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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华庵》


  剧 情
  一天,法华庵盛会皆起,申生和其友前去玩会,巧碰尼姑志贞,二人各有情意。申生借攻读诗文为名,求得庵主妙慧的同意,搬到庵内居住,和志贞情投意合,私通嬉戏。日久,被众尼僧察知,逼迫志贞答应叫申生与她们轮流夜宿。这样申生精败而死。志贞有孕在身,后生一子,庵内不能抚养,忍心将姣儿抛在南壕,被徐家拾去抓育成人,名曰元宰。后来母子相认(这就是有名的“庵堂认母”),元宰上京求官,路遇黄石公度化,传授道法武艺,入山学道。
  场 次
  第一回 借 庵
  第二回 订 婚
  第三回 捉 奸
  第四回 病 故
  第五回 生 儿
  第六回 拾 子
  第七回 还 愿
  第八回 认 母
  第九回 仙 渡
  人 物 表
  妙 慧 老 旦 碧 莲 旦
  志 元 丑 旦 徐 元 宰 小 生
  志 贞 小 旦 书 童 杂
  志 乐 丑 旦 黄石真人 老 生
  志 清 小 旦 徐 天 化 老 生
  志 亨 小 旦 沈 俊 卿 小 生
  志 淑 小 旦 旗 牌 杂
  申 桂 生 小 生 虎 杂
  徐 夫 人 正 旦
  第一回 借 庵
  (老尼妙慧、佛婆上)
  妙 慧:(诗)自幼皈依①性理真,
  朝暮口诵法华文;
  参禅悟道得玄妙,
  长生不老是金身。
  贫尼妙慧,自幼以在庵中皈依,掌理庵内事务。庵中弟子三十六人,佛婆不少,香火畅旺。今乃庵内圣会,演戏酬神。不免将众弟子唤得出来,命他们各执其事。这是佛婆——
  佛 婆:伺候。
  妙 慧:唤众弟子走来。
  佛 婆:是。众弟子走来。
  内 :来了。
  (志元、志贞、志乐、志清、志亨、志淑同上)
  众 :参见师傅。
  妙 慧:站过两旁。
  众 :唤我们前来何事?
  妙 慧:今乃圣会皆起,派你们各执其事。志元在娘娘殿,志清后殿;志亨、志贞、志乐、志淑前殿诵经;佛婆打扫各殿。各执其事,下去。
  众 :是。(妙慧、志元、志乐、志清、志亨、志淑、佛婆同下)
  (申桂生、沈生同上)
  沈俊卿:(唱西皮一字)
  今本是法华庵圣会皆起,
  我二人去玩会细观仔细。
  大路上来往人拥拥挤挤,
  提香蜡携供果还愿神祗。
  有的说双台戏唱的很好,
  有的说新箱子各样整齐。
  叫贤弟迈大步忙往前去,
  耳听得锣鼓声热闹之极。
  申桂生:(唱三流)
  这一厢卖的那小孩玩具,
  这一厢绸和缎妇女用的;
  大把戏小把戏各种魔艺,
  各食担样样有腹饿充饥。
  来至在大殿上用目观举,
  有尼僧口诵经拜忏神祗。
  有一位少尼僧美貌无比,(看志贞)
  好一似嫦娥女降下天梯,
  她看生生看她心中有意,
  为什么破红尘出家为尼?
  不看那热闹戏眉来眼去。
  志 贞:(念)不要走!
  申桂生:(唱)口儿里念经文甚是怪奇。
  念出了“不要走”是甚言语,
  莫非是她留生有什么话提?
  沈俊卿:(唱)叫贤弟来观戏唱的有趣,
  有张生戏莺莺一折戏曲;
  那一台唱的是妙常必正,
  他二人到后来配成夫妻。
  一霎时戏落台众人散去,
  叫贤弟我们回玩会已毕。
  申桂生:(唱)请仁兄你先回弟要会友,
  改日里到府上候教再提。
  沈俊卿:(唱)弟有事兄告别转身归去。
  (下)
  申桂生:(唱)扭回头见少尼喜容笑眉。
  志 贞:(唱)请公子去到那客堂以里。
  申桂生:(唱)中桂生撩蓝衫忙往内移。
  进客堂四下里用目观去,
  贵宝庵真幽雅可算第一。
  志 贞:(唱)尊公子你请坐清茶敬你,
  问公子高名姓何处住居?
