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兰古代佛寺——发掘寺庙M.V
作者:奥雷尔·斯坦因(英)
废墟性质的确定
正在为从寺庙M.Ⅲ出土的湿壁画板进行打包时,从附近其他废堆中又发现了一小片画有颜色的灰泥,就是从覆盖在方形废墟南面的碎块中发现的。方形废墟坐落在东北方约60码(图1)。那是一堆毁坏严重的土坯建筑物(图102),从地面算起高约15英尺,附近地面略有风蚀的迹象。废墟大致呈方形,顶部平坦,最初这些特征令人想到,像附近其他一些废堆一样,它不可能是结实的窣堵波遗迹。发掘从2月4日开始,不一会儿,我就满足地认识到,这堆废墟是一个寺庙,它包含着一个建在环形内殿内部的窣堵波。
结构图
围着内殿的墙壁外面构成一个40余英尺见方的方形。大致坐西朝东,侧面从南北方向看,大约为北偏西10度。墙壁用土坯精心砌成,土坯的尺寸为16英寸×9英寸,厚约5英寸。这些墙没有一处厚度小于7英尺,这么坚实的结构,无疑是为了承受曾建于圆形建筑上面的圆顶所产生的压力。不久就在内殿墙壁的外面露出一条方形过道遗迹,从损坏最少的南边残存的地面判断(图102),过道约有5英尺宽。这个地面用结实的土坯铺成,高出原地面约4(又)1/2英尺。曾围着过道的墙现已荡然无存,甚至北和西面的地面也已几乎完全消失。只在南面过道内墙还保留着足够的灰泥面,上面显示有一小部分一度装饰着它的用蛋白画法画出的壁画。从图101中可以看到,在下面一个约1英尺8英寸高的护壁中,画着一个醒目的有翼半身人像,与M.Ⅲ的“天使”极为相似;在上面有点窄的饰带中,画着一个男性武士像,武士正与一个明显为古典复合型怪兽搏斗。我们将进一步观察其细节。这里提一下这幅画在风格及图案上与M.Ⅲ湿壁画之间存在着紧密的联系就够了,这种密切关系一开始就使我确信,这个寺庙的年代可以追溯到与M.Ⅲ相同的时期。
墙壁与内殿的内部
同样是在南面,围着内殿的墙壁比任何其他地方所遭受的毁坏都轻。那里的墙壁仍比内殿的地面高约10英尺,而内殿的地面又比外面方形回廊的地面约高半英尺。其他地方破坏严重,特别是西面,那里有一个很宽的缺口,无疑是以前寻宝过程中挖掘出来的,将内殿的一段墙壁连脚毁坏,甚至连那个部位的外回廊也完全消失了。在东面,我立即发现那里原来有一个门,门两侧的墙壁只残存下4~5英尺高。墙的北头高约8英尺。位于内殿中心的窣堵波残高约10英尺多一点,如图103所示。环绕着窣堵波的环形过道宽7英尺,已被从上部墙壁和拱顶建筑落下的粗大土坯块堵塞。尽管从阿布旦培养的每一个可用的人都在帮忙,还是辛苦工作了两天,才把这些碎砖块清理干净。但到第一天傍晚,就有了长足的进展,清理出了窣堵波基座的范围和装饰,并证明环形过道的墙壁装饰着湿壁画饰带和护壁。
窣堵波和内殿的圆顶
这个窣堵波(图103)用土坯砌成,土坯的尺寸与用来砌墙的土坯相同。窣堵波的表面覆盖着一层又厚又硬的白灰泥。量得它地面上的直径为12(又)1/2英尺。到接近7英尺高度时,精心塑造出一些造型,其中两个最突出。连同直边底座在内,窣堵波基座可能有三层,显然是传统式的。早年,窣堵波底基的东面就已被挖掘,无疑是有人想从那里寻得财宝,因为从拱顶塌落下来的粗大碎块堵塞了进入这个盗洞的入口。窣堵波严重的毁坏状况使我们无法估计其原来的高度,也是由于同样的原因,我们没有找到有关圆顶高度的任何线索,圆顶肯定曾耸立于其上并覆盖着内殿。无论如何,窣堵波的大小和环绕着它的环形过道的尺寸表明,这个圆形顶的跨度肯定曾有26(又)1/2英尺。遗憾的是我们无法判断圆顶建筑的修筑方法。将其与叙利亚和西亚其他地区现存同一时期的建筑所采用的建筑方法作一对比,将很有意思。在窣堵波顶部遗迹近旁的碎块中发现有彩绘灰泥小块,从这一事实,我们或许可以推断,圆顶的内部也像内殿墙壁一样,装饰有用蛋白画法画出的壁画。
