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4月20日
    秦邦宪
    密云遮星光，万山乱纵横。黄河已渡过，民族英雄们。摩拳擦掌杀气高，我们的铁红军。
    卖国贼阎锡山，太原睡得稳。传来了警报，胆战又心惊。沿河堡垒一扫尽，吓掉汉奸魂。
    红旗山西飘，同胞齐欢迎。华北国阴谋，受了当头棍。抗日讨蒋大家来，工农商学兵。
    ——红军渡黄河一
    谱着陕北调的上引的歌声，传遍着抗日根据地每一个农村和田野!红军渡过了黄河!吕梁山脉驰骋着民族英雄的战骑，同蒲铁路飘扬着鲜明的红旗!这红旗，好多年来已经是中国工农劳苦群众解放的旗帜，而今天，却并是全国人民民族解放的象征!这工农红军今天已是中国人民红军抗日先锋军。“争取直接迅速对日作战”是充溢在每个战士心中口头的标语和思想。我们迈步上火线，热血沸腾，为自由，为主权，为领土完整，红军浩浩荡荡地东征。
    这个红军和苏维埃的新的步骤，在一切营垒和阶层中，激起了巨大的震荡，敌人——日本帝国主义者狂妄地咆哮着：
    日本军中央部对华北赤化渐次蔓延情形，持重大之关心。即华北之赤化分子活动在冀察政权树立之前后，渐次表面化，共产军之侵入山西，果然自二月下旬开始活跃，恰似与共产军有何联络，其疑念至为浓厚，然山西军自省击退共匪事，殊难期待。故共产军在该省建设共产区域，为不可避免之情势，山西省之共匪盘据，实予河北、山东赤化分子以刺激而大见活动。冀察政权亦爆于赤化之威胁，日本诚难坐视赤化势力之进攻华北。于是华北驻屯军司令官多田骏重视该项重大之情势，对其演进持重大之关心，万一共匪侵入河北省内，则决意以赤化防卫之见地，断然将采取排击之手段。日本军中央部亦以共匪如侵入华北则在权益拥护之立场，不得已而发动自卫权。共匪进路今后如何，以华北内蒙为中心之日满蒙中国俄国间关系上，极为微妙且尖锐化，日军中央部对共产军之行动，予以甚深之注目。
    8月19日大公报日本同盟社电
    这个咆哮中虽然充满着日本军人惯用的狂妄语调与恫胁，但是亦够明显地呈露了民族死敌的意外的惊惶和胆怯。狂妄胡为的日本军人，对于向东奔腾的民族解放的铁流，不能不冷静地估计其前途和影响，不能不承认，红军和苏维埃运动在山西之发展，“为不可避免的情势”，将大大地激起河北、山东不愿作亡国奴的人民的民族解放的浪潮，不能不承认在红军的东征和华北人民民族革命斗争面前，傀儡的冀察政权之朝不保暮，岌岌可危，不得不承认这步骤与行动具有国际意义之重要性。因之，不能不以太上统治者之口吻咆哮着：“断然排击之手段”、“发动自卫权”之类的狂吠。自然，日本军阀亦颇得知这类的恫胁施之于蒋介石之类的卖国贼汉奸自能得心应手，可是从浴血的斗争中锻炼出来的红军，不是能被虚声恫胁住的，于是：
    日扩增华北驻屯军为一师团，下月实行，将以半数驻平津，半数驻榆塘线……又长城线日军已增多，系关东军部队，据称目的为防共匪。
    3月23日时事新报专电