  申桂生:(唱浪板)
  城南村申家巷有我门第,
  我名叫申桂生生员名题。
  今日里法华庵圣会皆起,
  因此上来玩会才到这里。
  这是少尼,法号怎样称呼?
  志 贞:奴名志贞。
  申桂生:好一个志贞!学生前来参拜神象,未备香蜡,有五两银子,请上布施,以助香火之用。
  志 贞:谢过生员。
  申桂生:这庵中当家的就是你妈?
  志 贞:是我师父当家。我乃今天值日,因此才得与公子谈话。
  申桂生:(背白)学生背身自思,如何与她得到一处?哎,有了。这是少师傅,请你师傅,生有一事相求。
  志 贞:公子,我师傅善不会客,有话公子对我讲说,我去转禀我师得知。
  申桂生:生有心在宝庵,借一清静之处,前来读书,不知可允许否?
  志 贞:那就好,公子少坐一时,待我禀我师傅去也!
  (唱浪板)
  听他言不由奴心中欢喜,
  我二人都有意不敢相提。
  急忙忙在那云房②以里,
  但不知我师傅依是不依?
  (下)
  申桂生:(接唱)见志贞离客堂匆匆而去,
  走几步风流路动人心机;
  我二人若得那云雨之济,
  似必正如妙常配成夫妻。
  耳听得步履响有人来到,
  原来是志贞尼颜笑嘻嘻。
  (志贞上)
  禀告你师傅可允许否?
  志 贞:我师傅言道,只要公子前来读书,将东丹房让与公子,以作书斋。
  申桂生:真来你们出家之人多行方便。生不便久留,我就去了,三日后,即来庵中。
  (接唱)施一礼别志贞我要回去,
  三日后来庵中再会佳期。
  (下)
  志 贞:(接唱)见公子品貌好奴心有意,
  我是尼他是俗怎配夫妻?
  等候他到庵中心事潮起,
  那时节他自然姻亲来提。
  (下)
  (徐夫人、丫环、家院同上)
  徐夫人:(诗)老爷在朝为官,
  在家乐享田园。
  徐门张氏,老爷在朝,官居太宰,我在原郡,未能到京,膝下乏嗣。今乃黄道吉日,许下拜佛道放。这是碧莲——
  碧 莲:伺候夫人。
  徐夫人:你前去法华庵、请尼僧十二人前来礼佛拜忏。速去!
  碧 莲:遵命。(下)
  徐夫人:家院打扫厅堂,尼僧到来早禀我知,正是!
  (诗)诵经把佛参,
  清吉保平安。(下)
  碧 莲:(上念)奉了夫人命,
  来请众尼僧。
  来在庵门,待我叫门,师傅开门来!
  志 贞:(上念)山门不用锁,
  自有白云封。
  正在云房看经,耳听有人唤门,待我开门观看。原来是女大姐,到庵何事?
  碧 莲:徐太宰府中,请你们去做三天道场。
  志 贞:女大姐少站,待我转知值日僧一同前往。师姐妹们快来!
  (五尼姑同上)
  五尼姑:来了。唤我们前来有何事干?
  志 贞:徐府请做道场,你们将经卷、乐器收拾齐备,一同前去。
  碧 莲:随将我来!(五尼拿经卷、乐器随碧下)
  志 贞:众姐妹已去,待奴闭了山门。(下)
  申桂生:(上唱浪板)
  将书箱并行李派人送去,
  有学生到庵中去把文习。
  孔门下共有那三千徒弟,
  七十二大贤人真来罕稀:
  那颜回曾好学早把命废,
  冉伯牛染重病一命归西。
  申桂生贪美色读书假意,
  为的是志贞尼把生心迷。
  此一去好比那洞天福地,
  望与她配一对长久夫妻。
  候科选得高中连科及第,
  方显得高门第驷马高车。
  虽然间我想的这样齐备,
  但不知她那里依也不依?
