銮凤桥
郃阳莘里村东张社跳戏
说 明
明嘉靖(朱厚*(左火右总))时,权臣赵长亨之子赵监,仗势横行乡里,于銮凤桥玩会时,语辱朱彪兄妹,并以窥见在籍御史秦典之女秦冰心貌美,强为行甹。朱彪闻而至秦府,愿改扮代嫁。届期。赵监被朱妹赛花打伤,不能成亲,由赵妹碧云陪伴新娘(朱彪)。洞房中,朱彪以晋文赠送之鸳鸯镯予碧云订婚而去。
晋文父晋奉命征金岗山,于江中救出秦典之子琳郎,收为义子,改名晋武。落草金岗山之陈彦龙会受秦典资助,后秦夫妇与子被仆王彩伤害,秦夫妇幸遇陈救护。晋凯因赵长亭泄怨按粮,兵败下狱,终经海靖审明原委,奏准晋文兄弟代父出征赎罪,朱彪兄妹随之,均以招安有功受封。晋凯获赦复职,秦典仍为御史,陈彦龙亦封爵并将赵长亨削职为民。晋文与秦冰心、朱彪与赵碧云、秦琳郎(即晋武)与晋兰玉、陈彦龙与朱赛花各为婚配,同庆团园。
此剧又名“鸳鸯镯”。
场 目
第一场 游 学 第十一场 溺 子
第二场 登 楼 第十二场 失 女
第三场 玩 会 第十三场 按 粮
第四场 训 女 第十四场 起 解
第五场 卖 武 第十五场 错 掳
第六场 下 山 第十六场 扮 女
第七场 求 亲 第十七场 误 拿
第八场 赔 妹 第十八场 审 犯
第九场 害 主 第十九场 认 父
第十场 救 江 第二十场 团 圆
人 物 表
晋 文 孙尔发 王 虎 院 子
秦 典 李凌霄 张得利 奴 儿
秦夫人 九头蛇 李占彪 丫 环
秦冰心 张 能 谢 氏 内 侍
王 彩 王 勇 晋兰玉 中 军
陈彦龙 晋 凯 晋武(秦琳郎)兵 卒
朱 彪 海 靖 李 才 喽 卒
朱赛花 钱 通 李 妻 差 官
赵 监 赵长亨 王 强 公 差
春 梅 嘉靖王 赵 胜 人 役
赵碧云 周 文 张 熊 报 子
赵元戎 吴 武 潘 虎 黄门官
钱步霄 程 才 书 童
第一场 游学
(晋文带书僮上)
书 童:(念)童子生来性儿巧,跟随大叔常效劳;
饱食暖衣般般好,每日出入乐逍遥。
我乃书僮是也。
晋 文:(诗)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
歌管楼台声细细,鞦蹮院落夜沉沉。
小生,姓晋名文、表字乐华,父亲官居大明定海将军之职,所生兄妹二人,今乃新春佳节,瞒过双亲,散心一回。(同下)
第二场 登楼
(院子引秦典上)
秦 典:(诗)云淡风轻近午天,傍花随柳过前川;
在家方比在朝好,每日无事乐清闲。(坐)
老夫秦典。与明为臣,官拜御史之职,只因奸相在朝专权,是我上本纠政,万岁不听,将我贬出朝来回家为民,倒也十分安然快乐。所生一男一女,男名琳郎,女名冰心。今日大雪纷纷,心想临街楼吃酒尝雪,便是这个主意。院子!
院 子:有。
秦 典:请你夫人、姑娘。
院 子:是。有请夫人、姑娘!
(秦夫人同秦冰心上)
秦夫人:(诗)檐前乌鸦连声唱,风吹庭前透骨凉。
秦冰心:(诗)云髻勤奋梳巧样妆,淡扫娥眉自含香。
秦夫人:妾身白氏。
秦冰心:裙衩秦冰心。
秦夫人:老爷有唤,只得去见。(常行双进门)
老爷万福!
秦冰心:爹爹万福!
秦 典:少礼,坐了叙话。(秦夫人、秦冰心同坐)
秦夫人:有座。唤我母女到来。何言教训?
秦 典:夫人那知,你看大雪飘飘,心想临街楼吃酒尝雪,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秦夫人:尽在老爷。
秦 典:既是这样,院子!
院 子:有。
秦 典:抱得好酒一瓶,一同上楼。(同上楼坐介)夫人请!
秦夫人:老爷请!
秦 典:(唱)赵长亨掌朝纲专权乱政,我上本进直言贬离朝中;
虽然间课农桑南亩幽静,学一个田舍翁倒也安宁!
秦夫人:(唱)既遭贬再休提朝中奸侫,他终久总有个恶贯满盈;
有几亩薄田地恐难耕种,又恐怕信谗言难以太平。
秦冰心:(唱)伴君王履虎尾吉凶难定,每日里谒金门待漏五更;
这几载无是非保等欢幸,对双亲尝瑞雪且乐异平。
(内) :赶出去!(王彩,小擂鼓上)
王 彩:(唱)恨店主太薄情这样心硬,北风起大雪飘赶离店中;
仰着面大街上冷冷静静,一霎时冻的我就要性命。
冻杀人了,冻杀人了!
秦 典:楼下何人啼哭?
王 彩:小人王彩,老爷救命吧!
秦 典:家住那里,姓甚名谁?
王 彩:老爷容禀!
(唱)念小人福命薄时运甚乖,论家乡住扬州名叫王彩;
做买卖折了本无资赔债,因此上店主人赶出门来。
秦 典:听你说来,实是可伤。院子!
院 子:有。
秦 典:领他下边更衣。
院 子:晓得。(带王彩下)
秦 典:夫人,我有心收王彩为仆,你可情愿否?
秦夫人:老爷,你看那人五官不正,恐怕后起歹心?
秦 典:不妨。(王彩换衣同院子上)
王 彩:(念)人得喜事精神爽,月到中秋分外光。
(上楼跪介)谢过老爷救命之恩!
秦 典:王彩,我有心收你为仆,可愿否?
王 彩:尽在老爷。
秦 典:站起来,且站一旁。
王 彩:是。
陈彦龙:(上唱)雪花飘飘路途遥,常在四外访英豪;
囊中空虚难行道,从来未经这煎熬!
催乌马,掌腰刀,不由教人心焦躁;
员外行善人知道,来至楼前用目瞧。
在下陈彦龙。只因找寻英雄,缺短路资,闻听人说,秦老爷广行善事,赈济贫人,来至楼下,待我下马问过才是。
(下马)楼上尊翁请了!
秦 典:请了,杰士到此何事?
陈彦龙:老爷容禀!
(唱)陈彦龙是我名姓,居住在山东肥城;
因访友囊资告罄,特为此告借尊翁。
秦 典:既是这样,院子,取银百两赠与杰士。
院 子:(取银下楼)杰士过来,我家老爷与你百两银子。
陈彦龙:拿来,谢过老爷厚赠。院公大哥,这是我的冰文锦一幅,回奉老爷。
(院子上楼呈交介)
秦 典:呈上来。请问杰士,此物有何贵处?
陈彦龙:此巾名为冰文锦,入水不沉,入火不烧,老爷好好收藏,后有灵验。
王 彩:陈彦龙这就不是,拿着乱绣片片子,倒骗我老爷百两银子!
陈彦龙:(怒)好个恶奴,竟敢多言!请问老爷他是什么人?
秦 典:原是新收仆人王彩,不会讲话,杰士勿怪!
陈彦龙:如此告辞。
秦 典:奉送。
陈彦龙:好个恶奴,竟敢冷语伤人,当真可恼!
(唱)站楼下骂王彩刁徒凶横,敢大胆平地里凌辱英雄;
有一日狭路逢休想饶命,一定要活剥皮拔舌剜睛。
(下)
秦夫人:老爷,听那杰士说,此锦原是宝贝,莫若分为两片,你父子各带一片,以防不测。
秦 典:夫人言之有理,就依你行。院子,撤了酒宴。
院 子:是。
秦 典:(唱)怎见他甚英雄威武出众,必定是庙廊器上应宿星;
朝阁里若得了这样樑栋,锦江山可永保海宴河清。
夫人、女儿,一同回府。
秦夫人:正是。
秦 典:(念)今日楼前遇杰士,
秦夫人:(念)不相逢处却相逢。
秦冰心:(念)若得皇家作樑栋,
秦 典:(念)永定家邦享太平。(同下)
第三场 玩会
朱 彪:(上唱)豪杰久困在草茅,咬牙切齿恨怎消!
仰面不敢长吁气,化作红云上九霄。
小可朱彪。妹子赛花。父母去世,只留兄妹二人,俱有勇力,每日玩拳为生,不远鸾凤桥迎神大会,我想那里走走,唤出妹子再作商议。妹子走来!
朱赛花:(内)来、来、来了!
(上唱)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檻露花浓;
若非群玉山头现,会向瑶台月下逢。
奴乃朱赛花。正在小房闲坐,忽听哥哥有唤,只得去见。(进门)哥哥,妹妹有礼!
朱 彪:妹妹少礼,坐了叙话。(同坐)
朱赛花:哥哥讲说什么?
朱 彪:明天鸾凤桥迎神赛会,你我收拾诸物玩会一回。
朱赛花:正是。(扎武器介)
朱 彪:(念)雄心壮志甚磊落,
朱赛花:(念)三略六韬尽包罗。
朱 彪:(念)将来如得展经济,挂印封侯定太和。(同下)
(晋文带书僮上)
晋 文:(唱)三冬文史①差足用,圣经贤传步云梯;
藏息不度②缓游乐,风浴詠归任棲迟。
小生晋文。今日鸾凤桥迎神赛会,禀母亲前去游览。书僮看马!
书 僮:晓得。
晋 文:正是:
(念)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同下)
(赵监带奴儿上)
奴 儿:(念)有福之人人扶持,无福之人扶侍人。
小子奴儿是也。
赵 监:(念)家有黄金虽贵,诗书一切不会;
赌博场中称圣,每日吃饱就睡;
有人将我唤醒,哎呀!
好酒又是一醉。(坐)
俺大爷赵监。河南太康县大兴村人氏,家父当朝首相,执掌朝纲,母亲去世,只留一个妹子,名唤碧云,尚未许人。若论富贵,麦米如山,金银似海,却也不让石崇、王愷之富,中介未曾甹娶妻室,晚间有些不快处,今日鸾凤桥大会,不免前去游玩游玩。奴儿!
奴 儿:有。
赵 监:那里可有好景致也?
奴 儿:大爷!
(唱)鸾凤桥前闹嚷嚷,这个大会非寻常;
相谑相戏相赠送,赛过当年溱洧旁。
赵 监:这就是了,如此瞒过你家姑娘,速快备马!
奴 儿:晓得。
赵 监:(唱)细思想我是个奇异宝贝,闫王爷打发咱误入赵宅;
论吃酒和玩拳样样都会,讲之乎道也者全然乌黑。
白昼间甚快乐晚间难睡,牙床上缺少个美貌伴陪;
幸今朝鸾凤桥迎神赛会,到那里会一会美貌倾国。
(同下)
第四场 训女
(秦夫人同秦冰心上)
秦夫人:(唱)老爷去不见回辗转寤寐,
秦冰心:(唱)也不知因何事半天未归?
秦夫人:(唱)你的父多执拗料无同类,
秦冰心:母亲呀!
(唱)这缘故教孩儿好生疑惑。(同坐)
秦夫人:女儿,你父今天出门,不知向那里去了?
秦冰心:孩儿亦不能晓得。
(秦典带院子上)
秦 典:(念)时人不知予心乐,将为偷闲学少年。
秦夫人:老爷回来了!(起迎让座)
秦 典:回来了。
秦夫人:这半天向那里去了?
秦 典:夫人不知,今日鸾凤桥迎神赛会,我同苍头闲游一回。
院 子:夫人、姑娘,这会上人如山海,热闹非常。
秦冰心:爹爹,孩儿有心玩会,不知可去得否?
秦 典:我儿,你如何去得!
(唱)那会上也无有生龙活虎,不过是男女们闹闹轰轰;
年幼女守闺阁须要幽静,怎比那海棠花狂叶游风。
秦冰心:爹爹呀!
你孩儿岂不知深闺幽静,这几日闷悠悠懒用女工;
况此时正月天阳春美景,到那里游片时有何不通?
秦夫人:妾陪女儿前去,料无妨碍。
秦 典:夫人前去我才放心。
(唱)鸾凤桥前乱语喧,
秦夫人:(唱)迎神正值杏花天;
秦冰心:(唱)红尘紫陌尽游览,
秦 典:儿呀!
(唱)千万不可捲竹簾!(同下)
(赵碧云带春梅上)
春 梅:(唱)草色青青柳色黄,桃花历乱桂花香;
东风不为吹愁去,春日偏能惹恨长。
奴乃春梅是也。
赵碧云:(唱)和风袅袅拂罗帏,赢得新愁压黛眉;
蝴蝶不归芳草地,肠断春风在深闺。(坐)
奴家赵氏,小字碧云,年方二九,尚未许人。爹爹与明为臣,官居首相,势压朝堂,是奴屡次苦劝,父亲反生嗔 怒,命哥哥将奴回送原郡。这话莫要说起。哥哥鸾凤桥玩会去了!是他为人懵懂,常作非情,叫奴放心不下,只得前去劝他早些回来,省惹事非。春梅那里!
