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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陈妙华老师学小生


  1996年,易俗社决定让我补演《三滴血》中的周天佑。当时我感到压力很大,原因有二:一是《三滴血》是易俗社的看家戏,半个多世纪以来,盛演不衰,六十年代,拍成戏曲艺术片,风行海内外。秦腔著名表演艺术家陈妙华在其中扮演了周天佑一角,在秦腔艺术史上矗起了一座难以企及的艺术高峰,在广大观众中享有盛誉,我能既继承她的艺术传统,又展现出九十年代的风采吗?二是我从艺术以来,虽演过不少的须生、小生,但象《三滴血》中周天佑这样的时间跨度大,兼有娃娃生和武生的角色,尚未涉猎过,加之这出戏,又是我从青海调回陕西后,排演的为数不多的大型剧目,我能在自己较为生疏的行当里,演出特点,演出人物,给陕西观众留下一个较为深刻的印象吗?
  压力归压力,任务还得努力去完成。于是我还是承担了这个角色。
  继承前人的艺术经验,是演好一个角色的起点,于是我借来了电影《三滴血》的拷贝和陈妙华老师的艺术档案,一遍又一遍地看,一页又一页地翻,反复品味陈老师唱词和说白中的一字一句,表演中的一笑一颦,总想琢磨出她的艺术妙谛。
  纸上得来终觉浅,还是当面取真经。看了一段时间,我学到了陈老师的形,可还是把握不住她演人物的“神”,于是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敲开了陈老师的家门。
  陈老师因为身体有病,平时深居简出,不大与人来往。当我站在陈老师面前,说明自己的来意后,陈老师一反常态,一下子进入戏中,滔滔不绝地讲起自己当年扮演周天佑的体会——她的老师的指点,她对人物的理解,她的一投手一转身对刻划人物的作用,象要把自己一生的演艺经验一古脑地传授给我。初次登门,使我受益非浅,以后我又多次求教,陈老师手把手地教,一句句地讲,不仅使我对这个人物从形体到内心有了进一步地体会,而且拓宽了我的艺术思路,影响了我以后的演出实践。总结陈老师的教诲,主要有以下四个方面:
  念白:我入戏校启蒙时,正值文革后期,学的是现代戏,念白近于日常口语。后来学唱传统戏,缺乏名师指点,味道也不纯正。陈老师一听我念白,就感觉不是味儿,所以一字一板地纠正,她的总体要求是在似与不似之间,既不能等同于日常口语,也不能脱离口语拿腔捏调,尽量生活化,但又高于生活,要听起来既象日常生活中的对话,又符合戏曲的程式规范。并且要随着剧情的变化、人物的发展,不断变换角色的口吻。刚出场时,周天佑是个初涉世态的少年,陈老师要我通过念白表现出他的稚气,待到《结盟》一场时,周天佑已练就了一身武艺,日渐成熟,当李遇春向他诉说寻不见亲人的苦恼,表现出无所措手足的慌乱时,他以“仁兄勿忧”的一段念白,鼓励他振作起来,边关从军,为国分忧,陈老师让我把这段念白说得顿挫分明,慷慨激昂,从中表现出他英俊洒脱的丈夫气。同一人物,在不同年龄,不同处境中,念白辨然有别,显现出入物发展的层次。
  唱腔:陈老师教我要唱出韵味,唱出感情,还要唱得俏丽,唱得洒脱,不要“一道汤”。如《虎口缘》一折,周天佑刚一上场唱“到处寻父寻不见,心中好似钢刀剜”一句,陈老师教我在唱到“寻不见”三字时,“寻”字突然拔高,打一个旋儿,然后自然滑向“不见”两字,从前突现出在深山密林中,一个少年到处寻父而又寻之不得的焦急忧虑之情。
  表演:陈老师力求我表演要自然而然,尽量接近生活,出神入化。我过去多演须生,如《打镇台》中的王镇,《辕门斩子》中的杨延景,为了表现出人物的帅气和威势,面部表情常显严峻,演周天佑,陈老师要我表现出“娃气”—— 一个涉世不深的少年,遭遇不幸,与父走散,既焦急,又无奈,到处寻找,毫无音讯,所以要从面部表情上显露出纯朴而又忧虑的情态。我按照陈老师的思路,先从面部表情入手,对着镜子,反复练习,终于显出了他的“娃气”。在演到打走老虎,意欲离开,却被贾莲香拉住,让他帮其寻找双亲,正在拉扯之际,不意被莲香之父撞见,一掌袭来,撕住衣襟。为了表现周天佑的满腹委屈,陈老师要我连声唉叹,两跺脚,蹦起。这一连串的表演,就把周天佑不同于成年人的孩子气表现出来了,当贾父问明原委,要把女儿许配于周天佑时,陈老师要我表现出人物羞涩、喜悦、机灵的复杂心态,捋发,偷偷地看了一眼贾莲香,急忙转过脸,呈羞涩状,跪拜,这一组动作,把一个少年人情窦初开的情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神态:表演是手段,目的是要表现出规定情景(此时此刻,此情此境)中人物的内在情感、心灵世界;反过来说,只有把握住了人物的独特心境,人物的一举一动才能具有明确的目的性。陈老师在教戏过程中,每到一个关键处,都要让我忘掉自己,想一想剧中人在规定情景中会怎么想,怎么做,反复启发我设身处地地从剧中人物性格出发,考虑他的情态、意绪、表情、动作。在《团圆》一场前的过场中,周天佑适逢凯旋归来时,又将迎洞房花烛夜,人生两大快事集于一身,兴奋异常,扎大靠、跨战马、率兵卒,搜门、穿场。虽然只是过场戏,陈老师也要求我认真排演,一定要演得落落大方,干净利索,表现出人物此时的兴奋情绪。
  通过陈老师的耐心开导,我对人物的把握更准确了,对人物的演唱更传神了,在陈老师、社领导和同志们的辅导、支持下,顺利完成了角色塑造。演出后,受到观众的赞赏,有的观众说:“我们在易俗社的舞台上看到了陈妙华的传人。”
  观众的赞扬是对我的鼓励,我心里很清楚,陈老师的艺术传统好比是一条大河,我只不过是从中舀了小小的一瓢,今后还要不断的汲取,以滋养自己的艺术生命。同时,我也感到十分荣幸,在我的舞台生涯中,有幸受到陈妙华老师这样的优秀表演艺术家的指导,这不是每个青年小生演员都能享受得到的恩泽,我要珍惜这份情缘,当好陈妙华老师的学生,让女小生在自己身上,再度焕发出艺术光彩。
  出处:当代戏剧. 1998-1999年(合订本)/当代戏剧杂志社编.西安:陕西省戏剧家协会,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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