  正讲话来至在法华庵地,
  叫一声“开门来”生到这里。
  志贞开门,学生来了。
  志 贞:(上唱浪板)
  正在云房来坐静,
  耳听外边人扣门。
  开开山门目观定,
  公子门外将身存。
  尊声公子快请进,
  申桂生:(唱)申桂生撩衣进庵门。
  志 贞:(唱)奴在前边把路引,
  申桂生:(唱)学生后边紧随跟;
  志 贞:(唱)来至在禅房快请进,
  申桂生:(唱)这房中幽雅真爱人!
  志 贞:(唱)公子在此且坐定,
  奴与你捧茶润咽唇。(下)
  申桂生:观看房中,床被与我备办的十分整齐。等她到来,生打探她的心事如何?
  志 贞:(上)公子请来用茶。
  申桂生:谢谢。你没问你师傅,每日所干何事?
  志 贞:她坐静参禅。
  申桂生:今日怎么不见你师姐妹,佛婆?
  志 贞:她们在徐太宰府中,做道场去了。
  申桂生:那才好,那才巧!
  志 贞:好什么,巧什么!
  申桂生:生有心与你——(贞摆手介,出外看介)
  志 贞:公子怎么样?
  申桂生:有心与你成其天缘,不知你可允否?
  志 贞:(带笑容低头不答介)
  申桂生:学生特意想你,才到此来的(拉贞手介)。你怎么不言?
  志 贞:(推申介)公子你坐,莫要张狂,奴有话讲。
  申桂生:(退坐)有话请讲。
  志 贞:公子与奴有缘,有心从你之愿,今夜到了云房,我们再说知心之话。奴便去了,你好好读书吧!(下)
  申桂生:贞姑去了,只等今夜好良宵也!
  (上)
  第二回 订 婚
  志 贞:(上)打罢二更,待奴去请公子,来在门外,听他讲说什么?
  申桂生:(上)怎么二更了,还不见贞姑到来,真把生要想坏了。
  志 贞:(推门进去介)奴来多时了。
  申桂生:生望你好似天旱望雨一样。
  志 贞:快随奴来!
  (唱浪板)
  王志贞前边走云房来进,
  随手儿关上了两扇房门。
  让公子请在那牙床坐稳,
  摆上了糖果点美酒一樽。
  看一杯奉与郎你请饮尽,
  我二人配佳偶老天凑成;
  怕的你到后来把心改定,
  那时候闪的奴进退无门。
  申桂生:(唱)叫志贞休得要把生错认,
  申桂生不是那无义之人。
  那王魁坏良心不把妻认,
  倒被那活鬼捉一命归阴;
  陈世美不把那香莲妻认,
  包文正使铜铡命丧残生。
  陈妙常潘必正恩爱情盛,
  他二人配夫妻地久长春。
  我若是到后来忘了根本,
  天鉴察自报应雷击分身。
  志 贞:(唱)申郎君发了誓直言无隐,
  王志贞变了心悬梁归阴。
  我二人上牙床相爱相敬,
  你爱奴奴爱你鱼水情殷。
  (入帐子下)
  第三回 捉 奸
  (志乐、志清、志亨、志淑四尼同上)
  志 乐:这是众师姐妹,我们庵中,那申公子在此念书,观其情形,他与志贞姐怕有私情,你我暗暗捉他。今夜留心,这样好事不能叫他一人独占。
  众 :好,好!我们捉住他,也分与我们享受享受。
  志 乐:都要记下。(同下)
  申桂生:(上念)恋贪美佳人,
  无心去观文。
  学生申桂生,自从我与王志贞私通,情意甚重,海誓山盟,订了终身。今夜她要前来书斋陪我,待我少等一时。
  志 贞:(上)公子开门,奴来了。
  申桂生:(开门介)快快进来!
  志 贞:公子,你我之事,今有数月,恐其众尼知晓,那时如何是好?
