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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腔,不悔的选择 ——我的艺术求索之路


  一个人的成长史在于他在不断的选择与创造中所完成的自己的作品。没有人是完美的,但每个人都可以向着完美努力。回顾我的艺术求索之路,我正是在这样对自己的要求与警策之下一步步走过来的。咬定青山不放松,为伊消得人憔悴。秦腔就是我的生命,我毫无保留地将全部心智交给了它,而它也给我的生命带来了精彩。
  粉墨生涯三十余载,我先后在秦腔古典戏《谢瑶环》、《游西湖》、《恩仇记》、《黄鹤楼》等20多个剧目中担任主要角色。《千古一帝》、《太尉杨震》、《真的·真的》、《留下真情》、《杜甫》,一部部作品,一个个鲜活的艺术形象,是我执着地抒写自己艺术人生的写照,也是我向三秦父老交上的答卷。
  天道酬勤,在我的勤奋和努力下,荣誉一次又一次眷顾着我,向我投射下灿烂的光环。我先后荣获全国戏曲观摩演出一等奖,第三届中国戏剧“梅花奖”,1991年西北五省区民族戏曲邀请赛主演一等奖,第一届戏曲金三角交流演出优秀表演奖,1997年全国“五个一工程”奖和文化部文华新剧目奖,2000年首届秦腔节优秀表演奖。历任中国戏剧家协会理事,陕西常务理事,陕西省戏剧家协会副主席,陕西省文联委员,陕西省政协委员,陕西省对外文化交流促进会理事,陕西省戏曲研究院艺术总监等职务。
  苦练基本功,一片心血灌艺苑
  1961年12月26日,我出生于陕西户县玉蝉乡水亭村。在那动乱的年代里,我还是一个少不更事的孩子,但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早已萌生了对陕西地方戏曲秦腔的热爱。这种爱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融入了我的骨髓和血液里,近乎到了痴迷的境界,让我怎么也无法释怀。终于,我离开了课堂,走上了背粮学艺的道路。1974年,12岁的我开始学艺,工文武小生。在剧校里,我早起晚睡,喊嗓子,压腿,扎花架子,苦练基本功,终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户县人民剧团。进入剧团,有了专业老师的指点和良好的艺术氛围,我更加贪婪地吮吸着艺术的乳汁。戏是苦虫,“吐字不清,道字不明,等于钝刀子杀人”。为了练就一副好嗓子,开始正规学戏的我每天三更灯火五更鸡地苦练,反复多遍地念,常常累得是口干舌燥,嘴唇发木,舌头打不过弯来。为了纠正吐字发音,我经常曲不离口,不管走路、吃饭都哼着、想着、揣摩着,非到满意不善罢甘休,有时甚至将嘴抠出了血。在练好行当基本功的同时,我还抓紧一切时间苦练文化基本功,经常有意识地广泛涉猎文学书籍,精心研读专业理论,不断强化自己的文化积淀和艺术修养,以增强自己对艺术真谛的理解力,对戏曲表现的感悟力,对人物塑造的创造力。这些都为我以后的艺术生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在户县人民剧团,我先后塑造了《智取威虎山》中的杨子荣,《黄鹤楼》中的周瑜,《杀狗劝妻》中的曹庄,《三岔口》中的任堂惠,《断桥》中的许仙,《夜光珠》中的王振帮,《五典坡》中的薛平贵,《奇婚记》中的薛清乾、《沣河营》中的刘章,《金琬钗》中的芦充等人物,很多都获得了观众的好评。一九七八年,在咸阳地区青年演员汇演中,我因较成功地塑造了《杀狗劝妻》中的曹庄这一形象,而荣获了表演二等奖。