春 梅:姑娘讲说什么?
赵碧云:命院子带速备车辆,你我找寻你大叔回府。
春 梅:晓得。(向内吩咐)外廂与姑娘备车。
(内) :车辆齐备。
赵碧云:(唱)我的兄性愚顽不仁不义,全不是步月殿登高须眉;
鸾凤桥瞒奴去是何主意?心儿里暗思想十分可疑!
命春梅将繍阁急紧关闭,及早去伴他回省惹是非。
(同下)
第五场 卖 武
(朱彪、朱赛花上,大擂鼓)
朱 彪:(念)大英雄久困市廛,
朱赛花:(念)丹穴凤将翅缚拴;
朱 彪:(念)何一日得遂志愿?
朱赛花:(念)羽毛全飞上九天。
朱 彪:小可朱彪。
朱赛花:奴乃朱赛花。
朱 彪:妹子,你我来到鸾凤桥前,待兄招呼一声。众位兄台请了。
(内) :请了。
朱 彪:在下兄妹路过名地,特来卖武,你们大家帮助一二。
(内) :大家谅助。
朱 彪:待我出了招牌。
(小擂鼓,晋文带书僮上)
晋 文:(唱)鸾凤桥这神会果然少见,四下里鼓乐响一派管弦。
(同下)
(赵监带奴儿上)
赵 监:奴儿随我来!
(唱)男和女一个个往来不断,最可爱美貌儿青春少年。
(同下)
(秦夫人带秦冰心同院子上)
秦夫人:(唱)乱纷纷许多人东西相窜,这桥边正算得动地惊天。
(同下)
(赵碧云带春梅上)
赵碧云:(唱)我兄长背地里此处游玩,诚恐怕招惹出是非祸端。
(同下)
(晋文与赵监对上)
晋 文:赵兄也来玩会?
赵 监:然也。
晋 文:如此一同下马,(各下马)见礼了!
赵 监:还礼了。你我站在一处,此时出些社虎玩艺。奴儿,唤那卖武的。
奴 儿:卖武的过来,我少爷唤你!
朱 彪:(上)来了,与列位见礼了?
赵 监:不敢。
众 :卖武的都通甚么武艺。
朱 彪:列位请听!
(唱)或抡枪或抡刀或是舞剑,或流星或拐子或是玩拳;
论韬略十八般件件都办,众大爷与在下帮些盘缠。
赵 监:你先玩一路刀法,玩的好了,有大爷在此,尽有你使的银钱。
朱 彪:你们站开!
(唱)耍一路展双翅苏秦背剑,再玩个倒栽葱饿虎下山;
上三花盖了顶不见头面,下枯树盘了根五岳朝天。
赵 监:耍的好,耍的好!再玩一路枪法,大家一看。
朱 彪:大家请看!
(唱)先耍个龙摆尾列位请看,后进步又玩个落地金钱;
这杆枪那怕它狂弓冷箭,若抡开即雨点也能遮拦。
赵 监:果然好。那女子是你甚么人?
朱 彪:那是舍妹,名唤赛花。
赵 监:赛花、赛花,令妹的好美名也!
朱 彪:见笑了。
赵 监:你妹子也能玩拳么?
朱 彪:舍妹的手段,比在下更妙。
赵 监:你先教她玩玩剑罢。
朱 彪:妹子上场来。
朱赛花:晓得。
(唱)我这剑非寻常世所窥见,若抡开浑身上便是刀山;
耍一套滚绣球乌龙睁眼,还有那拜观音孩儿搬莲。
赵 监:果然不错。朱赛花,俺大爷与公子楼上饮酒,你若肯与我把盏,俺大爷重重有尝!
晋 文:不成话了。
朱 彪:满口放屁!
(唱)这杀才好生狂鄙!舍小妹女中丈夫,
并非是闲花野草,你竟敢辱践唐突!
我要打死你这畜生!(打赵监介,众分择介)
晋 文:壮士松手,他是丞相之子,万万打不得!
朱 彪:公子讲情,饶你狗命!
赵 监:反了反了!打起俺大爷来了。
赵碧云:(上)好不羞煞人也!
(唱)我哥哥不长俊自轻自戝,把体统全不顾如此颠顽;
羞的奴难抬头变了粉脸,满腔中都是气有口难言。
那朱生果称得英雄好汉,论容貌也不让宋玉潘安;
可惜了那人儿难得再见,还是奴与君子未结前缘。
春梅那里!
春 梅:姑娘讲说甚么?
赵碧云:叫院子唤你大叔回府罢!
春 梅:院子,姑娘教你唤大叔回府。
赵 监:妹子,谁叫你来,还不回去。
赵碧云:你我同回方好。
赵 监:你前边走,我后边就到。
赵碧云:如此,我就回去了。
(念)用手掬起千江水,难洗今朝满面羞!(下)
晋 文:朱兄过来,这是鸳鸯镯一双,奉送足下权当茶敬。
朱 彪:多蒙厚赠,
晋 文:区区微物,笑纳是幸。
朱 彪:多谢了!请问高名上姓?
晋 文:小生姓晋、名文,父亲定海将军,
朱 彪:原是晋公子,再见礼了!异日相逢必有后报。
晋 文:好说。
秦夫人:院子取银三两,付与杰士。
院 子:是。杰士,我家夫人与你三两银子。
朱 彪:夫人是谁?
院 子:就是那御史秦老爷的夫人。
朱 彪:多多致谢了!妹子,你我走了罢。
朱赛花:正是:
(吟)龙居浅水遭虾戏,虎卧平川被犬欺。
朱 彪:(吟)他日若得面相遇,手举青龙斩贼躯。
(朱彪同朱赛花下)
晋 文:赵兄你我回去罢。
赵 监:晋兄请便,我还要游玩、游玩。
晋 文:如此,书僮领路。
(唱)可笑他不知恥还要游玩,在人前太轻薄当真不堪;
鸾凤桥是非地不可久站,回家去与母亲细说一番。
(下)
赵 监:把一个热闹会一阵满散,这是我莫检点偶尔失言;
朱赛花果称得观音出现,脚踪儿踏下了朵朵金莲。
(赵监碰秦夫人车,院子挡介)
院 子:你向那里胡走!
赵 监:这是谁家的车子,敢挡我大爷的去径?
院 子:你不认得?这是秦老爷的坐车。
赵 监:可是那御史秦公的坐车么?
院 子:正是。
赵 监:待我问候。
院 子:车上还有我家姑娘,不敢劳动公子。
赵 监:小姐她也玩会来了,你不晓得,我家老子和她父亲,同是一殿之臣,又是同乡,问候是礼。(揭车簾看介)夫人、小姐,我学生有礼!
秦夫人:不敢有劳公子。
赵 监:岂敢!请夫人、小姐到敝舍请茶。
秦夫人,苍头,催马回去了。
赵 监:为何去的甚速?
秦夫人:天色晚了,公子请便。
赵 监:如此,不送了。
秦夫人:(唱)悔今日引女儿出头露面,那狂生轻薄态著眼眉端;
揭竹簾斜偷看可轻可戝,怎比那晋公子稳重少年。(下)
赵 监:哎呀!好个佳人。奴儿勒马!
奴 儿:是。
赵 监:(唱)怎见她在车中俏眉笑眼,罗裙下刚露出小小金莲;
那女子比赛花越法好看,今日里鸾凤桥才会天仙。
我老子与区区终日挑选,谁料得窈窕女却在目前;
红纱帐若得她与我作伴,风流汗出一身死也心甘!
(下)
第六场 下山
(喽卒引九头蛇、赵元戎、钱步霄、孙尔发、李步霄同列势上)
赵元戎:(念)虎居深山气昂昂,打家截道逞豪强;
金岗山上为大将,从天降下老魔王。
末将,赵元戎是也。
钱步霄:(念)自幼生来在深山,杀人放火我当先;
纵与官兵来交战,力敌万人镇山川。
末将,钱步霄是也。
孙尔发:(念)威风荡荡世无双,上天入地称豪强;
永镇金岗英雄将,名压山川四海扬。
末将,孙尔发是也。
李凌霄:(念)少壮赤贫病膏肓,无资糊口在山岗;
而今幸得安身地,每日椎牛排战场。
末将,李凌霄是也。列位请了!
众 : 请了。大王升帐,早来伺候。
九头蛇:(念)头戴金盔耀日红,锁子金甲数千层。
车轰轰,马腾腾,每日征战下山陵;
上苍若肯遂吾愿,要把王业自我兴。
我乃先行官九头蛇是也。大王升帐,早来伺候。
陈彦龙:(上念)尺水欲成翻天波,不知天公意若何?
金岗山上为寨主,南北星斗任吾挪!(坐)
孤家陈彦龙。自从别了秦老爷,来至金岗山,落草为寇,倒也快乐。今乃黄道吉日,不免下山岗擄粮一回。左右!
众 :有!
陈彦龙:唤先锋进帐。
众 :呔!大王有令,先锋进帐!
九头蛇:得令,与大王参躬。
陈彦龙:命你点动人马,人马可曾齐备?
九头蛇:倒也齐备,候大王上马。
陈彦龙:如此放炮三声,拔寨起营!(众将各执兵器介)
(念)心雄敢锯龙头角,胆大能拔虎咀毛。(同下)
第七场 求亲
(赵监带奴儿上)
赵 监:(唱)我平日将美人见过多少,总未见秦小姐那个姣姣!
柳叶眉杏子眼风流俊俏,素罗裙紧束着一撮细腰。
最爱她望见我满脸含笑,引的我魂灵儿飞上九霄。
(坐)
哎呀!我的姣姣呀!
奴 儿:少爷坐卧不安,思念秦小姐,莫非爱她?
赵 监:不爱她,想她怎的!
奴 儿:你爱她,她不爱你,也是无益。
赵 监:奴儿,我打听她还未许人,你快快想上计来,若将小姐能谋到手,你就是个大有造化的。
奴 儿:她父乃是被逐之官,你乃丞相之子,况有这样的人才,亲到她府求亲,料他必允。
赵 监:那老儿素性耿直,倘若不允,当如之何?
奴 儿:少爷附耳来!
赵 监:你说通得?
奴 儿:你去必行。
赵 监:如此瞒过你家姑娘,速快收拾礼物,一同前去。
奴 儿:晓得。
赵 监:(唱)小姐丰姿赛天仙,思想花容夜未眠;
金银彩缎须多带,捨脸要求这姻缘。(下)
(秦曲带院子上)
秦 典:(唱)妻女玩会鸾凤桥,偏遇赵监那轻佻;
畜生行事多奸险,此时恐将祸事招!(坐)
你教怎说,女儿玩会,偏遇赵监,那个畜生,倚仗他父之势,任意为非,恐怕见了吾女,难免祸事!正是:为人在世莫放刁,将人刁心莫忘了。(下)
(赵监带奴儿执礼物上)
奴 儿:*(左口右歹):禀知你爷,我大爷要见。
院 子:禀老爷!
秦 典:(上坐)何事?
院 子:赵少爷要见。
秦 典:果然来了!有请。
院 子:有请!
赵 监:(念)天下无难事,只怕用心人(进)
大人在上,小晚生拜过。
秦 典:到此是客,只行常礼民,坐了叙话。
赵 监:谢座。(坐)奴儿,将礼物摆开。
秦 典:公子备礼为何?
赵 监:闻令爱尚未许人,特来求亲。
秦 典:却是谁家?
赵 监:就是晚生。
秦 典:唗!
(唱)小畜生浑身是胆,休凭着你父专权;
不自愧那样咀脸,也心想匹配凤鸾!
赵 监:岳父息怒,息怒!听小婿道来!
(唱)我的父为首相文武兼管,我公子享荣化富贵双全;
不过是面貌丑有些难看,难道说瞎男子就该独眠?
秦 典:院子,将那畜生与我赶出去!
赵 监:住了!老秦,我备礼求亲,口口叫骂,是何道理?聘礼留在你家,允不允在你,我明日就要抬亲。奴儿,顺马来!
(念)全凭压天势,定要结丝萝。
(带奴儿下)
院 子:老爷,赵公子将礼物留下,明日就要抬亲。
秦 典:畜生当真反了!快唤夫人、小姐!
院 子:有请夫人、小姐!
(秦夫人同秦冰心上)
秦夫人:(念)抚育琳郞停针线,
秦冰心:(念)思念晋郞夜未眠。
秦 典:气杀人了!
秦夫人:(念)忽听老爷连声唤,
秦冰心:(念)怨天恨地因何缘(同坐)
秦夫人:这些礼物是那里来的?
秦 典:这就是女儿鸾凤桥上换来的!
秦夫人:这话教妾好不明白?
秦冰心:母亲,还问甚么?明明揭竹簾的事儿发了!
(唱)母女玩会遇赵监,偷揭竹簾车中看。
秦夫人:女儿多疑了!
(唱)姻缘本是天造就,送礼霸占未必从。
秦 典:是赵监送来的!
秦夫人:他送礼为何?
秦 典:你还来问我么?
秦夫人:果是求亲来的!
秦 典:不但求亲,还要抬亲!
秦夫人:天呀!
