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电视机，中央电视台“九州戏苑”正播放眉户剧《十二把镰刀》。剧中女主角丁桂兰的扮演者甜润悦耳的唱腔，大方细腻的表演紧扣我的心弦。具有如此高超演技的演员是谁?定过神来仔细确认——噢! 原来她就是闻名遐迩的我省戏曲研究院著名优秀旦角演员杨荣荣。事后，我特意对她进行了专访。
　　(一)
　　1947年，杨荣荣生于三原县城东渠岸一户以“耕读传家”为本的农家。“千金”的出生，使这户农家顿增乐趣，父母爱如掌上明珠，取名“芙蓉”。微波荡漾的泾惠渠和广袤肥沃的渭北平原使这朵含苞待放的芙蓉花灵秀的天性得以发展，艺术的细胞得以繁殖，她，从小就对陕西地方戏曲表现出强烈的向往和追求。
　　1957年，陕西省戏曲学校在三原县招收学员，九岁的杨荣荣以一首当时最流行的“康定情歌”被招考老师录取，三天后，她乘火车来到位于西安市菊花园的陕西省戏曲学校，被分配的同州梆子班学习。学习期间，荣荣在朱林逢、张海娃等老师的教导下，迟睡早起，坚持不懈地吊嗓子、练身段、背台词，以“锲而不舍，金石可镂”的精神，苦练架子功、唱腔和念白，项项都取得了好成绩，成为同学中的佼佼者。
　　1965年，荣荣从省戏校毕业，被分配到渭南地区梆子团。到渭南短短的一年时间，她以自己俊美的扮相，圆润优柔的唱腔，熟湛底深的演技，先后在现代戏《红灯记》、《沙家浜》、《朝阳沟》、《补锅》几部剧中担任主角，活跃于戏曲舞台之上，赢得东府观众的好评和赞赏。正值青春妙龄的荣荣，在广阔的艺术天地里奉献着自己的智慧与才华。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文革”狂飙席卷全国，被指责为黑线统治的文艺界和“帝王将相、才子佳人”占据的戏剧舞台首当其冲地成了重点批判对象。不久，剧团被迫解散，荣荣含泪放弃了自己心爱的事业，到西安汽车配件厂当了一名工人。荣荣虽然身在车间，但她深知人类最伟大的武器就是熊熊燃烧着的灵魂这一颠扑不灭的真理。她下定决心，决不受命运摆布，决不能使自己的艺术之花凋谢、枯萎。她利用一切工余时间，组织、领导厂里的文娱活动，同厂里文艺活动积极分子一起唱，一起跳，一起舞，不但丰富了厂里的文化生活，而且磨砺和提高了自己的艺术才能。
　　1972年，荣荣进入省火线文工团，虽然文工团和自己原来搞的专业不符，但她这朵艺术之花总有了扎根、开花的土壤。到团后，荣荣参加了《洗衣舞》等矿目的排练演出，又排演了被誉为“地方歌剧”的眉户剧《祥林嫂》，这是荣荣艺术上全面发展的新起点，在文工团的学习和演出，使她的音乐修养得以提高，舞姿感觉和舞台节奏感得以长进，加上又参加了秦腔声乐班的学习，更促进了她的嗓音日趋纯正悦耳，并且能巧妙地把传统演唱技巧与科学发声方法结合起来，使自己的演唱和表演达到了一个崭新的境界。   
　　1978年，荣荣从省火线文工团调入省戏曲研究院眉碗团，开始了她艺术表演的新篇章。她广泛吸纳、全方位地积蓄了各种艺术能量，逐渐成为一个戏路较宽且诸熟数个剧种的多栖演员，从而在舞台表演上得心应手，光彩四射，充满了生机与活力。她不但精于演出秦腔、眉户、碗碗腔剧种，而且还擅长演出道情、线胡、舞蹈和秧歌，尤其是在塑造角色，刻画人物内心世界上，确实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无论是饰演娇羞矜持的小家碧玉，还是饰演温柔贤淑的大家闺秀；无论是饰演有胆有识的巾帼英雄，还是饰演命运多舛的孱弱女性、她都以情动于声、声发于情的技巧，充分展示人物的个性。因此，她扮演的人物形象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使观众有亲临其境、如见其人之感。
　　(二)
