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文献
您当前所在的位置:首页 > 学术研究 > 研究文献 > 论文时评
[上一记录]  [下一记录]

生活情趣 泥土韵味——王辅生演唱秦腔《看女》片断赏析


  有戏迷朋友不止—次要求,希望能听到丑角戏的唱段点评。于是,我想到了秦腔传统折子戏《看女》。
  这出戏按剧目类型属于“家庭剧”,是把社会问题从家庭角度来展示,亦可称为“民俗生活剧”。编剧孙仁玉(临潼雨金人,易俗社最早发起人之—)对此颇具特长。他具有敏锐而深刻的洞察力,社会生活阅历也非常丰富,坚持以民主主义革命的思想真实描绘各种家庭矛盾,观照家庭成员的不同状态组织戏剧冲突,细腻刻画人物性格,文笔生动,语言流畅,深入浅出,寓教于乐。以思想性、艺术性、观赏性的有机结合而深受群众喜爱,因而作品得以广泛流传而经久不衰。《看女》就是这类剧目的代表作之一。
  戏中两亲家都是偏爱女儿嫌弃媳妇的人物,因而发生口角甚至动了拳头。最后是女婿讲清了“爱媳妇如同爱女儿”的道理,两亲家终于明白过来,言归于好而皆大欢喜。剧情生动活泼,妙趣横生、引人入胜。西安市秦腔二团老前辈王辅生饰演的任柳氏,更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不愧秦腔丑角名家的美誉。
  任柳氏在剧中是以丑行之“彩旦”出现的,群众习惯称为“媒旦”(媒婆子)或“窑旦”(窑婆子)。实际上,这个角色既非媒婆也非窑婆,而是一家之主的管家婆(关中地区称作“阿家”)。通过后边将要听到的片断演唱,可以看出王辅生在两个方面把握得相当准确,这也是最值得称道的地方。
  第一,念白见风采,唱腔更活泼。
  秦腔丑角戏中,除以“袍带丑”(也叫“官衣丑”或“大丑”)为主人公的戏,如《三滴血》《唐知县审诰命》《徐九经升官记》;一些比较特殊的“邪避丑”(也叫“茶衣丑”或“小丑”)为主角的戏,如《卷席筒》《状元与乞丐》《拾黄金》等戏外,一般来说唱腔不多而道白量大。拿《教学》来说,两个角色上答下应,主要是耍嘴皮子,好像秦腔相声。还有一出《连升店》,丑角全是道白,基本没有唱腔。戏曲固然要以唱腔为主(重唱者说“腔为主,白为宾”),而念白作用也很重要,行话中常有“千斤话白四两唱”的说法。念白虽不是唱,但也有它的节奏感、韵律感、音乐感。念白通常又有“韵白”与“话白”之分。王辅生在《看女》中根据人物性格,把二者之间结合得相当巧妙。
  譬如刚出场的两句“引子”:“我女儿实在心疼,我媳妇太不中用。”这近似于白话的排比句,如用一般念法处理就显得平淡无奇。王辅生在这里加了三个虚字一声笑,味道便立马不同。第一句:“我女儿(伢)实在心疼”,音韵高挑,清脆、柔和而亲切,并引出轻声的哼笑;第二句:“我(※<左口右外>)媳妇(伢)太不中用”,嗓音下沉变得粗重,后几个宇从牙缝中挤出,显得愤懑而凶狠。两相对比, 一爱一恨,十分鲜明。
  又如“引子”之后转身打坐的念诗(即“定场诗”)头两句:“老身生来性好强”,节奏比较舒展、平和而轻松;“娶了个媳妇太暮囊”,“太暮囊”三字节奏急促,随之又加了“你你你当啥呢”几个字,既是前边情绪的顺延,也是内心憎恨的强化,经他这样一处理,便很有些光彩,就像漫画家的笔,三两下就把人物勾画出来,确实惟妙。
  再拿全剧第一段8句唱腔来说。在婆婆任柳氏对媳妇做了家务叮咛之后,自己骑着手驴上路了,由音乐“游弦”中的对白接唱[花音二六]:
  小贱人太得不灵便,
  (这句用丑角常见唱法,语气加重在后三字)
  气得我常常翻白眼。
  还是我平日心太软,
  没把她送到鬼门关。
  我女儿生来真灵便,
  (这句花彩行腔,加上“呀”、“啊”、“哪”等虚字,句尾拖音翻高八度,喜形于色,溢于言表,简直是神采飞扬)
  遇的那阿家太不贤。
  正行走来驴捣蛋……
  (行进间加鞭赶驴,不料摔落倒地,驴卧不起)
  打不起我发熬煎。
  如果说以上唱腔还比较一般,那么在后面与亲家母争辩的两段唱,虽然板式变化不大,但唱法处理却很巧。
  第一段[拦头]起板:
  我未曾讲话笑满面,
  (前三字后边用了“哪呀呼嗨”几个虚字拖腔,多少有点轻佻讨好的意味,“讲话”二字一出,上板转[二六],亦显得从容顺畅,毕竟是讲理呀。)
  亲家耐烦听心间。
  我女儿生来年龄浅,
  从今后还要你把娃看宽,把娃看宽。
  (最后一句唱得很调皮,重复了“把娃看宽”四个字,自然引到“协板游弦”)
  第二段在对白之后由叫板起唱,仍是[二六]:
  亲家母你量太浅,
  我未曾讲话你把脸翻,
  今日不与我留脸,
  我就说个一摊摊,说个一摊摊。
  (仍在最后一句做文章,重复“说个一摊摊”时,稍微抢了点节奏,说明她已按捺不住了)
  这两段唱,节奏活泼,排字巧妙,似乎在说,近乎于唱,绘声绘色,唱出了人物的性格特点,也显示了王辅生的喜剧表演风格。
  第二,虽有封建意识,但是本质不坏。
  任柳氏是旧时代的老年妇女,有一些封建意识并不奇怪。其思想实质还是那种“三十年大道流成河,三千年媳妇熬成婆”的传统观念,是一位家长式的婆婆。她刚上场的那段戏,很容易给人一种刁钻刻薄的印象,这老婆咋这么凶?但通过后面的戏,又让观众感到人物率直而急躁、风趣而可爱的那一面。王辅生正是吃透了角色的本质,才有分寸地体现出她轻视、厌恶儿媳,却又疼爱、偏护女儿的思想局限,表演与唱腔水乳交融,加深了人物的可信性和感染力。特别是当她听了女婿的一番话后,自知理亏与亲家母和解了,可并未因为感到“羞愧”而改变性格基调,依然大不咧咧地与亲家母逗笑:“哟哟哟,咋着呢,可挪哩,柳木疙瘩刻勺呢!”“看我亲家母些,我来了还没吃饭呢,就一个劲让喝茶、喝茶,得是把我往胀里灌呀?”这些台词富有泥土韵味,王辅生的表演更加生活化、个性化、喜剧化,在笑声中达到寓教于乐、移风易俗的艺术效果。 
  总之,戏的格调轻松,演员演得轻松,观众看得轻松,全然没有那种“思想批判”的沉重感。这也许正是人们喜欢《看女》的原因吧。
  2002年6月16日

您是第 位访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