秦 典:倒是我叫你休去,你母女定要玩会,玩出祸来了,哭之何益!
秦夫人:(唱)听言吓的胆战惊!赵监果然起歹情,
畜生丑陋如鬼判,阿娇岂容他亲迎。
秦冰心:(唱)背过身来自思量,这事因奴起祸殃;
转过面来叫爹娘,不如将儿性命伤。
赵监行事甚狂妄,免得双亲受恓惶;
伸手用刃加项上,情愿拾身入冥乡!(欲自刎介)
秦 典:我儿不可如此,有为父与你作主,不怕甚么!(王彩暗上)
王 彩:(背供)乘此机会,不骗她出门,再等何时。(转身)老爷夫人不须啼哭,小人倒有一计。
秦 典:有何良策?
王 彩:不如多带财帛,逃奔小人扬州,与我姑娘择一佳婿,完了婚姻,岂不是好?
秦 典:如此最妙。从速觅脚,我们就走!
王 彩:(背供)中了计了,中了计了! (小擂敲下)
秦夫人:老爷休听王彩之言,此处离扬州甚远,况你年老,琳郎年幼,妾身女儿俱是女流,王彩中途若起歹心,如何是好?
秦 典:夫人讲话差了!王彩是我雪中救下的,未必便丧天良,不必多言,快同女儿打点行装。
秦夫人: 不、不、不好了!
(唱)老爷的主意错失了点检,出虎穴又恐怕误入龙潭。
(下)
秦冰心:(唱)见爹爹锁愁眉泪流满面,不由人泪珠儿湿透衣衫。
(下)
秦 典:(唱)怎见她母女们长吁短叹,为一个小王彩过虑疑嫌;
真乃是女流辈见识太浅,心儿里只恐怕地复天翻。
(下)
朱 彪:(上念)鸾凤桥前心怀恨,要借事端报冤仇。
朱彪。好一赵监,在前辱践吾妹就该斩首;闻听人说,他又要强娶秦老爷之女为妻,如何容得!是我和妹子商议,咱家扮就秦小姐,暗藏利刃,夜至三更,杀了他赵监满门,然后举火为号,叫妹子尾门截杀,要抱不平,不免走走,来至已是秦府。(唤门)门首有人么?
院 子:(上念)闭门家中坐,从天降下祸!(开门)
呵呀,朱兄到此为何?
朱 彪:禀知老爷,小可特为抢亲事献策。
院 子:是。请老爷、夫人!
(秦典同秦夫人上)
秦 典:(念)不如意事常八九,
秦夫人:(念)可对人言无二三。(同坐)
秦 典:讲说甚么!
院 子:朱壮士特为抢亲事献策。
秦 典:他 乃武夫,何策之有,不必见他。
秦夫人:他有心献策,何必避之。
秦 典:也罢,有请。
院 子:有请!
朱 彪:(进)老爷、夫人在上,小可拜过!
秦 典:少礼,坐了叙话。
朱 彪:谢座。(坐)
秦 典:壮士光临,有何见教?
朱 彪:小可闻赵公子要强抢姑娘,果是实否?
秦 典:壮士见笑。
朱 彪:小可倒有一策。
秦 典:有何妙策请讲?
朱 彪:小可情愿假扮姑娘前去,等我走后,老爷携带家眷逃走,我自有脱身之计。
秦 典:只恐遗祸与你。
朱 彪:老爷休牵挂与我,小可谋计已定。
秦 典:既蒙侠义相救,夫人领壮士绣房梳妆。
秦夫人:是。壮士随我来。
朱 彪:从命。(朱彪随秦夫人下)
秦 典:(唱)好一个英雄少年,他好似神鬼差遣;
把重任一身承担,教老夫怎不喜一番?
(想介,秦夫人扶朱彪女妆上)
朱 彪:(唱)今日里将衣服一齐更换,梳油头挽乌云髻插金簪;
要替那秦姑娘前去弄险,到赵府杀他个血海尸山。
秦夫人:老爷请看!
秦 典:倒象个女子!
(唱)月里嫦娥色衣鲜,腰围罗裙立不凡;
满面娆娇真好看,秀色可餐赛天仙。
夫人,你我拜过恩人。
秦夫人:正是。
秦 典:恩人转上,受我夫妻一拜。
朱 彪:小可万不敢当!
秦 典:拜过才是。(同拜)
(唱)你这人可钦可羡,
秦夫人:(唱)全不怕虎穴龙潭;
秦 典:(唱)高厚恩终身可感,
秦夫人:(唱)久后要结草啣环!
朱 彪:老爷夫人请起!.
(唱)为不平特将计献,大丈夫何惧刀山;
我去后—家远窜,休为咱日夜挂牵。
秦 典:夫人,你看日色过午,且同恩人回上绣阁。(秦夫人同朱彪下)院子,等赵监到来,就说老爷有疾,叫他到戌时抬亲。
院 子:是。(秦典暗下)
(赵监带人役花轿上)
赵 监:(唱)挑宫灯扬彩旗摆开伞扇,头插花身披红锣鼓喧天;
见小子闹烘烘真个好看,心发急忍不住马上加鞭。
奴 儿:禀大爷,来至秦府门首!
赵 监:接马,(下马)呀,怎么冷冷静静,这等轻慢娇客!奴儿前去问过。
奴 儿:那个在此?
院 子:做甚么的?
奴 儿:禀知你爷,赵府迎亲来的。
院 子:我家老爷有疾,不能迎接,少爷勿怪。
赵 监:只要有我的新人,我也不希罕他迎接。
院 子:我家老爷择定戌时,叫你拾亲。
赵 监:太远了,也罢!
院 子:先请少爷到书房休息,你们下边伺候。
(赵监、奴儿同下) (秦典与秦夫人同上)
秦夫人:老爷,天色晚了,打发他们上轿去罢。
秦 典:正是。院子,叫赵府人役将轿子抬上堂来。
院 子:赵府人役将轿子抬上堂来! (内应)
(赵府人役上)
秦 典:夫人扶女儿出来。
秦夫人:(内)晓得。
秦 典:你们将灯打远些。
人 役:是。
(秦夫人扶朱彪上)
朱 彪:(唱)恨苍天总不开眼,活分离实实可怜!
爹娘转上,受儿一拜。
秦 典:还拜上个甚么,我儿上轿去罢!
朱 彪:哎呀,难见的爹爹呀!
(唱)你孩儿自己错将谁埋怨,到那里也只得听命由天。
秦 典:(唱)见公子要留心不必怠慢,
秦夫人:(唱)赵府里尽有你好吃好穿。
秦 典:哎儿呀!
(赵府人役抬朱彪同下)
王 彩:(上念)安下不良意,哄他上钓竿。
禀老爷,脚夫已觅好。
秦 典:等他们走、走远些了!
王 彩:他们抬上轿子,如同飞去。
秦 典:院子,请你姑娘。王彩搬运行李。
院 子:有请姑娘。
秦冰心:(上念)无罪之人塞海眼,以羊易牛巧计全。
秦 典:女儿同你母亲起程了罢!
秦夫人:(上念)老爷连声催,不敢久消停。
秦冰心:(念)两眼含珠泪,随母出门庭。
(秦夫人、秦冰心同下,王彩搬行李下)
秦 典:院子,好好在家看守门户,我不久即回,不可走漏了消息。
院 子:老爷放心。送老爷!
秦 典:回去。(院子下)赵监!我看长枪遇短兵,这个姻缘也难成。(下)
第八场 赔妹
朱赛花:(上诗)无心画双蛾,浪荡任快乐,
伸出擎天手,乾坤在掌握。
奴家朱赛花。闻听人说,赵公子要强娶秦小姐,我兄妹要抱不平,兄长去到秦府,假扮姑娘前去赵府,要杀赵监满门家眷,着我在尾门等侯,放火为号。我想赵监之命,必丧兄手,故此路旁等侯,饱饱打上一顿,好报鸾凤桥前受辱之恨。
赵 监:(内)小子们,吹吹打打,缓缓而行。
朱赛花:呀,那厮来了,我且躲在一旁。
(赵监带人役轿子过场)
赵 监:罢、罢、罢,新人抬在半路,好事就在目前,好不喜煞人也!
(唱) 只因为秦小姐生的美貌,想念她无一夜不把心操;
若不是看中她花容月貌,怎得能今夜晚喜会鹊桥。
呀,我的姣姣!
朱赛花:(进前)这是何人?
赵 监:你不认得我么!俺是公子赵大爷迎亲回来的,你可是朱赛花么?
朱赛花:正是。
赵 监:你这个时候在此为何?
朱赛花:特来与大爷劝酒!
赵 监:今晚不得功夫,等到改日再来。
朱赛花:叫来也要来,不叫来也要来!
赵 监:好个刁野女子,俺大爷心上有事,如此缠仗,若不走去,便要挨打!
朱赛花:你莫要打姑娘,姑娘先与你打个样子!
赵 监:怎么你敢打俺大爷!
朱赛花:休走! (打赵监带伤倒地)打的倒也爽快,这般时候,去到他家尾门等候(下)
奴 儿:大爷在那里?怎么灯也灭了,大爷在那里?
赵 监:奴儿,我在这里,快掺我来!
奴 儿:少爷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了?
赵 监:被朱赛花这个丫头,将我打的不象样了,此一回去,写二指宽个帖儿,送到县上,打杀那个丫头。哎哟,打坏了!
赵碧云:(唱)这女子打的我皮青面肿,将衣衫都扯碎损坏玉容;
这时候做新郎全无高兴,回家去秤豆腐先洗眼睛。
(下)
(丫环打扫绣阁、怖景设置)
(赵碧云同春悔上)
赵碧云:(唱)我哥哥不守分太得懵懂,仗势力强抬亲天理何容;
奴为他苦苦的劝过数次,到今日将好言全然不听!
奴家赵碧云。因哥哥强娶秦小姐,要配夫妻,奴家再三相劝,奈他不听,竟然去了。这般时候,只得挑灯伺候便了。
(拿灯介)
赵 监:奴儿、扶我来!
(唱)打的我全不象公子模样,腰又疼腿又肿满脸带伤;
该倒运将好事忽遭魔障,这神情怎能够戏耍姣娘。
哎呀,打坏了,打坏了!
赵碧云:哥哥为何成了这般光景?
赵 监:妹子不知,是我迎亲回至中途,遇见朱赛花那个女子,她将我打坏了!
赵碧云:哥哥,父亲现为丞相,这等伤风败化之事,岂是公子人家做出来的?况又中途遭祸,必主不祥,不如将秦小姐送回,尚可转祸为福。
赵 监:妹子!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咱家老子不管我的亲事,我好容易娶下一个老婆,怎肯又送去,今晚你和新人就在锈阁同宿,等到我的伤好了,定要拜堂成亲。奴儿,扶我去到书房养伤。
奴 儿:晓得。
赵 监:哎哟,慢些儿,慢些儿!(下)
赵碧云:你教怎说!
(唱)我哥哥心愚顽性又强硬,做此事全不思天理人情;
未成亲先挨打自不参证,这才是天睁眼报应速行。
丫 环:(上)禀姑娘,新人已到门首。
赵碧云:扶进来。 (小擂鼓,丫环扶朱彪上)
丫 环:人说千金姑娘,这足值八百。
朱 彪:你们将灯打远些!
(唱)怎见她挑纱灯来来往往,闹嚷嚷尽都是丫环梅香;
我不住四下里偷眼观望,强学个潘妃步小心提防。
丫 环:新人进房来了!(朱彪进,坐)
赵碧云:待奴先去盖头,看一看容貌如何?果然绝色!
(唱)见新人背银灯转过粉面,秦小姐果称得国色天仙;
俏容儿与朱生难以分辨,他二人都不负英雄淑贤。
谯楼鼓打三更,你们都睡去罢。
(丫环下楼介)
丫 环:哎呀,这个新人,慢说少爷爱她,就是我们也是爱她的。
(下)
赵碧云:丫头去后,待我关了房门,再与新人叙话。(坐)
朱 彪:姑娘,新郎是你甚么人?
那是家兄。
朱 彪:令兄既娶奴家,为何不来拜堂?
赵碧云:家兄偶中风寒,不能拜堂。
朱 彪:令兄强娶奴家,大伤风化,姑娘情同手足,为何袖手旁观?
赵碧云:嫂嫂,你将人错怪了!
(唱)念家兄为人浪荡,并不顾三纲五常;
说好话如同冰炭,教奴家痛哭几场!
朱 彪:如此,姑娘倒是贤德之人。
赵碧云:嫂嫂过奖了,请问嫂嫂你为何自不小心,被家兄看见你的花容?
朱 彪:姑娘,莫要说起那事!
(唱)鸾凤桥你兄长太得狂妄,借问候揭竹簾偷看红妆;
既娶来为何不同入罗帐,今夜晚叫奴家落了空房。
赵碧云:嫂嫂,你在会上还见甚么人来?
朱 彪:再莫见甚么人。
赵碧云:就是那卖武的。
朱 彪:可是那卖武的朱彪兄妹?
赵碧云:正是。
朱 彪:他乃是求衣食之人,姑娘何必问他?
赵碧云:嫂嫂,你看那朱彪人物如何?