木雕遗迹
环形过道中填满了各种碎块,从顶层碎块中发现有几块精美的木雕,这些木雕有趣地证明,内殿拱形圆顶的高度,一定不仅为窣堵波本身,而且也为一个“T”形顶饰或上部构造留有空间。这个“T”形顶饰或上部构造显然是木质的,支撑着连续的恰特拉(Chattras即伞状顶饰),在犍陀罗窣堵波的顶上总是安装着这种恰特拉,就像我们仍可在缅甸和其他佛教地区的宝塔上看到安装着的恰特拉一样。我认为,从环形过道东部离地面约5英尺高的地方发现的一块粗厚、严重破裂的木块,就是这种恰特拉的杆形支撑物。中间穿有两个方形孔,互相形成直角,明显是用来安装支撑伞状顶饰的木横档,横档可能用灰泥做模型。发现的一根雕刻精美的小木柱轴和柱头残块,我认为可能是窣堵波圆顶和本身的“T”之间的方形基座或柱顶的装饰,如在犍陀罗的许多小窣堵波中所见。这个柱头可能属于壁柱。装饰在柱头前面和侧面的叶形装饰,显然具有希腊风格,在犍陀罗浮雕中经常见到。环形过道东南部饰带中所绘的门楣上,也画有这种叶形装饰(图89)。
彩绘装饰
比较一下这块有趣的木雕与楼兰遗址L.B的装饰木雕残块,将有助于证明两处废墟的年代很相近。这块木雕和一小块类似雕刻的柱头残块,都残留有彩绘装饰。从窣堵波残存部分顶部附近发现的莲花木雕,似乎也是用来装饰某种上部构造的。有些花瓣还保留着镀金痕迹。雕花装饰的中心斜穿有铁柄脚,可能是用来固定这块莲花木雕的。在略低一些的高度,但离环形过道的地面还有几英尺,发现一块雕刻成浮雕的大型木雕蔷薇花,还有两个莲花形圆盘片,这两块木件上都有不同颜色的绘画痕迹。
通往内殿的东门
在清理寺庙门时,发掘出其他一些有趣的遗物。这个门直通方形回廊的东部。肯定曾用来关闭回廊的木门,约有5英尺1英寸宽,通往内殿。此外还发现一些凹画板,曾绘有画,但已毁坏得无法辨识。雕刻得很好的木块(图104),可能是门楣的左端。这件木块上雕刻着一大朵莲花形粗浮雕花,有一部分放在一如花的造型物里面。以前提到,饰带(图89)中画着一个门,门楣上画着一大朵莲花的花纹,此花纹所在,当是安置这块木雕的位置。
灰泥塑像遗迹
通内殿门的低台阶两侧各有一个月台,高约6英寸,宽2英尺8英寸,沿过道的内墙延伸。这些月台上一定曾经立着灰泥塑像,但现在只有一对木桩残存下来,显然是腿的木骨或骨架的残余物;再就是一块易碎的灰泥断块,约16英寸长,曾肯定属于北月台上的塑像,但其性质已不能确定。它的表面显示有菱形花纹痕迹,花纹画成明亮的黄色和绿色,可能代表一部分锦衣。过道东部的宽度已无法精确测量,从那里也发现有长方形木块。木块上钻有9个孔,显然是用来插香或小蜡烛,整个木块都保留有灰泥和涂料装饰痕迹,无疑是作礼拜之用。
方形回廊的壁画