    日特务机关长和知大佐乘140号军用机飞并。日机盘旋太原市，飞行甚低。
    于是在有田大使的领导下，召集着华北各地的领事、驻屯军首脑、幕僚们举行会议讨论着“共产军今后之动向”和“华北赤化防卫”。日本帝国主义者，在磨擦着自己的刀枪。他们深知，这里没有“亲善”和“提携”，有的是决斗和死战!然而，今天还只是磨刀擦枪，还只是“持枪”，因为用“以华制华，用中国人杀中国人”，是最合算与适当的。何况正有大批丧心病狂的汉奸，准备着供其驱使呢。还在红军东渡之前，土肥原中将已有三次飞并，以和知大佐为首所谓“特务机关”已经正式地组织了起来，日本武官居然在晋军保卫之下，到吴堡宋家川一带“视察堡垒”。红军的胜利东渡给了猖撅的日本军阀和无耻的汉奸以当头一棍。沿河堡垒200余里，一天之内，一扫而平，猛冲猛追，直迫中阳石楼两城；关上一战，“满天飞”(阎氏部最精锐之第3旅之别名)打得落花流水而变成为“满山飞”；同蒲路飘扬着红旗，兴、临、静乐、方山一带，我左路军任意纵横，不到一个半月红军击溃晋军20个团以上，缴获人枪各4000，半个月内扩大了红军8000，更见得山西民众对抗日军拥护和参加的热忱!也罢!这或许是我们的扩大宣传，那么，请看阎锡山自己的报供：
    阎锡山昨(8日)电驻京办事处报告：在晋西与其匪激战，我方伤七八千余员名，亡5000余名，实为空前未有之剧战云。
    中央社太原9日电
    早就自认“防共”是“束手无策”的老西，在这重创之下，更是神魂颠倒，张皇失措。军事上，彷徨于“陷围”“打围”(阎先生的新战术名词!)而莫衷一是；政治上则只靠屠杀与镇压，只太原一地拘捕之学生教员已达百人，枪毙十多人，政治犯大批残杀；封锁通外省的大道，不准人民往来(自然，日本军用飞机光临是欢迎之至的!)铺保、拘留证、行人要佩带通行证等等倒行逆施的办法；财政上，极尽搜刮，房捐又重新创立，公务员抽“剿共”捐数目大至50%。然而，这些只能加速地激起人们反对卖国贼，反对苛捐杂税，反对残暴政治之怒潮。阎锡山终于将被这个怒潮和红军的铁拳所埋葬!
    在汉奸群里，被红军东征所烦恼而忙乱着决不止阎锡山一个，日暴于赤化之威胁下的冀察溥仪、宋哲元，亦在其日本“顾问”的指挥下，岌岌于冀西防务。“29军开赴冀西”，“29军一师正开拔任邱”，“29师孙德撼部今日开向娘子关”，“57军开冀西南并有入晋剿匪讯”。这一类的电讯和情报，不断地飞来。而且这位冀察主席更不辞劳瘁，亲赴直南，并有出巡消息。一面更大发表其反对共产党的告父老书，大反对而特反对宋哲元将军所捏造的共产党四大政策，即所谓“共产、公妻、弃老、用幼”(天啊!宋将军头脑中的共产党人不知道的共产党政策!)。一面更大开屠刀，虐杀“爱国犯”，迫书反共宣言，摇头摆尾地以反赤忠诚献媚其主人。
    然而，不管阎、宋等如何努力，他们的主子心里雪亮，要靠这些杂牌军来抗击红军，事情是“殊难期待”的，卖国贼头子蒋介石，在这种情势，确有大大的重用之必要。蒋和有田之数次会谈，连他们自己也承认：“华北赤化之防卫”是会谈中心之一。听说日本方面对于这会谈之结果，还微觉不满，路透社就传播如下的电讯：