朱 彪:也没有甚么惊人处。
赵碧云:嫂嫂,你把那样堂堂美貌的男子,看不到眼里,天明见了家兄,就该把你活活的气杀。
朱 彪:那是前生造定说不得了!请问姑娘,你不住夸奖那朱彪,莫非爱她?
赵碧云:不过闲叙,何爱之有!看嫂嫂与那生不分彼此,惜乎是个女子。
朱 彪:若是男子你便怎么?
赵碧云:你若是个男子,今晚才子佳人岂不快哉!
朱 彪:你若与他有缘,或者遇见也未可知。
赵碧云:只恐有些难逢,嫂嫂你我安眠了罢。
朱 彪:姑娘请便,奴家还要独坐片时。
赵碧云:说你来罢,家兄不在房中放心睡觉!
(唱)新人家自然耍装模作样,小妹子是女流并非新郎;
咱二人觧罗衣同入锦帐,牙床上假学个梦里襄王。
说你来罢! (扯介)
朱 彪:姑娘丢手,奴家就来。
赵碧云:如此,我就占先了。
朱 彪:礼当。(赵碧云脱外衣入帐)哎呀!
(唱)实想说杀公子除了恶党,今夜晚偏遇了他家姑娘;
怎见她比飞燕蛾眉不让,隔罗帐好似那烟笼海棠。
(帐内声)嫂嫂眠了罢!
朱 彪:(唱)她不住叫同眠声音响亮,引的我春心动慾火飞扬;
这也是前世缘并非勉强,大着胆一定要窃玉偷香。
(朱彪脱外衣入帐,赵碧云惊介)
赵碧云:呀!你是谁家男子,吓杀奴了!
朱 彪:没要高声!叫姑娘不要惊慌,听小生细说端详:
(唱)因你兄行事狂妄,无奈了男扮女妆。
姑娘莫恼,我非秦小姐。
赵碧云:你是何人?
朱 彪:我是你心上之人。
赵碧云:杰士因何假扮小姐?
朱 彪:因你哥哥强娶秦小姐,小可心怀不平,故此假扮小姐,暗带短刀一把,要杀你满门家眷!(执刀欲杀赵碧云介)
赵碧云:(跪哭)杰士饶命罢?
朱 彪:你可曾许人否?
赵碧云:尚未许人。
朱 彪:如此更妙,请起讲话。你未许人,我未娶妻,你我配为夫妻,倒也可通。
赵碧云:只是无有媒妁,苟合自觉失礼。
朱、彪:承蒙允喏,这是鸳鸯镯一双,权当聘礼。我若不出人头地,决不洞房花烛。
赵碧云:看郎君终非池中之物,异日得志,勿忘奴家。
朱 彪:我朱彪若忘小姐,皇天后土鉴察!
赵碧云:奴家情愿许配,誓死不嫁二夫!
朱 彪:谯楼鼓打四更,小姐保养玉体,我就去也!
赵碧云:四下门户关锁,你如何得出去?
朱 彪:姑娘放心,我自有方法。
赵碧云:郎君要去,待奴家劝饮几盃。
朱 彪:小可从命。(对坐)
赵碧云:(诗)把玉盏,酌玉露,劝君莫忘鸾凤俦?
相会一如天台路,离别能不闷悠悠!
朱 彪:(诗)叫小姐,莫叮咛:小生怎能忘恩情?
鸳鸯聘物好藏定,功名成就必亲迎。
小姐好好保养玉体,小生就此告辞。
(赵碧云哭,不捨介)
朱 彪:(唱)莫啼哭在闺中主意拿定,得志时求故剑决不负情;
雨腿上忙加力将身一纵,离绣阁跳出了铁壁铜城。
(下)
赵碧云:朱郎既去,奴家只得安眠了罢!
赵 监:(上唱)谯楼上更鼓响银河耿耿,鸡报晓东方白红日高升。
昨日里挨瞎打浑身痛疼,整一夜未曾眠直到天明。
天色大亮,待我先望一望新人。妹子开门来!
赵碧云: (唱)一声唤惊醒了巫山好梦,是何人来击门不敢从容?
(开门)原是哥哥。
赵 监:(左右看介)妹子,为何不见你那新人嫂嫂,向那里去了?
赵碧云:未见秦小姐,先会朱相公。
赵 监:妹子休得取笑,新人那里去了?
赵碧云:你昨日将谁娶的来了?
赵 监:我娶秦小姐,你说是谁?
赵碧云:你错了!
赵 监:怎见错了?
赵碧云:哥哥,你将那卖武的朱彪娶的来了!
赵 监:胡说!我亲眼看见在秦府上轿,断断不是个男子。
赵碧云: 甚么东西,待我一看。(看)呀,坏了坏了!
(唱)实指望与小姐颠鸾倒凤,谁科想反赔了天仙花童;
恨朱彪你这厮太得凶横,假装女辱吾妹失节丧名。
朱彪,我把你狠心的贼呀!
赵碧云:哥哥,再休怨别人,听妹妹道来!
(唱)人生在尘世上总要守正,千万间总不可捩西扭东;
这是你太作恶上苍报应,早回头安本分再休胡行!
赵 监:哎、哎、哎!
(唱)我妹子说的我无言答应,气的人足踏地两手搥胸;
这才是别人妻不该骗哄,谁知道空中有睁眼神灵。
妹子,事已做错,须要遮掩一二。
赵碧云:怎样遮掩?
赵 监:妹子,这金镯原是晋文之物,他在桥边赠送朱彪,我与老子写上一封书信,就说为兄娶下一个老婆,到的迟了,被晋文混进府来,将新人拐去,遗下鸳鸯金镯一只,便是见证,免得兄妹出丑。
赵碧云:哥哥强娶秦女,又害晋家,天理何容,良心何在,万万通不得!
赵 监:妹子,你只描你的鸾,刺你的凤。常言说的好,硬叫苦他,怎肯苦我!
(唱)见金镯就机会因风起火,事到此也只得将错就绪。
赵碧云:(唱)奴本是未绽的鲜花一朵,遭逢着顽兄长无法奈何!
(赵监、赵碧云各怀心情向下)
第九场 害主
秦 典:(上唱)朱恩人替女儿果称壮胆,奔扬州不怕那涉水登山。
秦夫人:(上唱)坐舟船倒叫人提心吊胆,恐仆人哄我们上了贼船。
秦冰心:(上唱)舟遇风好一似走马射箭,白茫茫浪翻湧水光连天。
王 彩:(上唱)险些儿笑出口忙用手掩,垂香饵哄鲤鱼上了钓竿。
禀老爷,天色晚了,此处正好停船。
秦 典:此间寂寞,并无旅伴,船停不得。
王 彩:老爷,我们是逃难之人,人烟多处万万停不得。
秦 典:如此停了,却也无妨。
王 彩:(背供)我们扬州的人,俱为搬船,若再有了手,此事做不成了,待我将锚下了。幸喜今晚天昏地暗,先哄秦典出船杀他才是! (唤介)禀知老爷,船头有一物,绕来绕去,不知是何东西?老爷请看!
秦夫人:天色甚黑,不可出舱。
秦 典:不怕甚么,待我去看。(出)在那里?
王 彩:在这里。(扯往秦典)秦典愿死愿活?
秦 典:死活二字怎讲?
王 彩:你若愿活,将白氏夫人与我为妻,冰心,琳郎与我为儿女,倘若不从,便吃一刀!
秦 典:(唱)小哥哥要金银一概奉送,白夫人现受过朝廷诰封;
全不念我待你恩深义重,你怎忍叫老夫项吃青锋?
王 彩:罢、罢,念你雪中救我,将你推入水中,落一囫囵尸首。
(秦典骂介)
秦 典:(唱)骂王彩太负义豺狼成性,提起你做此事天理何容!
悔当初错认人今陷火井,妻和女不相逢各自西东!
王 彩:(推介)下去!
秦夫人:老爷呀!
秦冰心:爹爹呀!
王 彩:你就莫要高声,倘若高声一个也不留!
秦夫心:我把你无义的贼呀!
秦冰心:狠心的贼呀!
王 彩:骂是尽你骂,事要由我行。夫人你看,老爷已死,哭之何益,莫若你我做个夫妻,冰心、琳郎与我做了儿女,有了这些金银,尽够你我过活。
秦夫人:好贼呀!
(唱)奴非是杨花水性,决不肯随浪逐风;
叫老爷将妻相等,阴曹路携手同行!
(投水被秦冰心拉止)
秦冰心:(唱)劝母亲暂忍烈性,这件事还要从容;
母女死言顺名正,小琳郎怎样全生?
秦夫人:儿呀,依你之见。
秦冰心:依儿之见,莫若将计就计,且叫他去到扬州,想个法将我兄弟救出,那时节我母女或死或活,再做料理。
秦夫人:这也通得。王彩,事已到此,我们插翅也飞不去了,就随你去,只要依我一件。
王 彩:只要随我,慢说一件,就是十件八件,我也是依的,却是那一件?
秦夫人:到了扬州,选择吉日方许成亲。
王 彩:就依你行,坐稳,待我开船。
秦夫人:(念)路途险阻难回避,
秦冰心:(念)事到头来不自由。
王 彩:(念)安排甘饵垂纶钓,那怕鲤鱼不上钩。(同下)
第十场 救 江
陈彦龙:(上唱)几日驰驱一日闲,访贤不遇又空还。
陈彦龙。下山访问英雄,闻听人说:有个朱彪兄妹,俱是 江湖豪杰,孤家沿江找寻,不能相遇,好不焦躁人也!
(内) :救人,救人!
陈彦龙:呵呀,远远望见一人,从水面漂来,口喊救命,想是未死,
待孤家下马打捞才是。(捞介)哎呀,我这冰文锦在这人身旁佩带,莫非他是秦老爷,是不是冒叫一声。秦老爷甦醒!
秦 典:(唱)昏沉沉随浪飘摇,闷悠悠魂赴阴曹;
猛然间睁开汪泪眼,原是杰士陈英豪。
陈彦龙:因为何事身落水中,慢慢说来!
秦 典:(唱)恩人仔细侧耳听:因为抢亲离乡井;
中途王彩起歹心,逼落老夫入水中。
陈彦龙:王彩逼老爷,为着何来?
秦 典:(唱)要霸占白氏诰命,忘深恩任意横行。
陈彦龙:真个好气也!
(唱)骂王彩豺狼成性,起歹心敢害尊翁;
倘若还犯到我手,活剥皮拨舌剜睛。
老爷不必过痛,在下乘马一匹,老爷乘上,暂住金岗山,再找夫人、小姐下落。
秦 典:恩人莫非落草么?
陈彦龙:实不相瞒,我在金岗山,积草囤粮,招军买马,欲谋大业。
秦 典:恩人,我虽不做皇王之官,犹是朝廷赤子,倘居此山,有人闻知,如何是好?
陈彦龙:不用你执掌军务,埋名隐姓,却也何妨。
秦 典:既然如此,愿随恩人暂寄余生。
陈彦龙:请老爷上马!
秦 典:不恭了。
(吟)明知非义地,急切暂从权。
陈彦龙:(吟) 人生贵权变,不可定执一。(同下)
报 子:(上念)报子生来性儿急,腰中斜插令字旗;
一年四季领粮饷,要与国家报是非。
我乃报子夜不收是也。今有金岗山贼寇作乱,只得拉马报与皇爷得知。(下)
(王勇、张能对上)
王 勇:(念)武艺超群站朝班,威风凛凛出天然;
忠心耿耿扶圣主,乱臣贼子心胆寒。
镇殿将军王勇是也。
张 能:(念)雄风烈烈旗八方,正气严严列朝堂;
倘有奸谗误国典,管教性命利锋亡。
镇殿将军张能是也。圣上登殿,各镇各方。
黄门官:(上念)出入丹墀领禁章,金盘常捧御炉香;
若非平安青云上,焉得身荣日月光?
下官黄门官是也。主家临殿,早来伺侯。
(晋凯、钱通、海靖、赵长亨同上排班)
晋 凯:(念)威风凛凛立朝堂,丹心耿耿伴君王;
一片忠肝扶社稷,堂堂节义天下扬。
下官晋凯是也。与明为臣,官拜定海将军兵部侍郎之职,今乃大朝之日,来至朝房伺候。
海 靖:(念)官拜御史列朝班,日侍君王近龙颜;
国家政事相参赞,赫赫声名四海传。
下官钱通是也。官拜御史之职,万岁临殿,朝房伺候。
海 靖:(念)丹凤来时宇宙春,中天雨露四时新;
世上两事忠和孝,臣报君恩子奉亲。
下官海靖是也。官拜户部尚书,今日皇爷临殿,朝房伺候。
赵长亨:(念)象貌魁伟志气昂,存心只顾谋家邦;
胸中巧计人难识,文武见咱心惊惶。
忌贤能,害忠良,设谋定计图君王;
有朝一日持太阿,身登大宝蹑天堂。
老夫赵长亨。大明台前为臣,官居首相,圣上未曾临殿,各在班房伺候。众大人请了!
众 :请了。圣上临殿,早来伺候。
(内侍引嘉靖王上)
嘉靖王:(诗)淡月疏星绕建章,仙风吹下御炉香;
侍臣鹄立通明殿,一朵红云捧玉皇。(坐)
寡人大明天子嘉靖王在位。自肤登极以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今乃大朝之日,侍臣!
