏。
  红日明月颂包拯
  包拯,古今皆知的包文正、包青天。据《宋史·包拯传》知:包生于宋真宗咸平二年(公元999年),卒于宋英宗治平二年(公元1062年)。庐卢州合肥(今属安徽)人,字希仁。仁宗天圣进士。历任监察御使、无章阁侍制、知开封府,龙图阁大学士,枢密副使,以廉著称,执法严峻,不畏权贵,誉称“关节不到,有阎罗(注)包老”,有遗著《包孝肃奏议》。他的事迹,过去小说,说唱多取为题材,元杂剧中就有关汉卿的《包侍制三勘蝴蝶梦》、《包侍制怒斩鲁斋郎》和无名氏的《包侍制陈州粜米》等作品;以后流传日广,形成丰富的传说;明清时期出现了《包孝肃百家公案演义》、《七侠五义》等长篇章回小说;以至当代十多年里,有关包拯的影视作品《包青天》、《新包青天》等比昔日多了许多。总之,包龙图身后将近1000年里的后人们尽己之所能将其刻画的栩栩如生,乃至神化。
  汉调二簧有包老的戏10多本、折,在表演造型上,包大人有三幅脸谱《断双钉·隍庙告状》中,谱呈青少无须“豹儿脸”、铁灰面膛、浓眉大眼、全黑额头红日弯月初生,以示初涉政事,年轻气盛,公正刚直,有胆有识;《断太后》、《铡美案》包步入中年,位迁宰相,龙图阁大学士兼开封府尹,黑脸、黑额、印堂笔架粗壮,分置朱墨两色笔,半圆日月端升额头,以示风华中天,公案繁忙、执法如山;《探阴山》中,老年包拯脸膛紫灰,笔架隐于白眉间,大半圆红日明月高升额中,显示出包拯“律条前阴阳神人皆同等,威慑天地位鬼灵”的铁血形象。
  以红日明月之光辉直颂包拯,这不仅是二黄脸谱群中的独一无二,也是二黄脸谱有别于其它剧种谱式的代表作品。即是那秦始皇赢政,大宋开国君主赵匡胤,其谱式也只在额、颊绘有滚动的“火球”,以示有位居九尊的天子贵相而已,其它被褒扬的历史人物,神话传说人物均无此日月为志的殊荣。可见,包拯的形象,在千百年来百姓心目中是何等高大而至敬至尊;更反映了千百年来老百姓对社会清明、法治公正的企盼和呼唤;对昏暴君王,贪官污吏、黑暗豪势的深恶痛绝;直到社会主义新时期的今天,包拯的红日明月形象依然是万民同敬仰,举国共希冀。可以说,红日明月的包拯脸谱当是永世不朽的艺术珍品。
  桃粉蜘蛛贬杨广
  杨广,隋朝的二世君王炀帝(公元569年——公元618年),《隋书·炀帝记》及相关史书称隋炀帝“诡谲淫乱,弑父(文帝)杀兄,夺权即位,处死皇侄,奸淫庶母,乱伦无耻”;即位后,在文治武功方面颇有建树,营建东都洛阳,“招致商旅,珍奇山积”;开凿以洛阳为中心的大运河,形成纵横全国的水运体系,发展了南北经济;经营西域,开拓疆土,扩大了东西贸易,国力巨增。但生性刚愎的杨广,“贪其富强之资,思逞无厌之欲”、“对内凶恶残暴,诛杀贤良;大兴土木、滥用民力,摇役不息;大规模巡游,穷奢极欲,搜尽天下美女,求取远方珍奇异物”,“宫殿室宇务求装饰华丽,楼台亭榭务求建筑巍峨”;“对外穷兵黩武,三次亲征高骊,战事不息”,以致“国库空虚,民不聊生,百姓痛苦不堪,国家分崩离析”、“造反义民蜂起,遍布全国”,最终,这位天下至尊的帝王,在江都(令扬州)美酒歌舞中被禁军将领宇文化及活活勒死,年仅49岁,在位13年,统治37年的隋王朝“国祚短促、二世而亡”。
  对杨广这样一位皇帝,隋后的史家、文士皆有不少或褒或贬之词以存签。汉调二黄戏《四平山》又名《南阳关》、《扬州观花》、《玩琼花》、《追打四平山》就是演杨广扬州观花时被宇文化及父子打死的本事。戏上怎样演呢?是褒?是贬?是褒贬俱在?编演者确费了一番心思,给他特设计了这样一厢脸谱:整白脸、勾全黑立吊眉目阴鼻沟、额头绘一桃红蜘蛛、四对步足伸张,匍匐于额中,头向印堂,以示其人荒淫无耻,残毒凶狠。乍看也颇怪异可憎,在谱群中唯杨广独有。但此谱似有不确,杨广性毒,应以毒蝎表现,却绘上无毒的桃红蜘蛛?是何用心?多思则悟。“晚唐时,曾参加过黄巢起义的诗人皮日休有诗《对河怀古》曰: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皮在批判隋炀帝开通运河主观动机的同时也不抹杀他在客观上所起的积极作用,并把这个历史上有名的暴君和治水的大禹相比,是很有见地,是很有胆骨的。”(《中国文学史》)熟知杨广作为二簧艺人给他的“蜘蛛脸谱”同皮诗似有心通,是贬又不过贬,功过分明,是对历史的公正,有见地、有胆骨,令人叹服和敬佩。