  一九八四年的金秋,我跨上了人生和艺术的新台阶。我被调入陕西省戏曲研究院,参加《千古一帝》的排练,并主演秦王嬴政。这对我而言,不仅是一个极好的机遇,更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挑战。这个两千多年前的帝王形象塑造任务,落在了一个年仅22岁的青年人身上,实在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很多人都梦寐以求,我自然是极度兴奋,但兴奋之余,内心的担忧和恐惧自不待言,感觉压力异常得大。我来自地方剧团,而陕西省戏曲研究院素有西北戏曲最高学府之誉,藏龙卧虎,人才济济,我有能力胜任吗?但天性倔强的我不愿意退却,欣然地接受了这一富于挑战性的角色,努力地创造着自己的角色,力求把秦王这个人物塑造得更有光彩。然而彩排演出后,却听到了许多批评和议论。年轻的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能够承担起如此重任了,正值此关键时刻,剧团的领导和编导同志,多方鼓励和支持我增强信心,打消顾虑,帮助我分析理解人物的个性,使我较好地抓住了人物的主要特征和基调,我便从人物的外形特别是内心情感入手进行了捉摸塑造。在外形上,夸大人物的轮廓,在动作上,主要表现出帝王的政治气度和复杂的内心情感。我吸收了小生表演的潇洒飘逸和须生的沉稳、刚劲,又糅进了花脸粗犷而幅度较大的动作,从多方面塑造了秦王这个特定人物的高大形象。在众人的努力下,《千古一帝》终于“修成正果”,赢得了观众和专家学者的关注与好评。著名作家贾平凹观该剧后当即书写“王者风范”四个大字赠送于我。1985年12月,《千古一帝》进京演出,轰动京城,荣获文化部戏曲调演的十一个单项奖,这是秦腔第一次在全国获大奖,《人民日报》、《中国日报》(英文版)、《光明日报》、《陕西日报》、《青海日报》等大报刊撰文,对我的表演大加赞赏。《人民日报》载文:“秦始皇的威武形象,看了令人回肠荡气,振奋不已。”1987年,《千》剧又被西安电影制片厂拍摄成大型戏曲艺术片。1992年,中日邦交正常化二十周年之际,应日本文化财团邀请,《千古一帝》赴日进行文化交流演出,在日本东京、横滨、福冈、大阪、京都府、名古屋、仙台等14城市巡回演出26场,场场爆满,轰动扶桑。后又在西安连演100多场,近乎风靡全国,写下了秦腔在新时期的辉煌历史。《千古一帝》的成功,成为我演艺生涯的重要里程标志,我因成功扮演了秦王而获得主演一等奖,并荣获第三届中国戏剧“梅花奖”,首次在全国获得双奖的待遇,并成为西北秦腔界的第一枝“梅花”。
  《千古一帝》诸多荣誉的获得,给了我莫大的鼓励与鞭策,也更加坚定了我把对艺术无止境的追求当作自己生命全部的信念。在艺术的道路上,我虽一步跨越了几个台阶,但我并未被荣誉负累,我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功力和知识还很浅薄。这只是一个新的起点,我还很年轻,脚下的路还很长。我将以此为契机,乘载着这条艺术之舟乘风破浪,披荆斩棘,去开辟我事业之路的新航向。
  拓宽演出领域,努力更上层楼
  我自从在秦腔《千古一帝》剧中扮演秦始皇并荣获梅花奖以后,总想在此基础上继续努力,为振兴秦腔做出更大贡献。1992年我院华剧团排练一部根据芬兰著名剧作家英格丽·基尔皮伦的同名话剧移植改编的华剧《真的·真的》,邀我担任剧中男主人公卢巴克。面对这个演出任务,我首先碰到了两大难题:一是剧种(主要是唱腔)截然不同,必须从头学起。二是这个剧是个现代剧,而且是外国风格,同样要从头学起。固然这些问题无疑增加了创造角色的难度,可自己又不愿失掉这个加强舞台实践的良机。我欣然接受了这个具有拓宽戏路、大胆探索的光荣任务。为了饰演好这个角色,我既不生搬硬套、盲目模仿洋人的外形动作,也不墨守成规,拘泥于自己熟悉、习惯的戏曲表演程式,我广收并蓄,通过反复的排练、感受,大胆地尽一切努力使二者相互借鉴、相互补充、相互渗透,使这一形象既能适应中国观众的审美情趣,又能使外国观众的欣赏习惯得到满足,形成卢巴克独有的表演风格。演出后,这种既有异国情趣又具碗碗腔特色的表演方式得到观众的认可。原剧作家英格丽·基尔皮伦对该剧卢巴克的形象表示十分欣赏。《真的·真的》也荣获中国第一届戏曲“金三角”交流演出一等奖。1994年赴芬兰演出大受欢迎。