  申桂生:你我密切为要,安眠了罢。
  (志乐、志清、志亨、志淑同上)
  志 乐:这是姐妹,我适才到志贞云房,不见志贞,想必去陪那申公子去了。我们去到丹房③找他去。
  众 :走走走,来在门外,申公子开门。
  申桂生:谁人叩门?
  众 :我们庵内不见了人,在你房内来找寻。
  申桂生:站定,生与你开门来了。(开门介)。
  众 :(进门介)搜、搜、搜!(拉出志贞介)申公子,你与志贞私通,败坏庵内清规,一同去见师傅。
  志 贞:众家姐妹,不要吵闹。
  众 :王志贞你真来大胆呀!
  志 乐:(唱浪板)
  你既然与申生有此情分,
  志 亨:(唱)为什么不与我姐妹讲明?
  志 淑:(唱)常言道眼见着人人有份,
  志 清:(唱)为什么你一人独占其身?
  志 乐:(唱)若要我姐妹们风平浪静,
  志 亨:(唱)每一人宿一夜再归志贞。
  志 淑:(唱)倘若是你二人不能应允,
  志 清:(唱)见师傅将此事要说分明。
  志 贞:(唱)众姐妹且不要纷纷争论,
  你每人宿一晚再归奴身。
  申公子你那里快快应允,
  且免得外人知走漏风声。
  申郎你怎么不言?
  申桂生:哎、哎,哎,罢!你叫我答应,我就答应,哪位占先?
  众 :志淑你快把公子拉去,我们各自回房(同下)。
  志 贞:(转场回房坐介)奴家自想,我想申郎怎能与众尼轮流作欢?久而久之,诚恐性命难保。申郎,奴将你害了!
  (唱浪板)
  奴有心不应允他们吵闹,
  若被那官府知岂能宽饶。
  细思想却是奴将你害了,
  这也是前世冤才有今朝。
  我还要把申郎暗地劝晓,
  这件事到后来怎样开交。
  我有心暗暗地同他走了,
  师傅知来找寻怎能脱逃。
  奴有心命申郎一人去了,
  我二人山海盟怎忍舍抛。
  夜深沉耳听得雄鸡报晓,
  到明日见公子再作计较。
  待奴垂帐而眠了罢!(下)
  第四回 病 故
  申桂生:(上唱二簧倒极)
  申桂生下床来一跤跌倒,
  茶不思饭不想心如火烧。
  恨众尼你把生性命要了,
  和志贞情依依恩义难抛。
  身怀孕是男女尚难分晓,
  若是男我申门有了根苗。
  正讲话只觉得神魂颠倒,
  口儿内吐鲜血火往上潮。
  志贞妻,志贞妻呀!(死介)
  志 贞:(上唱)见公子断了气一命丧了,
  搂抱着公子尸痛哭嚎啕。
  只说是我二人同偕到老,
  众姐妹害得你命归阴曹。
  公子死去,不免唤来众姐妹,好作料理。众姐妹走来。
  (志亨、志清、志淑、志乐同上)
  众 :志贞你唱叫为何?
  志 贞:申公子去世了!
  众 :(哭)哎呀公子呀!只说公子去世,如何是好?
  志 贞:你我将尸首埋在后院李子树下。
  众 :(抬尸绕半场埋介)你我各尽其情,与他烧纸挂钱祭奠一番。
  (同祭介)
  志 贞:哎!申郎,难见的申郎呀!(同下)
  第五回 生 儿    
  沈俊卿:(上念)勤读孔孟,
  盼望功名。
  生,沈俊卿。今乃皇王开科,理当上京求名,约我贤弟申桂生一同赴京应试,连去他家数次,不知去向,我只得一人前去。待我起程了。
  (唱西皮一字)
  今本是艳阳天春光明媚,
  一路上野花红绿草鲜齐。
  见渔翁在江边打网寻利,
  有樵夫担柴回汗流湿衣,
  农夫们牵耕牛磨田犁地,
  小顽童读诗书盼挂紫衣;
  我也是想投名联科及第,
  但愿得此一回能把名题。
  (下)
  (志贞抱孩子上)
  志 贞:(唱浪板)
  昨夜晚不料想产生临盆,
  与申门生下了一个后根。
  奴有心来抚养怕人盘问,
  那有个尼姑僧养下姣生。
  奴有心把姣儿损身丧命,
  申郎死嘱托言常记在心。
  无奈何写生辰将儿抱定,
  抱在那南壕边谁捡儿身。
  生下儿就分别实在伤惨,
  命佛婆远远看儿落那村。
  众师姐妹快来!
