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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在不通又通——戏曲语言赏析一得


  记得莎翁的《理查三世》在即将剧终时,理查三世有这样一句台词:“来一匹马、一匹马!拿我的王国换一匹马!”乍看起来,这句话的意思是不通的。一匹马价值有限,怎么能与一个无价的王国相交换呢?但结合剧情细思一番,此言又是通的。因为理查口出此言之际,正是他孤身冲入敌阵,白马萨立挨了一刀,将他摔倒在地之时。理查眼看着众叛亲离,败局难挽,自己又死在临头,在此十分危急的情况下,他最迫切需要的是一匹马。有一匹马,就可以突围,可以脱险。也只有如此,日后才可图再举。而没有马,则生命、王位等等一切都完了!于是,理查才大喊道:“来一匹马!一匹马!拿我的王国换一匹马!”可见,这句话是出自特定的场合,合乎典型的戏剧情势和人物性格。所以,它虽然意思不通,但情理却是通的。正是这句不通又通的戏剧台词才把理查那种身临绝境、垂死挣扎的心理状态逼真而传神地表现出来。
  类似理查的这种不通又通的语言在戏曲中也不乏其例。请看,豫剧《霄壤恨》中的一句唱腔:
  这本是你日日想,你天天盼,
  你的狠心的父亲他,他,
  他他他他他他叫一个屠凤元。
  这里一连用了八个“他”字,看了似乎太多了一些。这段意思,通常书面语言仅用一个“他”字带上省略号再接“他叫”即可,口语也绝然不用这许多“他”字。可戏曲中一唱起来,竟然如此“啰嗦”,这不是自找麻烦吗?麻烦尽管麻烦,但,戏曲的唱腔设计却以此为妙。因为,正是这许多的“他”字。才使此句唱腔具有更加强烈的感人力量。剧中的背景是兵慌马乱的战患时期,主人公邵巧云携儿逃准,还在颠沛流离,万分紧迫的逃难途中搭救了一个人。此人恰巧就是她六年前曾经搭救过,尔后受骗失身生子,又遭其遗弃的屠凤元。当她认出这个衣冠禽兽时,惊愤之言脱口而出:“啊!原来是你!”六岁的孩儿天真地问道:“妈,这是准呀?”这句话竟把邵巧云给问住了。平日里她怕伤害孩儿幼小的心灵、总对他说“你父出门经商去了。”而如今,冤家聚首,父子见面,此境此情,何以启齿呢?她百感交集,于是猛然转身怒指屠凤元,连说带唱地道出了“这本是你日日想……”一句戏词。这一连串的“啰嗦”、重复的“他”字,节奏铿锵,气势有力,不但象一支支积怨聚恨的利箭无情地射向忘恩负义、以怨报德的屠凤元,而且“他”外有音地把邵巧云当时那种守着孩子,欲讲不能,欲罢不甘,以及由于过度激愤而口齿失灵的复杂心灵与神态,真实、形象地表现了出来。倘若不加这许多“他”字,而如常态直言之,那么,戏剧效果肯定就要大大减弱了。所以,八个“他”字并非不通和冗赘之词,而是剧中情势发展的必然和舞台艺术处理的必需。
  还有一些戏词甚至连语法也不通,但在戏中也能通得过。比如《李天保吊孝》中李天保唱的“哭了一声我的哎呀,你呀!”和《大祭桩》里黄桂英唱的“我叫了声我的我呀”两句便是。显然,这两句戏词均有语病,都是中心词和修饰语搭配不当。只是由于它们符合人物的身分和性格,戏中也就允许运用了。试想,李天保和黄桂英,一个尚未娶亲,一个待字闺中,且都知书识礼,对他们来说,“夫妻”二字自然是羞于出口的。但一个真心吊孝,一个诚意祭桩,你不让他们说“我的你”、“我的我”,又他让们说什么好呢?所以不必勉为其难,只好任其如此。而且,从这两出戏的舞台演出来看,这两句戏词反倒有不通胜通之妙。每当唱到这两句时,都能引起观众的感情共鸣和欣赏兴味。真可谓妙哉!——不通又通。
  我所以赏析一些不通又通的戏剧语言,当然不是提倡剧作家都去运用不通之词。戏剧语言最好还是要既通语法又通戏法。但在特殊情况下,个别意思或语法不通而情理却通的戏词也是允许的。不过运用此类语言,一要注意恰当,二要力求达到不通又通、不通胜通之妙。
  出处:当代戏剧. 1985年/当代戏剧杂志社编.西安:陕西省戏剧家协会,19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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