内 侍:咦!
嘉靖王:展放龙门。
内 侍:万岁有旨,展放龙门!
众 :接旨。(踏鼓进,跪)吾主万岁!
嘉靖王:众卿平身。
众 :我主隆恩。请问圣上龙体安康?
嘉靖王:倒也罢了。众卿都好?
众 :挂念为臣。(报子急上)
黄门官:唗!干甚么的?
报 子:报军情的。
黄门官:陈文上来,下边伺候。
报 子:得令。(下)
黄门官:启奏万岁,青英驿有行文。
嘉靖王:陈上来。(看)众爱卿,金岗山草寇作乱,那家去征?
赵长亭:臣有本奏上!
嘉靖王:奏来:
赵长亭:金岗山贼寇甚是骁勇,非兵部莫可奏功,望吾主钦命晋凯去出征,必当凯还。
晋 凯:(唱)有晋凯忙跪金鸾,望吾主仔细详参;
湖广地人马疲困,朝廷上另选高贤。
嘉靖王:二卿平身。
赵长亨
晋 凯:(同)我主隆恩。
钱 通:臣有本奏上。
(唱)命将出师事非轻,首相之言最可通;
陈彦龙山东豪杰,非兵部难定太平。
海 靖:(唱)海靖听言怒气生,启奏吾主龙耳听:
他两家本有宿怨,莫教侍郎入火坑?
嘉靖王:二卿平身。
钱 通
嘉 靖:(同)吾主万万岁!
嘉靖王:众卿不必多言,寡人自有主意。晋爱卿!
晋 凯:臣。
嘉靖王:朕命你军中为帅,先锋任卿挑选。赵爱卿!
赵长亨:臣。
嘉靖王:朕命卿押运粮草,勿得有误,二卿领旨下殿,即日起兵。
赵长亨
晋 凯:臣遵旨。(起,同下)
嘉靖王:(念)可恨贼寇起狼烟,无故扰乱锦江山。
钱 通
海 靖:(同念)但愿此去凯歌奏,海晏河清万里天。(同下)
(周文、吴武、程才、王虎列势同上)
周 文:(诗)自幼生来志气刚,习学弓马称自强;
元帅帐前为大将,要把贼寇一扫光。
末将周文。
吴 武:(诗)辕门尽列魁元将,枪刀剑戟此人强;
五垒金星太乙军,麒麟阁上把名扬。
末将吴武。
程 才:(诗)咱家生业志气宏,两军阵前显才能;
手提银枪如雨点,管教草寇丧残生。
大将程才是也。
王 虎:(诗)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大将王虎是也。众位请了!
众 :请了。元帅升帐,早来伺候。
(张得胜、李占彪上)
张得胜:(念)头带金盔火燄飘,锁子金甲衬战袍;
跨下一匹追风马,手提战桿赛银条。
我,先行官张得胜是也。
李占彪:(念)自幼生来不可当,三略六韬腹内藏;
手中倒托方天戟,永靖贼寇定家邦。
我,副先行李古彪。张先锋请了!
张得胜:请了。元帅升帐,伺候便了。
(中军引晋凯上)
晋 凯:(诗)飘飘旌旗似天风,凛凛杀气射日红;
干戈缭绕军威盛;好似当年细柳营。(坐)
本帅晋凯。官拜定海将军之职,只因金岗山贼寇作乱,赵长亨当殿奏本,命我出征,圣上准奏,命我挂帅征贼,命他押运粮草,今坐校场。中军!
中 军:有。
晋 凯:唤二先锋进帐!
中 军:*(左口右歹)!元帅有令,二先锋进帐。
张得胜
李占彪:得令!(进)元帅在上,末将打躬。
晋 凯:免礼。人马可会齐备?
张得胜
李占彪:齐备多时,候元帅起马。
晋 凯:既然如此,大小三军听吾将令!
(唱)顺天兵到处有名,总莫要扰害百姓;
那一个违吾将令,必斩首箭插游营。
传令已毕,侍吾披挂。(执兵器上马)
(唱)放炮三声起大兵,要把反贼一扫平。(同下)
第十一场 溺子
王 彩:(抱琳郎上)
(念)剪草不除根;萌芽又复生。
咱家王彩。自从害了秦典,来至扬州,那白氏终日抱子啼哭,不肯成亲,是我假意要抱琳郎街头游玩,不免将这个孩子丢在水中,免她挂牵,或者从我也未可知。这般时候待我前去!
(唱)夫人心坚似石铁,每日抱子哭不歇;
一人怎消长夜苦,设谋要害这冤孽!
行来已至江边,(偷看)冤家下水寻你老子去罢! (丢琳郎,双搜门)一霎时随波儿去了,琳郎,琳郎,休怪我不仁,还是你母不义了!
(唱)只因你母太烈性,无奈害你小残生;
冤家随浪如飞送,再看白氏从不从。(下)
(秦夫人同秦冰心上)
秦夫人:(唱)老爷失眼人错用,祸如猛雨并狂风。(坐)
秦冰心:(唱)欲留小弟报父仇,只得忍气又吞声。
秦夫人:妾身白氏。恶仆王彩拐骗我至扬州,是我百计支吾,且喜白圭未玷,女儿你看,王彩将琳郎抱去,怎不见回来?
秦冰心:也是回来的时候了!
王 彩:(上念)贪想二枝花,除却秦根芽;
慾火烧身照,急忙转同家。
秦夫人:王彩回来了。
王 彩:回来了。
秦夫人:你抱的那琳郎?
王 彩:白氏,实对你说,琳郎向江中寻他老子去了! (秦夫人惊倒,秦冰心扶起)
秦冰心:母亲甦醒,母亲甦醒!
秦夫人:(唱)听一言吓的我魂飞魄散,
秦冰心:母亲甦醒!
秦夫人:(唱) 不由人心痛酸泪如湧泉;你的父江心死遭逢不善,
小冤家又做了负屈含冤!
哎儿呀!王彩!我把你无义贼呀!你害的我一家好苦也!
王 彩:白氏,你看儿子已死,哭之何益,你与我做一个老婆 ,何愁无子?
秦夫人:你倒放屁!
(唱)我是你大恩主焉敢辱践!井中蛙也想与蛟龙同眠。
王 彩:(唱)叫白氏莫执一且听我劝,我和你俱都是风流少年。
说你从了罢!
秦夫人:要杀便杀,谁肯从你!
王 彩:这才胡道起来了。
(唱)想爱你费尽心血,今日里琴瑟要协;
扯住你那容分辩,咱学个穿花蝴蝶。(扯介)
卒 :(急上)王大爷,王大爷!
王 彩:正要行乐,偏偏有人打搅!
卒 :王大爷不好了!当铺内被火,你速快救火。
王 彩:呀,不好,快走! (同卒下)
秦夫人:天报应了!
秦冰心:
秦冰心:母亲,此处停不住了。你看那贼救火去了,天色将晚,大料今晚不能回来。你我乘此机会,逃到外边,寻个高明之人,写一伸冤状子,好与我父报仇。
秦夫人:如此正好,速快收拾包裹。
秦冰心;晓得。
秦夫人:(唱)他当铺失了火上天报应,
秦冰心:(唱)母女们急速逃不敢消停!(同下)
(晋凯带众将上)
晋 凯:(念)传将令人马缓行,金岗山贼寇暴横;
小猫鼠山前啸聚,统貔貅何难成功。
卒 :元帅,水面飘来一个孩子。
晋 凯:速快救捞,与爷接马看座。
卒 :(捞小孩上)帅爷请看。
晋 凯:呀!此儿身佩冰文锦,必是宦门之子。我听他啼声清亮,看他眉目俊秀,后来必有大贵,不免收在膝下。中军!
中 军:有。
晋 凯:来至甚么地方?
中 军:来至青英驿。
晋 凯:好一个青英驿,将这一孩子就叫青英儿,名唤晋武,送与驿丞官,教他觅个乳母,用轿子送到府中,不可失误!
中 军:得令。
晋 凯:真个可喜,可喜!小军马来!(上马)
(唱)眉清目秀声音亮,玉燕石麟不寻常。
(带卒、将同下)
第十场 失女
秦夫人:(上唱)整一夜走的奴遍体困倦,
秦冰心:(上唱)在途中低着头细想根源:
秦夫人:(唱)父与子昔日里俱伤仆手,
秦冰心:(唱)母和女到今天无家奔投;
秦夫人:(唱)恨王彩怨赵监狼心猪狗,
秦冰心:(唱)悔不该鸾凤桥露面出头!
秦夫人:女儿你看,天色大明,你我快快走罢!
秦冰心:正是。(同下)
王 彩:(上念)只思恋佳耦,急忙回家中。
咱家王彩。来至门首,白氏那里?你教咱怎说,她母女竟连夜逃走,
(唱)恨白氏太得执拗,我和你岂肯甘休!
若赶上何用丢手,扯回来鸠鸣河洲。(下)
(秦夫人、秦冰心又同上)
秦夫人:(唱)官宦家失了事倍加烦闷,受磨难论甚么小姐夫人!
秦冰心:(唱)小金莲急忙走满腔怀恨,千金体到今日不值分文。
王 彩:(内喊)白氏慢走,咱家赶你来了!
秦夫人:(唱)那贼人声雷震天,奴怎肯罗裙翻穿?
秦冰心:(唱)叫母亲急速逃走,恨不得驾雾腾云!
(王彩赶上扯住秦夫人)
秦夫人:王彩,你真反了!
王 彩:娘子当真不从么?快快与我回去,免你一死!
秦夫人:宁死不去!
王 彩:那用多说,扯你才是! (扯介)
(内) :呀呵!
秦夫人:女儿你看,贼兵到来快快躲避。
(秦冰心下,陈彦龙带卒上,卒拿住王彩和秦夫人)
卒 :禀大王,拿住一男一女。
陈彦龙:接马!(坐介)绑上来。
(卒绑王彩、秦夫人上)
秦夫人:大王饶命罢!
陈彦龙:你是谁家宅眷?从实诉来:
秦夫人:大王容禀!
(唱)奴本是白氏女丈夫秦典,王彩贼伤奴夫又害幼男。
陈彦龙:原是夫人到了。左右松绑,夫人请起。
秦夫人:大王恩宽。
陈彦龙:王彩害你为何?
秦夫人:大王请听:
(唱)那畜生伤二命慾火未散,他还要强奴家云雨巫山。
陈彦龙:这还了得!夫人不知,孤名陈彦龙。当年临街楼上受过厚赠之恩。
秦夫人:原是陈杰士,奴家有礼了!
陈彦龙:还礼了。秦老爷我已救到山上。
秦夫人:我老爷还未死么?
陈彦龙:他身带冰文锦,如何得死!
秦夫人:多谢赠锦之恩。
陈彦龙:岂敢。你我何言报恩,多谢夫人。那汉子可是王彩么?
秦夫人;就是那个歹贼!
陈彦龙:王彩!
王 彩:有。
陈彦龙:你抬起狗头,看孤是推?
王 彩:呀,原是赠冰文锦的陈爷爷么!
陈彦龙:唗!那是乱绣片片子,何常是锦!你当日无故欺孤,今日又害恩主,如何容得!九头蛇,将这贼双眼剜了,打在木笼,押上山寨。
九头蛇:得令。(押王彩下)
陈彦龙:夫人,随孤上山先会老爷。
秦夫人:不知我女儿失落何方?
陈彦龙:夫人放心,孤家这里着人去找。
秦夫人:全仗恩人。
(唱)且喜老爷福寿长,母女今又作参商。
陈彦龙:(唱)夫人莫要加悲伤,自有孤家作主张。(同下)
(晋凯带众上)
晋 凯:(念)七尺龙泉血未乾,一马来至金岗山。
本帅晋凯。领兵征贼,小军报到,来至已是金岗山,吩咐我军安营下寨。
(晋凯带众移下场门,陈彦龙带众上)
陈彦龙: (念)杀气连天百万兵,火炮如雷鬼神惊。
孤家陈彦龙,喽啰报到,官兵前来洗山,只得出马迎敌!
(双方对上)马前来将,报名受死。
晋 凯:你老爷定海将军晋凯。早知行兵厉害,就该下马归降,免得刀下不留情。
陈彦龙:好一晋凯,早早归降,如其不然,刀下作鬼。
晋 凯:休走!待吾擒你!
(对杀,晋凯败下,陈彦龙赶下又上)
陈彦龙:晋凯慢跑,慢跑!陈爷爷不赶你来了。吩咐收兵上山。
(唱)吩咐我军收兵将,准备来日大交锋。(带众下)
(晋凯带众上)
晋 凯:老天,老天!本帅行兵以来,无有今日之败。左右,收兵回营,搬来大兵,再好交锋。
(唱)吩咐我兵暂安营,搬来六兵再交锋。 (同下)
第十三场 按 粮
(四卒引赵长亨上)
赵长亨:(唱)执掌朝纲权势尊,文武两班谁不钦;
日伴龙颜未称意,还有杀驾谋位心。(坐)
老夫赵长亨。大明嘉靖王驾前为臣,官拜一品首相,我儿有书到来,言说晋公子私拐新人,吊下金镯一支,老夫差人搬他兄妹进京,一则完婚,二来择配,只是吊镯之气如何得出,待我想来,(想介)呵,有了!晋凯统兵征贼,老夫那里勒粮不动,我兵必败,然后动儿一本,就说老贼怕死不前,失误军机,何愁这气不能得出!左右,看了文房,唤长报来见!