  (众尼淑、清、亨、乐上)
  众 :志贞想必分娩。
  志 贞:正是,请你们那一位念起申公子之情,将此子抱往南壕,远远张望,看谁人将此子捡去。
  志 淑:待我一人前去。
  志 贞:妹妹受我一拜。
  (唱浪板)
  妹妹转上我拜定,
  这是申门一条根;
  公子与你有情分,
  他为我们丧残生。
  志 淑:(唱)姐姐不必来拜定,
  你我都是一样心。
  怀抱小儿莫迟顿,
  看儿落在那家门。(抱小孩下)
  志 贞:(唱)志淑妹抱孩子庵门以外,
  可叹我受苦难十月怀胎,
  哭一声小姣生娘难再见,
  那一时才把儿从心丢开?
  (同下)
  (志淑抱孩子上)
  志 淑:(唱)抱孩子来至南壕以外,
  将婴儿放在地急忙走开。
  将身儿闪一旁我且等待,
  虽看他是何人捡儿前来。
  碧 莲:(上唱)奴奉了夫人命去把客请,
  正行走耳听得小儿哭声;
  急忙忙上前来把他抱定,
  却原来是一个男孩姣生。
  奴不免抱回府与主告禀,
  看夫人将小孩怎样看承。
  (下)
  志 淑:(看介)原来被徐府丫环捡去,待我回庵与志贞说明。
  第六回 拾 子
  徐夫人:(上唱浪板)
  昨夜一梦到阳台④,
  一颗明珠落奴怀;
  清早打开梦书看,
  定有喜事临门来。
  将身打坐二堂外,
  等候碧莲转回来。
  (碧莲抱小孩上)
  碧 莲:(唱)怀抱小儿二堂内,
  见了夫人把口开。
  清早去在南壕外,
  拾了个孩子抱回来。
  徐夫人:(唱)接过婴儿用目看,
  快请奶娘养小孩。
  此子应了昨夜梦,
  天降麒麟送子来。
  怀抱小孩后堂去,
  长成定是栋梁材。(下)
  第七回 还 愿
  志 贞:(上念)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
  佛门广大难渡不善之人。
  王志贞,是奴与申公子定婚,不料公子死后,奴生一子,抱出庵去,被徐府捡回,抚养已有十年之久。今日独坐,想起申郎,好不惨伤人也!
  (唱二簧倒板)
  哭了声申郎夫早早丧命,
  你不该到庵中来攻诗文;
  你与奴配合就天缘情分,
  你爱奴奴爱你定下朱陈⑤;
  那料想众尼僧解破情景,
  在丹房只吵的乱乱纷纷。
  那时候奴本当同你逃奔,
  悔不该叫郎君前去贪淫,
  众尼僧只图她任欲尽兴,
  那管你身体弱不能担承。
  未过得三个月生下疾病,
  瘦如柴精血败一命归阴!
  你死后生一子倒也喜幸,
  接住了你申门后世之根。
  在庵中养育儿怕人盘问,
  到今日徐府中抚养成人。
  我的儿你怎知你父丧命,
  儿怎知你娘是出家之人。
  天保佑到后来母子相认,
  娘还俗儿成名好有一比,
  好比那中秋月分外光明。
  有志贞在佛堂自叹自论,
  耳听得众姐妹叫奴诵经。
  (内众喊志贞声)
  我也来了!(下)
  (徐夫人、徐元宰、丫环同上)
  徐夫人:(诗)求神来还愿,
  保佑儿平安。
  碧 莲:禀夫人,来在庵门。
  徐夫人:上前叫门。
  碧 莲:师傅开门来。
  志 贞:(上诗)正在诵经文,
  耳听人叩门(开门介)
  原来是丫环姐,到此何事?