　　“姓桃居住桃花村，茅庵草舍在桃林。桃夭虚度访春讯，谁向桃园来问津。”这是《借水·赠钗》中女主角桃小春出声时的一段唱腔。演唱这段戏，荣荣在声腔上把传统唱法同歌唱艺术中的科学发声融为一体；在表演上吸收话剧细腻、内在的人物表现手法；在形体上借助舞蹈轻盈明快、洒脱活泼的美感与魅力，既表现出少女温柔活泼的外部形象，又刻画出人物含情脉脉的内心世界，使桃小春这个温顺贤淑且又热情奔放的少女形象活脱脱地展现在观众眼前，令人耳目一新，演到那儿红到那儿。1987年，荣荣随团到香港演出该剧，获得各界人土的好评。演出次日，《华侨日报》开辟了专栏，对荣荣饰演桃小春的唱腔和演技进行了评论，并刊登演出剧照，轰动了港岛。是啊！荣荣为了演好、演活这位“无情会，倒惹下有情痴”的桃小春，她翻阅了唐孟《本事诗·情感》，回忆了不知多少往事，观察了不知多少女的心态，求教了不知多少高见，终于走进了桃小春的“心理王国”体味到这一角色的一愁、一喜、一挪步一弯腰的真情实感，把人物演得惟妙惟肖。
　　《借水·赠钗》这出戏，剧坛上上曾有多剧种的家高手做过精彩演出，在艺术表演上要超越前人是非常艰难的。权衡利弊总结得失，荣荣决定在“唱”、“做”上下工夫。在唱腔的处理上扬长避短，充分发挥嗓音上的优势，并把文化素养、艺术情趣、性格、气质等全部融入到音色、音域、吐字、运腔中去，变“唱声”为“唱情”，达到“名工绎思挥彩笔，驱山走海置眼前”的艺术效果。在“做”工上，把外在美和聪明才智相结合，使相貌的美高于色泽的美，而秀雅适度的动作美，又高于相貌的美。荣荣演出的《借水·赠钗》之所以能取得如此的成功，是和她呕心沥血地进行创新分不开的，真是来之不易啊!
　　《屠夫状元》中党凤英的唱腔，是荣荣又一创新成果。“叫哥哥你莫要如此介意，妹妹的手艺拙你莫嫌弃。我母女得重生多亏了你，一辈子报不完哥的情谊。”这隽永清新、委婉细腻、声声珠玑、字宇生辉的唱腔，既表达出落难遇救的少女党凤英娴静温柔、善良淳厚、知恩重义的性格，又表达出党凤英呼之欲出的爱情、欢情、感激之情。一曲唱罢，动人心弦，暖人心怀，在观众心里激起了强烈的共鸣。在这里，荣荣把艺术的感悟力，艺术的创造力，艺术的表现力，艺术的张扬力都在情感与理性、内容与形式、艺术形象与表演主体的协调和统一中凝结成为一个整体，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这种风格，还可以从她演出的《观灯》(线戏)、《热热闹闹过初一》(关中道情)等剧目得到印证。
　　经过此番采访，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荣荣在戏曲舞台上，确是一名全方位、多剧种的优秀演员，又是一名演出不停、不断为精神文明建设积极奉献的文艺工作者，波特莱尔说；“英雄就是对任何事都全力以赴，自始至终心无旁鹜的人。”荣荣算得上我省文艺战线上的劳动英雄!我想，常听广播、看电视、看戏的人，都会同意我的这一评价。
　　(三)
　　松花江畔的冰城，南海之滨的花城，四季花开的春城，西北高原的“塞上江南”，凡聆听过荣荣唱腔的人，都给予极高评价。有的说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有的说“比哈蜜瓜还要有味。”有人作诗填词赞美她“问几人深爱荣荣，遍南北西东，八百里关中，卖布张连，赠钗借水，一夜夜打镰刀炉火通红。老农罢锄倚麦垄，少妇停织傍梧桐。秦岭葱葱，渭水深深，春意融融。”荣荣的唱腔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艺术感染力?它的奥妙又在哪里?荣荣的一段话，给我们作了回答。她说：“在整个戏曲艺术中。声腔的地位相当重要，它是戏曲艺术中的核心内容。‘声’是‘腔’的载体，‘腔’是‘声’的表现形式，二者只有珠联壁合，达到有机的统一，声腔才会清新隽永，韵味无穷，给人以美的享受。”这就是她的唱腔别有韵味的真谛所在。