  艺术之涯无尽,人生探索不止。2001年,我接受陕西电视台的邀请,出演影视剧《山里世界》中的男主角。《山里世界》是由中央电视台和陕西电视台合拍的首部秦腔现代电视剧。该剧以西部大开发为背景,通过春兰、春花两姐妹不同的人生经历,表现了盛产美玉的大玉山人脱贫致富的过程。《山里世界》作为首部秦腔电视连续剧,与以往一个折子戏、一本戏单个推出不同,此次秦腔是大规模、连续性地掀起一场持续8集的“冲击波”,将向全国观众展示一个完整而全新的秦腔,意义自然非常重大。为了最完美地呈现出人物的情感意蕴,我在表演中借鉴话剧和影视的表演技巧,纵向开掘,横向借鉴,跨越行当的限制,将平面、简单的行当化表演,让位于有血有肉、立体、丰满的人物塑造,在跨领域的演出实践中,使自己的表演水平更上层楼。演出后,我扮演的这一人物形象获得了广泛赞誉,在全国产生了较大影响。
  我时刻警策着自己,要博采众长,不断开拓戏路,不管是秦腔、眉户、碗碗腔还是影视剧,无论正面人物抑或反面人物,我都乐于去尝试,以丰富自己的舞台实践经验,拓宽自己的演出领域。数年来,我先后在新编眉户现代戏《留下真情》中主演金哥,在大型秦腔古典剧《游西湖》中饰裴瑞卿,《蔡伦》中饰蔡伦,《恩仇记》中饰邓秉儒,《千古一帝》(第二部)中饰秦王嬴政,《赵氏孤儿》中饰赵朔,并与著名秦腔演员马友仙合作排演了《三堂会审》,饰王景龙,与著名秦腔演员杨凤兰合作拍摄了电视艺术片《王宝钏》,饰薛平贵,在华剧《法门轶事》中饰唐高宗李治。这些角色分别获得观众和专家的好评及嘉奖。
  突破角色限制,不断求新求变
  对于一个演员而言,仅仅演一类角色是不够的,始终想有点作为的我不愿意在我演艺生命中只是在一类角色上进行数日的积累,我希望突破已有角色的限制,在不同的时期里呈现不同的人物形象,进行一种交叉创作。2005年我院大型新编秦腔历史剧《杜甫》出炉,第一次以戏曲的形式将“杜甫”这一形象展现在舞台上,这无疑是一个崭新的领域。而演绎这样一位“诗圣”光辉而复杂的悲剧人生,对我来说不啻是攀登一座遍布荆棘的山峰,具有相当的难度。昔日曾经在我的创作经历中打下深刻烙印的演艺经验,此刻在杜甫的面前,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根本没有可资借鉴的摹本,我面对的是一个与以往角色性格反差极大的新的尝试。但是,艺术的生命正在于新,只有不断求新、求变,艺术才能发展。这个“新”的目标正好给我提供了一个突破既有角色塑造限制、实现艺术人生新的跨越的机遇。我开始从《千古一帝》、《太尉杨震》走进了《杜甫》的精神世界,力图创造出一个个性独具的新的艺术风格,实现我表演风格的一变。
  重压之下的我被激发出了强烈的创造热情和欲望。我迎难而上,进行了全方位的准备:为了深刻领会杜甫的思想内涵,把握人物的命运脉络,我阅读了三个不同版本的《杜甫传》;为了颖悟杜甫的精神气韵,感受人物的愤怒与悲哀,我通读了杜甫的传世诗作,并背诵了其中有代表性的名篇;为了尽快熟记剧本诗化的台词,我将之密密麻麻地写在手臂上;为了熟练掌握须生的表演程式,我将髯口装在皮包里,随时随地拿出练习;为了练好多年不用,久已生疏的“僵尸”技巧,我一次次摔得眼冒金星;为了表现人物极度悲愤的心情,我设计了一个爬向台阶的动作,磨得双腿一片青紫;为了找到表演的最佳方案,我常常苦思冥想到深夜,并将妻子从睡梦中唤醒,充当第一个观众……。