  碧 莲:夫人同少爷前来还愿。
  志 贞:见过夫人。
  徐夫人:不消。
  志 贞:请进。
  徐夫人:带路。
  志 贞:你们请坐,待奴捧茶。(捧茶介)夫人、公子请来用茶。夫人来庵还愿,待奴点了香烛,请来参神。
  徐夫人:(叩头介)暗暗祝告,保佑全家清吉平安。
  徐元宰:(叩头毕,站一旁介)
  徐夫人:这是师傅,法号怎样称呼?
  志 贞:奴名志贞。
  徐夫人:将我儿元宰拜寄在你的膝下。儿呀,上前拜过,以姨太娘称叫。
  徐元宰:儿记下了,与姨太娘叩头。
  志 贞:我儿请起。这有长命钱百文,带在身旁,保你无灾无难,长命百岁。
  徐元宰:谢过姨太娘。
  徐夫人:我们告辞回府,改日命碧莲请你来府再谈。告辞了。
  志 贞:奉送(徐夫人,元宰,碧莲同下)。奴家便说,观见元宰,面貌和申郎一模一样,想起申郎,好叫人不伤心了!
  (唱二簧)
  适才间见元宰容貌可想,
  好一似申郎夫死后还阳。
  徐元宰寄拜我母子一样,
  又是悲又是喜不见申郎。
  忙将这庵门儿一齐掩上,
  到后堂诵金刚免儿灾殃。
  (下)
  第八回 认 母
  徐元宰:(上唱)小小鱼儿未成龙,
  好似困在沙滩中;
  有朝一日风云动,
  一步腾云上九重。
  学生徐元宰,我父在朝为官。我母子在原郡乐享田园,我母将我寄拜法华庵尼僧志贞膝下。那日我到尼庵,众尼僧说长道短,言道我不是徐家亲生之子,亲生之母以在庵中,是我回家问起母亲,母亲不言,反来生气,叫我心中疑惑不定。不知我父他在何处,又是何人?生要把此事探查明白。今日不免去在庵中,要将姨太追问一番了!
  (唱西皮浪板)
  人生在天地间何物为贵,
  父的骨母的血价值千金。
  但不知亲骨肉现在何处?
  去到那法华庵细查底根。
  (下)
  志 贞:(上念)点点杨花落砚池,
  提笔难写断肠词;
  妙药怎治心腹病,
  黄金难买少年时。
  奴乃王志贞,法华庵为尼,十六年前,有申生来庵读书,奴与他私合,不料日久,被师妹知晓,每夜轮宿申郎,淫欲过度,一命身死。是我绘下了申郎图象一幅,思念之时,展开一观。今日众尼出外募化。丢我独自一人,不免将申郎之象,请出观看一番了。(唱一字)
  王志贞坐云房自思自想,
  取仓键开笼箱请来申郎;
  将影象挂只在粉壁墙上,
  眼望着他形容好不惨伤!
  奴为你饭不思茶也不想,
  奴为你在庵中难念金刚。
  想申郎不由人泪如雨降!