(修书介、报子上)
报 子:(念)沐风栉雨事业,披星戴月前程。
咱家报子夜不收。听得相爷有唤,只得去见。(进)报子与相爷叩头!
赵长亨:起来。这是小书一封,下奔京师勿误。
报 子:得令。(下)
赵长亨:晋凯,晋凯,我叫你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下)
(赵监、赵碧云带奴儿上)
赵 监:(念)老子家书到,呵呵!搬咱完婚姻。
妹子上车哭,咳咳!说她莫来因。
俺大爷赵监。父亲有书到来,搬我兄妹进京,妹子私意自配朱彪,啼哭不肯前去,是我强扶她上车,行走中途,抬头一望,呀,前面黑压压一座高山!奴儿!
奴 儿:有。
赵 监:可知前面是甚么山?
奴 儿:是金岗山。
赵 监:我看此山凶恶,还要小心过去,妹子!
赵碧云:我那朱郎呀!
赵 监:噫,再莫要啼哭,惹得路人恥笑。
赵碧云:(唱)立逼奴进京师好生烦恼,既引凤又岂肯半途吹箫;
满腔中都怀恨何处去告,无奈何我只得见父分晓。
(内喊介)
赵 监:呀!猛听得人马喊叫,莫非是贼兵来到。(同搜门)妹子,你看贼人到来,这该怎处!
赵碧云:哥哥,命人役阻挡才是。
赵 监:人役们都跑的不见面了,奴儿,杀上前去!
奴 儿:好大爷哩,我浑身都软了!
(陈彦龙带众上拿赵碧云,赵监、奴儿逃下)
赵碧云:大王绕命罢!
陈彦龙:这一女子,满面春生,不象庶民之女,你可是秦小姐?
赵碧云:我非秦小姐,奴家赵碧云。
陈彦龙:见了孤家,何不仰面?
赵碧云:不敢仰面。
陈彦龙:孤家不怪于你。
赵碧云:(仰面)大王。
陈彦龙:呵呀,观见这位女子,颇有姿色,孤家有心收你为一位压寨夫人,意下如何?
赵碧云:奴家已许朱彪,誓不二夫。
陈彦龙:原是朱兄宅眷到了。喽哕松梆。
赵碧云:大王恩宽。
陈彦龙:可知你丈夫的下落?
赵碧云:我也不知他的去向。
陈彦龙:如此山上还有秦夫人,你们同住山寨,待孤家找寻你丈夫的下落。
赵碧云:仗庇大王。
陈彦龙:人役,看马,将小姐送上山寨。
卒 :得令:
陈彦龙:(念)送的小姐回山寨,准备来日会英雄。(同下)
第十四场 起 解
(谢氏、晋兰玉,晋文,晋武同上)
谢 氏:(念)老爷一去不见还,教人日夜刻心间;
何日边庭才奏凯?一股名香谢上天!(坐)
妾身谢氏。
晋兰玉:(念) 人值残春深院落,门掩重关绣帏中;
落花流水杳然去,闲愁万种怨东风。
裙钗晋氏,小字兰玉。
晋 文:(念)十年寒窗苦用功,只为功名睡不宁;
何日遂我凌云志,印绶累累在朝中?
小生晋文。
晋 武:(念)弓马熟练志量高,年纪虽幼称英豪;
异日若得风云会,要除奸党扶圣朝。
小生晋武。
晋 文
武:(同),母亲。
谢 氏:孩儿。
晋 文
武:(同)我父亲奉旨征贼,许久不通音信,赵长亨在朝专权,教人好不寒心!
谢 氏:我儿之言,意欲何为?
晋兰玉:莫若差人边庭打听,看是如何。奸贼专权,还要哥哥提防才是。
晋 文:妹妹言之有理。
李 才:(惊上)少爷,不好了!
晋 文:怎么样了?
李 才:赵长亨勒粮不到,我家老爷兵不能取胜,吉凶难保!
晋 文:好贼呀!
李 才:少爷,奸贼回朝暗动一本,言说老爷怯敌贪生,失陷军机,圣上大怒,差羽林军抄家来了。
晋 文:好不气杀人了! (倒下)
谢 氏:我儿甦醒! (差官带卒上穿场又下)我儿甦醒!
晋兰玉:哥哥甦醒!
晋 文:(唱)听—言把人的肝胆吓掉!
晋 武:(唱)一霎时魂灵儿飞上九霄;
晋 文:(唱)赵长亨那老贼行事无道,
晋 武:(唱)咱两家结山海冤仇难消!
哥哥,你看大祸临身,你且保了母亲、妹妹远走高飞,为弟情愿自带法绳。
晋 文: 兄弟出在年幼,不可如此,还是为兄顶罪。
谢 氏:哎儿呀,你乃懦弱书生,同李才夫妇保你妹妹逃走,娘和晋武顶罪才是。
晋 武:如此,我就打点行装!(下)
晋 文:(唱)可怜他年纪幼雄心太盛,也算得尘世上慷慨英雄。
晋兰玉:(唱)兄和妹要逃出火坑陷井,安忍得一家人俱都丧生!
(下)
谢 氏:李才夫妻走来!
(李才同妻上)
李 才
妻:(同)来、来、来了!
李 才:(念)夫人一声唤,
李 妻:(念)急忙走向前。
李 才:夫人有何吩咐?
谢 氏:有心命你保你少爷姑娘逃走,可情愿否?
李 才:
李 妻:(同)夫人差遣,焉有不去之理?
谢 氏:如此下边收拾行李。
李 才:
李 妻:(同)晓得。 (下)
(晋文、晋兰玉同李才、李妻又上)
晋 文:(唱)弟顶罪兄逃祸为遵母命,脱蓝衫又卸下头上青巾。
晋兰玉:(唱)在插阁换弓鞋脸上洗粉,用一幅香罗帕包了乌云。
李 才:(唱)背包裹在腰中暗带利刃,
李 妻:(唱)我这里安排下狗肺狼心。
晋 文:母亲受儿一拜。
谢 氏:还拜上个甚么?
晋 文:(唱)临别时满腔中尽是愤恨,怎忍得高堂埋名隐身?
晋兰玉:(唱)滔天祸来的速如同雷震,兄和妹含泪眼出了家门。
(同下)
晋 武:(上唱)满街上传来的俱是凶信,那羞官一霎时就要拿人。
母亲,差官少刻就到。
谢 氏:站在为娘身后。
(差官带卒上)
差 官:(念)银牌拿钦犯,一时难放宽。
卒 :禀爷,来到府门。
差 官:进得府去,不论男女一齐上锁。
(进门锁介)
谢 氏:慢着!贵差那里来的?
差 官:金殿上来的,只因你丈夫边庭失阵,圣上大怒,拿你一家定罪。左右,一齐上锁!
晋 武:(怒介)咳!
谢 氏:慢着,王命钦差,我儿不可造次。贵差看天色将晚,明日再好起程。
差 官:那用多说,左右,带上走!
(差官锁介,晋武打介)
谢 氏:哼,怎常常如此!差官不必动手,我母子自带法绳。
差 官:那怕不带。(锁介)
晋 武:好不气煞人也!
谢 氏:(唱)那差官出京来现奉王命,必须要遵王法即刻同行。
晋 武:(唱)手搥胸足踏地将天怨恨,一家人不知道怎样重生。
(晋武谢氏同被押下)
(人役觧晋凯上)
晋 凯:老天,老天!
(唱)我晋凯也算得国家樑栋,赵长亨你害我法不容情;
人百岁终要死何必惜命,怕只怕我死后无人尽忠。
(下)
第十五场 错 掳
秦冰心:(素服上唱)
强寇至高堂母无踪无影,偏不幸将包裹失遗途中;
灵云菴这几载冷冷静静,不由人泪珠儿滴湿满胸。
裙衩秦冰心。同母逃走,实想与我父明冤,不料又遇贼冲散母亲,失遗包裹,难以远行。灵云菴暂且安身,今日神思慌乱,不免山门外闲游一回。
(唱)果然红颜多薄命,空手难将冤屈明;
尼菴懒把弥陀念,无时不想我母亲。(坐)
(晋文、晋兰玉、李才、李妻同上)
晋 文:(唱)辞老母走慌忙背乡离井,恨不得生双翅即刻腾空。
晋兰玉:(唱)再休想倚纱窗描鸾绣凤,风尘苦自幼儿何曾惯经?
哥哥你看妹妹身体困倦,难以行走,你我休息休息,再走不迟。
晋 文:大家休息片时。
秦冰心:哎呀,苦呀!
晋兰玉:旁有一小姐声声叫苦,待我问来。小姐请来见礼!
秦冰心:还礼了。
晋兰玉:小姐那里人氏,姓甚名谁?为何孤身叫苦。
秦冰心:小姐不嫌聒耳,听奴道来!
(唱)父死母亡弟无踪,包裹失遗手中空;
家乡遥远山溪径,无奈云菴把身停。
晋兰玉:小姐,我们也是逃难之人,引你同行如何?
秦冰心:小姐是谁?
晋兰玉:你且听了!
(唱)家住在太康县奴本姓晋,小字儿叫兰玉闺阁千金;
因征贼家父把人马折损,奸相害锁拿了定海将军。
小姐那里人氏?
秦冰心:奴家秦冰心。也是太康县人氏。
晋兰玉:这样说来,你我又是同乡,正好同行。
秦冰心:只是连累姑娘。
晋兰玉:姐姐何出此言?
秦冰心:问问小姐身后何人?
晋兰玉:是小价李才。李才你们前边缓行,我们还要叙话。
秦冰心:那位少年是谁?
晋兰玉:那是家兄。
秦冰心:呵!可是当年鸾凤桥前玩会之人?
晋兰玉:正是。
秦冰心:请来见礼了!
晋兰玉:见礼者才是。(转身)哥哥,秦小姐有礼。
晋 文:还礼了。(秦冰心偷看介)
秦冰心:哎呀!
(唱)晋公子比桥前越发俊俏,他不是池中物必登九霄;
假若还与那生结为秦晋,真乃是并头莲才子佳人。
(晋文偷看介)
晋 文:(唱)细看她容貌好五官端正,桃花腮柳叶眉温雅天生;
背地里我只把奸贼怨恨,害的我一家人不能相逢。
(秦冰心偷看笑介)
晋兰玉:呵呀!当真的有趣!
(唱)他二人暗送情难以相问,这哑迷到教我参透几分;
蓝桥路还要我两边勾引,休耽搁他们的少年青春。
秦小姐过来!
秦冰心:小姐讲说甚么?
晋兰玉:奴有一句话儿,不好讲出口来。
秦冰主:但讲何访。
晋兰玉:请问小姐许人不曾?
秦冰心:尚未许人。
晋兰玉:这便好了,家兄本是公子,身入黉门,小姐若肯许婚,一路同行免生瓜葛。
秦冰心:哎,只要令兄不嫌奴家貌丑,奴岂有不从之理?
晋兰玉:有小妹一力承担。
秦冰心:照这说我先在妹妹上边沾光了!
晋兰玉:哎呀,先看我那贤慧的嫂嫂,从不从讲在当面。哥哥过来!
晋 文:妹妹唤兄,莫非姻缘之事?
晋兰玉:呵呀,来,来,来么!
(唱)你有意来她有心,
晋 文:谁有意,谁有心?
晋兰玉:(唱)天生一对画中人。
秦冰心:妹妹你放老成些?
晋 文:纵然为兄情愿,无有媒证,你也没法。
晋兰玉:妹妹权当月老。
晋 文:你看这丫头的好利咀。(同偷看介)
秦冰心:妹妹过来,令兄不从,却该怎处?
晋兰玉:妹妹愿保你们渡银河,说你来罢! (扯二人拜介)
(唱)看哥哥比相如更加风韵。羡嫂嫂赛得过卓氏文君;
你二人天作合结为秦晋,切莫要含羞恥耽搁青春。
晋 文:妹妹、你我起程了。
(内喊,李才急上)
李 才:少爷不好了,贼兵下山来了!
晋 文:娘子,妹妹速快躲避! (同下)
(陈彦龙带喽卒上拿晋兰玉)
喽 卒:禀大王,拿住一个女子。
陈彦龙:绑上来!
晋兰玉:大王饶命罢。
陈彦龙:观见此女,面带姿容,你可是是秦小姐么?
晋兰玉:奴家晋兰玉。
陈彦龙:又是宦门之女,喽啰松绑,送小姐上山,暂且收兵。
(吟)吩咐喽啰收兵将,准备来日又抢粮。(同下)
第十六场 扮 女
(晋文,李妻同上)
晋 文:妹妹,娘子!那是翠蛾,你见你姑娘否?
李 妻:未曾看见,我丈夫也不知下落。
晋 文:呀,不好了!
(唱)实想说出门来躲避魔障,不料想遇贼寇冲散四方;
又不知妻和妹那里去向,我只得哭啼啼打坐路傍。
李 妻:少爷,你看他们被贼冲散,莫若你我配成夫妻,好来行走。
晋 文:满口胡道!