  移花接木塑专诸
  二簧戏《专诸刺僚》又名《鱼藏剑》,是取材于《史记·刺客列传》的故事。戏中的吴人专诸,前半部(别母)俊扮,生末行,后半部(行刺)吞石炭粉而变相,勾“黑吊膛”脸,净行唱做,以掩其真面目。其实《史记·刺客列传》记,吞食黑炭而变脸者是“剁袍雪仇”的晋人豫让,他以“士为知己者死”的信念,决心为其主人智伯报仇,便“漆身为历,吞炭为哑,使行状不可知,其妻不识也!”戏曲编导艺人却把这一行为移嫁给吴人专诸,为行刺吴王僚为主报仇,吞炭变色黑脸以掩其真。这一移花接木塑造典型的艺术手法,倒是承继了《史记》艺术创造之遗风:既忠实于历史事实的“实录”,又在“实录”的基础上巧集侠义之士的行动细节于一人,浓烈地表现人物勇敢无畏、视死如归的侠义决心和性格气质的重要特征,真实可信。“其人虽已没,千载有余情”(陶渊明语),“吟到恩仇心事涌,江湖侠骨恐无多”(清·龚自珍语),前辈艺人的创造与他精心塑造的人物一样,可谓“立意较然,名垂后世”。
  无盐桑女阴阳脸
  元杂剧后期重要作家郑光祖,编有五个取材于历史故事的杂剧,以《智勇定齐》较有特色。写列国时期齐国无盐(今山东东平)的桑女钟离春,貌奇丑,但有超人的智慧和胆识,齐公子以其贤,纳为后。在她的辅助下,齐国大治,战胜了秦、燕,被别国尊为上国。作品歌颂了封建社会中一个抵御外敌侵略的巾帼英雄,鼓舞了元朝统治下广大人民反压迫求生存的斗争。
  二簧戏《桑园收妃》又名《武采桑》、《丑采桑》、《大桑园》、就是敷演齐景公巡幸无盐,在桑园与有“丑女无盐”之称的钟离春(习称钟无盐)相遇,才智过人的桑女无盐,历数景公昏庸,强逼景公册封她作“昭阳正院”,以辅佐景公,得景公允准的这段故事。此戏与元杂剧《智勇定齐》在编、导、演诸方面有无因承关系,姑且不论。而二簧戏对桑女无盐的造型设计却是超常思维,很浪漫!绘塑“阴阳脸”,既是女又似男,半秀半武,右半脸鬓发浓黑且长,红眉秀目、粉颊、樱口,咀有火焰三苗,示性刚烈;左半脸鬓发窄短,黑眉、大眼,呈男性威壮,整个脸谱刚柔并存;再配上短打彩衣,黑长线帘。头饰簪缨,武旦身手,大步流星,短拳挥舞;加之言词犀利,对答如流,出口成章,一位奇特的巾帼英女跃立舞台,观者奋然。
  勾绘“阴阳脸”的谱式是戏曲塑造特定人物的特殊手笔,《征北海》中的番邦女将穆兰英,《沙陀国》的独眼将军李克用,《打龙棚》的大宋北平王郑子明等都是开“阴阳脸”,以展其特异形象。望谱深思,创造特异形象的编演者更是特殊智能的人、高明的人。  
  戏曲脸谱是先人留下的遗产,它珍藏的故事是那个远去的时代的故事,它会连同敷演这些故事的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相结合的艺术方法永远流芳后世!
  (注)阎罗:梵文,阎魔罗哲的简译,传说是主管地狱的神,亦称阎王。
  出处:当代戏剧. 2002年/当代戏剧杂志社编.西安:陕西省戏剧家协会,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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