现在最好结束对环绕着寺庙内殿的方形回廊的描述,来说明曾装饰着其内壁的壁画。上文已经提到,只有面南的一小部分墙保留着足够的装饰,可以确定其一般性质。但即使在那里,现还保留有壁画的墙面,没有一处总高度高于地面3英尺半。图101显示的是这面墙惟一仍清楚可辨的部分,约有3英尺长,半圆形组成的护壁和其上部的窄饰带中,湿壁画装饰的布置相当清晰。即使是在没有被完全毁掉之处,来自后面残毁砖砌建筑的压力,也已引起承托饰带的绘画灰泥面向前凸出并悬垂于空中。由于当时一刻也不停地刮着猛烈的寒风,残存的饰带由于连续暴露了几天,也从墙上剥裂下来,遭到了毁坏。
上文所说的那张照片,记录着其毁坏前的情况,这令我感到很高兴,因为这块壁画残块中,展现的主题和装饰图案具有好几方面的意义。我们看到,其中有一个青年男子像,他长得十分强壮,肌肉发达,且显然裸体,右手持一棒,正与一怪兽搏斗。怪兽则作势向他扑去。可惜的是,由于灰泥剥落,怪兽的头被完全毁掉了。但怪兽的身体很清楚,为狮身,轮廓完美,尾巴和翅膀弯曲,毫无疑问,这是一头古典翼狮像型怪兽。我们现在知道,这种怪兽自早期以来就是西亚希腊艺术所喜爱的题材。犍陀罗浮雕中,有大量装饰主题就是直接从其借鉴而来,虽然那里喜欢的形式是特里同(海神,下半身像鱼,有一个海螺壳)、半人半鱼怪物和其他更为怪诞的动物。它后面细长的脖子和扇贝形饰毛暗示出残失的头应该是一个鹰头,就像是一个古典的翼狮像。但可以特别提到,在大英博物馆现有一尊青铜小雕像,表现的是一个与此相似的怪物,最近出版的一本书中,赫尔克里士·里德(Hercules Read)爵士对其作过描述,他还善意地要我注意这个小雕像,雕像中的身体与我们饰带中的这个狮身极为相似,它的头甚为怪诞,而且肯定不是鸟头。这个小雕像据说发现于赫曼德(Helmand)河附近,我1915年的探险已经说明,那是个受希腊艺术影响十分强烈的地方。①
装饰花卉的主题
上部饰带的底色是明亮的庞贝(意大利古城)红色,上面清楚露出翼狮像淡紫色的身体,它的翅膀为深蓝灰色,羽毛的内线为红陶色。除怪兽外,左边还有一精心描绘的绿色叶形装饰痕迹,叶形装饰附近是一悬垂着的棕榈叶,叶形装饰的下面是暗红褐色大水果形物体。人像右上方也见类似的叶形装饰痕迹。饰带上散落的单个小蔷薇花和叶,除填充空白处外,没什么明显的目的,这些单个小蔷薇花和叶的样式,似乎与我们所熟悉的近东晚期希腊艺术风格相近。
外面回廊护壁上的有翼人像
这条饰带下方,是上文已经提到过的护壁。护壁一直延伸到地面,与上方的饰带之间隔着一条三色带,分别为白色、黑色和浅蓝色,总宽约8英寸。护壁沿顶线分成尺寸约为2英尺9英寸宽的半圆形。其中一个半圆形(图101),几乎完整,但已有严重裂缝,只要一移动,就会遭到更进一步的损坏,这一点不足为奇。尽管如此,包含于其中的有翼人像和形成半圆形的花彩形带饰却存留下不少,足可拍成照片。左侧的半圆形中,有一个类似的人像,但只有一部分翅膀可以复原。头破坏得太厉害,不可能移走,但我注意到其特征略有不同,而且头发装饰成我们前面在M.Ⅲ护壁“天使”头上观察到的那种奇特的双叶形发式。我已经提到过花彩形宽黑带,它约有7英寸宽,有效地装饰以红和白色粗卷云纹,这种宽黑带构成半圆形。②它清楚表明这种装饰设计是如何从花彩设计发展而来,在犍陀罗雕塑浮雕饰带中,这种花彩甚为常见。花彩之下的背景为黄色,装饰以红和黑色波浪线。由于在面向南的过道墙基和东与北面过道墙脚的不同地方,发现有相同背景的断块,它们还处在其原来的位置上,最高达6英寸,因此可以肯定地推断,方形回廊的整个内墙都曾绘成类似的样子。
半圆形和人像画