(唱)无羞恥出言语全不思忖,你本是犬马物敢来配婚;
有一日得太平转回原郡,将贼婆一定要打断双筋。
李 妻:你不从我要扯你! (扯介,朱彪上)
朱 彪:(唱)恨赵监做此事太得狂妄,他一心要娶那秦家姑娘;
实想说到他府除却恶党,不料想与碧云巧配鸳鸯。
小可朱彪。自从出了赵府,县上批文捕捉甚急,不料将兄妹冲散,是我找寻妹子,
晋 文:贱人当真不要脸了!
李 妻:再若不从,看刀子!
朱 彪:呵呀!好一泼妇,这等凶恶,休走!看刀!(杀李妻死)公子受惊!
晋 文:若非恩人到早,险遭毒手。
朱 彪:公子为何成了这般光景?
晋 文:我父军前失阵,进京定罪,是我和妹妹逃至中途,又将我妹妹被贼冲散了。
朱 彪:公子莫慌,包裹内边有我舍妹衣服,莫若将你男扮女妆好来行走。
晋 文:是我身入黉门,岂不是有辱斯文!
朱 彪:逃难之中,那顾得许多。
晋 文:如此待我装扮起来(扮装介)
(念)只因大祸来的快,
朱 彪:(念)无奈公子扮裙钗。
晋 文:(念)还要我存心多忍耐,
朱 彪:(念)少在人前把口开。(同下)
(秦冰心、李才同上,扑场)
秦冰心:那是李才!
李 才:这是秦姑娘!
秦冰心:(唱)众贼寇乱纷纷杀人放抢,并不知他兄妹失落何方?
李 才:(唱)低下头不言语心中暗想,今何幸遇见这秦家姑娘。
秦姑娘不必啼哭,你看我乃旷夫,你乃怨女,莫若你我配成一对夫妻,好来行走。
秦冰心:好奴才!
(唱)奴本是节烈女非同淫贱,怎容你奴才们害理伤天,
任凭你把奴家碎尸万段,决不肯轻失身苟且行奸。
李 才:你若不从,看刀子!(杀介,朱赛花上射、李才死)
秦冰心:恩人,可是鸾凤桥前卖武的朱大姐?
朱赛花:正是。小姐是谁?
秦冰心:奴家秦冰心。
朱赛花:原是秦姑娘,失认了。
秦冰心:岂敢!朱大姐可知令兄当年假扮奴家之事?
朱赛花:提起此事,当真可笑!
(唱)这事儿果有趣当真未见,不由人掩着口暗笑几番;
妻未得将妹子与人作伴,真乃是起歹心头上有天。
秦冰心:朱大姐,我有心和你结为仁义姊妹,可情愿否?
朱赛花:奴家只是高攀。
秦冰心:大姐妙龄几何?
朱赛花:虚度—十七岁。小姐青春多少?
秦冰心:贱庚一十六春。
朱赛花:如此妹妹请来,就此撮土焚香。
秦冰心:正是。(同拜)
(唱)异姓女结姊妹彼此情愿,
朱赛花:(唱)屈双膝跪尘埃祝告上天;
秦冰心:(唱)同生死同休戚又同患难,
朱赛花
秦冰心:(同唱)假若是后反悔命赴刀尖。
二公差:(上)伙计,这几天捉拿晋家一案,紧的厉害,还说有个甚么小姐,你我慢慢找吧。(下)
秦冰心:姐姐,你我逃难之人,倘有泄露如何是好?
朱赛花:别无良策,包裹内有大哥衣帽,莫若将你女扮男装,好来行走。
秦冰心:如此,待我装扮起来。(扮介)
朱赛花:呵呀,妹妹当真象个美貌男子!
秦冰心;(念)婵娥无奈学英雄,跷蹊之事从未经。
朱赛花:(念)妹妹鼓舞精神胆,千万牢记兄妹称! (同下)
第十七场 误 拿
二公差:(上念)双足忙似箭,两腿快如飞。
伙计,只因朱赛花打了赵公子,部文下来捉拿她兄妹进京定罪。你我前去走走!
(唱)只因家中甚淡泊,公衙当差做生活;
手拿铁尺善变脸,因此囊中银钱多。(下)
(朱彪、晋文、秦冰心,朱赛花对上)
朱 彪:贤弟走动些。
晋 文:(唱)扮女流强扭捏实为作难,
朱 彪:(唱)为避祸辱公子暂受为难。
秦冰心:(唱)这朝靴坠的奴通身是汗,
朱赛花:(唱)学男子莫惜那三寸金莲。
朱 彪:(唱)舍小妹她本是鲜花未绽,也不知何一日才见青天?
朱赛花:那是哥哥!
朱 彪:你是妹妹?身后何人?
朱赛花:这是秦姑娘,那是何人?
朱 彪:这是晋公子。
(内呐喊介)
晋 文:(唱)忽听得声声嘶人声呐喊,
秦冰心:(唱)想必是贼兵们又下高山。
朱 彪:(唱)叫贤弟休惧怕且莫慌乱,
朱赛花:(唱)我兄妹杀贼人消恨报冤。
朱 彪:你们躲避竹林内边,待我兄妹堵挡一阵。(朱彪、朱赛花下)
晋 文:娘子,你我躲避才是。(二公差暗上)
二公差:呵呀*(左口歹)!那里逃走?
晋 文:我们是朱彪兄妹。
二公差:单拿朱彪兄妹,带上走!
晋 文:罢了,仁兄呀!(同下)
(陈彦龙右边上,朱彪左边上对杀,陈彦龙败下又上)
陈彦龙:好杀,好杀也!
(念)孤家横行天下,今日才逢敌手。
再若来时问个明白。
朱 彪:(内)莫叫走了!(上杀介)
陈彦龙:杰士通名者再战。
朱 彪:咱家朱彪,舍妹赛花。
陈彦龙:原是朱兄来到,请见礼了!
朱 彪:还礼了。
陈彦龙:令正赵氏,现在山寨,朱兄可该上山认妻。
朱 彪:理应前去,小弟身旁有事,改日再会。
陈彦龙:如此请了!
朱 彪:请了。
陈彦龙:(唱)今日下山遇英雄,准备来日战官兵。(带众下)
朱 彪:贼兵退去,待贤弟到来一同赶路,贤弟那里?
(内) :被公差拿去了。
朱 彪:哎呀,不好了!妹妹你看他们被官差拿去,却该怎处?
朱赛花:料他们行走不远,和们赶上前去劫杀公差,好救他们。
朱 彪:不可、不可!公子家眷现在狱中,若杀公差反为不便。
朱赛花:哥哥意下如何?
朱 彪:依我之见,莫若随他进京,找寻机会,她救他一家出苦, 然后逃奔金岗山,再寻出头之日。
朱赛花:如此甚好。
朱 彪:咳,走呀!
(唱)无心意孔雀屏一箭射中,却难为晋贤弟假冒姓名;
在赵府悔不该风流卖弄,到今日好教人误入火坑。
朱赛花:(唱)恐晋家被锁拿因改朱姓,谁料想偏拿他夫妻进京;
将巧事做拙来实为扫兴,真可怜秦妹妹项带法绳!
二公差:(上)呵呀歹!你们可是晋文兄妹。
朱 彪:我们是朱彪兄妹。
二公差:朱彪兄妹现已拿住,明明谎赖,左右,带上走!
朱 彪:(怒欲打)哼!
朱赛花:哥哥这里来。
朱 彪:妹妹说甚么?
朱赛花:依妹妹之见,你我就冒晋家兄妹,随他进京.连夜劫狱,将机就计。
朱 彪:为兄明白了,贵差过来。
二公差:说甚么?
朱 彪:我们情愿自带法绳。
二公差:那怕你不带。(锁介)
朱 彪:(念)混浊不分鲢共鲤,
朱赛花:(念)水清方显两般鱼。(同下)
第十八场 审 犯
(四人役引钱通上)
钱 通:(念)身在刑部位尚书,专与权臣作耳目。
下官刑部尚书钱通是也。奉王旨意,同户部尚书海靖,会审钦犯,海大人素性忠直,会审之事,未必得遂我心。人来、外班伺候,海大人若到,早禀我知。
人 役:是。
(内) :海大人到。
人 役:禀爷,海大人到!
钱 通:开了中门去迎。
人 役:有迎。(迎海靖上)
钱 通:不知大人到来,失误远迎,多请有罪。
海 靖:好说。钱大人身体却好?
钱 通:倒也罢了。海大人你好?
海 靖:承问。钱大人你我今天审问钦犯,须要秉公无私。
钱 通:那是自然。
海 靖:人来!
人 役:有。
海 靖
钱 通:传鼓升堂。
人 役:传鼓升堂!
(海靖、钱通同坐)
(同)将犯官一齐带上堂来。
人 役:犯官上堂。
(晋凯、晋武、朱彪、晋文、朱赛花、秦冰心同上,跪)
海 靖:晋大人,你是天子封疆大吏,因何畏死不前?从实诉来:
钱 通:哈哈,就该从实的招来:
晋 凯:大人容禀了!
(唱)我奉旨金岗山征勦贼寇,军营里绝粮饷锇杀貔貅;
我无奈夜巡更营中困守,白昼间闭营门量沙唱筹;
屡次里修表章上京求救,总未见粮饷到是何情由?
钱 通:哼!尽是诳言,不动大刑,料你不招。人来,抬大刑夹起来!
海 靖:且慢。
钱 通:噫,……
海 靖:钱大人,他是皇家大臣,岂可轻动五刑,况又绝粮失阵,并非畏死不前,下官还要保本相救。
钱 通:你是救不下的。
海 靖:闲事不用你管。
钱 通:俺便不管。
海 靖:人来,将你晋老爷扶下丹墀。
人 役:是。(扶晋凯下)
海 靖:晋文。
晋文:有。
海 靖:唗!你是谁家女子,敢冒晋文名字?
晋 文:大老爷,罪生假扮赛花,实是晋文。
海 靖:既是世家公子,为何混入赵府,拐骗新人?从实诉来:
晋 文:罪生不敢!
(唱)念罪生入黉门颇知礼义,苦读书金榜上想把名题;
大老爷悬秦镜详情推理,一书生怎入府私拐人妻;
赵府内有院门前后关闭,拐新人怎飞出铁墙铜壁?
钱 通:我也不问你别的,你说无有此事,鸳鸯镯如何得到赵府?
晋 文:这个我就不得明白。
钱 通:不动大刑、料你不招,左右动刑:
朱 彪:大老爷莫要屈了好人。
钱 通
海 靖:(同)应声者何人?
朱 彪:小人朱彪。
海 通:新人莫非是你拐的?
海 靖:就该从实招来!
朱 彪:老爷容禀!
(唱)鸳鸯镯是公子昔日赠送,鸾凤桥因卖武爱怜英雄。
海 靖
钱 通:(同)如何得到赵府?
朱 彪:(唱)赵公子强抬亲行事凶横,我才将男扮女去抱不平;
实想说到他府结果性命,谁料想他妹子飞入网笼;
鸳鸯镯赠碧云权当婚订,我二人共立下海誓山盟。
钱 通: 好大胆的奴才!
海 靖:听你讲诉一遍,秦小姐尚未抬去么?
朱 彪:正是。
海 靖:赵公子既然抢亲,为何教他妹子作伴新人?
朱赛花:大老爷容禀!
(唱)抱不平抢亲事路旁候等,打的那赵公子无路可行;
身带伤教他妹洞房陪奉,我哥哥才和她海誓山盟。
海靖
钱通:你就是朱赛花?
朱赛花:是的。
钱 通:好一刁野女子,这样凶恶!
海 靖:晋文,你的家眷,内边还有一少年女子怎么不见?
晋 文:一同逃走,被贼冲散了。
海 靖:这就是了。怎么不见秦冰心?
秦冰心:奴家就是。
海 靖
钱 通:(同)你是男子,敢应秦冰心名字?
秦冰心:女扮男装,实是冰心。
海 靖:既然来到赵府,因何与晋文一同拿住,其中必有原故?
秦冰心:老爷客禀!
(唱)我这里抬起头人役站定,雄赳赳—个个马首牛头,
(役喊堂威)
海 靖:左右退下。慢慢诉来:
(唱)因抢亲无奈了一家逃走,被王彩害我父拐骗扬州;
遇贼兵失包裹风清两袖,晋公子垂怜念一处收留;
晋兰玉作月老半推半就,虽允亲尚未曾鸠鸣河洲。
海 靖:这就是了。钱大人,你可明白此案中的情由否?
钱 通:下官今天好比一盆浆糊。
海 靖:此话?
钱 通:我就糊涂到底!
海 靖:有何难觧,晋文明是屈枉。
钱 通:明明真赃实犯,何言屈枉。
海 靖:哎,钱大人:朱彪扮就秦小姐,夜至赵府,公子被打伤,使他妹子陪伴新人,大人你来看:
钱 通:看甚么?
海 靖:你看这样美貌男子,赵小姐岂有不爱之理?
钱 通:大人你看来?
海 靖:情理显然,留下金镯以订终身,你说是也不是?
钱 通:不然,不然!金镯既是朱彪留下,赵公子为何推赖晋文,这理又在何处?
海 靖:大人有所不知。
钱 通:你就偏偏晓得!