经过艰苦的努力和编剧、导演的帮助,我攻克了知识储备、行当技巧等一个个堡垒,渐渐领悟到了杜甫之“魂”。在具体表现杜甫之“魂”的过程中,我将人物的塑造分解为了四个层次。第一,杜甫与好友足临泰山,意气风发,“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表演中我注意区别杜甫与李白的不同——李白飘逸出世,而杜甫沉稳内敛。不用大幅度的动作和夸张的表情,只以吟诗来表达诗人气吞山河的气质。第二,杜甫沦落街头卖药,腹中无食,却保留着文人的自尊和清高。至娇娘出现,杜甫无力相助,在深深的无奈和悲凉中杜甫沉湎于酒。通过这一层次,着重表现杜甫由充满激情、自信到失意、落魄,对现实产生怀疑、不平的心理流程。第三,幼子夭亡,战乱被俘.好友变故,国破家亡……。诗人屡遭不聿,但却慷慨悲歌,写出了《三吏》、《三别》等一生中最重要、最精华的诗篇。这几场戏中,我用饱满的情绪,激昂的唱腔,大幅的动作给予全力表现,并从“杜甫草堂”专题电视片所播放的杜甫雕像中得到启发,提炼出了最能体现诗人内心情感的动作——双手高举,抬头怒向天,将之用在了角色中,收到了逼真、生动的效果。最后,杜甫耄耋暮年,流离失所,却巧遇娇娘,皇帝赐官。诗人决心焚诗稿、赴官任之时,娇娘以死相谏,令他大喜大悲,再次经受心灵煎熬。在处理这场戏时,我力争表现杜甫精神的游离、心灵的挣扎、情感的大开大阖,到最后幡然醒悟的转变过程。在娇娘投江后,我设计了爬上台阶、爬向江边的动作,将一位老人的悲恸之情展露无遗。最后以“文章不为轻薄事,笔墨只哭世艰难。为天下苍生呼与喊,做鬼魂亦留民间!”的唱词将全剧推向了高潮。
  新、旧戏曲表演艺术的本质区别在于后者以行当来区分,而前者则因人物来区别的。历代优秀演员始终在突破行当的束缚中演活了人物,也进而丰富了行当的表演。我在饰演“杜甫”这一人物形象时,也努力做到不简单地用行当来套用,而是演人不演行,让行当的特色为人物的特点服务。付出终有回报,杜甫的出色表演,为我带来了事业上的又一次“高峰”。该剧一经上演便好评如潮。中共陕西省委书记李建国在观看《杜甫》后,如此评价到:“李东桥作为《杜甫》的主演,我认为他演得非常成功,非常到位。从青年时代的杜甫‘会当凌绝顶’到晚年的杜甫‘茅屋为秋风所破歌’,表演得非常成功。这是演员的魅力,也是秦腔的艺术魅力。”《杜》剧于2005年参加“西北五省(区)秦腔艺术节”荣获优秀剧目奖第一名,参加第四届陕西省艺术节,再次获此殊荣。2006年作为西北惟一一台剧目应邀参加“北京国际戏剧演出季”,获得社会各界的广泛好评。每当演出结束,掌声如潮水般袭来时,我便难捺心灵的激荡,任泪水奔涌而出,恣意流淌。这泪水,浸透着我收获的喜悦,成就的艰辛,也饱含着我能给戏曲画廊增添又一厚重的人物形象的欣慰,和对观众的感激之情。
  光阴荏苒,转瞬已过不惑之年,历经了漫长而又艰辛的艺术生涯,我依然苦苦追求着戏曲艺术的真谛,始终无怨无悔。对于我所从事的秦腔事业,我倾注了几乎所有的心血和热情,用迷恋和痴情培育着我挚爱的艺术,用责任和使命守护着我献身的艺术。现在,我已经走上了陕西省戏曲研究院艺术总监的岗位,感觉自己肩上的责任更重了,我将不遗余力地扛起振兴秦腔这面大旗,在终其一生的奋斗中将秦腔这一民族传统艺术薪火相传,发扬光大。
  出处:戏曲艺术. 2006年(合订本)/陕西省戏曲研究院编.西安:《戏曲艺术》编辑部,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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