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九点半了
1
外公生病住院时，每到周末早上九点半，我就会准时出现在病房。日子久了，外公就记住了这个时间。
有一次，我不小心睡过头了，急忙赶到医院。一踏进病房，外公就嗔怪道：“以后就叫你‘九点半’，好提醒你遵守时间。”
从那天起，外公还真就叫我“九点半”了。但不久后外公就永远离开了我们，“九点半”的约定也随着外公的离去而消散。
外公不在了，我只能用过往的时光痕迹去填满心中那个空缺。
2
一次，外公带着我去看表演。戏还没开场，台下已是人山人海。外公“哎哟”一声，把我扛在了肩头。
我坐在外公的肩头，可以清楚地看到舞台上的表演。外公一只手保护着我，一只手准确地打着拍子。被这么拍着拍着，我竟然睡着了。外公为了我，戏没散场就早早回了家，还一直埋怨自己没把我照顾好。
可是，外公不知道啊，直到现在，我依然能听到当年的锣鼓声、叫好声，还有外公有节奏的拍子。
3
再长大一些，我就迷上了外公家的小卖部，因为我能过把当“老板”的瘾。
“老板，这个多少钱?”有人来买东西了，还没等外公开口，我就挤上前，冲人家伸出五个手指头：“五块，不能再便宜了。”
外公看着我，笑笑不说话。他还冲顾客挤挤眼睛，由着我给顾客“开价”。
后来我才知道，那段时间把外公累坏了。白天，他陪着我瞎开价。晚上，他就要拿着账本，挨家挨户地找人家“多退少补”。
可是，外公不知道啊，直到现在，我仿佛还能听到当年外公挨家挨户敲门的声音。
4
上大学后的一个课后，我和舍友一起去水房打水，忽然听到外公在叫我。
“燕儿，燕儿。”转头一看，果然是外公。“外公，您怎么来了?您是怎么找到我学校的?”“找你还不容易，虽然不知道你住在哪个宿舍，但是这个时间，你总要打一壶水吧。”
后来我才知道，外公辗转了好多交通工具才来到我的大学。进了校园，他又问了好多人才找到了我。
可是，外公不知道啊，直到现在，我依然能听到当时外公喊我名字的声音。
5
“燕儿。”耳边回响的声音，又把我带回了那年外公生病的时候。“九点半，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吗?”病房里，外公问我。
“因为，我也很爱你的妈妈。看到你，我就想到了她。”外公羸弱的身体深陷在病床里，一双眼睛却在说“爱”的时候闪烁着光芒。
“是外公吗?”“是。”“九点半?”“在。”
张旭艳 摘自《意林》2024.12(上)
