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以来，在议论戏曲现代戏的艺术特点时，总免不了要提戏曲艺术的表演程式。有的认为要改造旧程式；有的认为要创造新程式；有的则干脆认为可以不需要程式。
　　我认为，即使是现代戏，程式还是不可少的。一切艺术，都有自己的程式。在每种艺术的程式里，就包含着这种艺术的特点规律和表现手段。取消了它的程式，这种艺术就不存在了。但是，随着时代的推进，条件的改善，现代人的生活习惯与古代人的差距愈来愈大了。今后在现代戏曲中，再想一厢情愿地借鉴套用传统程式，应该说是愈来愈困难了。
　　因此，为了提高现代戏曲表演形式美的表现力，我们不应该站在怎样利用传统的表演程式的基础上进行探讨，不能够局限于如何改造旧程式这个小圈子里。而是应该从组成各种表演程式的元素——各种各样戏曲表演的基本功为出发点，来重新组合适合表现现代人物的舞蹈语汇。
　　表演程式，是根据客观生活的自然形态动作，加以提炼、美化、规范的结果，它总是受着客观生活内容所制约的。这也就是为什么“起霸”、“走边”，之类的表演程式，总是在现代戏曲中格格不入的缘故。
　　但是，戏曲表演的基本功，应该是戏曲演员必须具备的基本技能，是演员掌握和运用各项表演技术的基础功夫。这正和芭蕾舞的足尖舞步那样，它是不受客观生活内容所制约的。
　　而现在，在探讨现代戏曲表演方法时，往往只着眼于表演程式，而忽视了基本功夫，这实际上是本末倒置，因此难免事倍功半。
　　尤其令人难解的是，有些青年演员，竟误认为演出现代戏曲，是用不到基本功夫的。因此，忽视了基本技能的训练。举手投足。毫无规范、美化可言，甚至连“圆场”都走不好，全身摇晃，歪歪斜斜。在表演上忽略了形式美与技艺性的重要性，这就难怪观众对某些现代戏曲难以引起强烈的精神上的感应了。
　　在现代戏曲中，如果我们不是首先考虑原有的表演程式，而址处处时时强调表演动作的形式美，以扎实、熟练的基础功夫，依据当代人们的生活习惯，重新设计、组织、提炼、美化、那末，现代戏曲的表演则必将会有所改观。
　　因为，戏曲艺术的基础功夫，并不受客观生活内容所制约，所以只要运用得当，它就不会象“起霸”、“走边”。等传统程式那样，使人觉得戏曲的现代化与戏曲化之间似乎有难以融洽的困难。相反的，它是有助于提高戏曲现代戏表演形式美的表现力的。象刘长瑜在《红灯记》手中提红灯的“圆场”，宋玉庆在《奇袭白虎团》中躲避子弹的“小翻”，贺永华在《智取威虎山》中骄横跋扈的“椅子功”。等，都是应用了戏曲艺术的基本技能，通过了比较夸张、强烈的形体动作，显露了人物内心的思想感情，这是戏曲艺术塑造人物形象的独特的艺术手段，是现代戏曲提高表演艺术所必须遵循的基本要素。
　　过去，有些同志往往将戏曲艺术的基础功夫与传统程式混为一谈，“一损皆损，一荣皆荣”。其实，缺乏时代感的表演程式，在现代戏曲中运用得不尽成功的教训，这笔账不能算在基础功夫的身上。在现代戏曲中，完全能撇开传统的表演程式，但决不能丢弃精湛的基础功夫。这正如现代题材的芭蕾舞剧那样，可以舍弃那些表现古代王子、公主内心感情的舞蹈语汇，伹决不能改变用足尖跳舞的这种芭蕾舞形式的独特的艺术特征。同样的，在戏曲现代戏中，我们完全可以丢掉那些“起霸”、“走边”之类的凝固僵化的传统程式，但是必须强化基础功夫的应用，否则，现代戏曲的戏曲味就必然会淡而无味了。    
　　基础功夫与表演程式，应该是两种不同的概念。过去，我们往往将它们牵扯在一起。有些同志将基础功夫应用成功的功劳，算在表演程式的头上，因而觉得表演程式神圣不可侵犯，现代戏曲的表演似乎永远离不了传统的表演程式。另外一些同志，则对缺乏时代感的表演程式提出非议，而由此也否定了基础功夫的重要性，“将脏水与孩子一起倒掉"，从而造成了很多戏曲演员误认为演唱现代戏不需要苦练戏曲艺术基本功的不良后果。
　　消除这样的误解，在当前进一步对现代戏曲表、导演艺术的研究与探讨之际，应该是非常必要和迫切的了。
　　出处：当代戏剧. 1985年/当代戏剧杂志社编.西安:陕西省戏剧家协会,19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