    日日新闻今日登载上海访电：预料日本对华政策将有变化而趋向强硬态度。据谓最近有田大使与蒋院长及张外长之数次会晤，已告中日双方在基本上依然不同，而调整中日间关系，殊感困难。中国不能迎合日本之意见，且仍抱对日本远东政策之疑虑态度。再中国人民反对广田三原则，此种空气已左右中国领袖，南京要人对有田之解释不甚注意。日本仍不宜再与中国谈判，职是之故，有田就任外相后，将变更对华政策云。
    3月24日申报路透社东京电
    散播这个消息之目的是很清楚的。一方面是在中国人民面前给南京政府施放政治烟幕，挂起遮羞布，希望欺骗一些天真烂漫的老实阿斗；一方面，就是威胁一下南京，使他们更进一步地善体主人的情意，而柔顺地迎合!对于我们，对于一切决心抗战的人们，事情是很明白的，蒋介石不仅接受广田三原则，而且南京会谈就是讨论怎样实现的方法，南京要人正在鞠躬尽瘁地替主子清除道路。试看广田三原则之第一条不是一切排日排外运动之绝对禁止么?南京做了什么?一、颁布维持治安紧急办法；二、解散平津学生会；三、停刊(即封闭)《大众生活》及其他站在民族立场上的刊物20余种；四、搜捕爱国学生(复旦、山东大学等不必说，平津屠杀是南京同意的)；五、逮捕反对日本厂主而罢工的裕丰工人20余名而以危害民国罪惩治。至于“承认满洲国，中日满提携”，中日贸易协会不是创设了么，通车通邮是实现了，南京不是在大声疾呼抗议俄蒙协定为日满壮声势么?这里或许南京一时还不敢公开承认满洲国，这就是主人们所谓尚不能迎合之所在吧!至第三条之赤化共同防卫，那是彻底地尽心极力地在执行。远的不说，蒋与有田谈话之后，南京“剿匪”健将陈诚、胡宗南们不是又被判决一次“无期徒刑”(胡宗南语：“剿匪是无期徒刑”)而率部入晋了么?何梅协定中规定撤退华北之中央军(特别是指明要撤的第2、第25等师)，不是又蒙恩准入晋“剿匪”了么?在半个月内，居然有10师以上的中央军入晋，不能不说办事敏捷。然而尚蒙不能迎合意旨之申斥，汉奸实在亦不大好做!以数十师大兵遮断和阻拦抗日军队还不足，更动员陕甘的武力，伸其魔手于抗日根据地!是的!“这是日本帝国主义并吞华北的新阴谋，这是日本帝国主义所谓广田三原则的具体实施”。中日“满”联合“防共”的协定现在由卖国贼头子蒋介石坚决执行了!
    伟大的东征，像疾雷迅电一样，震惊着日本帝国主义和汉奸群，使他们丧魂失魄，使他们胆战心惊，使他们张皇失措，使他们原形毕露。
    这是一群，这是磨刀霍霍、鬼影憧幢的日本帝国主义和汉奸的一群，这是残暴凶横卑污无耻的一群。但，这是渺小的一群!
    另外还有一群，巨大英勇壮烈的一群!不顾着摧残压迫屠杀，而艰苦卓绝为民族解放斗争着的战士和英雄的一群!他们“把每一角落的救亡的火都点起来，配合着我们举起的巨大的民族解放的烽火”。
    红军的东征，给了他们以极大的兴奋、鼓励和激动，正如他们的英勇争斗的伟大事迹，给我们的兴奋、鼓励和激动一样!