　　荣荣掌握声腔艺术的技巧恰到好处，抑扬顿挫十分讲究，她在扮演不同年龄、不同身份、不同性格的人物时，十分注意从情境出发，合理安排声腔，决不“一道汤”地滥用一起，更不用娇揉造作、讨笑献媚的唱法来取悦观众。比如在吟《借水·赠钗》中“汴梁崔护佑卿题”一句时。她把“佑卿题”三字划分成中、低、高三种音，低音以真声为主，辅以假声；中音真假声各半；高音则以假声为主，辅以真声。这样以假衬真，以真衬假，假中有真，真中有假，使人物性格的刻画入木三分，艺术效果强烈，观众赏心悦目。又如在唱“姓桃居住桃花村”一句时，正确地运用了波动音，使行腔欢畅明快，使丰富的情感与多彩的表演程式水乳交融，从而使桃小春这一血肉丰满的艺术形象更加完美。
　　秦腔《花烛恨》女主人公刘春兰的唱腔，是荣荣在声腔艺术上又一创新成果，在处理“这狗官逞凶威声声传令”一段最末句——“来日上告把冤明”这句唱腔时，荣荣把民族、美声以致通俗唱法中好的、合理的东西融化到秦腔演唱之中。她根据剧情和唱腔的需要，运用凝足气息——爆发——减弱——再爆发的娴熟技巧，通过胸腹联合式的呼吸，来取得气声共鸣的艺术效果。这样处理铿锵有力，一字一句，节奏明快，唱出了刘春兰对贪官污吏徇私枉法的无比愤恨，使观众为之同情，为之感动。
　　长期的勤学苦练，使荣荣有了驾驭气声的特技，这在眉户唱段《五更鸟》中的“一个、两个……”最为升华，有疾飞快跑“嗒嗒清脆的马蹄声”感，有“大珠小珠落玉盘”的韵味，增强了喜剧气氛，耐人寻味。
　　尤为可贵的是，在华剧《杨贵妃》、电影《屠夫状元》的领唱、配唱中，荣荣虽身居幕后，但演唱仍一丝不苟，精益求精，以高水平的唱腔为全剧大增光彩。
　　总之，荣荣能够掌握好十三辙的收声、归韵和在词句个的用法，保持良好的歌唱状态，发挥民族唱法的特点并借鉴其它艺术的长处。坚持科学用嗓，结合个人实际和剧情需要，既有继承又有创造性地运用和发展戏曲唱腔艺术，以达到用“声音艺术形象”衬托“表演艺术形象”的目的，使唱腔发挥出想象不到的良好效果，达到了“石韫玉而山辉，水怀珠而川媚”的地步，增强了戏曲艺术的魅力。
　　(四)
　　“先入醉乡君莫问，十年风景在三秦。”荣荣经过40多个春秋的风雨磨炼，已像盛开的芙蓉花，在五彩缤纷的文艺天地中放出异彩。近年来，她先后获得陕西省首届艺术节伴唱一等奖；陕西省“农行杯”戏曲大奖赛主演一等奖；西北五省区民族戏曲“太阳杯”邀请赛主演一等奖；陕西省首届“金延安”秦腔大奖赛十佳演员“金华奖”；参演的《借水》获中央电视台《大西北乡音》“金星”一等奖；参加全国八大城市广播节目比赛获二等奖；又获陕西省“二·五”普法“神力杯”奖赛表演一等奖；陕西省土地法文艺调演二等奖；参演的《臂塔圆舞曲》获中宣部“五个一工程”作品提名奖。1996年9月，在北京举行的纪念人民音乐家马可逝世20周年音乐，她主演的眉户剧《夫妻识字》是大会选定的唯一的一台戏曲节目，演出后，在观众中引起强烈反响。1999年，荣荣被评为“西凤杯”陕西电视戏曲百佳演员，陕西电视台经常播放她演出的节目，中央电视台《九州戏苑》也频频出现她的艺术身影。截止目前，她演出的《三篙恨》、《隔门贤》、《杜十娘》、《花烛恨》等30多部戏，已分别由中央及有关省、市广播电台、电视台多次播放，并由西部音像出版社、陕西音像出版社、陕西文化音像出版社、甘肃音像出版社录制成音带、像带、VCD光盘向海内外发行。
　　荣荣认为，她的成就、荣誉都是老师、同行、观众教导、帮助、鼓励的结果。她说：“成绩和荣誉应归功于党，归功于她的老师，归功于一个个教练、导演，归功于同行兄弟姐妹的帮助，归功于一个个奏乐的鼓师、琴师，归功于前台、后台的工作人员。”
　　荣荣不是但这样说的，而且是这样做的。她把发自肺腑的感激之情渗透在自已的人格中，落实在自己的表演中。40多年来，她坚持送戏上门，足迹遍及八百里秦川的山山水水，并多次随团到甘、宁、豫、晋、浙等省演出，到长庆、大港等油田慰问。所到之处，播洒了文明与欢乐，带回了鞭策与希望。
　　荣荣是一朵盛开的芙蓉花、衷心祝愿她在戏曲舞台上映日别样红，盛开不败，永不凋谢!用自己的智慧和汗水，为迎着改革开放之风而蓬勃发展的伟大祖国装点出色彩斑斓的春天。
　　出处：当代戏剧. 1999年/当代戏剧杂志社编.西安:陕西省戏剧家协会,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