关于半圆形,我可以特别指出,它和有翼人像与M.Ⅲ护壁上的不同,它明显比较扁平。鲜红色的空间,可能适合于绘制较粗犷型的壁画,但也表明,M.Ⅲ中看起来是如此适合“天使”飞升的天空的意味,已经从画家的视野中消失了。虽然从半圆形中升起的有翼人像的头和双肩,特征与姿势跟M.Ⅲ的“天使”极其相似,然而显示出的设计和技法则明显要低劣一筹。这尤其表现在双眼的描绘和着色以及在肌肤微妙的阴影的完全缺乏上。明暗的效果与和谐色彩的效果不见了,代之以鲜明的轮廓和粗犷的色彩。翅膀中也较少技巧性描绘。从这一切,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缺少活力。这使人难以相信这些壁画是出自描绘里面内殿墙壁上的精美护壁和饰带的画家之手,或者是出自描画M.Ⅲ内部形象化的装饰的画家之手。
内殿湿壁画的首次清理
就在清理离门两侧最近的内殿里面环形过道的那部分墙壁时,我所盼望的内部湿壁画装饰第一次显露出来。门边的土坯结构已破坏到只剩下距地面4英尺或5英尺高,而且大部分灰泥面已毁坏。不过凭着一线运气,就在那里几乎是我一揭露出连续的壁画,就在人像的上方显露出两则用佉卢文写成的短题字,它们马上就被证明是一条上部饰带的组成部分。其一为一行,写在门上,可在图89、90中见到,我们将在下文讨论。另一则由几个字组成,写在骑马人像的旁边,见图105,离门的北侧很近。虽然当时只能解读一或两个单独的单词,但毫无疑问,其语言和文字与尼雅和楼兰木简上所写完全相同。我不能指望有更好的证据来证明已经由我以前的发现而得出的结论,即这些寺庙和壁画的年代,可以追溯到尼雅和楼兰遗址的繁荣时期。
护壁上的花彩装饰
但即使这样,当在冰冷的狂风和回旋的尘云中挖掘了两天,我终于得以清理和仔细检查那里的壁画时,我有充分的理由对绘有湿壁画的内殿墙壁所呈现在眼前的景象发出满足的惊叹。上文我已提到过,早期“寻宝人”在这里进行过挖掘,由于他们的行为,西面环形墙壁的相当一段已经夷为平地。那里是否曾包含有另外一个门或者窗户,我不能确定。但无论如何,由于这种毁坏,现发现的湿壁画被分成了两个分开的半圆形或半弧面,东面被5英尺宽的门分断,西面被一个三倍于门宽的缺口分开。在北弧面,墙面较高的部分,即使那里的土坯结构尚存,也由于某种原因遭到了严重破坏,以至于一度装饰着它的上部饰带,除分离的半退色的成组小人像外,什么也看不出来了。这以下的湿壁画护壁中,尽管色彩已经淡化,灰泥出现大量裂缝,但是很容易认出其中非常优雅的构图,设计和细节上与希腊式原型很接近。整个构图富有特色的装饰特征中,古典影响占有优势地位。青年人像带着真正帕提(有翼天使像)所特有的那种轻快表情,用双肩扛着的就是一条由花环和花组成的波浪形宽花彩,花彩的凹部连续露出男子和少女的头和胸部,明显显示出不同的特征。这个主题在犍陀罗雕塑的花彩饰带中是如此熟悉,这我在上文已经讨论过了,一见就能看出,常见的古典根源正是这里创作的灵感之源。
① 希腊式翼狮似乎向东传播到米兰以东很远,因为根据有关出版物介绍,从河南发现有两尊怪兽雕塑,从对怪兽的描述看,似乎与此不无关系,其年代认为大致属于公元6世纪。——原注
② 参见本章第四节。——原注
路经楼兰/(英)奥雷尔·斯坦因著;肖小勇等译.-桂林: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0;楼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