  徐元宰:(上唱)徐元宰到庵中去访亲娘。
  我走过南壕村忙往前望,
  不觉得来到了法华庵堂:
  (转二流)
  红漆的山门钢环钉,
  把门石狮排两旁。
  这一旁塑的山王象,
  这一旁又盖土地堂;
  山门内站着哼哈将,
  四大天王塑两厢;
  玉皇打坐神殿上,
  一付对联贴两旁,
  一字乾坤归他掌,
  两轮日月走的忙;
  一边塑的关夫子,
  五绺胡须飘胸膛,
  左有关平把印捧,
  周仓手执偃月钢;
  普陀岸上观音象,
  紫竹林中放毫光,
  净水瓶中杨柳长,
  鹦哥言话民安康。
  猛然抬头目观望,
  见一角门在那旁,
  纸条写的“莫前往,紧防恶犬把人伤。”
  且住,我想这庵中,那里来的恶犬?这是叫游庵之人,到此止步。那一旁吊了一个木梆,想是鸣梆,便有人开门。待我打动了木梆。
  (打梆介)
  (唱)打动木梆连声响,
  志 贞:(唱)急忙将容象来收藏。
  耳听木梆响亮,想是众姐妹归来,待奴前去开门。
  (唱)王志贞举步出云方,
  师姐妹募化转回乡。
  开了角门用目望,
  徐元宰:(唱)施礼见过姨太娘。
  见过姨太。
  志 贞:原来是元宰到了。
  徐元宰:儿在府中闷倦,前来庵中游赏游赏,姨太随儿观一观神象。
  志 贞:随着我来。
  (唱)王志贞前边把路带,
  徐元宰:(唱)徐元宰后边看开怀:
  头上扎髻僧帽戴,
  足下穿的花僧鞋;
  行路她把风流摆,
  鬓发松蓬怀过胎。
  既为僧尼破红界,
  那有尼姑生婴孩。
  论年纪不过三十带,
  举步妖娆动人怀。
  不是我亲娘还罢了,
  若是亲娘大不该。
  急忙上前问姨太:
  这是什菩萨坐莲台?
  志 贞:(唱)送子观音人人爱,
  烧香敬神求子来;
  麒麟送子接后代,
  这一位菩萨谁都离不开。
  徐元宰:(唱)元宰听言心不爱,
  欺哄愚民弄钱财。
  你说他灵应多灵应,
  把子送在尼姑庵中来。
  志 贞:(唱)我与你母曾结拜,
  你说此话大不该。
  明日去对你娘讲,
  不准你再到庵中来。
  徐元宰:(唱)姨太娘发怒儿必改,
  下次不敢乱言开。
  姨太带路佛堂外,
  想吃清茶润喉来。
  你儿口中发渴,姨太取凉水一碗,与我解渴。
  志 贞:随我去到云房捧茶,儿好解渴。
  (唱)志贞前边把路引,
  将身进了云房门。
  元宰一旁来坐定,
  我与你捧茶润咽唇。(下)
  徐元宰:(唱)徐元宰进房观动静,
  清净幽雅各样新:
  桌上木鱼摆的正,
  那旁又放几卷经。
  无有床铺怎安寝?
  姨太到来问分明。
  志 贞:(捧茶上)元宰用茶。
  徐元宰:有劳姨太,动问姨太怎不见床铺?
  志 贞:那在内云房。
  徐元宰:你儿要到内云房观看。
  志 贞:你乃俗家男子,不能前去。
  徐元宰:你乃一大,儿乃一小,焉有去不得之理呀!
  (唱)外云房清雅这样好,
  内云房大料比这高;
  急忙走进云房内,
  抬头四下仔细瞧;
  各种摆设都不少,
  磁器观音数寸高。
  将身儿且在床上倒,
  什么东西垫了儿的腰?
  志 贞:那是神象图。
  徐元宰:(唱)这个菩萨什名号?
  志 贞:那是关夫子。
  徐元宰:(唱)没胡子的关夫子出在哪朝?
  志 贞:那是打弹送子的张神(仙)。
  徐元宰:(唱)送子张神(仙)把运倒,
  失却弹弓怎开交。
  明明是个书生象,
  胡言乱语来支消,
  好好说了真实话,
  如不然有祸你自招。
  志 贞:(唱浪板)
  听一言不由人珠泪滚滚,
  十六年出的事到了如今。
  只因为法华庵圣会皆起,
  会场上走来了两个书生。
  申桂生用瓜子把我来敬,
  我二人那一日各有恩情。
  到后来来庵中曾把书念,
  我与他山海盟定下姻亲。
  不料想得疾病一命丧了,
  我怀的申门后未能产生。
  不数月曾分娩生下一子,
  抱出庵放南壕落在徐门。
  我本是你的母实言讲论,
  看我儿把为娘怎样施行?