    试读着下面的书信和祝词的摘引：
    英勇的红军将领和士兵们：你们的勇敢的斗争，你们的伟大胜利，是中华民族解放史上最光荣的一页!全国民众期待你们的更大的胜利。全国民众正在努力奋斗，为你们的后盾，为你们的声援，你们的每一步前进将遇到热烈的拥护和欢迎。
    英勇的战士们，你们的胜利是必然的，山西广大的人民大众已经不堪受军阀和日本帝国主义的压迫，他们希望救星的到来。英勇的战士们，你们对山西走狗的胜利，也就是我们全中国人民对日本帝国主义的胜利，因为你们是以全中国人民利益为自己利益的真正救国军。
    微笑吧!努力吧!同志们，这里有广大的中国以及全世界的兄弟在热烈地拥护你们，期望着你们的胜利。因为在你们身上寄托着人类光明和幸福的未来，在你们手里掌握着中国四万万受苦难的同胞以及全世界被压迫兄弟的命运。
    看呵!这何等样的由衷的热烈的颂赞。不，这是受苦难被摧残被压迫的同胞热血沸腾的怒吼!他们以红军的胜利当作自己的胜利，他们把人类的光明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我们红军身上!而且阿谀、献媚绝不是这一群之所能!这怒吼的颂赞正伴着铁一般坚强的誓言：
    我们在你们面前宣誓：永远献身于伟大的中国革命和它现阶段的民族解放斗争，并忠诚地服从你们的正确的领导!我们已联合各界同胞，在帝国主义和卖国政府统治区域里，以坚强的抗争做你们的后盾。我们已经组织救护队和义勇军，准备随时到火线上去作战!我们号召全国不愿意做亡国奴的同胞，要以无限的热烈和积极性援助最英勇最果敢的抗日红军，在物质上接济你们，在精神上鼓励你们，并且立刻全体动员，团集在你们的周围，向日帝国主义强盗和一切卖国贼汉奸作殊死战!
    这不是空口白话，这不是墨写的文字，这是鲜红的血的斗争所证实了的崇高的誓言!
    然而，这些仅仅是排除了万重障碍，历尽了无数风波，落得我们手中的我们“真正的兄弟最亲爱的同志们”的呼声!这是在这个巨大壮烈之群里的一小组，其他千千万万我们真正的兄弟，最亲爱的同志们的呼声，正是“还被那万恶的魔王隔离着”!
    但是，他们的浴血斗争的怒吼，他们以手榴弹、来福枪、大刀、矛子所写的誓言，是魔王们所不能涂抹、不能遮盖住的。看吧!我们河北的弟兄们，是怎样的为着民族事业而奋斗，是怎样的为红军东征而激动，是怎样的英勇壮烈的在帮助抗日红军，他们已经拿着枪走上战场，他们准备着在抗日的火线上和抗日红军握手。下面是半月内报纸上所登载一些消息：
    内印尧山任邱共匪刘文忠行动渐猖撅，已集结2000余，向内邱顺德间窥伺。省令29军冯师刘振先游击民团合力堵防。
    冀南平乡硝民反对税警，平毁盐池，聚众暴动，具有背景，县城戒严，尽闭四门，商震部黄克华师往剿俘400余人。
    冀省西部六县如平山灵寿井陉一带边区，地当太行山脉，境内山岭纵横……去夏即有穷人会之组织……致匪势坐大，最近聚众六七百人。
    晋北厂门关发现共匪人数约1000余。
    许昌附近有共匪出没，破坏平汉路轨，自称红军，当局已派队严防。
    均见3月5日至25日津沪各报
    这是在新闻严格检查下，掩饰不住流露出来的消息!就可以看到，河北的兄弟们是怎样地在英勇奋斗，他们以暴动、毁坏铁路、游击战争来庆祝红军东征，来响应抗日红军的动作。这是在河北，在全中国的广大的领土上，在每一角落里都燃烧着同样的光辉的群众斗争的烽火!
    我们坚决的相信，民族自卫×××给我们信上所说的：
    伟大的兄弟们呀!当你们在西北和华北的疆土上第一声发动对日作战的时候，你们总能想象到，全国的士兵和同胞，将怎样地被激动，将怎样地立刻停止对内一切的大小纠纷，争赴疆场，跟日本帝国主义拼个你死我活呀!
    是的!亲爱的同志们!我们是想象到的，不仅想象到，而且，正抱着这样的坚决的信念而勇敢的、义无反顾的负担起发动民族革命战争的火车头和发动机的光荣历史的任务。对日作战的时机迫近了，伟天的日子快来临了，让我们和一切不愿当亡国奴的弟兄们紧紧地握手吧!
    向一切我们知道和不知道的，为我们共同事业、民族解放的事业而奋斗着的兄弟们，同志们，致我们人民红军的敬礼!
    原载《博古文选·年谱》第144——152页，当代中国出版社，199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