海 靖:赵监强抬亲事,误将朱彪抬在他家妹妹锈阁,赵小姐既然见爱,他二人必然颠鸾倒凤。
钱 通:咳呀、咳呀!
海 靖:天明,赵监知觉此事,指物为证,诬赖晋文遮盖家醜;哎,你说是也不是?
钱 通:不对、不对!赵公子如何认得是晋文之物?
海 靖:这个,还要问个明白,晋文!
晋 文:有:
海 靖:你们两家赠镯之事,赵公子可知觉否?
晋 文:鸾凤桥前亲眼观定,如何不知。
海 靖:这就越发明白了。人来,将饮犯押下丹墀,留秦冰心在此。我要问话。
晋 文
晋 武:(同)大老爷,罪生还有下情告禀。
海 靖:有何情由,只管说来。
钱 通:大人你就多管闲事。
海 靖:不得的不管。
晋 文
晋 武:(同) 我弟兄情愿代父征贼,若打败仗,即死不悔。
海 靖:口出大言,我还要面试。
晋 文:这却何妨。
海 靖:雪消狮子瘦。
晋 文:月满兔儿肥。
海 靖:呵呀、好!
钱 通:呵呀、不好!
海 靖:再听一联。三女为奸,二女皆从长女起。
晋 文:五人打伞,四人全赖一人遮。
海 靖:哎呀,越发的好!
钱 通:哎呀,越发的不好!
海 靖:果然奇才,再听一对。魑魅魍魉四小鬼各样肚肠。
晋 文:琴瑟琵琶八大王一般头面。
海 靖:果然不错!还通甚么武艺?
钱 通:大人,你今天太多事了!
海 靖:一定要问个明白。
晋 武:三略六韬件件精通。
海 靖:甚么当先?
晋 武:弓箭当先。
人 役:看了弓箭,命晋武丹墀射来。
(役经弓箭,晋武接)
晋 武:(唱)人役们恶森森亚赛神判,排列的两廊下好不威严;
猛抬头见一群宾鸿大雁,要射你第三只落下云端。
(射介)
人 役:禀爷,果然第三只落下。
海 靖:可喜、可喜!真乃将门之子。你弟兄随我见驾。
钱 通:海大人,闲事少管!
海 靖:这个,下官告辞。
钱 通:奉送。
海 靖:(唱)晋公子果称得青钱万选,若挂帅又难扫尽狼烟。
随得我来! (带晋文、晋武下)
钱 通:(唱)可笑他将闲事太得多管,有功夫何不去吃酒豁拳;
叫人役都散去将门遮掩,把此事与相爷细说一番。
人役,看爷便衣。(更衣介)
(念)海靖为头作了主,要与相爷说分明。(下)
第十九场 认 父
(晋文、晋武带卒上)
晋 文:(念)职任参谋著武功,
晋 武:(念)豹略龙韬在胸中;
晋 文:(念)朝廷圣恩真非浅,
晋 武:(念)万古山河有始终。
晋 文:下官晋文。
晋 武:下官晋武。
晋 文:多蒙海大人荐举,封我为羽林军中参谋。
晋 武:封我为指挥使兵马大元帅,朱彪兄妹前战先行。中军!
中 军:有。
晋 武:这是令箭一支,大小三军齐下校场。
中 军:得令!
(晋文、晋武暗下)
(念)一朝权在手,便把将令行。
*(左口右歹)!元帅有命,大小三军齐下校场。
(内) :得令。
(王强、张熊、赵胜、潘虎列势同上)
王 强:(念)自幼生来志气刚,习学弓马算我强;
那家反臣不服我,教他一命丧无常。
末将王强是也。
张 熊:(念)英雄志气不寻常,武艺精通惯疆场;
有朝一日功成就,挂印封侯列庙堂。
末将、张熊是也。
赵 胜:(念)男儿立志贵自强,三略六韬腹内藏;
两军阵前逞威武,匹马单枪走疆场。
咱家、赵胜是也。
潘 虎:(念)英雄豪杰志气昂,习文演武此人强;
跨下一匹追凤马,要把草寇一扫光,
大将、潘虎是也。众将军请了!
众 :请了。元帅升帐,早来伺候。
朱 彪:(上诗)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先锋朱彪。元帅命我校场点兵。众将官!
众 :有。
朱 彪:人马齐备不曾?
众 :齐备多时。
朱 彪:小心伺候!
(晋文、晋武冠带上)
晋 文:(唱)天降下三宫星③门列五戍④,
坐谈论妙粲花⑤檄佇文雄。
总军参谋晋文。
晋 武:(唱)草寇如蝇又如蜂,敢肆猖狂乱江东;
今朝王师从天降,管教贼人拜下风。
本帅晋武。奉王旨意,金岗山勦贼,我命女将军催粮,怎么还不见到来!
朱赛花:(上念)奴本女流性磊落,懒学针黹在绣阁;
昔日卖武江湖走,今日受封显韬略。
女将军朱赛花。奉了元帅将令,前去催粮,将粮催就五百余斛,元帅上边交纳,来至营门下马去见。(下马、进介)元帅在上,末将交令。
晋 武:命你前去催粮,怎么样了?
朱赛花:将粮催就五百余斛,候元帅大兵起程。
晋 武:如此一齐搬鞍,杀奔金岗山!
晋 文:且慢,金岗山英雄聚会,不可轻视。
晋 文:依兄长之见?
晋 文: 依兄看来,陈彦龙义气甚重,莫若我和朱兄前去说降,看事如何?
如此你们前去,我这边紮了大营。
(唱)吩咐三军紮了营,
朱 彪:(唱)要见陈兄说分明;
晋 文:(唱)但愿此去功成就,
朱 彪
晋 文: (同唱)人马齐唱凯歌声。(同下)
(陈彦龙带众上)
陈彦龙:(唱) 数年结寨金岗山,每日打富济贫寒;
盖世英雄为钦犯,自来由命且听天。
孤家陈彦龙。探马报到,晋武领兵前来,意欲出马迎敌。
(内) :朱将军到。
陈彦龙:传出有请。(迎朱彪、晋文上)不知二位仁兄到来,失误远迎,多得有罪!
朱 彪
晋 文:好说。仁兄在此纳福!
陈彦龙:见笑了。朱兄身披甲胄,莫非受过皇封?
朱 彪:正是。陈将军乘此机会,何不弃暗投明,不失你封侯之位。
陈彦龙:我亦呼王道寡,有何不便?
晋 文:陈将军堂堂豪杰,何能执一,久落草寇?
朱 彪:晋老爷现在狱中,莫若将这一切让与他弟兄才是。
陈彦龙:有心如此,那家保我无失?
晋 文:我弟兄愿保,先谢将军的慷慨。
陈彦龙:好说。如此你们下山,我明日设宴,候众位将军叙话。
朱 彪
晋 文:(同)正是;
(念)今日才得风云会,何愁江山不太平。
(陈彦龙送晋文、朱彪下,又上)
陈彦龙:(念)二位将军出了营,说与老爷得知情。
(秦典、秦夫人、陈彦龙同上)
秦 典:(念)冰心女儿坐禁监,
秦夫人:(念)不由愁锁两眉尖。
陈彦龙:(念)老爷休得含泪眼,不久骨肉却团园。
喽 卒:(上)禀爷,众位将军到。
陈彦龙:传出有请。
喽 卒:有请!(晋文、晋武同上)
晋 武:陈将军弃暗投明,果称俊杰!
陈彦龙:过奖了。
晋 文:陈将军,这二位是谁?
陈彦龙:这是御史秦老爷,夫人白氏。
晋 文:原是岳父、岳母,待小婿拜过。
秦 典:晋大人同小女结了婚?
晋 文:虽结丝萝,尚未花烛。
秦 典:可喜、可喜。
秦夫人:好个贤婿! (陈彦龙看晋武介)
陈彦龙:将军所佩之物,好象冰文锦?
晋 武:正是。
秦 典:那里来的?
晋 武:自幼所带不知来历。
秦 典:老夫愿借一观。
晋 武:年伯请看!
秦 典:夫人你看!这也是半幅冰文锦。
秦夫人:这明明是琳郎所佩之物,还看上个甚么?
晋 文
晋 武:年伯今天出此言语,我弟兄好不明白?
陈彦龙:有何不明,将军贵庚几多?
晋 武:一十四岁。
陈彦龙:老爷,公子入水多年了?
秦 典:小儿三岁入水被淹,至今一十一载。
晋 文:兄弟,你归宗之日到了。
晋 武:(跪)哎呀父亲!我的娘呀!
秦 典:(唱)我这里将文锦仔细比较,
秦夫人:(唱)长和短宽和窄不差分毫。
陈彦龙:(唱)明明是秦公子今日来到,
晋 武:(唱)提分离不由人恸哭嚎啕!
秦 典:(唱)因逃难将为父被贼害了,
秦夫人:(唱)将我儿丢在江随浪波涛。
陈彦龙:(唱)身带的冰文绵原是贵宝,
晋 文:(唱)如不然你父子焉有今朝?
晋 武:(唱)十四载倒做了路旁野草,想此事不由人两泪滔滔;
好几载儿未曾膝下尽孝,望爹娘开天恩且把儿饶!
秦 典:(唱)见冤家不由人泪如雨吊!
秦夫人:(唱)十一载到今日才见根苗。
秦 典:(唱)我只说今世里不能见了!
秦夫人:(唱)今见面不由人痛哭嚎啕!
秦 典
秦夫人:(同)我儿起来!
晋 武:爹娘恩宽。
秦 典:(坐了叙话。陈彦龙、晋文、晋武、秦典夫妇同坐)
朱 彪:(上念)人逢喜事精神爽,月到中秋分外光。
末将朱彪。闻得元帅父子相逢,特来探望。(进介)末将与秦老爷贺喜!
秦 典:好说。请座。(朱彪坐介)
朱 彪:元帅怎样开发王彩?
晋 武:打在木笼觧京。
晋 文
晋 武:陈将军可有妻室否?
陈彦龙:数载刀马,未定婚姻。
(向秦典)老爷,我有一妹,名叫赛花,有心许与陈将军为妻,须烦老爷作伐才好。
秦 典:这有何难!陈将军听见不曾?从下者方好。
陈彦龙:老爷作伐,那有不从之理?
晋 文
晋 武:(同) 先拜过你家妻兄。
陈彦龙:这个自然。朱兄请来见礼!(礼介)
朱 彪:还礼了。元帅你回营进京见主。
晋 武:正是:
(唱)山寨上辞别了高堂父母,转回来再辞别盖世英雄。
朱 彪:(唱)回营去唱凯歌进京见主,管教你封候位永享太平。
(同下)
第二十场 团 圆
(晋凯、谢氏、秦冰心同上)
晋 凯:(唱)只说是囚牢狱那料复生,
谢 氏:(唱)雨过天彩云现日月自明。
老夫晋凯。只因我儿招安英雄,圣土赦身无罪。
卒 :(上) 禀爷,秦老爷家眷到。
晋 凯:有请。(迎秦典、秦夫人、晋兰玉上)
晋兰玉:才见的爹娘呀?
晋 凯:亲翁,亲母到了。
秦 典:亲翁、亲母见礼了。
秦冰心:那是爹娘?
秦 典
秦夫人:哎儿呀?
卒 :众位老爷到。
晋 凯
秦 典:(同) 夫人,女儿,你们回避。(谢氏、秦夫人、秦冰心、晋兰玉同下)有请!
(朱彪、晋文、晋武、陈彦龙、朱赛花同上见礼)朱小姐、请到后宅。(朱赛花下)
晋 凯:陈将军弃暗投明,真乃盖世英雄豪杰!
陈彦龙:老爷过奖了。
(内) :王命旨下:
众 :(同)有迎!(迎内侍上)大人开旨。
内 侍:旨开皇帝曰:
众 :(同)万岁,万万岁!
内 侍:众将军招安金岗山英雄有功,龙心大喜,晋凯官封原职。秦典仍为御史。晋文封为翰林院大学士。晋武原为秦琳郎,秦典无后,仍归宗秦门,官封平靖侯。陈彦龙弃暗投明,封为镇远侯。朱彪封为提督。赵长亨欺害忠夏,回家为民。秦冰心原配晋文,赵碧云配与朱彪,朱赛花许配陈彦龙,晋兰玉许配秦琳郎,俱封一品夫人,即日拜堂。旨毕山呼!
众 :万岁,万岁,万万岁!(起)送大人。
内 侍:免送。(下)
晋 凯:亲翁,教他们在此一拜华堂,然后各回各府。
秦 典:倒也通得。吩咐傧相,即日拜堂。正是:
(念)雨过天仍见,
晋 凯:(念)云去月又明。
晋 文:(念)除却朝中侫,
众 :(同念)齐唱太平声!(同声)
(剧终)
①“三冬文史”指汉东方朔三冬文史足用说。
②“藏息不动”意谓不圪虑其学习之作息。(见礼记学记)
③“三宫星”古指具有大学问者之星宿。(说见晋书天文志)
④“五戍”指有五兵守卫。(五兵:戈、殳、戟、酉矛、夷矛。见周礼司兵)
⑤“粲花”谓人谈论典雅有条理。唐人称李白谈论如粲花。
出 处:跳戏(第一集)/陕西省文化局编.—西安:陕西省文化局编印,19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