  徐元宰:(唱)听罢言上前来双膝跪定,
  今日里才见了亲生娘亲。
  志 贞:(接唱)我的儿你莫跪一旁站稳,
  把此话切莫对外人去明。
  儿呀,好好读书,到后成名,为娘也是有幸。
  徐元宰:母亲不要挂念,你儿今日特来访你。既然母子相认,你在庵中保养身体,我要上京求名,诚恐众尼归来,儿要回去。(下)
  志 贞:元宰去了,待我闭了庵门。(下)
  第九回 仙 渡
  黄石公:(上唱浪板)
  吾在洞内炼金丹,
  吞吐毫光驾云端;
  数千年间曾得道,
  修就一尊大罗仙。
  吾黄石真人,打坐洞府,心血一潮,算知徐元宰,乃金童星下凡,与吾有师徒之缘。他要上京求名,路过此山,我差猛虎,将他背进洞中,教他道法武艺,得成正果。虎儿何在?(虎上介)吾命你去中途,将徐元宰背进洞中,不得有误。(虎下)虎儿已去,我到洞中等候。(下)
  (徐元宰带书童上)
  徐元宰:(唱浪板)
  在家中辞娘亲把京来上,
  登金榜法华庵好接亲娘。
  耳旁边忽听得风声呼哨,
  想必是有猛虎下了山岗。
  (虎上背徐元宰下,书童逃带下)
  徐夫人:(上念)我儿上京求功名,
  叫人时刻挂心中。
  我儿元宰,前赴京城,一来与老爷问安,二来为了功名之事。今早打坐府中,心惊眼跳,不知主何吉凶。
  书 童:(上)公子被虎背去,报与夫人得知。来在府门,待我自进。见过太夫人。
  徐夫人:怎么你回来了,你家公子呢?
  书 童:哎呀夫人,大事不好!我主仆走至七盘山,公子被猛虎背去,小人逃脱回府。
  徐夫人:哎呀,我的儿呀!(气倒介)
  书 童:太夫人苏醒!
  徐夫人:(唱倒板)
  听一言把人的三魂吓掉,(洒头)
  元宰,姣儿,哎呀,我的儿!(唱浪板)
  急得人珠泪直往下抛。
  母子们在府中何等不好,
  为功名上京城路把祸招。
  可怜你被虎吞尸首难找,
  要相逢除非是梦中相遭。
  这是书童,与你家老爷送得一信去。
  书 童:遵命。(下)
  徐夫人:碧莲去在庵中,请来姨太,将你家公子超度一回,速去。
  碧 莲:遵命。(下)
  徐夫人:这才是:
  人在家中坐,
  祸从天上落。
  哎,难见的儿呀!(下)
  徐天化:(上念)官居一品,
  特受皇恩。
  老夫徐天化,原郡夫人来信,言说我儿元宰,上京行至中途,被虎丧命。是我无心在朝为官,辞官转回原郡,今日就要动身。家院,命旗牌备马伺候。
  旗 牌:有请!
  徐天化:(唱西皮倒板)
  徐天化上了马自思长叹,
  (西皮一字)
  把幼年求名事细表一潘:
  在原郡读诗书又把武练,
  入朝来穿紫罗位列朝班;
  年过了花甲子六旬已满,
  我膝下缺少个后代儿男;
  寄养了一个子也把命短,
  这光阴好一似如梭一般。
  细思想这名利浮云一现,
  倒不如回家去乐享田园。
  有老夫催坐马莫可怠慢,
  回家去见夫人再问的端。
  (下)
  (完)
  ①皈依:释氏谓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为三皈,意即身心归向佛门。
  ②云房:谓山居也;常称隐士或僧道所居。
  ③丹房:神仙所居炼丹之地。
  ④阳台:见宋王高唐赋“朝朝暮暮,阳台之下”。后通称男女合欢之所。
  ⑤朱陈:白居易朱陈村诗曰:“徐州古丰县,有村名朱陈;一村惟两姓,世世为婚姻。”按:朱陈村在今江苏丰县。世多用朱陈为两姓缔结姻缘之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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